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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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大长公主对秦王道:“蒋将军才入城便来了王府,还是先到堂上坐下,用些茶饮,聊为接风。”

秦王颔首,请蒋亢入内。蒋亢让了让,也不多推辞,与众人往堂上而去。

如我先前所言,秦王果然将我安排在了他的下首,位置在大长公主和桓肃之上。

我坐下之时,发觉好些诸侯朝我看过来,有的目光疑惑,有的不满。

不过比我更惹人嫌的,显然是蒋亢。秦王将他待为上宾,才坐下,便已经有人面露不悦,其中脸色最不好的,是汝南王。

“今日孤邀诸位到此,乃是为了共商围剿兖州叛军大计。”秦王道,“诸位有何良策,可畅所欲言,不必忌讳。”

大长公主微笑不语。

桓肃道:“殿下所言极是。济北王等一众兖州诸侯,滋扰豫州久矣。诸位王侯念在同宗情分,又兼朝中无主,恐伤了和气不利天下安定,一再忍让。当下圣上在扬州临朝亲政,秦王奉圣诏光复雒阳,济北王等人仍执迷不悟,便是天下共敌,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有明光道义士与我等结盟,以掎角之势合击,必可一举将济北王击溃,光复兖州。”

这话出来,有人颔首,有人则无动于衷。

“靖国公所言甚是。”一人冷笑,“不过孤有二事不明,欲向这蒋将军询问清楚。”

我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汝南王。

他不紧不慢道:“其一,孤听闻明光道奉前朝余孽为教主,如今却要归顺朝廷,不知归顺之后,是奉圣上为尊还是要奉那前朝余孽为尊。”

这话出来,不少人颔首赞同。

“其二,则是明光道与匪首夏侯衷勾结之事。”汝南王道,“夏侯衷在豫州作恶多年,明光道与其为伍,便与匪类无异,我等天潢贵胄,岂可因此污了声名。”

这位汝南王,是去年新继位,老汝南王正是因为不自量力地带着三千兵马讨伐夏侯衷,兵败时中了箭,死得相当窝囊。当然,老汝南王在夏侯衷手上吃的亏不止这一件,他们交手多年,老汝南王每次都败得灰溜溜的,一度在雒阳传为笑谈。汝南国在夏侯衷那里失尽了面子,自是不共戴天。明光道虽然不曾打到豫州,但与夏侯衷确实有来往,汝南王如今见了明光道的人没有好话,也确在情理。

秦王曾说豫州诸侯与明光道尚无仇怨,看来并非确实。夏侯衷在豫州流窜多年,为其袭扰的诸侯国不少。汝南王话才说完,身旁便响起了些附议的声音,场面颇有些尴尬。

蒋亢的脸上仍平静,却看向秦王。

“秦王殿下,”他正色说,“在下今日来,是为了与殿下共商讨伐济北王的大计。若诸侯皆以汝南王之言为成见,商谈无益。”

“无礼。”对面一人呵斥道,“一介毛贼,也敢在这庙堂上放肆!”

秦王看向那人,沉下脸。

“众卿今日来此,皆为共商国是。”他说,“望诸位同心抗敌,莫执着仇怨。”

“殿下所言甚是!”沛王附和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未说完,汝南王“哼”一声,看着秦王:“秦王平定雒阳之后,麾下辽东兵马,加上雒阳的北军及收编部众,可有二十余万,加上豫州兵马,就算那济北王就算号称三十万也无济于事,平叛之事,若要借这些乱臣贼子之手,莫不怕为天下人耻笑!”

话音未落,蒋亢已经从席上起身。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只见他走到秦王案前,向秦王一礼。

“秦王殿下,”他冷冷道,“某本以为此番议和乃有联手共识,如今看来,却是多想了。诸位慢议,某先告辞。”

说罢,他再礼,拂袖而去。

“狂妄之徒!”汝南王骂道。

其余诸侯亦议论纷纷,堂上嗡嗡一片。

我没理会他们,只看向上首。

秦王看着蒋亢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离他不远,大长公主正在喝茶,眉眼平静,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鹅仍然有些忙,只能把这章补全~

祝各位小仙女鼠年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想美会变美,想有钱就会有钱!

第320章 议和(下)

看着这般场面, 我心中长叹。

先前秦王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说豫州这些诸侯与明光道可和谈,如今看来,汝南王和蒋亢一人一巴掌, 都当面抽在了秦王的脸上。

只不过秦王到底威仪仍在, 并未因得这番风波而失了场面。他坐在上首,没有说话,倒是堂上的沛王等人一个劲地埋怨汝南王不该如此冲动。

我瞥着秦王脸上那强作镇定的神色,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当下闹成这样,议和自然没了后续, 众人不欢而散, 堂上只留下了秦王、大长公主夫妇, 还有我。

“这汝南王, 当真莽撞。”大长公主叹口气,皱眉道, “妾早劝他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他答应得好好的,不想如今又做出这般事来。”

“这也不能怪他。”桓肃道, “他父亲灵王才过身半年, 正是哀恸之时。其实也不止是汝南王, 方才殿下也看到了,这堂上的诸侯,虽都愿意合击济北王, 但多与明光道之流不两立,这议和之事,只怕艰难。”

秦王没有言语,沉吟片刻,看向我。

“云霓生,”他说,“你有何见解?”

我料到他会来问我,道:“由方才可见,明光道本有合作之意,阻碍着,乃在豫州诸侯。”说罢,我看向大长公主,“自东平王作乱,大长公主和靖国公便在豫州经营,对豫州诸侯知之甚深。若要劝服诸侯,只怕还须二位出力。”

大长公主看着我,片刻,莞尔。

“此言确实。”她缓缓道,“不过妾以为,要解决济北王,并非只有合击一途。”

“哦?”秦王道,“皇姊有何良策?”

大长公主道:“良策无多,不过是人情罢了。子启,济北王虽强横,到底仍是宗室,你我须得唤一声叔父。有这情分在,关起门来便还是一家人。当下之势,与半月前已是全然两样,子启得了雒阳,济北王反倒四面被围,危如累卵。济北王先前起兵,不过是为了争一时意气,如今赵王已经伏法,子启也算给了济北王一个台阶。”

秦王看着她:“皇姊是说,与济北王和谈?”

大长公主道:“正是,妾以为未尝不可。”

秦王想了想,道:“此言有理,孤也曾有所考虑。只是济北王一向不好说话,议和的人选不好拿捏。”

大长公主道:“子启不必忧虑,此事,妾可代劳。当年先帝召济北王来雒阳,妾曾与他有些交情,到跟前去说两句话,断然不至于翻脸。”

秦王没答话,却看向桓肃。

“靖国公以为如何?”他问。

桓肃的神色颇为慷慨:“此乃事关千秋大业,我等万死不辞。”

秦王颔首,露出微笑,向大长公主道:“如此,便有劳皇姊。”

大长公主嗔他一眼,和气道:“你我是姊弟,子启怎总这般客气。”

秦王又与大长公主和桓肃商议了一会,二人告辞。

将二人送出王府的时候,大长公主落后秦王和桓肃一步,与我并行。

“我久不见元初,他在扬州如何?”大长公主忽而问我。

我答道:“他在扬州甚好。”

大长公主叹口气:“他总这般任性,我等在谯郡,每日打听着消息,唯恐他在外有了闪失。”说罢,她看了看我,微笑,“他平安无事,我等也就放心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这般和善的言语,从大长公主嘴里出来,我着实是十分的意外。

在我的设想中,她必是对我恼怒非常,恨不得将我撕了以泄心头之恨,提到公子,断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没想到竟在她的嘴里听到了这些称赞的言语。

当然,大长公主是什么人,我心中有数,不会因此就觉得她是在真心谢我。

“公主言重了。”我谦虚道。

大长公主看着我,带着笑,面上看不出满意与否。

待二人离开,秦王让我跟着他,回到了书房里。

“大长公主方才所言,你以为如何?”秦王道。

我说:“殿下既已经应许,又何必问我。”

秦王道:“此计不必动干戈,自是上策。不过孤仍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说:“大长公主非夸夸其谈之人,既然请缨,便定然把握十足。济北王愿不愿议和,其实无关紧要。”

“哦?”秦王道,“那么紧要的是何事?”

我说:“紧要的,乃是济北王如何归降。所谓议和,情形有二。一是双方各有顾忌,不愿动手,故而议和。二是一方敌不过另一方,为免下场凄惨,故而议和。不知以殿下所见,当下济北王这议和,算是哪种?”

秦王不假思索,道:“自是第二种。”

我说:“非也,只怕无论是这些豫州诸侯还是济北王,都觉得自己是第一种。故而方才在堂上,汝南王因一己之私毁了明光道的和谈。在他和那一干诸侯眼中,眼下之势,乃是朝廷有求于他们,自可放心大胆拿腔作势。济北王也一样,他归降朝廷,乃是服从大局,朝廷不但要保他荣华富贵,还要像别的归附诸侯一般给他保留兵权。殿下,世事总有利弊,议和议来的胜从来不叫全胜,还望殿下多多考虑。”

秦王目光深远,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教孤与诸侯开战?”

我摇头:“我的意思,殿下若想兵不血刃得来一个安稳之世,乃是妄想。”

秦王沉吟,看着我,忽而道:“如此,明光道也是为和谈而来,依你所见,又是哪种?”

我就知道他要提到明光道,答道:“明光道也如济北王一般,否则蒋亢今日在堂上断不敢拂袖而去。”

“如此说来,孤与明光道,其实亦不可讲和。”

“倒也不是。”我说,“古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以明光道这扩张之势,可知其战力恐怕不下济北王,殿下若与之大战,死伤难免。若可和谈,仍是上好。”

秦王淡淡一笑。

“云霓生,”他说,“你不觉得你藏了私心,厚此薄彼么?怎明光道和谈无事,济北王和谈便有大患?”

我承认他说得对,曹叔和曹麟是我的亲人,我断不会让他们身陷水火。

“殿下此言差矣,这可不是我厚此薄彼。”我正色道,“我且问殿下一句,明光道与诸侯不同,如那汝南王所言,其奉前朝后人为教主,自与当朝乃势不两立。若明光道肯归附,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对待?”

秦王睨着我。

“你是在为曹贤父子考虑?”

“正是。”我大方道。

秦王正色道:“他们若肯归附,孤必不为难,只是这教不可再延续,必解散。至于教众,孤也会妥善安置。中原这些年乱事频繁,有许多田土无人耕种。这些教众,大多是背井离乡的流民,将田土分与教众,可使其安居乐业。”

“哦?”我说,“殿下收下明光道,只想让他们耕种田土?”

“此乃其一。”秦王道,“其二,乃是明光道的人才。明光道崛起短短数年,可成今日之事,乃是曹贤善于用人之故。他在明光道中选能任贤,如今可见,都是上好的吏材,若加以拔擢,必可为孤所用。”

原来还打着这个主意。我瞥着秦王,心想此人倒是心思开阔。

“那么曹贤父子呢?”我又问,“他二人,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他们若愿意归附,自是有了打算。”秦王道,“曹贤此人,亦深黯处事之道,他若愿意留下,孤可以高官厚禄相待。若他不愿留下,孤亦不勉强,由他去便是。”

待遇倒是不错,我正要再问,却听秦王道:“不过这些都是以归附而论。”他神色严肃,“若明光道执迷不悟不肯来降,孤也只有开战一途,到时莫怪刀兵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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