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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郑克臧吩咐着,目光随即落到了名叫郁平的中年男子身上。“郁教习,孙总教习保荐你权摄甲字营副营官,你可以愿意?”郁平还没有作答,郑克臧又飞快的补充着。“童子营正军的正兵授校尉,冲锋官授小旗,班长授总旗,领队授试百户、百户,副营官授副千户,营官是千户,而根据本朝官制,副千户是从五品,千户是正五品。何教习原本是正四品的协将,让他权摄正五品的营官已经是很委屈了,而郁教习是正四品的督营官,权摄从五品的副营官会不会大材小用呢?”

“请监国放心。”郁平效仿何乾给郑克臧行了一礼。“臣下不敢挑肥拣瘦。”这是废话,童子营正军一营约二百五十人,虽然各级官阶明显比明郑的正规军要降低不少,但兵力却较近似的一协尤多,再加上童子营是郑克臧的嫡系,未来前途无量,郁平自然知道该怎么取舍。“臣愿协助何大人为监国练好童子营正军。”

“如此甚好。”郑克臧轻轻的点点头,目光继续下移。“陈教习、古教习、应教习,同样也委屈尔等了。”陈乐、古晋、应太农三位被任命为领队的教习也陆续说着跟郁平、何乾一样的话语。“好,这等阿谀之词日后休得再说了。”郑克臧眉头微蹇,摆手打断了几人的表态。“说正经事吧,童子营正军除了日常操训之外,还要让其等见见血,好兵须得真刀实枪做过几场才能练出来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何乾等人纷纷点头,他们都是老兵,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何乾还多生了一个心思:“监国,一来,甲字营刚刚扩编,少不得要再合练上半年、一年的,实在不宜拔苗助长。二来,即便编练略有小成,让这群十五六七的幼军到大陆上鏖战是不是也太早了,万一有所折损的话……”

“真金不怕火来炼,练得再好上了战阵腿软了又有什么用。”郑克臧给了何乾一颗定心丸。“让尔等来当营官、领队就是为了日后上阵时充当主心骨的,至于折损吗?自古将军马上死从来征战几人回,其等既然是童子营的兵,就要做好战死的准备,就算统统打光了,只要能历练出一个两个,余还承受的起。”尽管郑克臧往日给他们的震惊已经够多的了,但这番话一出何乾等人还是肃然起来。“当然,何营官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一开始自然是不要用在大陆上,毕竟上万、上十万人的大战,童子营不过是沧海一粟,投进去怎么折损的都不知道。”何乾的心刚刚落下,就听郑克臧又道。“陈总制使不是正在移民扩屯吗?余的意思就先拿一南一北两面的平埔番做磨刀石……”

何乾等人从慈庵的书房里退了出去,另一群人走了进去,看着这群伴着自己一同成长的少年,郑克臧脸上浮出陈昭娘死后的第一丝笑容:“安龙、胡美、王瑛、杨怡、林康、陈琦、杨龙、李顺、洪辉、巩天、陈一、谢宝、楚进,恭喜尔等十三个这次能重新就任班长,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毕竟还都是少年郎,一听到郑克臧重新委任自己为班长,在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各人的兴奋径直写在了脸上,不过好在都是经过近三年军事化训练的,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不,十三头嘴唇刚刚长出绒毛的小老虎齐声吼道:“都是营官的栽培!愿为营官效死!”

“不要叫营官了,”郑克臧的话让几人一愣,还以为郑克臧不管他们了,但下一刻他们就释然了。“尔等都升官了,余难道还要做区区的营官不成。”顿时轻笑声传遍了整个书房,少年当即改口,有叫大公子的,有唤监国的,郑克臧做了个手势,才把七嘴八舌的声音给压了下来。“乱糟糟的,记住了,以后唤作总领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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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这才齐声应道:“诺!”

“余已经安排何教习、郁教习做你们的正副营官,”郑克臧继续着。“另外陈教习他们会充当尔等的领队,接下来好好练兵,少不得还要拉出见仗。”一听要真刀真枪的打仗,几个少年郎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怎么,害怕了?”

“不怕!真的不怕!”几人鼓足了勇气,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着。“生是总领的人,死是总领的鬼,总领让俺等向东,俺等绝不向西,总领让俺等上战场厮杀,俺等绝不给总领丢人!”

“玉不琢不成器,尔等有这个明悟就好。”郑克臧点了几人一句,随即说到。“无论是不是在战场上,尔等都要听从教习们的指导,当然也要明白什么军令是不能违背的,什么要多生一个心眼”少年们愕然,但郑克臧却不愿过多说明,话锋一转,只是让他们回去自行思考。“另外,何教习、郁教习也好,陈教习也罢,他们在童子营只不过是暂摄其职,日后领队、营官都是要交给你们中的某人的,所以好生去做吧。”

郑克臧留意到,大部分的少年眼中只剩下了兴奋,显然是没有把郑克臧之前说的话听进去,只有两、三个的眼神闪烁,看起来是真明白了。郑克臧冲着这两个鼓励的一笑,随即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大多数人顺从的立刻了,只有林康迟疑的没有迈动步伐。

“林康,可有什么话要对余说吗?”郑克臧见他似乎有事,但又不敢开口便颇有些奇怪的问道。“余虽不兼这个营官了,但童子营的一切,余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撒手不管的。”

听了郑克臧的话,林康咬咬牙,跪伏下来:“总领,薛安回家了。”

“薛安?回家了?”郑克臧一愣,很快就忆起来是怎么回事了。“父王有旨意要株连薛进思满门吗?没有,是谁自作主张把薛安赶回去的?好了,余知道了,你且下去吧。”郑克臧要冷处理一下,看一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唆使林康向自己进言,以便让自己不小心触怒了朱锦。“此事余自有安排!”

接下来郑克臧又召见了新任命的冲锋官,所有的套路再做了一遍,等到他们都退下了,时间也已经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麻英还候着吧,让他进来陪余吃午饭!”

惊喜异常的麻英走了进来,但出乎他的意料,守孝中的郑克臧的中饭非常的简单,除了青菜鸡子以外唯一有新意的是盆醋溜土豆丝,而且郑克臧奉行食不语的礼教制度,两人对坐用餐,只用了片刻就把吃食全部扫荡一空。

“麻英,”漱口之后,郑克臧才开始交代。“水兵队现有四条船吧?你是怎么安排的?”

“回营官的话,”麻英还不知道郑克臧刚才交代的内容,而他一跃成为童子营中的第一位少年领队也让很多原来的同伴故意跟他疏远了。“营官交代俺等多学习红夷的操船操帆之术,属下就安排水兵队主要在飞马号和骑士号上由卡教习和霍教习教导。”六百料(注:36吨荷载)的骑士号是英国船匠制作的双桅纵帆船,年后才下水的,正所谓新船新人,因此只能在台江内海里和飞马号一样充当教练船。“东胜海号和南安海号则主要由老兵和属下招来的渔民操纵,现在每个月来回思明和东宁一趟。”

“也不要光想着让东胜海和南安海赚钱。”虽然安排广船和沙船承接货运是郑克臧的意思,但郑克臧也不希望安龙钻到钱眼里去了。“偶尔也要让水兵队跟着上船学习,”郑克臧脑筋一动。“就把随船远航作为奖励,但凡在飞马号和骑士号上受到教习嘉奖的可以安排一趟。”

郑克臧的话并没有得到麻英积极的回应,相反麻英还有些吞吞吐吐,显然事情并不像郑克臧想象的那样:“营官,大概还不知道吧。夷人教习可没有夸人的时候,听随船的郭通事说,夷人那边满嘴的脏话,哪怕做得再好,也只有被骂的份。”

“哦?是这样。”郑克臧也吃了一惊,显然卡尔船长贵族的头衔把他也给骗了。“那就在飞马号和骑士号上学习满三个月就安排一次远航。”这次麻英才点头称是。“现在水兵队的人还太少,刚刚开始学习夷人使船也很紧张,但你要抽出时间安排他们去船场帮工,有什么操船上的问题也要督促着卡教习跟船场的夷人工匠交涉。”

“诺!属下明白了!”

“还有,余刚刚定下领队的官衔是正七品的试百户和从六品的百户。你年幼不能服众,就先暂领试百户好了,另外记得俸禄从下个月开始支取!”

“属下!”麻英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饷之后才跪伏在地。“属下愿为营官马前小卒!”

“这句话,余记下了,你当心口如一才是……”

第037章 兵?兵!

陈昭娘与唐和娘相继死别对朱锦的打击也不下于乌龙江、兴化两役的失败,但这个坚强的男人还是重整旗鼓筹粮募兵收拾流亡,逐渐恢复了郑军的元气。不过郑经从地方抽取丁壮的动作也影响到了移民实台的计划,为此陈永华甚是头疼寻到了慈庵。

“世孙,如今移民人数骤减,王上还要从台湾抽取屯兵,这该如何是好?”

“陈先生,父王要余跟大人学习政务,大人怎么反过来问余了。”郑克臧当然不相信陈永华如此大才的人物会因为一道征兵的命令而无计可施,因此唯一可做解释的就是对方这个动作只不过为了表达对监国世孙的尊敬实则并不指望通过这次汇报获得什么。“而且先生不是不知道,余可是在服丧啊。”

“世孙天性聪慧,再加之又曾早早判断出本藩今日局面,所以臣才想知会世孙。”陈永华如是说明着自己的初衷。“臣也是觉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还望世孙勿要敝帚自珍呢。”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看起来陈先生非得要余说些什么才好。”郑克臧叹了口气。“罢了,余就试着说些什么吧。”陈永华颔首以待,就听郑克臧幽幽的说到。“余以为,当前局面,西征各镇除惠州刘国轩大人所部未蒙败绩,军心士气尚可一战外,其余各部就算补充整齐,也未必能有再战之念。因此,陈先生应该进言父王将诸镇调回东宁,该裁撤的裁撤,该整顿的整顿,不足兵马可由台湾分遣。”

陈永华神色一动,他本来是问郑克臧实台前景的事,但既然郑克臧硬扯到重整兵马的问题上,他又何不妨再试探一下郑克臧的深浅:“世孙,前方敌情如火,万一北虏趁本藩调动兵马之际攻打思明,又该如何是好?”

“北虏要攻打思明,其水师何在?原耿部水师已经消耗殆尽,而奇兵镇、苗之秀两部分别在定海和温州外海,若不能解决此等心腹之患,鞑子又安敢轻易渡海?”郑克臧显然早就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因此说来头头是道。“再说了,鞑子新近攻占漳泉,地方上还多有不顺服之辈,不安抚好己方后路,北虏又如何能轻兵妄进?”

陈永华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郑克臧的说法,清军的确不可能在没有水师舰船的情况下就忘乎所以强攻思明,因此朱锦所在之处看似危险,但只要明郑水师诸镇健全,实际上还是固若金汤该高枕无忧的。

“至于父王在大陆上征调的新兵嘛?前不久父王不是严令王进功、沈瑞、张学尧等部将士搬运家眷入台吗?应该从这方面入手,将新征士卒的眷属也一并囊括在内,而且应该建言父王宣示四方豪杰,凡至本藩投军从征者,其亲属来台皆授田三十亩,三年不纳税赋。如此,或可以多征些兵丁呢。”

郑克臧一气说了很多,嘴角干渴,于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却发现陈永华的目光有些凝固,郑克臧知道对方是在思索自己的发言,于是静静给他消化的时间,等到陈永华重新抬起头来,郑克臧才继续着。

“说到从台湾抽调屯丁入军,余的意思是能挡则挡,不能挡则拖,拖也不能则务必坚持出一丁则需入两户,以此或可以保长久之计。”说到这,郑克臧补充着。“杨贤杨大人或在琼州亦得到父王之令,但陈先生最好用快船报信,让他毋庸遵行,即便已经征召了部属,也应以优先留在身边,毕竟北虏势大之下,尚之信未必不会首鼠两端。”

尽管郑克臧的话里有些违背君臣纲常、父子孝悌的东西,但陈永华却颇为认同:“世孙此言甚有见地,臣当立刻拜表上书王上,只是有一宗,移民入台,田土缺口甚多,前次已经在北路安抚司跟诸多社番做过几场,若是还要扩大的话,这兵?”

“父王不是要从台湾征调老兵吗?”郑克臧闻言扬了扬眉,随即教唆道。“大陆的局面虽然紧张但也不至于立刻破裂,这些老兵征调后与其在思明空耗宝贵的粮秣,不如拉出来在台湾打几仗,也好恢复他们的精气神。”

陈永华抚掌大笑起来:“世孙的主意好啊,如此一来,两全其美,臣下确实受教了。”

“陈先生谬赞了,余不过是权变之术,不是正道。”所谓正道就是用雄厚的兵力、先进的技术推倒一切阻碍在面前的敌人,这样的正道郑克臧现在还做不到,因此的确不是自谦的随口一说。“余孝期届满,还当向陈先生讨教处政之道。”

陈永华知道郑克臧这是下达逐客令了,但他还有一事需要郑克臧出面:“世孙,寿宁伯等几位又开始侵占官地了,不但如此,这一次连永泰伯(郑宽)、顺昌伯(郑裕)、诏安伯(郑温)等府也跟着闹事,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又开始侵占官地了?”郑克臧吃了一惊,反问到。“他们哪来的人力?”

陈永华苦笑道:“臣查了,几位伯爷居然强迫来台流民为奴,怕是已经有数千口了。”

“该死!”郑克臧大怒,他当然知道实现工业化的一个要求是把劳动者从土地上赶出来,但现在台湾还根本没有走到哪一步,更不要说厉行倒退的农奴制度了。“陈先生,此事是你的不是,为何现而今才知道,早干什么去了。”

郑克臧的指责让陈永华无言以对,他不能说自己并不是事事躬亲的诸葛亮,对台湾的掌控也不能名正言顺的罗密,因此他只能站起作揖:“臣下有罪,自会向王上请罪!”

“好了,这些没用的话不要说。”郑克臧摇了摇头,向朱锦请罪?朱锦在大陆已经焦头烂额了,这个时候岂不是火上浇油。“你是东宁总制使,余是台湾监国,要是事事都推到父王面前,要余等干什么。”郑克臧沉吟片刻。“官中还有多少结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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