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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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含章笑了笑,却不接话,云竹将马车赶过来,正待上车,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咴~”一声清亮的嘶鸣,黑色的骏马在众人面前急急地刹住,马上的男子身姿挺拔,俊美非凡,正是人们刚刚说的那个薄情的成王景韶。

众人看清来人,纷纷跪下行礼:“见过成王殿下。”

摆手让众人起身,景韶见自家王妃已经站在了马车前,轻笑道:“我怕你回得迟了不好走,特来接你。”

“我看着时辰呢。”慕含章勾了勾唇,看着那人慢慢驱马走过来,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本不想在外人面前太过亲热,但余光撇到杜英豪那妒火中烧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借着马上人的力道,翻身坐到了景韶身前。

“云竹,你把周大哥送回去再回别院。”慕含章对马车旁的小厮交代了一声,与众人道了声别,便随着景韶潇洒地绝尘而去。

杜英豪气红了一张脸,林公子等人也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只有周谨为有不要钱的华盖马车坐而高兴不已。

这一日起,成王十分宠爱王妃的消息,迅速在上层圈子里流传开来。

鉴于那套《兵书》实在太厚,一个人抄,最快也得一个月,为了既能玩又能显得认错态度好,景韶与慕含章开始一起抄。每日上午一个练武,一个处理内宅事务,下午一起在花园里摆个桌子赏花、抄书,晚间一起泡温泉,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关于葛若衣的事,景韶写了个折子递上去,等了三天都没有消息。这一日刚吃过午饭,正抱着自家王妃躺在摇椅里晒太阳,景韶就被一道旨意宣进了宫。

“东南之事,你有什么看法?”宏正帝背着手,看着御书房中的山河图问跪在身后的景韶。

景韶小心措辞道:“葛家并不是大家族,这件事东南一带可能并没有传开,只是那女子来京告御状,儿臣也不知如何处理,只得悉数禀报父皇。”

宏正帝点了点头,并没有让景韶起身,依然看着面前占了整面墙的山河图:“你可知太祖为何要封藩王?”

“前朝为政不仁,太祖与三路反王共打天下,先行破都城者为皇,”景韶仰头看着前世看了无数遍的地图,西南、东南、淮南三块地方,算上平定南蛮之乱,他整整打了十年,“太祖仁德,得到天下后,封西南、东南、淮南三个世袭藩王。”

“封地之事,朕并不愿多管。”宏正帝背对着景韶看出不表情,但景韶知道父皇在想什么,朗声道:“东南虽为封地,却也是我大辰的国土,东南百姓,也只认父皇一个皇帝。”

宏正帝闻言,猛地转过身来,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景韶,景韶微微低头,任他瞪视。

良久,宏正帝突然朗声大笑:“不愧是朕的儿子!哈哈哈!”走到景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三番,乃是朕的心头之患,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景韶的瞳孔骤然紧缩,面上却是不显,磕头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是,如今还不是平定三藩的好时机,这件事需先压下去。难怪前一世景瑜敢明目张胆的扣下她做王姬,最后逼得她亲手去报仇,也难怪景瑜当年敢第一个站出来提议撤藩。却原来在这个时候,已经得到了父皇肯定的回答。

☆、第二十七章 烫手山芋

三藩之争迟早是要开始的,宏正帝所谓的时机未到只是因为没有合理的理由,仅仅强抢民男这一条根本不足以提出撤藩。前一世是因为景韶在滇藏打仗遇险,宏正帝下旨让西南王出兵增援,怎料西南王以西南困苦又遇到天灾为由,让朝廷先出粮草钱再出兵,惹得皇帝大怒,下旨撤藩。而当时费了很大劲刚刚灭了南蛮的景韶,还未回到京城,就又领旨挥军南下,直接去打西南封地。

这一世已然不用他去平那出力不讨好的南蛮之乱,那么三藩之战还是越早开始越好。景韶在马背上沉思,待回过神来,小黑已经走到了二皇子府。

“你小子,还惦记着哥哥府里的鲜草料呢。”景韶好笑地揪了揪小黑的耳朵,刚从宫中出来就进二皇子府,定然会惹人怀疑,正待调转马头,就遇到了下职回来的景琛。

“站在门前作甚,怎不进去?”景琛下了轿子,就看到自家弟弟在门前无聊地揪马耳朵,顿感丢脸的兄长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京城中敢当街纵马的,也就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了,这会儿在自己门前发呆,莫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景韶翻身下马,挠挠头道:“想找个人喝酒,不知不觉就走到哥哥门前了。”

景琛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了,总想着跑马喝酒,成何体统!”

景韶笑了笑,把马交给兄长的侍从牵着,自己跟兄长并排走:“去回味楼吧,离这里最近。”

景琛揉了揉额角,让轿夫们回府去,自己跟景韶徒步朝回味楼走去。

还不到用饭时间,回味楼里没多少人,景韶管一身暗红绸衣的周老板要了个雅间。

“你可知这周谨是谁?”景琛看两人十分熟稔的样子,禁不住皱了皱眉。

“当然知道,”景韶给兄长倒了杯茶,“萧远是清流一派,但为人并不死板,兄长可以试着把他争取过来。”

“你有分寸就好。”景琛点了点头,今日礼部有官员说成王妃与萧侍郎的夫人走得很近,料想成王与萧远定然有什么牵扯,看自家兄弟明白其中的利害,便不打算插手。

既然见到哥哥了,干脆将宫中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好让哥哥心中有个数。至于葛若衣的事,景韶倒是有些犯难了,父皇的意思是,以大局为重,这件事不足以构成攻打东南的理由,即便以后开战时宣扬出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且处理不好就会让百姓以为朝廷不顾百姓死活、软弱无能。至于这女人如何处置,却是全权交给他了。

“你若不方便,把她送到我府上给你嫂子管制便是。”景琛提议道,因为成王妃是个男子,不能时时看管,成王侧夫人又贬谪了,二皇子妃虽说不够温柔体贴,但管理内宅确实很有一套。

景韶蹙起眉,葛若衣是平定东南的关键,他把她抢过来,就是不想四皇子耽搁她杀东南王的时间,好让他能少打几年仗。但这又没法跟兄长解释,只得摇了摇头道:“这人还有用处,我回去跟君清商量商量吧。”

景琛点了点头,对于那个过门不久的弟胥,他是很满意的,学富五车、为人谦和,正好能帮到不擅长计谋手段的景韶。

正说着,楼下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两位公子,有话好好说!”小二急得满头大汗地劝阻,奈何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根本不听劝。

景韶开门看了一眼,只见两个穿着华贵的男子在大堂里打成一团,功夫都不怎么好,打起来毫无风度可言。身量高些的男子似乎占了上风,把另一个打倒在地。

景韶看着倒地那人有些眼熟,定睛仔细瞧,可不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慕灵宝吗?一只眼睛还青着呢。至于另一个……

“茂国公世子,”景琛见他认不准,便出声提醒他,“皇后前日放出风声,要给四皇子选正妃,茂国公与北威侯府均有还未出嫁的嫡小姐。”

景韶听得此言,顿时了然。禁不住嗤笑出声,北威侯他们一家打得倒是好算盘,只可惜继后前一世中意的是茂国公府的小姐,最后他含冤入狱,四皇子的这个老丈人可是功不可没的。

“若是北威侯与继后联姻,你以后便与他们家疏远些,在弟胥面前也少提些朝堂上的事。”景琛掩上门,免得楼下的人看到景韶,毕竟大舅子被人按着揍,这弟夫却不帮忙,说出去不好看。

景韶听到哥哥的话,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在他看来,君清比任何人都值得他信任,但哥哥也是为他好,于是冷哼一声道:“慕灵宝那个嫡亲妹妹,跟他一个德行,被北威侯夫人宠坏了,继后就算再想拉拢北威侯,估计也不愿让景瑜娶个此等女子。

景琛听了,沉吟道:“若是慕家小姐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不如我们……”

“哥!”景韶立时打断了兄长的话,“北威侯手中的兵权虽不及茂国公,但他的兵权在西北,现在正准备在西北贩马,这比茂国公有用得多。”

“是吗?”景琛听了,蹙眉思索片刻,“既如此,我会让人把慕家小姐的状况透露给皇后的。”

景韶闻言,暗自松了口气。他相信君清,但没法跟兄长解释。君清在那个家里已经很难做了,若是四皇子与北威侯府联姻,将来两方针锋相对之时,要君清那般心细的人如何自处呢?

回到别院,天已经黑了。

景韶走进卧室,看到慕含章穿着一身素色便装,倚在软塌上静静地看书,柔和的烛光打在他脸上,是那般的恬静美好。禁不住勾起了唇角,看到这个人,只觉得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朝堂下的阴谋诡计,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缓步走过去,把脸埋到自家王妃的胸口,深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景韶放松身体,缓缓闭上眼睛,重生一世,满目都是腥风血雨,只有在他身边才会觉得安宁。这个人就是上天给自己唯一的救赎。

“怎么了?挨父皇训了?”慕含章摸了摸胸口的大脑袋。

“没有,跑了一天有点累了而已,”景韶抬头看他,如此温润俊美的模样,与那青一只眼睛的圆脸慕灵宝完全不像,忽而想起回门那天在北威侯书房看到的那幅画,“君清,你家这一辈是不是都按上古九器取名字的?”

“本家这一脉是这样的,我们兄妹三个就是三宝刀的名。”慕含章温声道,父亲爱名器成痴,连儿女的名字都是这般取的。

上古九器,刀三,一曰灵宝,二曰含章,三曰素质。

景韶皱了皱眉:“那慕家小姐的闺名就是‘慕素质’?”

慕含章点了点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是不是四皇子要选妃了?”

“我就好奇而已,”景韶向前挪了挪,“你妹妹若是跟慕灵宝长得像,怕是很难嫁出去了。”

“哪有那般糟糕。”瞪了身上乱说话的人一眼,但想想慕灵宝那张脸变成个女子,慕含章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次日,景韶找到了在小院暂住的葛若衣。

不得不说,换洗一新的葛若衣确实很漂亮,可以想象得到,那个让东南王不惜杀葛家全族也要得到的葛家长子,是个怎样的美人。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东南王在自己的封地中杀人,朝廷也不能多管,这事即便去查,他随便按个大罪名在葛家头上,顶多算他个苛政。”景韶轻叹了口气。

葛若衣眼中的希望瞬间暗了下去,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渐渐攥得发白。

“有些话不该说,但本王可以告诉你,东南封地朝廷迟早要收回,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景韶看着她这个样子,缓缓将手扣在了腰间的短刀上,东南王的脾性他已然知晓,刺杀之事找别人也是一样,虽说会费点事。但葛若衣若是不知好歹,留着她就是个祸害。

“王爷肯为民女奔走,已然是天大的恩德,民女也知此仇非一朝一夕可以报得,”葛若衣沉默半晌,突然跪了下来,给景韶磕了个头,“多谢王爷这几日的照顾,您的大恩大德,他日定当相报。”

景韶缓缓松开了扣在刀上的手,这个女子不仅有勇有谋,看事情也比一般人要通透,当年在东南王府见到满身是血的她时,便对这个执着的女子由衷敬佩,这也是他不愿意诓骗利用,而是实话实说的原因,说到底,葛若衣与前世的自己一样,拼尽全力,到头来却失去了所有。

“本王给你两条路,其一,在京城等着,不许闹事,过几年本王自然会给你个交代;其二,本王让人教你暗器法门,帮你潜入东南王府,你自己去报仇。”景韶静静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葛若衣,语调沉稳而郑重,“若是不知如何抉择,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本王。”

“我选第二条路!”葛若衣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回答。

“你可要想清楚了,”景韶蹙眉,“若是不去,本王可以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民女绝不反悔,请王爷成全!”葛若衣给景韶磕了三个头,生怕景韶不给她这个机会。

出得小院门,景韶看到了站在桃花树下等他的慕含章。

“你怎么料到她定会选第二条?”景韶问道,这个说法是昨晚与自家王妃商量的结果。

慕含章笑了笑,摘下一朵桃花抛入水中:“杨花入水,依然是无根之萍,还不如做那野火,纵毁了自己,却也燃尽了仇敌。”

景韶听得此言,只觉得醍醐灌顶。对他来说,重活一世,若是没有君清与兄长的牵绊,怕是也会如葛若衣那般,不顾一切,也要杀尽仇敌,就算倾覆了江山也在所不惜。

转眼到了四月下旬,四皇子的禁足终于结束,在继后的劝说下,宏正帝也首肯了给四皇子选正妃的事。

而还在家中抄书的景韶,作为兄长给出的回应,就是把自己美艳的王姬送了过去。当是庆祝解禁的贺礼,也是抢了弟弟美人的赔礼。

第二十八章山雨欲来

四皇子收到这份贺礼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明知妍姬是当年大皇子送给景韶的,如今景韶原封不动地送给他,这烫手山芋他却推不出去。因为兄长可以送弟弟美人,却没有弟弟送兄长小妾的道理,而他之下,却是再无成年的兄弟了。

景韶的书其实早就抄完了,只是懒散久了不想去上朝。

慕含章催他尽早回去:“朝堂上瞬息万变,如今四皇子回到朝堂,还是小心些为好。”

于是,把葛若衣留给鬼九刀学暗器,又交代任峰暗中收拾东郊的荒林,景韶不情愿地收拾行李,和自家王妃回到王府。

四皇子回到朝堂第三日,成王景韶也完成了十遍《兵书》。宏正帝当朝翻看一遍,问其中的问题,皆对答如流,龙心大悦,赏成王贡缎十匹、珍珠一斗。

朝臣皆道成王虽不能承大统,但圣宠不衰。只有景韶知道,父皇赏的是他对三藩之事的立场,不过是拍马屁拍到了正处而已。

贡缎是好东西,景韶准备给君清和自己做几件新衣服,至于这一斗珍珠却是没什么用处,如今王府中的女眷就剩宋凌心一个,还是他看到就厌烦的,所以让慕含章带着这一斗上好的珍珠回北威侯府一趟,分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慕含章知他是想给自己撑面子,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又让多福去库房挑了几样礼物带上,领着云竹回了趟北威侯府。

一斗珍珠,婶娘伯母们每人一捧,姐妹们每人一把,几位姨娘每人二十颗,余下一半孝敬祖母,一半归北威侯夫人。

“呦~这可是贡珠,颗颗圆润饱满,我也就在娘那里见过几颗。”多话的三婶拿着手中的珍珠爱不释手地絮叨个不停。

其余的婶娘、姐妹们也都挂着笑,一口一个王妃叫得亲热。

邱姨娘身体已经恢复了,站在北威侯夫人身后看着一身华服、通身气派的儿子,总算宽心了些。

北威侯夫人却是自始至终冷着脸,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训斥起慕含章来:“你是个男人,留不得子嗣,为妻就更要贤德!如今王爷一个子嗣都没有,你却把一干妾室打发殆尽,说出去我都没脸,知道的是你年少不懂事,不知道的还当我不会教儿子。”

原本眉飞色舞跟四夫人说道珍珠养颜汤的三夫人,听得此言顿时停住了话头,那略显尖锐的声音一停,整个厅堂都安静了下来。虽说北威侯夫人是嫡母,但慕含章如今是亲王正妃,品阶比北威侯夫人要高,众人有些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慕含章缓缓放下杯盏,有些好笑地看着杜氏,她会说这番话,无非是因为景韶送四皇子一个王姬,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罢了。还真是把四皇子当女婿了!

“母亲多虑了。儿子自小学的是四书五经,教儿子的是族学先生,即便儿子做不到三从四德,京城里的夫人们也不会笑话您的。”慕含章缓缓摩挲着杯沿,意有所指道,“成王府的事,向来是王爷做主,母亲对儿子发脾气也是无济于事。”

北威侯夫人将手中杯盏重重磕在桌上,瞪着他半晌,忽而放缓了语气道:“不是我说你,既然已经嫁人,就要为夫家着想。王爷年轻,你就要多规劝着。既然已经不能承大统,就要给自己多留条路。若是素质能嫁给四皇子,王爷与四皇子就是连襟,将来有个什么万一,也好有个退路。”

慕含章听得此言,只觉得可笑无比。杜氏当自己是三岁孩子吗?难道连襟比兄弟更亲吗?皇家之中,亲兄弟尚且相残,一个连襟的关系根本一文不值。不由得冷笑:“妹妹的婚事,我一个嫁出去的兄长哪能做得了主?况且这件事是母后说了算,王爷就算愿意也不顶用。”

“你……”北威侯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慕含章说得句句在理,女儿的婚事还未说定,说多了影响她闺誉,干瞪良久,只得作罢。

慕含章是个男子,虽是娘家,也不能在内宅久坐,估摸着时间,北威侯差不多该下朝回来了,便起身告辞去见父亲。

与此同时,这一日的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南王上奏,西南封地送往京城的贡品被劫,边地困苦,请求今年减少纳贡。

“众卿如何看这件事?”宏正帝拿着西南王浅黄色封皮的奏章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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