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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何当归立刻谢绝道,“风公子你不记得了,我们罗家全家都是大夫,人人都能治病,倘若这种时疫真的是一种无解的病,那么换几个大夫都是一样,也不必再费心寻医问药了。我现在感觉非常累,想安安静静地养病,不想再见生人,不知道两位公子能不能行个方便呢?”

常诺正要再说点什么,气窗“啪嗒”一响,落下一个人来,何当归凝目去看时,不由愣住了,这个人是……上官明日。他比幻梦中的样子年轻不少,脸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傲气与暴戾,他的左手手臂,从手肘处往下的衣袖都是空空荡荡的。她隐约记得常诺提过,在朱权疗伤期间,上官明日私自代表朱权跟谢家议亲,敲定了朱权与谢巧凤的亲事,朱权得知后发怒,就处罚了上官明日,打断了他的一条胳臂……

这些都不是让何当归感到惊诧的地方,她惊奇的是,上官明日的鼻梁上贴着几小块狗皮膏药,和幻梦中的一模一样,而且,他往日很英挺的那个鼻梁,现在是扭曲折断的!

常诺看了上官明日一眼,也诧异地问:“你的鼻子怎么了,刚才见你还好好的。”

上官明日酷酷道:“我也不明白,我的轻功从未失灵过,方才越墙时却突然摔下墙头,还摔断了鼻梁,真是莫名其妙。”

“你越墙摔倒?”常诺听后颇为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着对方,今晚究竟是什么煞气凶日,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都快要让他错乱了。一段牵了三年的红线,说崩断就崩断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红线两端的人一个比一个绝情。唉,他昕园中藏娇用的雕玉竹楼,是不是也不用再盖下去了?

上官明日不知眼前那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眸的女子,就是明月口中的“罗府小妖女”,也不知道他少了一只手,全都是拜她所赐,因此他并未正眼瞧她,只仰头看屋顶,冷声说:“我收到飞鸽传书,咱们的布置出了点问题,有人和咱们想法一样,相中了同一块肥肉。现在他们后来居上,反过来领先咱们一个头,我是来找王爷报告此事的,可路上碰见他,他脚下丝毫不停,口中说让我来经阁找你,还说他现在除了洗澡,不想谈任何事。”

最后那一句话让常诺略感尴尬,于是再次向何当归致歉道:“王爷他平时不这样的,今晚情况特殊,他只是不能碰一点脏东西,对事不对人。”说完觉得拿“脏东西”形容何当归,也是非常不礼貌的,于是又补救说,“等你病好之后,他就不会如此了。”虽然他至今不清楚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何当归有了王爷的骨肉,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起来的,皇室血脉也不应该流落在外。

何当归笑了一声,回道:“两位公子很忙吧,听起来像是很重要的事,要不咱们的事另约一个时间再谈,风公子?”

“咱们的事?”常诺一时未反应过来。

何当归拍一拍腰间的荷包,提醒他:“就是那笔两万多两的‘货款’——‘款’到了,我也没有要退钱的意思,可现在你们那边却对‘货物’不满意,咱们不是该好好商谈一下解决办法吗?”

“哦,”常诺摆手道,“不必,那个钱本来就是你的,我只不过举手之劳,做了一点小事,就当为王爷刚才的鲁莽言行赔罪了,你安心收下罢。”

上官明日对于常诺的完全忽视感到不悦,打岔说:“公子,咱们的事迫在眉睫,错过了这次,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王爷又忙着洗澡,顾不上听我回报,你好歹重视一些罢。”

常诺一听他又提起“洗澡”,觉得先前建立的“友谊之火光”又被一瓢冷水浇熄了,忍不住恼怒地斥责上官明日说:“一个大爷们儿,你不嫌啰嗦么!什么见鬼的事要大半夜扯住我说?”

上官明日的火气也上来,气鼓鼓地叫道:“我当然知道夜里是与女人厮混的时候,可王爷已经被一个小妖女缠上了,风公子你也这样,叫我一个人抓瞎,实在好没道理!扬州不是你的地盘吗?行动不是一向由你指挥的吗?现在有一个鬼面人搅了咱们的好事,你还在这里勾搭女人,岂不叫下面的弟兄寒心吗?”

☆、第292章 胸部大钻洞难

更新时间:20131103

常诺闻言大为光火,去看何当归时,她的眸中无喜无悲,不惊不怒,他致歉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上官明日分明从常诺之前的话意里听出了何当归就是王爷迷恋的“小妖女”,却还跟常诺说什么“厮混”“勾搭”之类的话,这可真是正面击脸了。

何当归本来想噎官明日两句,她可深知道他的痛脚在哪里,不过,看着他断掉的鼻梁,再想到梦中那个癫疯状的舞鞭男人,她倒还真是懒得同他计较了。对付背后捅刀子的小人么,还是应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背后行事才好。

常诺将上官明日拉到一边窃窃私语,何当归也将竹哥儿拎到一旁进行“爱心教育”。

“死孩子!”何当归戳着竹哥儿的双下巴,恶狠狠地说,“你再皮,再给老娘惹麻烦,老娘打发你回老家!”

竹哥儿水汪汪的眼睛盛满委屈,说:“娃娃的爹跑了,姑姑你就拿我撒气,这不公平!”

“公平?”何当归在雪白的脸上掐出五个红指印,恨声问,“你青姑姑送来的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你再不从实道来,老娘给你一顿公平手板!”

竹哥儿撅嘴从前襟中掏出一个信封,慢吞吞地说:“刚才拿错了,这个才是青姑姑的信,姑姑你不要生气,你肚里有小娃娃的事,我不会到处乱讲的哟~~”说完,他推开地上一摞经书,露出一个小洞,然后蠕动着挤出去了。

何当归当即拆开信封,粗略地看了一遍,感觉有个阴影罩在头上,抬头见是孟瑛,头凑得很近,仿佛也想看看她的信。她诧异地问:“你干嘛?”孟瑛穿上家丁服,违和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孟瑛尚未开口,常诺那边“呼啦”一响,上官明日跃上房梁,又踩着梁木窜出气窗,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的脚将梁上灰土踏下了一片,立刻将室内弄得烟尘呛人。而孟瑛居然打开扇子帮何当归遮土,立时让她受宠若惊了,这个小霸王干嘛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常诺仰头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上前推开孟瑛,俯身对何当归说:“我有事要办,需离开几日,你且宽心,在此安心养胎,我一定会负起责任,好好安顿你的。”王爷的态度很是善变,这头抛弃了她和孩子,让何当归未婚生子,回头再想把她们母子要到手,一定又要多费波折。所以,提亲还是要继续提,一顶大红花轿将她接到昕园中养病,病好后再交给王爷处理。

何当归郑重地说:“我跟宁王毫无关系,我也没有身孕,风公子你过几日来收回那些夜明珠,我与宁王从此便是陌路人了。”

常诺则拍板决定道:“我一回来就上门提亲,你只需耐心等待,不用心存疑虑。”

他说完也从头顶的气窗跃出,何当归斜视一旁看戏的孟瑛,问:“三公子怎么不跟朋友一起离开?”

孟瑛摆弄着他的沉香木小扇,乌黑的眼珠盯着她的面纱,回答说:“我本来已出府了,可是收到瑄弟的传信,说他这两日分身不暇,让我代替他看好媳妇,不能让你掉一根头发丝。这不,”他用扇柄敲打着深蓝的家丁布衣,“我已经大摇大摆的从贵府出来了,再掉头回去,实在抹不开面子,于是我就寻了件这样的衣服来看你。不想风扬也有样学样,要来扮家丁凑热闹……总之,这两日我就是你的保镖了,请多多指教。”

“保镖?”何当归眨动眼睛,“听起来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我用不着保镖,也不喜欢跟屁虫。三公子你见着方才的情形,还要帮令弟看着‘媳妇’吗?”

孟瑛点头道:“你有娃娃了是吧,那我当然更要守好你,等着瑄弟来处理此事。我的存在感很低,何小姐你不用在意我跟随在你身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连他自己都不否认他是跟屁虫了。

孟瑛抱走一床被子,又端走两碟点心,就往阁楼的二层去了。二层与房梁等高,与一层连通,可以凭栏向下眺望,真是一切尽在掌握。不过二层一直被当成扫帚拖布间用,拿来睡人就有点寒碜了。

何当归得知,这两天她身边将多出一个孟瑄派来的奸细,心中略有不悦,但也随他去了。又拿起青儿的信反复看了两次,愣神想了一会儿,她提笔蘸墨,写了一封回信。想要快点将信送出,门外有上夜的下人,不能通行,而她又不打算在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使用她的“绝世轻功”从气窗进出。

于是,她走到竹哥儿方才进出的小洞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她自认要比竹哥儿瘦上一圈,不可能他能过去而自己过不去,可是——

刚爬了一小半,她就发现自己卡住了,卡住的部位是……她丰满了不少的胸口。她相信凭自己的毅力,一定可以钻出去,一定、可以、钻出去!如此努力挣动了片刻,她走到胸脯最鼓的地方了,只要钻过这一段,后面就轻松多了,轻、松、多、了!

正当她呼吸着外面的好夜色,将身侧的木料挤得吱吱作响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臀上一热,似乎被一只大掌覆上了,然后又有一只热掌落在她的小腹。身体一僵,还未及做出反应,后面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辛苦钻出去的部分给扯回来——

痛!好痛!她差点疼出眼泪来,单臂护住自己的胸口,严重怀疑里面被磨破了,臀上还有一点残留的热意……仰望孟瑛那一对高傲的鼻孔,她愤然对着他的下巴挥出一拳,他竟敢如此无礼!

孟瑛一手将她的粉拳包住,惊讶地说:“你好大的力气,把我的虎口都震麻了,真是一只母老虎。”

何当归收回自己的手,冷冷道:“阁下忒也无礼,不请自来,还举止轻浮,我对阁下很是厌恶,你快点离开这里,否则我不客气了。”

“你写了信是吧,”孟瑛摊手索信,“给我好了,既然你执意要撵我走,我就顺便帮你送信了。”

何当归觉得像他这么没品的人,搞不好还会私自拆看她的信,调查她的隐私,于是果断拒绝了他:“不劳你费心,你只要立刻离去,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孟瑛耍无赖地说:“你不让我送信,我不光不走,还要放声唱歌,将门口的那些人引过来,他们问时,我一定给他们一个精彩的答案。”

何当归哑然,这厮就是孟瑄的哥哥,是孟瑄给她派来的保镖吗?罢,反正她信中内容对外人而言没有什么价值,就算他扣下信不送去,大不了明天再送一封。于是,她递上信封,交待清楚了卢府的位置,眼见孟瑛收起信离去,她回头环顾经阁,享受着一个人的静谧。

原来,活着的感觉,在梦外面才能感觉到,从食物的香味和温暖的床铺中感觉到,从与形形色色人的接触中感觉到,也从胸口胀满的不明情绪中感觉到。

“这一晚”,或者说“这一年”,她真是收获颇丰,不止多了两万多两进账,给筹备中的“商业街”注入一笔资金,还摆脱了一个她最想摆脱的大麻烦。相信看过了她面纱下的脸,朱权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这个认知让她胸怀舒畅得像云端漫步,仿佛能看到以后的敞亮人生在向她挥手。

而且,“整整一年”不见孟瑄,她真的有点想他了,等下次见到他,她或许会忍不住兑现梦中对他的承诺,离开罗家,嫁进孟家,对他好,不离弃他。虽然告白的话是三年后的孟瑄说的,现在的他或许还没有那样的深情,不过,她愿意一点一点教会他如何爱人,这也是她对他的承诺。

用剪刀拨弄着棉制灯芯,她微微笑了,“呼”地一下吹灭了灯,走进轻暖的棉被中,陷入深层次的睡眠中,一夜无梦。

早晨起来略整妆容,解决掉了余下的点心清水,戴上面纱,然后就听见门上传来叩响声,少时门开,冬天早晨的阳光被放进来,盛满了整个经阁。她应声抬头,眯眼去瞧明亮光线中一缕缕浮动的微尘,有朝气地跳跃着。

开门的人是绩姑娘,她一直在城郊监督罗家祖坟的修葺,因为早在去年年尾的时候,黎相士等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算出,今年是戊寅年,岁煞东,星宿房,罗家主利祭祀、祈福、求嗣、动土、破土、嫁娶、冠笄。所以,老太太决定今年的祭祖要比往年更加隆重,才让汤嬷嬷和绩姑娘招了一班工匠,去城郊盖了座“念祖亭”,并用上等石材给祖坟加垒。

而且,罗白琼、罗白及和何当归都过了冠笄之年,正合了相士之言,所以老太太大年初三就张罗上何当归的亲事了。可今天一早,南苑下人来报,宁渊宁公子和风扬风公子都留书告辞了。老太太抖开信一瞧,上面说他们另有要事,议亲一事暂时缓缓,彩礼不必退,请贵府当年礼笑纳罢。老太太叠信叹气,彩礼变成了年礼,看来这门亲事是告吹了。

而恰在此时,昨晚派人来报说“祖坟塌了”的绩姑娘回府了,进内堂与老太太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令老太太惊诧莫名。老太太联想到外孙女昨日道出的什么梦见外祖父之类的话,心中猜测着各种可能性,于是,连忙遣了绩姑娘去经阁将外孙女放出,叫来细细盘问。

“绩姑娘好早,”何当归站起来笑迎道,“听说昨晚城郊出了事,我还挂记着你和汤嬷嬷呢。可吃过早点了?”

绩姑娘比三年前稍胖了一些,从前的瓜子脸有了双下巴,她走进打量何当归,先问了她为何戴面纱,又问了她的病况,最后才凑近,低声对她说:“三小姐,咱们祖坟上出了点怪事,老太太一听觉得是好事儿,现在叫去了黎相士,让他给卜一卜。老太太让我过来问问,你昨日说梦中见到故老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梦里的事么,真真假假的一时也说不清楚,”何当归顺一顺耳边的碎发,笑问,“不知咱们祖坟究竟出了什么怪事,绩姑娘你仔细同我说说,我也好知道一会儿怎么跟老祖宗回话。”

绩姑娘又压低一点声音,说:“昨天夜里不是下雨么,城郊那边的雨势尤其大,白天新培的黄土,冲掉了好几层,后来天色忽明忽暗,还突然有了地动,我们大家都吓坏了。听见远处轰隆隆地响成一片,嬷嬷只道是坟头塌了,只因为当时雨势不缓,地动也刚刚过,而坟头那边的土质又疏松,因此,我们几人也未及前去探看,就差身边的人飞马进城报知老太太,说祖坟塌了。就这么着,才让老太太冤枉了三小姐,真是抱歉。”

“哦?”何当归轻笑问,“老祖宗怎么冤枉我了,我也听得糊涂了。”

☆、第293章 本祖宗露个脸

更新时间:20131103

绩姑娘道:“城郊几十座坟头,多数都是本地大户的祖坟,其中以咱罗家的坟最大,占地最广。昨夜地动过去几个时辰后,我和嬷嬷一起去察看损毁情况,结果发现,除了咱罗家的一片十几座坟头完好无损外,别家的坟全都塌陷下去了,几乎没有一座完好的坟头。”

何当归眨巴两下眼睛,问:“是多大的地动呢,昨晚我们附中人可一点儿都没觉到有地动哪。”

“不,大家都觉到地动了,”绩姑娘告诉她,“三小姐你被关在经阁所以不知道,如今府中的人,谁不是将昨天的地动之事挂在嘴边。”见对方的眼神依然“迷茫”,绩姑娘拉着她的手,在经案边坐了,压低声音说,“事实上,昨晚整个扬州都发生了一次小地动,人员伤亡什么的倒都没听说,只是城外的坟塌了不少。只有两个地方没事,一个是咱们的城郊祖坟,另一个就是府里的祖祠。最不可思议的是,祖祠中的一干人等,甚至都不知道发生过地动,连老太太也是今晨才听我说的。因此,老太太引为奇事,要我来探探你的口风。”

何当归尽量让自己的双眼显得惊奇一点,低呼道:“竟有这等奇事!我素知道绩姑娘你是老实人,所以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才信,换别人说了,我一定会觉得这是框人的话。祖坟和祖祠都这么好运避过了地动,可能是罗家祖上显灵,恩德泽被子孙吧,跟我有什么关系,老祖宗怎么会想到我的头上来。”

绩姑娘从袖中取出一叠白绢,递给何当归,示意她打开看看,口中解释说:“这是从祖坟的第一座碑上拓下来的字迹,三小姐请看。”

字?何当归这下真有点好奇了,她可没让小游写过什么字啊。于是展开白绢细看,映入眼帘的字体非常熟悉,而字迹并不清晰完整,只能隐约读出,上面写的是,“楹门昭示,一本家女之女横空出世,救我罗家于水火之中,本祖宗特此表彰其功绩……”

看到“本祖宗”三个字,何当归差点没笑出声来,柏炀柏,他怎么又跑到城郊祖坟去捣鬼了?真是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还以为他已离开扬州了呢。

“一本家女之女,”绩姑娘怕何当归看不懂,跟她讲解,“咱们扬州东西两府,本家女,除了西府的二姑太太罗川椒,就是咱们府里的姑太太了。二姑太太的女儿马宝茜今年二十,原本定了去年出嫁,可后来算过冲犯太岁,到现在还没定准亲事呢,因此老太太想,她不是个有福气的人,这墓碑上的谶语,说的不会是她——既然不是她,那不就是你了么,三小姐!”

何当归忍笑问:“可是,我一个深闺小女子有什么能耐戴这么大顶的帽子,救罗家于水火?咱罗家世受天恩,金玉满堂,水和火都跟咱们不沾边儿吧。再说了,那墓碑上的字真的是祖宗显灵留下的吗?不会是那位书生路过,一时兴起留下的墨宝吧?”这个质疑就算她不提出来,等这件事传到旁人的耳中,孙氏等人会第一个提出来,所以,还不如质疑的话第一个从她口中道出。

绩姑娘一脸神秘地说道:“这事说来就更神奇了,墓碑上的字不是一早就写上去的,而是在我和嬷嬷还有另几个人的面前,‘现场’写上去的,所以肯定是祖宗留书无疑。”

“现场写上去?”何当归诧异,“祖宗他老人家……出来了?”

“没错。”绩姑娘点头。

何当归睁大眼问:“罗家祖宗长什么样?”

“祖宗他老人家当然不可能在我们这班下人面前露出真容,”绩姑娘阴测测地说,“不过,当时我们几个人瞧得真真的,墓碑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些字。”怕何当归不信,她加重语气,“这是我们十几只眼睛一起看见的事实,三小姐无须置疑,而后,嬷嬷上前验看,发现那些字是用金粉写就,连忙让我们所有人跪下参拜。”

何当归将白绢叠好,还给绩姑娘,赞叹道:“一场地动过去,我们罗家的祖坟和祖祠都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而且,此事一旦被知府韩大人具折京城,说不定罗家还有更大的喜事要乐呢,今年一开春就遇上这等好事,老祖宗只怕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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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绩姑娘于家宅之外的事懂得不多,听了这话,连忙追问,“为什么这件事被传到京城,咱们罗家就有更大的喜事了呢?”

何当归保守地说道:“其实我也说不准,不过,大舅他们都是饱学之士,要是他们听说了这件事,肯定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到时候咱们听听他们怎么说吧。”然后她叹气道,“唉,我现在还担着个巫蛊害人的罪名呢,还有个面生的乞丐打扮的小姐,说是我向往京城何家,对外祖罗家心存不满,让老祖宗生了我的气,我现在还愁得很呢。绩姑娘,你是忙人,我不耽搁你了,府中说不定要设宴庆贺,而我就继续在经阁思过忏悔吧。”说着起身,掩面而去。

“别啊,”绩姑娘扯住她,“你还没跟我说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我可怎么跟老太太回话?”

“唉,我一个小孩儿,能知道什么事,其实我也都是听来的,”何当归扶着额头说,“这几日我病中昏昏沉沉,梦见了外祖父几次,也听他说了不少话,有的还跟罗家的运程有关系,可是昨晚被二舅母那么一吓,病情愈发严重,现在一点儿梦中的事都记不起来了,恐怕我帮不了绩姑娘你了。”

绩姑娘看着虚弱的三小姐,对方露在面纱外的额头煞白,还有几小颗汗珠,于是绩姑娘立刻相信了她的话,担忧地问:“你得的这是什么病症,有没有瞧过大夫?”

何当归回身踱步进内堂,软趴趴地倒在一个靠背椅中,虚弱地说:“病么,一种是身上的病,一种是心上的病,我觉得自己的病可能后者居多,不过就慢慢将养着罢……那,我就继续养病了,绩姑娘你去忙你的吧……呜呜,好饿,唉,睡不到床,好困……”说着闭眼假寐了。

绩姑娘没了办法,只好先行离开,见守门人上了锁,她不解怎么关一位小姐要关得这样严密,跟守门人打听了几句,才弄明白了情况。守门人是二太太孙氏挑选来干这个差事的,当然把话向着二房说,几句话将昨晚的事讲出来,又说,如今四房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连老太太都不能继续纵容,当即扣押了三小姐,要等姑太太从道观被押回来,才能将三小姐放出,将四房的人论罪处罚。

绩姑娘打头一听,就在心中暗暗认定了姑太太罗川芎和三小姐不会做魇镇二房的事,又觉得三小姐眼下处境凄惨,肯定是被二太太逼迫所致。老太太让她来问问,祖坟旁的小树林挂金貂,以及祖祠廊下挂扫晴娘,各有什么深意,还让他问问三小姐,梦见故老爷的时候,都听到对方说了什么话。可如今半句都没问到,绩姑娘无法交差,于是低头默思了一刻,去福寿园跟老太太回话去了。

福寿园里老太太正跟黎相士攀谈,问昨夜的那种天突然放亮放晴,维持不到盏茶的工夫,又突然暗下去的天象代表着什么。

黎相士多年浸淫道学,虽然靠算卦混饭吃,有时候也要兼顾着骗骗人,不过肚里还是有点真学问的,于是,他开始详细地给老太太讲述穹宇中周星的走向,以及什么样的星属吉兆,什么样的星是大凶之兆。一般情况下,观星的基本说法是,越明亮的星辰主正宫,则代表天下的时运越强,通常都是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的表现。而星辰的颜色和移动轨迹也说明了很多问题,颜色鲜艳的星,比如红色、紫色、蓝色,通常都不带什么好兆头。

老太太听后,问:“昨晚的那颗星,光辉比正午的日头还盛,而且颜色又是正白,是不是天下昌荣的征兆呢?”

黎相士摇摇头,沉声道:“不,恰恰相反,那一颗星乃是大凶中的大凶兆。”

“什么?”老太太颤声问,“那个是凶兆?”

“是啊,是凶兆无疑,”黎相士点头,“昨晚我凭栏眺望,估摸着这颗星虽然明亮,但也只能照亮扬州这一片地面儿,而且这种突然跃出,又突然消失不见的星,只有两种名目,一种是刺星,一种是彗星,也就是俗称的扫把星,虽然小道也说不上昨夜天上的星属于哪种,可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星。而昨晚紧跟着那星而来的就是一场地动,可不就是应验了凶兆吗?”

老太太蹙眉,自语道:“只有我们扬州出现了凶兆吗……喜气洋洋的年节下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黎相士又告诉她:“小道今晨向人打听过,不光那颗星只照在扬州上方,就连地动,震动的也只有扬州地界,出了扬州界碑的地方,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难道我们扬州要出什么不祥之兆?”老太太烦忧不已,叹气道,“真是流年不利呀。”

“是呀,”黎相士也叹气道,“别的不说,当今圣上可是最重视天象,笃信凶吉之说的,扬州出了这样的异象,圣上必然会召集所有对星相占卜有研究的学士,讨论这件事的处理办法,一个搞不好,只怕还要降罪于我们扬州呢。”

“为何降罪扬州?!”老太太面露焦色,低叫道,“我们可是受灾的受害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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