第34章 浮云生死,疑团重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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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休同谢依依、郁楠安走上剑衣门山门,已入深秋,两旁枫叶火红,道路却一尘不染。

剑衣门弟子也已撤离,有宗门长老保驾护航自不会有什么问题。

三人一同穿过外门,在内门主峰落脚,远远见一袭纤腴身段的绾发女子,正手持扫帚清扫脚边枫叶。

只是那落下的红叶如何也扫不尽,女子身旁扎着两朵小辫子的女娃娃便也学着娘亲的模样拾起小树枝帮忙,不过是平添杂乱,女子也未制止,反倒笑吟吟看着女孩儿。

“安儿真懂事,知道帮娘亲分担家务事。”

沈青禾笑抚着女娃娃的小脑袋瓜,“等到安儿再长大些,娘亲便教你用剑。”

小安儿一双墨黑如碳的大眼睛瞧着娘亲:“娘娘,用剑干嘛?”

女娃娃的声音面糊米粥一般晦涩难懂,唯独那双水灵眸子,是孩子全身上下最有韵味的珍珠,只要一眼,便无人不会心生怜意。

沈青禾“沙沙”扫着,宽大的深蓝长袍在微风中隆起,微笑道:“学了剑,安儿长大后碰到什么人也都不怕了,特别是某些始乱终弃、抛妻弃子、见异思迁的坏男人,安儿要特别小心,别被骗了心去,不然你用剑砍在他身上,比砍在自己身上还疼。”

年纪还没有母亲零头大的小娃娃自然听不懂,木头鸡似的讷讷。

这番话自然不是说给她听,自某个始乱终弃的男人踏进主峰第一步,沈青禾便已注意到。

秦休满头冷汗,谢依依在旁鼓着嘴说道:“师兄一直这么混蛋吗?”

“你第一天认识我?”这次,秦休罕见的没有否认,快步走到一棵火红枫树下,手指挥去,那满地枫叶便自行聚集而来,凝实成木质的崭新扫帚。

他也与沈青禾一同扫着,扫帚刚落下两刷子,便听女子冷声呵斥:“让你干活了吗?正道的事情何时要魔道奸细来处理?”

秦休手中扫帚一滞,心道老子都是上观境的大剑仙了,还能怕老婆不成?

他冷哼着将扫帚杵在地上,转而看向那好奇打量自己的女娃娃。

自第一眼他便认出女孩儿,谢依依、郁楠安同样如此,因为那双眼睛太过熟悉,简直与她的父亲如出一辙。

“她叫什么?”

秦休刚才已经听到沈青禾喊女孩儿叫做安儿,不过还是开了个话头。

沈青禾冷声道:“秦安,平安的安,绰号小讨厌,因为他的亲生父亲是个大讨厌。”

“好名字。”秦休夸赞道,也不知夸赞前者还是后者,又或两者皆有。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去触碰安儿比鸡蛋还嫩的脸蛋,女孩儿颤颤向后退了半步,也不认识这男人,只觉他亲近,可是天生怕人的孩子不敢靠近分毫。

秦休手指在空中悬住,讪讪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包糖果递过去。

因为自己那抛妻弃子的坏爹爹而得名绰号的小讨厌看了眼娘亲,小心翼翼伸手,又迅速夺过糖果,看了看,不屑的抛还给对面这陌生叔叔。

沈青禾若有似无的忍住笑,翘着下巴不悦道:“我家安儿对你那些哄骗小姑娘的把戏没兴趣,她喜欢虫子,青蛙、天牛什么的。”

秦休嘿嘿一笑,自认自己这做爹的太不称职。

他又将那包糖果送出,不过这一次,包装之中传出一阵蠕动,而后钻出一只通体金黄的圆润小虫。

小安儿眼前顿时一亮,她见过这金蝉子的幼虫,不过都是些外壳挂在树上,只捡起来玩弄,也没有折磨活的虫子有意思。

可此时这只却是货真价实的灵动,在秦休操控之下,更是主动向女孩儿挥舞起镰刀前足。

小安儿伸出手,金蝉便爬上她圆嘟嘟的手指,而后自背部裂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钻出一对萎靡的翅膀,自壳中探出半个身子。

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娃娃登时便被震撼住,注意力全在这只小昆虫之上。

秦休便趁机笑道:“想看它飞出来吗?喊我一声爹爹,爹爹便让它飞。”

心思懵懂的女孩儿又看向娘亲,见娘亲仍旧没有说话,果断喊了声:“爹爹!”

秦休心情大好,那金蝉也在此时挣脱外壳,展开一对绚烂的薄翅,飞落在女孩儿衣裙之上。

见女儿被逗得如此开心,沈青禾问道:“你当下的境界……”

“比夫人高一点点,上观境。”

八阶到上观境,相差又岂止一点。

沈青禾不语,继续扫着落叶,秦休也帮她扫,二人沉默,只余片刻宁静。

远处的小安儿把玩着金蝉,郁楠安主动凑上去观瞧,示威道:“喊姐姐!”

她面无表情的认真样子叫女孩儿一时愣住,又怕又惧,谢依依赶忙在旁打圆场:“什么姐姐,安儿喊我们姨娘,或者娘亲都行。”

说着,射出剑气打落秋日尚未藏起身的几只天牛,抓来送给小安儿,三人蹲着身子,一人抓一只,叫这三只飞来横祸的天牛互相撕咬,不时看得聚精会神。

秦休已借着扫地的空余向沈青禾说了这段时间来的事情,提到苏鹿鸣怀有身孕,将九千仙与自己的关系一笔带过,提及整个剑衣门都已撤离,为什么沈青禾没有走时,沈青禾白了他一眼。

“这里是我与安儿的家,更何况这道阵法横跨北域,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秦休颔首,没有说话,他不语,还在独自生闷气沈大宗主主动问道:“魔教已不需要你继续呆在正道,你还回剑衣门做什么?”

秦休叹息道:“发现一些事,也与你有关,所以需要调查一下,或许这次调查,关系到你的父母。”

“就为此事?”沈青禾银牙咬得作响,用力将随身携带的《道极绘卷》砸去,被秦休接住,她转过身愤愤不语,继续扫地。

秦休握着《道极绘卷》没有动作,身后的扫地声忽然停了。

女子紧紧抱住他,生怕他逃走一般,用力的抱住他。

世间最傻的女人,往往是与自己怄气的女人,秦休叹了一声,握住她雪腻的小手,温柔道:“这次来,也是为了带你和安儿回去我们的家,紫檀也在,大家能有个照应。”

“那里肯定都是女人……”沈青禾将头埋进秦休后背,秦休感觉有些湿润。

“大家彼此照顾也好,而且她们都是和我在岛上生活一年多的好女子。”

沈青禾愤然道:“能共苦不一定能同甘,林紫衣也罢,那紫护法你也敢搅和?不怕被吃?”

秦休心道,白送自己一个大美人当通房丫鬟,天经地义的事情,哪个男人会拒绝。

这番话只在心里想想,嘴上还是义正言辞:“我这不就是想请宗主大人去镇镇那无法无天的魔道妖女嘛,是时候展现师尊身为第一夫人的气势了,好好管管那些无法无天的小女人!”

“哦,这样吗?这还差不多。”

沈青禾松开手,脸上微微泛红,生气容易,哄起来也容易。

远处三人玩得尽兴,小安儿、郁楠安、谢依依三人各自抓着天牛互相厮杀,谢依依处处谦让师兄的女儿,倒是郁楠安格外认真,如临大敌的指挥着天牛,将小安儿杀得节节败退,在最后的战事中,一举击败二人,惹得小安儿泪珠滚滚,面颊通红跑回娘亲怀里。

沈青禾好一番安慰女儿,望向郁楠安,知道自己这傻徒儿是惹哭女儿的罪魁祸首,可是想起自己当年教育郁楠安,便是如培养杀人兵器般关在山门,若非自己,也不至于让郁楠安女子不像女子,性格乖僻异常。

她心里终究愧疚,也真真实实将郁楠安当作第一个女儿,心下又酸又恼,转而瞪向谢依依。

谢依依满头问号,不知所措。

叫抹了眼泪的小安儿独自在主峰玩耍,沈青禾为女儿布置下确保安全的剑阵,四人一同前往主峰后山,经过郁楠安曾居住的花田,再远的草坪便是沈青禾母亲玉无画之墓。

四人在那座老旧的墓碑前立足。

沈青禾疑惑道:“我母亲已去了五百多年,在我未成为宗主前便不在人世,又有什么好查的?”

秦休叹息,手中还持着那根扫帚,不过转眼已成铁锹。

“沈过之与谢雪怡的故事,我听过很多遍,很多不同的版本,有零碎有残缺,因为那些经历过的人都会张嘴,活人能胡编乱造,死人却做不了假。”

他将铁锹落在坟墓前的泥土旁,想了想,又跪下来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岳母大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观察沈青禾的神情变化。

见妻子闭目侧过身去,秦休的铁锹才落下,挖开坟墓,翘起封顶的大石,露出一口棺椁。

沈青禾忍不住瞥了眼,念及五百年前旧事,沉声道:“娘亲在我很小时便走了,听闻她从魔教回来后身死,是由爹爹亲手埋的。”

谢雪怡的女儿是由玉无画所杀,乃是所有人口中最为统一的版本,玉无画也在行凶后被谢雪怡折磨致死,可是以谢雪怡的手段,又怎么会叫她活着回来剑衣门?

秦休扫去棺椁之上的泥土,铁锹抵住棺材缝隙,用力撬动,四处钉下钉子的边沿早已年久腐朽,便立时断开,棺材板翻落,只听“咣当”一声。

谢依依吓得向后退了一步,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沈青禾整个人面色铁青,肩头猛颤。

那棺材中立着一双干枯的手臂,手指成爪,常年埋在地下保存良好,此时重见天日,立即开始腐烂风化。

就连秦休的心也跳了两下,催动灵气保护住尸体,再去瞧她,玉无画的尸体表情惊恐,面目狰狞,明显是死前有过挣扎。

秦休挑开她脆如薄纸的衣服,胸口赫然也有一道掌印。

他的心几乎停滞,语气沉重道:“郁儿,尸体给我。”

郁楠安从储存玉佩中取出婴儿尸体抛给秦休,秦休则与玉无画胸口的那道掌印做出对比,而后又与玉无画的手掌对比。

他转过身面向沈青禾,神情阴郁:“我当初就有怀疑,现在总算可以确定,谢雪怡的女儿并非玉无画所杀,玉无画也并非谢雪怡所杀。”

这两具尸体皆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被这掌印所害。

玉无画甚至中掌之后尚未身死,就被直接活埋入土,后来在棺材中惊恐挣扎。

秦休见她手指指甲断裂,又去看翻到一旁的棺材盖,上面被玉无画用手指抓出一行血字。

并非怒斥行凶者,亦或解释事情来龙去脉,只是一句嘱咐:青禾,安好。

母爱,便是如此。

沈青禾身子瘫软在地,眼眶湿润,她已为人母,自然更懂这句话的含义。

秦休为她擦去眼泪,目光如炬道:“先葬好岳母大人,我们回去秦城,我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要去见谢雪怡,一刻也不能耽搁……”

郁楠安与谢依依将玉无画的尸体以安逸的姿态放好,重新埋回土中。

谢依依抱着谢雪怡女儿的尸体,问道:“师兄,有这具尸体在,是不是谢雪怡就会一直尝试复活她的女儿?”

秦休不明白她的意思,谢依依眉头微蹙,将这具婴儿的尸体抛向空中,而后一道血光划过,灰飞烟灭。

谢依依杀谢依依,直到此刻,小丫头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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