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恩断义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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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新春伊始。

天蒙蒙亮的时候,柳芙蓉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操持一家生计。

采蘩为自家主母梳头,笑着说道:“老爷昨夜说要再来的,怎么竟是出尔反尔了呢?”

柳芙蓉看着镜中自己,只觉得气色更好,娇艳欲滴,心中很是满意,闻言笑道:“你当他是原来那般自由自在呢?家里十来个妻妾,外间还有不少桃花,哪里那许多时间,就在咱们娘们房里厮混?能趁着过府拜年亲热一二,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咱们娘两个只能算是外室,跟内宅那是比不了的,只是如今相公外地为官,看着大家差相仿佛,真要是本地为官,咱们可是一点便宜都不占的。”

采蘩轻轻点头,神情自然有些哀怨,柳芙蓉昨夜得了彭怜雨露,她却是有日子没有被彭怜疼爱过了,这份心思她也不刻意隐瞒,于柳芙蓉面前显露无遗。

柳芙蓉蕙质兰心,哪里不知道婢女心思,只是笑道:“这两日相公总要再来的,到时让他好好疼你便是。”

采蘩面色一红,却也不愿否认,轻轻点头,随即好奇问道:“夫人昨日所言,说要与老爷长相厮守,可是真的?”

柳芙蓉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所言,要学栾秋水假死,以与彭怜长相厮守,她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我心里确是如此作想,只是能否实现,还要看相公心思。”

“真若是能如栾夫人那般……倒也……”

采蘩欲言又止,柳芙蓉知她心思,笑着说道:“你当我真舍不得这万贯家财、锦衣玉食么?不说相公家里毫不逊色,便是穷困些、匮乏些,真个郎情妾意,却也不算什么……”

“只有一样,如今相公扎根省城,上上下下都需要人相衬打点,烟儿终究年少,虽有雪儿辅助,终究人力有时而穷,有我在一旁帮衬,总好过她们孤掌难鸣……”

采蘩不住点头,心知柳芙蓉所言确实如此,若是柳芙蓉假死入了彭家,哪里还有如今这般呼风唤雨之能?

没她帮衬,只凭洛潭烟一人,哪里这般容易在省府站稳脚跟?

柳芙蓉也不与她多言,有些事情她藏在心里,便是连采蘩这般贴心的丫鬟也不肯说的,她身在岳家,明面上便是彭怜舅母,自己每日独处,彭怜便心里惦记,即便每月只能相见一次两次,却是只有她一人承欢,相比之下,若是入了彭宅,便要与家中姐妹一起分润轮值,哪里又比的了如今爽快?

她深知男人喜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她如今便是这个“偷”,自然要比入彭宅做妾更加吸引情郎。

那日所言,却也是她真心之语,彭怜身负帝室血脉,这云州偏处西南,定然不是他久居之地,将来若是举家搬走,她不假死追随,岂不再无相见之日?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如今有彭家小妾的名分,随彭怜远走高飞本就合情合理,只是时机未至,倒也不必着急。

“一会儿你去把岳诚找来,眼看就要开春,今年佃租要有个说法了,”柳芙蓉站起身来,由着采蘩取来一件淡蓝色马面裙,她对着铜镜左右转了转,摇头道:“再换一件。”

采蘩又取了一件淡紫色马面裙来,柳芙蓉这才满意,又让婢女取了件深红色绣白色团纹圆领对襟长袄穿上,镜中便现出一个头戴金线梁冠,耳戴金丁香坠饰,面容薄施粉黛的雍容贵妇来。

她自己取了一枚玉镯一枚金镯子戴在手上,到厅中坐下,早有外院的丫鬟仆妇进来摆好早餐,七八样各式点心,煮的鸭肉粥,莲子羹,柳芙蓉胃口甚好,那鸭肉粥便多吃了一碗。

院中仆妇进进出出,将昨夜落进院里的鞭炮碎皮打扫干净,采蘩收拾妥当,亲自去请了岳诚进来,由着柳芙蓉与他说话,自己便躲在下屋,就着柳芙蓉吃剩的粥饭胡乱对付几口。

两个年轻丫鬟陪侍在侧,其中一个年纪长些的笑着对采蘩说道:“姐姐慢点吃,夫人与管家正经还得再说会儿子话呢!”

那年纪小些的也说道:“采蘩姐姐受夫人器重,每日里这般忙碌,倒是辛苦的紧呢!”

采蘩喝罢碗中白粥,这才无奈叹气说道:“谁让我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呢!奈何夫人信任,总要把事做得周全才是!”

她取了香帕擦嘴起身,随手吩咐道:“这些糕点就都赏你们,与大伙儿分着吃了,不必再留着了!”

她潇洒出门,毫不在意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岳家上下,眼红自己的人多了去了,倒是不多她们两个。

采蘩心中明白,真正的权势与成功,就是明明知道对方对自己心中不满,在自己面前却只能毕恭毕敬,她在柳芙蓉身边多年,早将世态炎凉看得通透,对此已然熟谙于心,却又毫不挂怀。

走上台阶,她脸上的矜持贵重便一扫而空,眉眼嘴角上堆起笑容,脚步也愈发轻盈起来。

厅中柳芙蓉正听岳诚禀报今年佃租收取章程,两人毫不在意采蘩进门,单是这份不以为意,便不是寻常府里丫鬟所能做到,采蘩却更加谦恭,取了两人案头茶盏,各自重新续了热水,这才在柳芙蓉身后站好,继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好自己的本分。

“……这事儿你依往年成例倒也合理,只是去年新开的这两百亩旱田,却不可还依往日价格承租,”柳芙蓉等岳诚说完,随意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沉吟说道:“那片田地临近州府,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界,推车进城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罢?”

见岳诚不住点头,柳芙蓉笑道:“就说呢!这般近的路程,夏日里种些瓜果蔬菜,秋日里养些鸡鸭鹅猪牛羊,到时进城贩卖,不都是好大一份利?以我的心思,这两百亩地的租子,便不能翻上一番,也要涨个五七八成才是,诚叔你说呢?”

妇人言语玩味,岳诚面色便有些挂不住脸,嗫嚅半晌才道:“这田……其实是老爷许给三夫人的……”

柳芙蓉嫣然一笑,点头说道:“我也猜到了,若非如此,诚叔也不至于跟我这般打马虎眼!”

她随意剔着小指修长指甲,头也不抬淡然笑道:“只是这岳家,终究还是我当家作主,她入府不过半年,还轮不到她来插手家中事务。”

“只有一样,诚叔是家里老人儿了,也该知道个进退,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着两不相帮、两不得罪,到最后只怕里外都不是人了,”柳芙蓉毫不动怒,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一般,“你那个在西城开铺子的外甥,生意可还兴隆?听说家里生了个大胖小子,却是姓周的?”

岳诚初时不觉如何,听到这里,“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软软跪在地上,面色竟是吓得惨白。

柳芙蓉嫣然笑道:“诚叔这是干嘛?咱们主仆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这样,倒好像是我这个做主人的不体恤下人一样!”

岳诚面上渗出斗大汗珠,手忙脚乱爬起来坐上椅子,却再也不敢那般泰然自若,只是搭着个边儿虚坐着,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老太爷在时,你便在府里管着家中杂事,我接手以后,咱们主仆也算投契,你在外面养着小老婆生了一儿一女,此乃人之常情,倒也不算甚么,”柳芙蓉忽然抬起眼皮,面上笑容仍在,眼神却如刀子一般锋利看向岳诚,“只是若你觉得老爷如今有了新欢,便能随意糊弄于我,那我倒要劝你一句,为人最好善始善终,莫要晚节不保才是!”

岳诚吓得心胆俱裂,战战兢兢想跪却又不敢,半天才嗫嚅说道:“小的……小的明白,还请夫人……夫人大人大量,饶过……饶过小的这回……”

柳芙蓉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去着人雇一顶轿子,到账上支一百两银子,将三夫人抬回娘家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一样东西都不许她带走,这事儿做完了,再来我房里回话。”

岳诚一愣,半晌后才低头答应,踉跄起身出门而去。

没过多久,西边院落响起一阵哭天抢地的女子哭声,采蘩充耳不闻,看着眼前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柳芙蓉能从岳诚一份农田租赁文书看出家中情势变化,而后戳穿岳诚伪装,更让他选择究竟是忠于家主岳元祐还是忠于柳芙蓉,对那三夫人觊觎之举,更是快刀斩乱麻,直接便将她打发出门,如此决绝,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依采蘩所见,若是从前,只怕柳芙蓉大概便是慢慢调教羞辱于那三夫人,等到时机合适,才会寻个机会送她出去,如此慢慢炮制,哪怕将那三夫人逼死也未可知,哪里会如今日这般,竟是丝毫不怕得罪岳元祐,如此大开大合,丝毫不留情面。

她心中明白,柳芙蓉只怕真已动了心思,要假死追随彭怜,不然的话不会如此决绝。

她这里胡思乱想,忽听门外脚步声响,紧接着岳元祐推开院门,大步走上台阶,面上怒气隐隐,显然愤怒非常。

在他身后,老管家岳诚亦步亦趋进来,却垂手站到岳元祐一旁,仿佛不肯与他为伍。

岳元祐正在气头上,哪里在意这些,只是他一进门来,气势便矮了一分,满腔怒火,到了张嘴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一句:

“夫人,你这是为何!”

柳芙蓉竟不看自家丈夫,转头对岳诚说道:“从今日起,几位夫人房里用度减半,月例减至五百钱,老爷若有赏赐,一切都从老爷的月例银子里出。”

见岳诚垂首答应,岳元祐更加恼怒,他看着柳芙蓉,面色渐渐憋得通红,抬手指着夫人,愤愤说道:“你……你到底要干甚么!”

柳芙蓉抬起眼皮看了自家丈夫一眼,笑着说道:“相公让妾身主持中馈,妾身为了家中和睦,将一个小妾打发出去,这事儿在这里明摆着,相公问我,我倒要问问相公,你想干甚么?”

“岳诚!几位夫人家里再有人来府里打秋风,就乱棍将他们打出去!若有不听话大吵大闹的,就再用一顶轿子,把她们送回娘家去!真若惹急了我,便卖到青楼!”柳芙蓉声音渐大,对岳元祐冷笑一声说道:“入府不过半年,便想骑在我柳芙蓉头上作威作福了!岳元祐你记着,我还没死呢!”

岳元祐被她如此直呼名姓气得动了真火,抬手就要打人,柳芙蓉见状猛然站起,对岳元祐冷声说道:“相公既然如此不舍这位如夫人,不如今日便休了妾身,将她扶正,你二人做个长久夫妻,咱们夫妇从此恩断义绝如何?”

她说得平淡,话语却是惊天动地,厅中采蘩与岳诚闻言,顿时觉得自己此时不该在此,夫妇二人如此对峙,掺和其中,只怕是祸非福。

岳元祐吓得一跳,莫说柳芙蓉不符“七出”之要,便是真有些许不端,他如今正是官升一级的紧要关头,哪里能此时休妻?

不冲别的,便是冲着柳芙蓉为自己生育一儿一女面上,他也不敢轻易休妻。

尤其柳芙蓉积威多年,如此争吵已是他的极限,哪里敢动休妻的心思?

只是他心中疼爱小妾,哪里舍得就此相别,心中怒火攻心,却又发泄不得,无可奈何之下,捶胸顿足长叹一声,随即转身狼狈离去。

柳芙蓉眼角迸出两滴泪花,二十年伉俪情深,如今终成镜花水月,自今日起,夫妻二人只怕再无转圜余地。

她因与彭怜成奸,心中那份些许愧疚之情,终于此时消耗殆尽,夫妻从此恩断义绝,倒也不必再心存愧疚。

柳芙蓉索然无趣,径自回房躺下,连午饭也粒米未进,朦胧胧睡到傍晚,这才起来吃了口晚饭,直到夜里上了灯,这才觉得心里好些。

采蘩见状,温言劝慰说道:“夫人何必这般生气?您自己的身子才是紧要的,真要气坏了,谁能替您分担?”

柳芙蓉摇头不语,正要说话,却听房门轻响,她面上现出喜色,亲自前去开门,却见灯下廊前,正是夫家外甥,自己暗暗嫁了做妾的彭怜。

“相公!”心中委屈瞬间爆发出来,柳芙蓉一把扑入彭怜怀中,嘤嘤抽泣起来。

彭怜莫名其妙,直将美妇打横抱进怀里,进屋坐到榻上,仿佛呵哄孩童一般问道:“是谁惹得我家芙蓉儿如此生气?难道只因昨夜为夫爽约,芙蓉儿便如此伤心么?”

采蘩身后带上房门,见柳芙蓉只是抽泣不肯言语,便小声说了白日之事,听得彭怜目瞪口呆。

“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彭怜颇为无奈,在柳芙蓉额头轻啄一口笑道:“芙蓉儿如今是我彭家媳妇,何必这般在意岳家如何?左右舅舅喜欢,就让他自己折腾便是!这般气愤不平,竟是连身子都不顾了么?”

柳芙蓉撒娇说道:“奴就是不愿意看着自己一手置办的家业,这般败在别人手上!她一个小户人家女子,凭什么鸠占鹊巢,在奴头上作威作福!”

彭怜摇头苦笑,“左右你将来都要撒手不管,何必还操这份闲心!宝贝芙蓉儿不哭不哭,为夫乘夜而来,可不是看你梨花带雨的!”

柳芙蓉破涕为笑,娇嗔问道:“相公昨夜说来,为何竟然爽约?奴与采蘩苦等半夜,不知等得多么心焦!”

彭怜不好意思说道:“昨夜有事耽搁了,这不今夜早早便过来与芙蓉儿赔礼道歉了!”

他自然不能说昨夜是因为岑夜月才与柳芙蓉爽约,此时三言两语轻易遮掩过去,柳芙蓉蕙质兰心,却也并不戳穿丈夫,只是问道:“相公今日都到哪里去了?明日大概便要带凝香回来省亲了吧?奴以为相公今夜不会过来,只盼着明日才能相见呢!”

“日间去拜会了江涴,又抽空与玉箫说了会儿话,下午回家,给行云母女养了胎气,一天马不停蹄,这会儿方才得空,来看为夫的宝贝芙蓉儿!”

柳芙蓉被他叫得身躯酥软,呢喃说道:“奴心里也羡慕她们,能为相公生儿育女,将来若是得便,奴也想为相公孕育骨血传宗接代……”

彭怜点头笑道:“若是从前,为夫心里倒是有些担心,怕你年纪大了,生儿育女有损根本,如今却是不妨,我参悟了男女生育之事其中玄妙,便是倾城那般年纪,只要花期仍在,也仍然可以受孕。”

柳芙蓉仰头看着丈夫,甜甜说道:“果然如此,奴真想就此假死,与相公做个长久夫妻,只是……”

她将日间与采蘩所言重新说了一遍,这才又道:“奴盼着与相公双宿双飞,却也要考虑长远,如今彭家在省城靠着江涴还能立足,来日江涴升迁,只凭相公一人,怕是护不住家中妇孺周全,有奴在一旁尽心尽力,总好过潭烟姐姐孤掌难鸣!”

彭怜点头称是,抱着柳芙蓉娇躯,在她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笑道:“芙蓉儿深谋远虑甚得我心,不枉我如此疼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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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芙蓉娇滴滴笑道:“相公偏心,不知白日里与那白玉箫如何风流呢!”

彭怜笑着摇头,“白日里人多眼杂,与玉箫只说了会话,一会儿与你们主仆欢愉尽兴,还要过去与她稳固胎气,芙蓉儿宽宏大量,却不可为此拈酸呷醋!”

柳芙蓉嘟嘴嗔道:“奴何时拈酸呷醋了!相公无端诬赖好人,奴不依你!”

妇人娇柔妩媚仿似青春少女,彭怜心中爱极,手上自然不肯闲着,三两下便将柳芙蓉中衣褪去,隔着亵衣揉搓饱满胸膛,胯下之物昂扬而立,弄得柳芙蓉春心荡漾,却是期待不已。

“好达达……奴下面都湿了……求你怜惜……”柳芙蓉娇滴滴主动求欢,只是附在彭怜耳边低语说道:“亲哥哥……奴有一事要与你说……那白玉箫……好像已经猜到了咱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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