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折翼 之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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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折翼?”

第二天一大早,杨宗志便将军中诸位首脑邀约到聚义楼上,共进早饭,饭罢言谈中提起昨晚做好的打算,哪知他第一句话刚刚说出口,众人一齐大惊出声,目瞪口呆的半晌也合不拢嘴,此刻不但是颜飞花和倩儿,就连朱晃,忽日列和白老大等人,也不禁个个震骇的脸颊抽搐,眼神惊恐,险些将刚刚咽下的斋菜吐了出来。

杨宗志转头四顾看了看,见大家都木讷的说不上话,不由得轻轻露齿一笑,走在他们身边坐下,咳嗽道:“有这么吃惊的么……”

朱晃首先回过神来,犹豫道:“杨兄弟,你过去不是说咱们现下只有两步路可走,第一是聚众,第二是打探蛮子的动向,以静制动,当初郑老广他们妄图率领一群义气汉子径直杀过阴山,你和忽日列兄弟可是头一个站出来反对,怎么……怎么现在又……”

朱晃对杨宗志的信任由来已久,不但衷心推崇,甚至让他把性命搭上,他也不会半点犹豫,可是此刻乍一听说杨宗志的主意,不禁觉得前后矛盾,开口商榷起来。

杨宗志坐在大家的中间,倩儿乖巧的给他斟了一杯热茶,今日天气冷过前几日,虽然十几天前那样的大雪还未落下,但是看着酒楼窗外苍茫的天际,想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杨宗志低头手抚杯口,看见酒桌上人人面前都有这么一杯,忽然轻笑一声,站起来将这些茶杯都拿在手中,掉出杯中的热茶,一个一个立在面前。

茶杯在眼前立了一长线,杨新宗志抬眼见到其他诸人一脸茫然,不知自己意欲何为,点头道:“不错,过去我的确是不赞成主动出兵,但是兵家切忌墨守成规,当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说着翻起桌上一个空茶杯,端在手心里,盯着杯口道:“你们看,以咱们现在的兵力数量,和蛮子们相差几许?”

众人唏嘘的叹了口气,这事情正是压在他们心头的重担,昨日史艾可带回阴山的消息后,大家为了守秘,俱都忍住没敢开声外泄,只在有限的几个人当中传述,害怕造成义军人心惶惶,乱了士气。

颜飞花蹙眉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人家十二万,咱们六千,就算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投奔,也不过两千之数到顶了,比兵力,咱们当然比不过。”

杨宗志笑道:“是了。”

转身将空茶杯放在了左手边倩儿面前的桌上,再拿起另一个空茶杯,放在手心中把玩,又道:“那我们的兵器装备,和蛮子们又高下如何?”

朱晃摇头道:“蛮子的兵器装备我没见过,但是咱们的兵器有限,大多是我和忽日列兄弟从北郡四周一些打铁匠那里采买过来的,制作精良绝对算不上,只能说勉强称手,远的不说,就拿杨兄弟你要一根长铁枪,我找了好几个地方,也没见到你说的那种尺寸规格,杨兄弟,你过去在朝中做官,朝中大将的兵器往往量身打造,不惜耗费重金,咱们手里的银子不多,为了这些破铜烂铁,也大概花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啦。”

众人听得心头一叹,义军装备简陋,几十万两白银,既要购置数千人的粮草棉被和行军帐篷,又要打造利器兵盾,显然捉襟见肘,新加入的三千山贼们,大多数手里还拿着过去的柴刀,木棍,看着极为寒碜,更别说配备战马,那当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想。

大家想的垂头丧气,杨宗志左右看看,又哈哈笑道:“是了。”

便将手中的第二个茶杯也放在左边,紧挨着第一个茶杯,这才随手拿起第三个,放下鼻下缓缓转动,沉吟片刻。

到了这时,颜飞花等人渐渐也明白过来了,他这是在分析敌我双方的优劣势,想要取长补短,可是……放眼看过去,他们这一边尽是短处,又哪里有什么长处可以发挥。

杨宗志抬起头来,看了看木栏外的天色和柔雪,低声问道:“还有,若论单兵作战实力,咱们和蛮子又怎么去比?”

白老大坐在角落中,嘴唇嗡地似乎想要说话,他前面的忽日列径自开口道:“比不了的,这六千义军都是我亲手操练,他们的战力我一清二楚,杨老弟,过去我和你在吐蕃国大战,你所带领的兵马都是正宗的朝兵,训练有素而又整齐划一,只要将令下来,人人抛洒头颅也在所不惜,可是眼下咱们这义军嘛……嗯,至少是比不过洛都的朝兵,你前几天说过,以朝廷兵马和蛮子交战,多少年来,南朝尚且胜少负多,由此足以证明蛮子兵强马壮,这两厢对比,咱们的义军更是有点……”

忽日列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盖因再说下去显得有些挫伤士气,可事实如此,他总不能闭着眼胡说。

白老大坐在他身后,紧张弓起的身躯缓缓的沉下,经过一两日练兵以来,他自觉过去那些懒洋洋的兄弟们大有长进,已经基本上可以作到举止统一,进退有度了,所以想要邀功说话,在杨宗志面前开个脸。

但是听了忽日列所言,他才知自己有如井底之蛙,见识浅薄,自己取得的这些微末功劳,根本入不了人家法眼的。

杨宗志转头看大家一脸木然,哈哈一笑,又将第三个茶杯也摆在了左手边的桌面上,乍一看上去,左边三个,隔着桌缝的右边却是一个也没有。

杨宗志沉声道:“大家说的这些都没错,现如今,咱们处于全线劣势,这不必讳言的。但是咱们也不用妄自菲薄,古往今来两军正面相交,以弱胜强的战例总是不少,为何?只因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再弱的一方,也有他未被发觉的优势处,只要善加利用,委实就不能翻云覆雨,转弱为强。”

众人听得心头一振,大家聚在幽州城,而没有听说蛮子强大四下散去,便是因为还有杨宗志在,大家对他的过往经历太过敬畏,甚至到了笃信迷信的地步,只要看到他那俊朗的脸颊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大家不觉心头稍安。

李十二娘站在众人的外侧,高高的踮起脚尖,害怕听漏了只字片语,直到这时候,她才忍不住发了话,嗫嚅道:“那杨公子,你说说,咱们……咱们义军有什么长处?”

杨宗志呵呵一笑,这李十二娘入了义军不过一日功夫,这会子说话时,已经是一口一个咱们义军,叫的甚为亲切。

他展手在桌面上端起第四个茶杯,放在大家眼前,道:“咱们人少,可调度起来灵活有余,咱们重兵器少,亦可说累赘不多,行军作战起来可进可退,不必在乎骏马辎重难以携带,是不是?”

他说话时,将手中的茶杯便要放在右手边,颜飞花伸出一只嫩白的小手儿止住他,蹙眉娇声道:“慢着,你说说清楚,跑得快……能是什么长处,难道要咱们见了蛮子的面,转身就跑不成,那还聚在一起谋什么大事?”

余人一起点头道:“就是。就是。”

杨宗志笑道:“机动灵活或许算不了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是……这要看用在什么时候,蛮子兵如果倾巢而出,十二兵马军像大山一样,黑压压的叠在面前,那我们就算人人长了八条腿,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不过眼下蛮子当头派来了先锋队,那又另当别论了。”

他微微吁了一口冷气,将茶杯从颜飞花酥嫩的小手儿中抽出来,放在右手边,再道:“先锋队最多一万八九千万人马,虽然比起我们仍然多了一倍有余,可是他们的领兵大将尚且要携带行军图在怀中,证明他对我们北郡的地形地貌所知有限,而我们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北郡人,想要在他们行军的线路中,提早设下埋伏,辅佐阵势侧面一攻,还是做得到的,只要我们配合的好,便一定能折掉他们这对羽翼,叫蛮子也不敢把咱们小瞧了,争取更多的时间筹集人手。”

杨宗志话音一落,眼见着楼上诸人个个蹙眉细思,显然心有所动,忽日列拍手道:“好主意,那咱们要如何行事?”

他始终不是南朝人,对这周围的地势地貌了解有限,若不是上一回从关外归来时,杨宗志对他说起太行山四周的地形,他或许都不知道这幽州城到底坐落在何方。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具体的,咱们还要再商议一下,昨天听可儿说了那边军营的动静,我便产生了这个想法,切实如何去做嘛……”

正说到这里,酒楼边蹭蹭蹭跑上来一个军士,抱拳道:“杨兄弟,下面有人来找你,说是有急事求见。”

杨宗志哦的一声,心头一动,转身从酒楼边的木栏杆望下去,见到酒楼正下方的空地上停了几匹骏马,马上人穿戴甚为厚实,从头顶看下去,冰雪覆头,便看不清楚人脸,只能见到他们穿的有黑有白,恍如黑白无常,他点头对众人道:“我先下去看看,大家不妨在这里多想片刻。”

跟了军士下楼,来到一楼的木梯下,忽然心想:“我到这幽州城的事情,也不过短短十来天,谁会……找到这里来?”

他按捺下心头的疑窦,背着手走到大门外,迎面一阵凛冽的北风卷过,荡起细雪冲面而来,激得他衣炔发梢向后涌起,杨宗志眯着眼睛看过去,见到原来是五匹高高的骏马立在面前,当先的骏马上坐着一个白裙翻飞的女子。

那女子的身材颇为标致,可惜脸庞被厚厚的绢巾盖住,遮蔽风雪,只露出一双妙媚的晶莹秀眸,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看,甫一看见杨宗志走出酒楼,那双圆圆的美眸霎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仿佛在眼前亮起两盏明灯,行路人走过这里,便会忍不住驻足下来观望,心想着有这么漂亮的双眼,那这姑娘长得定然差不了啦。

杨宗志轻轻走近几步,眼神微微变得迷离,这双美眸他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再见这姑娘穿着白裙子,胸前绣了火凤呈祥的图案,随风荡起栩栩如生。

他眼神一跳,便要开口相问,那马上姑娘忽然咯咯娇笑一声,径直从马头上腾空跳下,窈窕迤逦的身躯在空中一折,扑进了他的怀中,腻声娇唤道:“大哥……我……我想死你了。”

杨宗志听的一呆,接着大喜的扯下这姑娘面上的绢巾,路边人只觉得头晕眼花,仿佛他们所有的精气神霎时被人抽走,那姑娘绢巾落下,显露出一张美貌的如同天仙般的圆圆小脸,瑶鼻高挺,红唇素婉,带着甜蜜的弧度,而她的晶莹剔透,比四周的白雪还要白上几分,漆黑的眸子弯弯,恍如谪仙降临人世,明艳照人。

“幼梅儿……”

杨宗志口中浓浓的唤了一声,欢喜不尽的道:“你怎的来了?”

这怀中艳绝人寰的小丫头,岂不正是长白上头那傲立如雪的冰玉仙子,他未曾过门的娇妻费幼梅,两人在长白分别不过半个多月,再见面时,却能感觉到深深的刻骨相思意味,仿佛眼中此刻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人,其他事情,只剩下彼此浓的化不开的目光对望。

费幼梅满脸旖旎的抬头看着他,伸出无暇的一只小手在他的下巴边摩挲片刻,柔柔的叹道:“大哥啊,你……你都留胡须了哩。”

这些日子来,杨宗志忙着义军的大事,对自己穿什么吃什么并未在意,因此额下留了一截短短的黑须,看着英气的面庞更添沉稳倜傥。

杨宗志笑道:“是啊。”

忽然咦的一声,又问道:“到底你怎么来了?”

费幼梅促狭的格格一笑,眯着圆圆的媚眼,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你这坏大哥啊,把人家的心儿偷走后,就这么远远的跑掉哩,你不在身边,人家过得六神无主,早就想着来找你啦。”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也想你,想的紧。”

“是么……”

费幼梅抬起素淡的妙容,朝他轻轻裂齿满足的一笑,眼神柔媚至极,她喷着口吃晕香道:“对了,看见你差点忘了正事哩……”

她说到这里,从杨宗志的怀中酥软的站立起来,拉着杨宗志来到身后的几匹骏马下,杨宗志这才有余暇去打量她身后的拉人。

稍稍抬头望上去,正对面马上人扯下面罩,蓄着小胡须,却是佟乐,杨宗志笑着招呼道:“佟二哥……”

佟乐点头道:“杨兄弟,我可把小师妹交给你啦,你不知道,自你走之后,小师妹她整天茶饭不香,尽是在怨恨你不带她一道离去,师父和师娘看不过眼了,大骂说女儿不中留,那志儿就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你为他恁的牵肠挂肚?”

他模仿董秋云的语气说着话,一边和杨宗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费幼梅在一旁羞得面红耳赤,忙不迭的跺脚娇啐道:“二师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却是既羞且喜,油然间抱住了杨宗志的胳膊,再也不愿松开。

杨宗志止住笑声,回头瞥了她一眼,暗想:“嗯,幼梅儿总是这么娇痴的,她和自己名分已定,便再也不用在人前扮着脸子,愈发对自己痴缠。”

自江南两人邂逅相识以来,杨宗志初时只觉得她是个高傲的如同山巅白雪的小公主,与平常世人搭一句话都是不愿的,再加上那时候两人间误会颇深,她一口一个大骗子的斥责杨宗志,更是没了好颜色。

后来两人了解越久,这姑娘才渐渐放下了平素的伪装,显露出她那不含半点杂质的诚挚真情,杨宗志总是忘记不了,那个从武当山头上舍身跳下来,和自己一起挂在山崖松树边,尚且还能娇啼婉转的小姑娘,他的那句誓言,“我若再骗你一次,就让我投江死了。”

兀自还在耳边萦绕。

到了现下,他们经过费清和董秋云的默许,算得上是未婚儿女,只是差了个仪式罢了,两人间心灵相通,不亚于灵犀一点。

佟乐的身边还有一个长白剑派弟子,只是对杨宗志抱了抱拳,并未搭话,杨宗志眼神一转,又看向了他们的身后,只是他的视线还未看清楚,那马上二人从马背上飞快的跳下来,掳起长长的衣衫下摆,当头拜道:“少主人……”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惊,放开身边的费幼梅,皱着眉头走过去,见到那两人一高一矮,正是吴铎和裘仁远,杨宗志怔住道:“你们……”

忽然看见他们两人身穿长长的缟素,额头上捆了白绢,缎带一般的绢尾在脑后,被风吹得高高荡起。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跳,暗觉事情不妙,急忙问道:“出……出了什么事了?”

吴铎团身跪在地上,伸出衣袖抹了抹眼泪,抬头大哭道:“少主人,军师……军师他老人家,已经大病过世啦!”

杨宗志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惊又悲,慌忙拉起吴铎和裘仁远二人,哑着嗓音道:“怎么……怎么会大病的,我前几日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么?”

三个大男子,站在街头酒楼下哭成一片,杨宗志回想起那白发老道长的音容笑貌,仿佛历历在目,自从第一次在阴山上相见,奉送玉笛,再到其后种种,无不跟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有关,待得他在长白后山听说了自己的身世后,更是明白原来这位老人家为自己操劳了一世。

杨宗志选择决然离开那山谷,其一是觉得自己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第二……也是不忍心再看到那老人家白发如霜,小时候,他牵着自己的手云游天下,将自己安排在滇南投师,这些记忆杨宗志虽然想不出了,但是只听到那老发道人说起,他便不知为何……笃信无疑。

眼下……老道长已仙游而去,在杨宗志的心头不吝于走了一位慈爱的长辈,他骤然听到噩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茫茫然站在街头上,潸然泪下。

费幼梅在他身边,陪着他抹了一会清泪,娇声哽咽道:“大哥,老道长他走之前,还把我叫过去了呢。”

杨宗志回过头来,呆呆的问道:“那……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费幼梅点头道:“有的,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卧病在床了,下不了地,拉着我,咳嗽的问我,‘那孩子他毅然回转中原,可是觉得贫道所说之事,他信不过的么?’我便回答他说:‘不是,大哥他信得您老人家,他只是……他只是……‘。他便又问我:‘那他是觉得老道士算计太深,一时接受不了的吧。哎……他的爹爹敬王爷为人心慈手软,为了他娘亲,坐失良机,到了那孩子的头上,他难道要重蹈覆辙,步上他爹爹的后尘不可?他定然会跟你说,他不愿意去做皇上,更不愿意因为这事,将你们这些出众的女子们牵连入内,是不是?’”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咚的一响,暗叹道:“老人家弥留之际,依然将我的心思猜的如此精准,不是神人又是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位算无遗策的神人,也有生老病死的这一刻,杨宗志听着费幼梅娇软的嗓音回忆当时情形,心中便能幻化出白发老道长的模样,胡须少少的几缕,挂在苍老的额下,脸颊上尽是深深的皱纹沟壑。

费幼梅轻泣道:“他还说呢,裘二哥和吴四哥对你们一家忠心耿耿,乃是你爹爹赐名的忠仆下人,他自知大寿将近,无法再帮你爹爹带着这些人了,而是让我带着他们来投奔你,我本来急的不知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好,可是那老人家说过话后,忽然阖住眼睛便再也没有睁开,我就算想替你拒绝,也无法说给他听了哩。”

杨宗志听的心头一惊,回身盯着垂首而立的裘仁远和吴铎,定声道:“老道长,他真的……这么说的?”

裘仁远道:“少主人,我们这些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军师在世的时候,我们还能跟着他老人家,可他现在过世了,我们除了跟着你,还能去哪里,军师他吩咐过了,让我们草草料理他的后事,便舍弃山谷,随了你来到北郡,眼下八千子弟,都在城外汇集着,只等你一声令下。”

杨宗志的脸上阴晴不定,变换极快,心底复杂一片,一个怪异的想法忽然跳出来,道:“莫非……这是那老人家所使的苦肉计?”

那白发老道长千方百计的游说他带兵谋夺天下,自少时起,便安排他习文修武,所作所为,无不是为这个目的筹谋策划,半个月前,杨宗志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难说眼前这一幕,不是他暗中安排。

究其所以,杨宗志对那位老道长虽然亲昵,却更敬畏,那老道长行事为人,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无迹可寻,就连他也猜不出半点。

冷眼看着吴裘二人一脸悲戚,甚至幼梅儿都陪着堕了好些清泪,杨宗志不禁又在心头暗骂自己:“呸,你怎能……如此猜忌一个故去之人?”

漫说那老道长对他一家,对他自己有过大恩大德,就算是一个相见几面的知心人,听到人家的死讯,也万万不可动了这般妄念。

杨宗志蹙眉道:“裘二哥,吴四哥,过去我不愿意作那背负血海深仇的小皇子,带着你们征战天下,只是因为我曾经亲赴战场,深深知道……一旦战火起来,只能造成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上位者为了一己私利,顾不得天下千万子民的生死命运,最后就算侥幸坐上了什么宝座,又怎么能坐的心安,问心无愧的?”

裘仁远抱拳道:“少主人,你说这些军师临走前也都交代过了,他说他放任你离去,自然不会再来逼你做事,我们本来就是你家的下人,跟了你后,你给我们找个清净之所开山种田,我们便去作农户,你让我们泛舟打渔,我们便去作些渔夫,总之决不逼你做任何不愿做的事情,我和吴四弟对天盟过誓约,谨遵他这番教诲。”

吴铎洪声道:“不错,少主人,属下再也不敢逼你啦。”

杨宗志背着手,在雪地上踱了几步,不由得心头一动,暗想:“他们有八千军马,而此地义军正在筹划抗击蛮子,人力不足……”

想到这里,他不觉怦怦心跳,暗想这一切难道是天意不可,前几天诸多不顺,要么缺粮,要么缺人,现在却是正当用人之际,八千人马主动来投。

转念又狐疑:“那老人家果真能算出身后事不成?”

他临死之前,让这八千子弟来投奔自己,难道是算准了自己定然拒绝不了。

杨宗志毫不怀疑自己在北郡的所作所为,那老道长必定了然于胸,他甚至不需要掐指一算,便能算出自己正当缺人之时,他让裘二哥这些人来投奔,而且说明任由自己使用,便好像下了一个无法让人摇头拒绝的蛊。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头道:“裘二哥,吴四哥,你们要跟着我也行,但是咱们有言在先,我不作什么少主人,也不会带领你们去打天下,若是你们不愿意,尽早可以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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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吴二人不待他话说完,顿时大喜道:“我们愿意。”

杨宗志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又道:“还有一事,蛮子即将入侵边境,我会带领一帮义气汉子们抗击北蛮,蛮子兵强马壮,这一趟交战,生死难测,那八千子弟们本是有家有户之人,没有理由蹚这浑水,你们这就传令出去,不怕死的尽可留下,若有家眷顾虑,自管走了,余人决不可留难,而且……留下之人就算没死,活着赶走了蛮子,我也没有什么封赏,至多带着他们去回转滇南去谋日子,听清楚了么?”

吴铎喜色连连的点头大笑道:“使得……使得,咱们本就是少主人你家的奴仆,死就死了,侥幸没死,还能跟着少主人浪迹天下,这话根本不用传,也没有一个儿郎会走。”

杨宗志咬牙道:“让你传,就去传,还有……以后就叫我杨兄弟,什么少主人之称,日后再也别提!”……

多谢大家的支持,就你们这些书友,我聊以,完本应该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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