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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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金属硬物被打入人体内,多少都会受血肉的沾染发生一些变化。只需请有经验的工匠过来查看那枚细针,应该就能辨别出究竟是后放的还是原本就在里面的。”

又听徐曼青铿锵道:“臣妇虽与翼王有几面之缘,但每一次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的君子之礼,平日里素无半点私交。”

“若真要论及恩泽,臣妇夫君被圣上册封为从四品诸卫将军,这才让臣妇沾得荣光得以封诰,皇上才是臣妇最大的恩人,以此算来,翼王所赠的区区一枚玉珏又如何能及得上?”

面对像刑部尚书这样的封建士大夫,没有什么直接用皇帝的大帽子压他来得更痛快的了。

果不其然,那刑部尚书被徐曼青一通抢白,立刻一口气就堵在喉咙眼里说不出话来了。

徐曼青道:“臣妇自知太子死因兹事体大,又如何敢在这事上做隐瞒?”

“臣妇是自太子出事之后才被紧急招入宫中来的,而在臣妇入得宫来的时候,翼王与世子殿下已经被关入天牢。而臣妇进宫之后一直都有宫娥太监陪同,又哪来这通天的本事策划这等阴谋?”

若在徐曼青进宫之前高太后还未遭软禁的话,或许徐曼青在高太后的帮助下偷天换日的说法倒有可能说得过去。可事实偏偏是徐曼青入宫之时高太后已病倒并被德宗软禁,到现在安华宫还被围得跟铁桶一样,在这种情况下,高太后也不可能给徐曼青授意,更别提是提供帮助了。

徐曼青对德宗言语恳切地道:“臣妇进得殓房之前,在神佛前为太子祈愿。便见佛像头上有一圈光晕,如同神明显灵了一般。”

“臣妇当时还觉得奇怪,谁知之后进了殓房,不久之后便在太子遗体上发现了端倪。”

“臣妇当时便想,那一定是皇上仁德之举为太子积了福德。如今感动了上苍,这才让臣妇在无意间发现了那枚细针。”

“陛下,这可是神迹啊陛下!若太子真是被人谋害而亡,在九泉之下又岂能瞑目?而真凶谋害太子嫁祸翼王,其手段之高明用心之险恶,足以令人胆寒!”

“求陛下验明真凶,莫让亲者痛仇者快才是啊!”

既然无法用自己之前的经验来解释,那徐曼青便只能将这一切跟虚无的神明扯上关系。加之之前正是德宗同意用乳猪之皮替换人皮给太子修容,当时就被徐曼青称赞说是仁德之举,如今又与神迹相呼应,简直是滴水不漏,让人不信都难。

之前一直未表态的大理寺卿此时站出道:“以臣之愚见,若真凶并非翼王一脉,则之后势必还会有所动作。”

德宗点头道:“如今此事确实不宜声张,待勘验完毕后,项氏照旧为太子修容,按时发丧。翼王与其子照旧在天牢关押。”

“遵旨。”

德宗表态之后,这事儿暂时有了一个说法,徐曼青也没被算入“包庇”翼王的同党中,在方才的唇枪舌战中得以保存了下来。

但现在真凶依旧扑朔迷离,只要真凶一天没被查出,翼王就无法洗脱罪名。

若是翼王滞留咸安过久,东鲁那边难免人心浮动。

看来德宗在太子发丧之后必定会有大动作,只是这帝王之心到底是如何想的,徐曼青就不得而知了。

在相关人员勘验取证结束之后,徐曼青又再度被请入殓房为太子遗体修容。

原本太子的脸部就已经离支离破碎四个字不远了,如今又经历了几波人的查验,脸上的伤口又比之前的扩大了不少。

想到这个死去的少年除去太子的光环之后,也不过是个年仅十一岁的未成年人。若是生在寻常人家里,又怎会被卷入这种权力倾轧中陨于非命呢?

亲眼见证了这宫闱之中的黑暗,徐曼青叹了口气,更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而高太后曾经说过的“泼天的富贵”到底也是不牢靠的。

若当初项望山没能及时回来,她徐曼青说不定此刻便已经被高太后塞给翼王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徐曼青不禁打了个冷战。

看了眼躺在冰床上的尸体,徐曼青只觉眼眶发酸,只想着赶紧将太子的遗容修补好便能回家就好了。

强自打起精神,徐曼青重新将破碎的伤口清理了一遍,又用烈酒做了清洗。

将伤口撑开之后,徐曼青动手将麻布塞进尸体的脑内。

看到徐曼青这诡异的举动,一旁的大太监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这,这是……”

以往给死者修容,从来只是做些简单的梳妆,且由于死者死去一段时间之后尸体肤色发生变化的缘故,也只能用极厚且白的粉糊在死者脸上,最后再用胭脂在死者颧骨上扑上两团红色罢了,哪里有见过徐曼青这样拼命往人脑袋里塞东西的?而那种传统的死者妆容在徐曼青看来,简直就跟鬼片里面僵尸诈尸了一样恐怖。

徐曼青一边往里塞东西一边道:“非常之事须用非常之法,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公公您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见徐曼青如是说,那大太监也只得噤声不语。

直到徐曼青将几乎拳头般大的布团都填塞进尸体的颅腔之后,那大太监便惊奇地发现,那被马蹄踩踏凹陷下去的窟窿,竟然被神奇地顶回原状了!

第149章

其实,就是徐曼青自己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这手整形的技术在这大齐竟然还能用上。

毕竟头面部是人类神经和血管非常密集的地方,在缺乏现代麻醉和微创等先进技术的支持下,头面部整形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活人的整形做不到,但对于已经不幸死去的人,却可以放心大胆地干。

但即便如此,缺乏现代材料科学支持的徐曼青在做进一步修复时却还是遇到了新的难题。

首先最棘手的问题就是,由于中途在遗体脑内发现致命细针的缘故,遗体勘验过程浪费了不少时间。即使有冰床辅佐降低温度,但殓房内的温度却始终无法和现代的太平间相比。

若是不能将环境温度降至零度以下,尸体的腐朽是迟早的问题。

然而由于太子脸部,特别是眼眶与颧骨部分的骨骼修复需要用替代的象牙打磨出替代品,而且需要不断地与破损的接口相比对之后反复加工,以求能与破碎的骨骼相吻合。这样一来,对工序则变得十分精细,就算要让工匠日夜赶工也需要不少的时日。

如此这般,徐曼青必须要在工匠将骨模打制出来的时日里想办法拖延尸体腐朽的时间,而这一技术难题,早已是追求肉体不灭的历代大齐帝王也至今没有寻到的方法。

由于大齐没有防腐液,故而徐曼青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贡,也就是水银灌注的防腐法。

然而即便要往尸体里灌注水银,也需要注射器和针管一类的东西,徐曼青赶紧将设计图画了出来,相对于骨模来说,这简易的注射针管倒是好办多了。

御用工匠拿了图纸之后,拍着胸脯说第二日就能赶造出来,而水银也在往内宫运送的途中,徐曼青此时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

拖着疲累的身躯荡回了平日歇息的偏殿,徐曼青挥退了跟着的宫娥,只想赶紧泡进浸着中药的水中好去一去沾染上的尸体的味道。

相处了这段时日,这些宫娥早就摸清了徐曼青的脾性,知道她在沐浴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便掩门退了出去。

徐曼青褪了衣物,泡到热气腾腾的药浴中,脑袋却还在高速运转着,试图回想起许多年前从讲座上听来的一些细节。

谁知却在这个时候,从内宫的横梁上忽然闪下一道黑影,仅在分秒间就掠到了徐曼青的浴桶边,从身后按住了徐曼青的身体,另一手捂住了徐曼青的嘴。

“唔嗯!”

徐曼青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在浴桶里扑腾。

被擒住的第一反应便是极有可能是暗杀太子的凶手发现她坏了好事,或者试图阻止她进一步与太子的遗体做接触,故而不惜冒着败露的风险要杀人灭口。

谁知才刚扑腾了一下,徐曼青却又立刻安静下来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进一步的攻击性行为,而只是那样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那熟悉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徐曼青甚至能辨认出那近在咫尺的气息的味道。

颤巍巍地将手覆在按在自己胸前的大掌上,此时此刻的徐曼青再也关不住眼泪的阀子,豆大的泪珠子哗地一下就落下来了。

“夫君?”

听到徐曼青模糊的呢喃,身后的人明显地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又将环着徐曼青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丫头,丫头你没事就好……”

徐曼青转过身来,在一片雾气氤氲之中,竟发现那个在战场上曾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杀神一般的男人,此时此刻已为自己红透了眼眶。

忍不住伸手摸着项望山胡子拉杂不修边幅的脸,徐曼青一边哭着一边用额头抵着项望山的。

“蠢货!我能有什么事?这里可是大内禁地,你一个武官怎么能这样冒失地闯进来?!”

如今太子被害翼王被擒,高太后更是被软禁在深宫之内,在这种草木皆兵的非常时刻,大内的守卫本就比之前不知道要严密了多少。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倒是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能潜进这跟铁桶一般的内宫来的,而且皇宫里光是适合用来安置她的偏殿就有无数个,项望山又是怎么摸到这儿来的?

心里虽有种种疑问种种担忧,但情感在此刻却已经完全脱离了理智的束缚。

俗语曾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她徐曼青虽算不上大难临头,但处境却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弄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算是翼王的同党被砍了脑袋。

到底是要有多深的情义,才能让这样一个理智的男人抛弃了所有的原则,在这种最最不能行差踏错的时候冒着天大的风险,只为潜入这深宫之中,只为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妻子是否安好?

饶就是徐曼青的心理素质再好,也实在是扛不住这么多天来的高压审问所带来的忐忑不安,就光是为太子遗体修容这件事,就已经出乎意料地一波三折不得安生,徐曼青甚至都不敢去想知道了这么多□的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走得出这深宫去再见自己的丈夫一眼。

自古帝王都将过河拆桥的手腕用得淋漓尽致,徐曼青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卸磨杀驴的事情,可一想到自己在这世上因着一段错有错着的婚姻而多出来的牵挂,心下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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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这个男人。

直至再见到这个男人的这一刻起,徐曼青才算是明白,自己对项望山的这份感情,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期。

不单单是爱,而是很爱,很爱。

而她在项望山的眼里,也读出了同样的情感。

徐曼青扑在项望山怀里,熟悉的味道和体温让她再也不用假装坚强。

那在外人的质疑和抨击面前武装出来的种种此刻都已经被敲碎。

在项望山面前,她只是一个担惊受怕的小女人,没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敏锐的心智。

徐曼青尽情肆意地哭着,虽然还是压抑着自己不要发出声响来,但时候回想起来,这确实是她来到大齐之后哭得最淋漓畅快的一次。

徐曼青哭着,项望山的吻则一直不停地落在她的发顶、额头和脸上。

此刻的夫妻二人,就算将所有的智慧叠加起来,也无法预测未来。

项望山没有多问这宫闱之中的秘事,这时候能做的,只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徐曼青的选择。然后,支持她。

徐曼青还没哭够,内殿外却传来了几声鹧鸪叫。

项望山一听,便知道是外头放风的人提醒他该离开了。

项望山咬了咬牙,眼角充满了通红的血丝。

只见他用大掌捧着自己媳妇的脸最后交待:“丫头,放手去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事。”

“为夫既然能潜进这宫里来,日后若是有个万一,也能将你带出去。”

“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

徐曼青哭着点了点头,项望山在催促之下狠狠地最后吻了徐曼青一下,便翻身上梁,片刻后没了踪迹。

徐曼青望着项望山消失的方向,一直呆呆地发着愣,便就是浴桶的水都凉透了也没察觉,最后还是外头的宫娥等不及了进来查看,这才将徐曼青给搀扶了出来。

等换好衣服躺上床的时候,徐曼青还有些恍惚。

心里有数不出来的甜,其间又夹杂着无尽的担忧,真是痛并快乐着,实在是说不通对于项望山的这次任性闯宫到底应该抱着怎样的态度。

但无论怎么说,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与项望山短暂相见的画面,徐曼青毫无预警地睡着了。

这一夜,安好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来不及写了,先丢这么多,而且也没抓虫,明天挤时间出来再抓吧~么么哒~

第150章

待到第二日,御工坊那边就遣人来通知说徐曼青需要的注射针管已经弄出来了。

徐曼青又如往常一般进了停尸的殓房,将昨日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防腐办法又再度在头脑中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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