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恩仇了了,嗟乎女儿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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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如画卷,万物如刍狗。

秦城之上,铺天盖地的颜料如岩浆滚滚流淌,浇盖着巨大光幕,虽未侵入其中,却已然渗透。

秦城之中怪异之象层生,有地壳断裂,滚烫的海水自其中漫延而出,有山石崩塌,裸露的部分却是蔚蓝的天空,更有逃亡人群行走于半空,有人意识到不妥之处时,脑袋与脖子已分开数里远。

谢雪怡一笔一划,好似世间最伟大的艺术家,创作这荒诞无比的一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当中。

那些不规则的,混乱的,毫无秩序的,一切一切,皆是这场战斗所诱发,却也不过是边角的余波。

龙吟嘶吼直灌云霄,紫雷煌煌,粗壮如山,一下下击落在二人四周。

她们的头顶已不再是天空,而是一片汪洋,那雷光也是自汪洋中落下。

两位九阶修士的战斗,正如其名,妄语之境,返璞归真如三岁小儿信口开河,荒诞绝伦,又切实的发生在这世上。

八阶巅峰已是人间极品,上观之境取天地之物为己用,可是妄语之境,甚至可凭空捏造,引得天地变相。

故而,这场九阶的战斗,并非是像秦休与鲤渊一样越打越少,而是越打越多。

秦家大院四周,数座山峦拔地而起,有紫雷驮云,仿佛雷部天神凿落在人间的长枪。

林紫檀支撑已快到极限,外面的战斗少女看不懂,只是一味催动体内早已干枯的灵力河床形成护罩,神魂紧绷如冰雹砸中一棵摇摇欲坠的小树。

内敛的气血自五官溢出,少女维持着体内气息,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外界的战斗影响此地。

这是她最不擅长的,她讨厌一成不变,也讨厌待在一个地方。

可是她现在不能离开半步。

“吱呀——”

大院的门被打开,少女心中的冰雹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天空纷纷扬扬落下轻柔的雪,是血红之色。

紫发少女抬眼望去,一袭青袍身形模糊,有红雪自院外灌入,微冷。

那些在秦城四周的山峰不知何时崩溃消散,化作满天飞雪,有逆流而上,有倒入人间,正如秋日的枫叶。

紫发少女微微张嘴,血丝自嘴角滴落,她展露惨白的笑,恶狠狠瞪着男人。

“混蛋……”

未等青袍男子上前将她扶起,少女倔强的身子便倒在雪中。

她只是有些累了。

红雪。

秦休怀抱少女走向屋内,无心顾及其他妻子,只对她们疲惫的笑了笑。

沈青禾与小安儿跟在身后,向众女子颔首示意。

安顿好林紫檀,秦休没有与她们多说一句话,转身向院外走去时,衣角忽然被扯住。

沈青禾担忧道:“我陪你。”

他笑着摇头,“这里需要一个能镇住场面的人,再说大院才买几天,要是被谢雪怡毁了,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可是……”

“乖,安儿还需要有人照顾。”

沈青禾颤颤巍巍松开手,大门“哐”一声关上,于是整座大院又陷入一片阴暗。

走出房门,鲜红的雪落在秦休肩头,两位少女跟在左右。

秦休将《道极绘卷》抛向半空,画卷展开的瞬间,一道墨水自其中钻出,化作沈过之即将消散的魂魄,而后毫不犹豫向远处飞去。

“我们走。”

秦休握住谢依依、郁楠安的手,红雪凝固在半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聚集而来,消散之时,只余一人一剑踏雪而行。

剑光一线,转瞬间消失在雪中。

漫天颜色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如流火荧光,虚虚实实,或曲或直,诡异而混乱,犹如未开的混沌。

那两道白色倩影便是这混沌中仅存的规则,有长发苍白如雪,有素裙立伞袅袅婷婷。

谢霜韵手中雨伞已破,几根苍白发丝自眼前飘落,消散于空中。

魔幻的色彩照应在她们绝美的侧颜,毫无生机,只剩冷漠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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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雪怡右手无名指微颤,不受控制的微颤。

红雪自眼前飘落,她无暇顾及,欲再次出手,却见谢霜韵没有了任何动作。

“终于认输了?”

谢霜韵苦笑道:“我们二人的战斗,好比在一块黄油之上摩擦,再这样下去,这块黄油定然要全部融化,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舍不得?”谢雪怡刚抬起的手再次落下。

谢霜韵轻轻点头,“有舍不得的人。”

谢雪怡目光中同样溢散着七彩的流光,白发舞动,面容阴冷,衣袍在红雪中充盈,风姿如仙人。

若真是仙人,又岂会偏执到疯狂?

二人身后,残缺不全的穹岛骤然崩碎,硝烟弥漫,乱石向人间坠去。

这座用于绘制大阵咒纹的“笔”,也彻底消弭于无形。

谢雪怡却没有丝毫意外,这样的笔,她既能创造一个,再创造千千万万个又有什么关系?

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更重要是,这场荒诞的战斗早已接近尾声,而胜利者从始至终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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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谢霜韵还不够痴,不够狠!

人本身就有无数的矛盾、复杂的感情,特别是女人,心中的执念若是足够庞大,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谢霜韵身形摇曳,轻声道:“何必呢?”

话落之时,教主大人的手已伸向远处。

一道裂缝自她指尖破开,闪烁着星辰的光泽,神秘而深邃。

谢雪怡倒是没有料到谢霜韵还有后手,望着那片星辰,眉头突然紧紧锁住。

星辰裂缝出现后,便如世界撕裂一角,发出刺耳的震颤,向着天空蔓延而去。

透明的丝线如章鱼触手飘摇着探出,不断掠夺外界的灵气,仿佛一口无限深的黑洞,扭曲着周围的空间,就连谢雪怡也不禁被向前拉扯过去,表情严肃看着那道裂缝。

若只是一道虚无的缝隙,那也无妨,可是藏在其中的东西却大有古怪,那些丝线,是要将自己体内的龙脉也一同剥夺,送往无人知晓的黑暗。

谢雪怡此刻才知道,谢霜韵竟创造了一个怪物。

“你要和我同归于尽,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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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霜韵更加靠近缝隙,身体四周已被透明的丝线所缠绕,她表情平和,悠悠然笑道:“你呢?为了两个死人,值得吗?”

丝线已包裹住她二人周遭,任由谢雪怡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丝线仿佛是天生对龙脉有所克制,即使杀不掉她,也能将她永远困在那道缝隙中。

谢雪怡目光狰狞,咬牙切齿,谢霜韵咯咯娇笑:“我觉得很值,起码没有你,我们家小家伙会很安全。”

她的娇躯已如无力的花瓣飘摇向缝隙,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不过仍旧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丝线越扯越紧,将谢霜韵娇柔的身体勒出一道道血痕。

她望着同样被拉扯住,还在奋力挣扎的谢雪怡,目光忽然平和。

谢霜韵缓缓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颤动,美的不可方物。

娇怯怯的身子融入黑暗,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拦腰拖住。

谢霜韵略感诧异的睁开眼睛,银白的剑光如破晓流星般自她视线中滑过,斩断丝线的同时,亦将那巨大的缝隙斩碎。

她便依偎在男人怀中,神采奕奕的眸子映着暧昧与笑意。

银白剑光消弭而去,亦如当初断剑侯鲤渊斩碎银光巨柱的一剑。

九阶的一剑,秦休已至臻境。

只是这一剑过后,他的修为再次回到八阶巅峰,伸手抓住斩断的丝线,丝线根根消散,他知道这是青萝宫圣女的丝线。

谢霜韵向他怀中挤了挤,秦休没好气道:“这就是你的后手?”

谢霜韵在他鼻子一点,“我的后手是你,小家伙!”

秦休无语了。

丝线断去,远处的谢雪怡同样挣脱束缚,却未趁机斩杀谢霜韵与秦休,因为她同样呆愣住,同样在看一个男人。

五百年的岁月,让他们变了很多,可是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谢雪怡仍旧止不住心头的爱意,痴痴向远处伸手。

沈过之的魂魄在空中飘渺,仿佛随时便会被这场红色的雪吹散。

他脱离《道极绘卷》后无法长时间存在,见到谢雪怡的第一面,神情惆怅。

只是二人还未叙旧,秦休的声音猛然响起。

“沈过之,你不是要见谢雪怡吗?现在满意了吧?”

沈过之魂魄对秦休颔首,“好女婿,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你,雪怡闹出如此祸端皆因我而起,由我与她好好商议一番可好?”

“嗯,确实是因你而起。”秦休目光在沈过之、谢雪怡身上游离,“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些话想说。”

“说什么?”

秦休冷声道:“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沈过之似乎想起什么,面容瞬间僵住,沉声道:“贤婿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秦休抬手取来几幅画面,分别是谢雪怡女儿尸体之上的掌印、玉无画胸口的掌印,还有一副则是沈过之遗体的手掌。

“其实看不看你的手不重要,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故事,可能与你这魂魄并没有多少关系。”

此言一出,不止是沈过之,就连谢雪怡、谢霜韵也同样摸不着头脑。

他们看着环绕在秦休身旁的几幅画面,沈过之怒道:“雪怡,别听这小畜生胡说八道,他是谢霜韵的人,正魔两派的墙头草,奸猾狡诈,你先杀了他,后面的事我慢慢与你说!”

秦休平静道:“让我说下去,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们。”他看向谢雪怡,谢雪怡身子一凛,点了点头。

秦休又望向天上的混沌,摇头道:“谢雪怡,你先撤去自己的神通,这里环境太危险,我不放心。”

“可以。”

谢雪怡说这世间要有光,于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秦休终于松了一口气,谢雪怡问道:“小子,你要说什么?还是在继续拖延时间?”

“我要说,你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哪里没有意义?”

“因为你和任何人都没有仇恨,你的仇人已死,你所作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发泄怒火而已。”

谢雪怡困惑道:“我的仇人是谁?”

秦休道:“沈过之!”

四周的紫雷已停,这句话却如雷霆万钧倾泻而下,倾泻在每个人的心头!

秦休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整个故事的全貌缓缓道来。

原来当年沈过之修行剑道,抛弃谢雪怡回到北域后,修为再无任何进展。

沈过之并非是念情之人,相反,他对于剑道的追求超过所有人,也就是剑衣门所信奉的无情剑。

为了修为的更进一步,沈过之回到东海,为了得到独孤老人的传承,他利用谢雪怡对他的爱,放出鲤渊,夺取魔剑太来,一切的计划都很顺利,可是他偏偏无法打开独孤老人的遗址。

如此功亏一篑,沈过之再次回到北域,这一次,他精心布置了一场大局。

他知道谢雪怡爱他,也知道谢雪怡的修为远高于自己,但是爱又有什么用?爱不能让他的剑道造诣有所突破。

自那时,沈过之便筹谋计划,在拥有妻女的情况下,与谢雪怡生下一女,而后故意让妻子玉无画得知。

沈过之本以为妻子会愤怒之下杀死那婴儿,可是事与愿违,妻子太过善良,他只好亲自下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掌拍死,然后嫁祸给玉无画。

失去女儿的谢雪怡果真如计划的那样抓住玉无画,使出各种惨绝人寰的手段折磨,但最后关头,谢雪怡还是心软将玉无画放走,可能是女子还存有良知,也可能是她害怕杀死玉无画,她与沈过之便再没有未来。

谢雪怡没有杀玉无画,但是玉无画回到剑衣门后,沈过之将其杀害,让谢雪怡误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对方。

直到这时,他二人已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人岂是天生就有仇恨?

人岂是天生就会去仇恨?

仇恨就像一颗剧毒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根深蒂固的发芽,长成剧毒的大树,若无法发泄毒素,最后只会毁掉自己。

沈过之就是要在谢雪怡的心里种下这颗毒种,要把谢雪怡变成一柄仇恨的刀,让她恨自己,以此来打磨自己的剑道。

正如他所料想,这场仇恨最终演变成二人的死斗,并帮助沈过之突破九阶修为。

可是又不知为何,沈过之却在《道极绘卷》的山洞中自杀身亡,而谢雪怡陷入极度的崩溃,一直尝试复活自己的女儿,甚至是复活沈过之。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没有正道,没有魔道,仅仅是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大道。

而这个故事中被伤害最深的人并非是谢雪怡,因为无论多么痛苦,也不是谢雪怡祸害无辜的理由,被伤害最深的人是谢霜韵,几乎是漫长的童年,都在忍受一个疯子母亲的折磨。

秦休握住谢霜韵的手。

谢雪怡却向后退去,眼前一阵昏黑,险些从高空跌落。

她筹谋如此,便是为了复活爱人和女儿,她是恨沈过之,但是沈过之死后,她又发现自己仍旧爱着对方,于是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仇恨还是爱,只能偏执的在这条道路上行走。

现在秦休将一切捅破,谢雪怡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那是她曾经觉得威严、神圣,乃至是使命的东西。

可是谢雪怡现在只觉得那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沈过之的魂魄越来越稀薄,怒斥道:“雪怡,你不要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是你杀的依依?”谢雪怡质问道。

“他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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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休探出手,一片翠绿嫩芽被灵力托起,是青风玉露。

“是否说谎,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沈过之愣住了,谢雪怡也愣住了,其实到这一刻,什么都不必再问。

秦休微笑着看向沈过之,继续道:“我们再来谈谈你死后的所作所为,你突破九阶修为后自杀,为什么自杀?想必你定然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让你恨不得立即去死。”

“像这样自杀的人我见过一个——断剑侯鲤渊,他在突破九阶的一瞬间看透了自己,发现没有谢雪怡,什么都没有意义,所以他宁愿去死,那你呢?”

沈过之不语,脸上一片阴云。

秦休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沈过之自杀,“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留在《道极绘卷》,你生前修行乃是无情剑,在自杀后,你也想尝试有情剑是否能突破九阶,所以你把主意打到了沈青禾身上。”

“再后来,你让我帮你去找魔剑太来,并不是急着见谢雪怡,而是因为魔剑太来有重塑肉体的能力,更是因为它是打开独孤老人遗址的钥匙,但是事与愿违,魔剑太来已经寄宿了谢依依,你寄人篱下,只好替我为谢依依重塑身体,继续让我寻找谢雪怡。”

“不是你良心发现,是因为既然魔剑太来帮不了你,那只有谢雪怡本人才能替你复活重生,现在你见到她了,你的愿望只差一步,不是吗?”

秦休一口气说完,而后笑了,讥讽的笑。

“沈过之,我来回答你最初的疑惑,有情剑是否能够突破九阶?答案是可以,我和鲤渊都能做到,可惜不知为何保持的时间很短,只有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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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觉得谢雪怡一定会帮助你复活?”

沈过之并没有被困在秦休的问题中,看向谢雪怡,女子苍白的脸上涌现出悲伤之情。

沈过之柔声道:“雪怡,我承认这小子所说都是事实,我曾经确实一心求道,但是我现在已经变了,我复活就是为了想见你,我们以后不求道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好吗?就像曾经在东海一样。”

谢雪怡眼眶湿润,用力点着头,“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去见你!”

“好,那你快点将我复活,我们先杀这——”

话音未落,沈过之从歉疚转到欣喜,又瞬间转到震惊的表情如冰块凝固。

而后是不解、疑惑、迷茫。

谢雪怡的手掌落在他魂魄之上,一掌过后,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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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最后一刻,沈过之也不知道这个爱自己爱到几乎癫狂的女人为什么要如此。

秦休眼中有惋惜、感叹。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谢雪怡绝不是会留恋一段意识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创造那么多人偶,依旧不肯满足。

这女人要的不是魂魄,不是意识,而是活生生的本人。

对她而言,谢依依不是真正的女儿,因为谢依依只是以女儿为蓝本创造的人偶,断剑侯鲤渊也不是真正的他自己,反正在谢雪怡眼中不是。

更何况是只有一缕魂魄的沈过之呢?

她要真正的沈过之,不是任何相似之物。

谢雪怡的手还悬在半空,痴痴傻傻、目光无神的看了一会儿,扭过头看向秦休,黯然道:“他的遗体在哪儿?”

“剑衣门半山腰。”

说话间,秦休的脖颈凭空出现几道凹陷,被谢雪怡死死掐住。

谢霜韵正欲动手,秦休挥手阻拦,咬牙道:“我带你去!你想要复活他也好,什么都好!可是我告诉你,你女儿的尸体已经被我小师妹劈成粉碎,所以绝对救不回来了!”

谢雪怡好像没有听见最后一句话。

女儿从来不是谢雪怡真正想要的,那只是她对沈过之的美好幻想而已。

秦休脖子上的力道松开,终于得以喘气,望向那怒悲交加的可怜人,白发女子声音也空落落的:

“带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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