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1 / 1)
扶意叹了一声:“镕哥哥,我们走吧,别叫人看见你。”
祝镕调转方向,赶车前行,找到他熟悉的酒楼,与掌柜的言语一声后,另开了门迎扶意进来,径直上了楼上雅间。
等待小二传菜的功夫,扶意趴在窗前看路上的行人,看着街边店铺关门打烊,也见到几辆华丽气派的官家马车,往他们方才来的地方去。
“菜齐了,来吃饭。”祝镕道,“你尝尝这家店的手艺。”
扶意坐回来,见满桌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可她下意识地想到家里的规矩,问道:“为什么家里有规矩,除非去别府做客,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祝镕摇头:“我也不知道,兴许是祖上传下来的,那时候老祖宗跻身贵族,可能随便照着谁家抄来的规矩,至于后来子子孙孙如何遵守,三百年过去,必定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将来,你把你觉得不合适的,全改了就好。”
扶意问:“可以改?”
祝镕笑道:“当然可以改,不过眼下不行,我们还没当家。”
扶意拿起筷子说:“婚后在祠堂学规矩时,把我惊得,我以为祝家的老祖宗们,脑筋都不太好使。”
祝镕正喝汤,险些呛着了,扶意赶紧给他顺气拍背,在丈夫嗔怪的目光里笑成了花。
自由自在的一顿饭,夫妻俩吃得心满意足,这个时辰街上几乎不见人,祝镕将马车寄存在店里,带着扶意散步回慕家。
再次远远地经过花街,祝镕见妻子满眼惆怅,便问道:“你是可怜那些女子?”
扶意点头,但又摇头:“我想她们,并不稀罕我的可怜。”
祝镕带着她离去,彼此皆是沉默,走了很久之后,他才说:“若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远比同情可怜更有意义,是不是?”
扶意终于有了笑容:“要改的,不仅仅是咱们家的规矩,还是这普天之下的规矩。”
祝镕郑重地说:“我将竭尽所能,我不会一辈子只给皇帝当侍卫。”
此时此刻,公爵府里,祝承业带着儿子来到老太太屋里,商议闵家提亲的事。
老太太态度坚定:“我已然回绝,闵夫人脸上挂不住,你们再去示好,只会让韵之损了底气,将来嫁过去,更是要被婆婆欺负,如何使得。”
祝承业道:“难道母亲不满意闵延仕的为人,您一直很看重这个后生,错过了闵延仕,您再想给韵之找好的,可就不能够了。”
老太太不为所动:“别忘了你在列祖列宗跟前的许诺,韵之的婚事,由不得你们插手。”
祝承业给儿子使眼色,平珞无奈,问道:“奶奶,我能见一见韵之吗?”
老太太说:“她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祝承业却道:“这个时辰,您还没歇着,她怎么会……”
“回去吧!”老太太已是很不耐烦,“这件事,不要再来提,你们也该有点忠国公府子孙的硬气,上赶着嫁女儿做什么,我们家的姑娘,不愁嫁。”
祝承业不能忤逆嫡母,悻悻然退下,但到了门外,便支使儿子:“你留下再劝一劝,好歹见一面韵之,问问那丫头怎么想。”
平珞无奈,目送父亲离去后,再折回祖母跟前。
老太太看着大孙子,便问:“嫣然长大后,明知婆家难缠,嫁过去必然受委屈,你舍得吗?”
平珞道:“莫说嫣然,就眼下韵之,孙儿也舍不得。您孙媳妇就是从那家里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他们家什么德兴吗?方才不过是碍着父亲,才说那些话,您别当真,孙儿不好当面反对父亲,但这件事,孙儿站在您这边。”
老太太说:“总算我的孙子们,从不叫我失望。”
平珞来搀扶祖母,说道:“可是好端端的,闵家怎么想起这一茬来,之前为了闵初霖向镕儿提亲时,不是已经翻脸,闵夫人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拉的下脸。”
老太太叹道:“里头饶了七八重的事,反正这事儿不成,你也不必打听了,给你妹妹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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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珞道:“可惜了延仕生在那样的家里,我那小舅子,实在没得挑。”
老太太走到门前,见韵之房里没半点火光,这孩子晚饭也没吃,就闷在屋子里,一面心疼,一面告诫自己,绝不能动摇。
平珞为了应付父亲,陪着祖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走,路过清秋阁,刚好见新婚的两口子归来。
他嗔道:“家里团团转了,你们两个倒是逍遥。”
祝镕在兄长跟前,不敢抖落他平日的威风,扶意也是害羞,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弟妹辛苦了,家里家外那么多事,还要教怀枫和嫣然。”平珞正经道,“若是忙不过来,只管和你嫂嫂说,他们两个还小,不着急念书,你不要太逞能。”
“是。”扶意应道,但见兄长从内院来,便问,“大哥见到韵之了吗?”
平珞摇头:“据说晚饭也没吃,一直在屋子里。”
夫妻俩对视一眼,祝镕便送大哥往东苑去,扶意等他们走远后,径直往内院来找韵之。
第278章 我想对他好
这一晚,连扶意也没见上韵之,祝镕送了兄长回来,便见妻子失落地一步步走向清秋阁。
他等在门前,扶意抬头看见他,满脸的委屈和担忧,被祝镕牵着手带进去了。
从丈夫口中得知,除了二老爷和二夫人,眼下家里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反对,大哥明着不能悖逆二叔,但私底下已经对祖母说,他坚决反对。
夫妻俩分别洗漱后,扶意坐在床上,看祝镕收拾书桌上的东西,不急不忙地说着大哥的看法,扶意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祝镕听见动静,走来摸了摸妻子的额头,关心地问:“累着了?今天是怪辛苦,开疆虽好心,为何偏偏挑今日。”
扶意很不耐烦,挡开他的手,毛躁地发着脾气。
岳父早就关照过,他家闺女脾气不好,只因懂事才知道控制脾气,但若恼了……
“好好说话,你怎么了?”祝镕道,“有什么话,不能与我说?”
扶意便问:“若是慕夫人来为开疆提亲,你们怎么办?”
祝镕应道:“当然要看韵之愿不愿意嫁开疆,她若不愿意,谁也不能强求她。”
扶意很是气恼:“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就没人问一问韵之呢?”
接扶意去慕家的路上,祝镕就察觉到了异样,她与韵之无话不说,必然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那丫头对闵延仕,恐怕有了些什么。
“那你来告诉我,她为什么愿意嫁闵延仕?”祝镕开门见山地说,“为了报答他救命之恩?”
扶意没出声。
祝镕又道:“那晚,白哥儿和黑妞在,我也往那里赶,不是我不感恩闵延仕救了自家妹妹,可他到底为什么杀人,绝不是为了救韵之那么简单。我不希望我的妹妹,因为这样的事,随随便便决定她的一辈子。”
扶意轻轻一叹,她当然知道,祖母和大哥,还有丈夫,所有人都是为了韵之好,就连她也有一半的心意,不愿韵之嫁去那样的人家。
可是她见证了韵之的情窦初开,经历了自己与祝镕的爱恋,她能体会小姑子心中所有的甜蜜与酸涩,她希望韵之能自行决定她的人生,至少,她愿意尊重韵之的选择。
“我只想听韵之说。”扶意道,“所有的道理我懂,她也懂,她长大了,她有权力选择她想要度过的一辈子。镕哥哥,你以为我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嫁给你的?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过现在的日子吗?正因为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但若心中还有值得坚持和寄托的,那一切都可化作浮云。”
祝镕沉沉一叹,神情严肃地看着妻子。
扶意眼中微微含着泪光:“我知道,你会问我,万一将来韵之过得不好,若是闵延仕亏待她,我是不是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那不如到时候,先问一问你的妹妹,她是否后悔。”
“扶意……”
“一个连大街上的烧饼都不能吃的姑娘,这辈子,若想为自己的人生争一回,为什么不能成全她?”扶意说,“这件事,我不会插手,可我只愿意尊重韵之的选择,我们夫妻必然有一阵子要不愉快,你就忍一忍吧。”
扶意说完,转身钻进里头的被窝,再也不看丈夫一眼。
祝镕无奈地一叹,起身去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命下人熄灭外屋的灯火,自行吹灭了屋里的蜡烛,躺下后,翻了两次身,满心的不耐烦,一把将扶意搂进怀里。
怀里的人没有挣扎,转过来老老实实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如平日一般,彼此都找到最舒坦的姿势互相依偎。
“你这脾气。”祝镕道,“说翻脸就翻脸,事情才刚开始,这不韵之也把自己关起来,我想听她说也无处听。更何况,一口回绝了闵夫人的是奶奶,你是不能冲奶奶发脾气,才冲我来是吧?”
“镕哥哥……”扶意满心纠结,好在不必对着丈夫掩饰和压抑,“我怕韵之去了宰相府,将来过得不好。”
祝镕沉沉一叹,他知道扶意不至于冲动和固执,她只是心疼韵之,她比自己,更担心韵之将来过得不好。
“待我见过闵延仕。”祝镕说,“问问他,他们家是怎么想的。”
扶意道:“奶奶已经回绝了闵夫人,你先听过韵之怎么说,再去问他。”
祝镕答应:“好,先听那丫头怎么说。”
夫妻之间的情绪缓和了,扶意柔声道:“镕哥哥,我刚刚冲你发脾气了。”
祝镕在她额头上一吻:“我可没你那么小气,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帮着韵之瞒了我什么?这会儿咱们虽然都没说破,其实话已经在嘴边了?”
扶意连连摇头,祝镕的手往她腰上轻轻一掐,她不自觉地浑身紧绷,可咬定牙关、大义凛然地说:“我宁死不屈,休想屈打成招。”
“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还宁死不屈。”祝镕又爱又嫌弃,但心里松了口气,好歹他们夫妻不至于为此闹翻了。
然而隔天一早,祝镕就被皇帝叫走,连祝承乾都没赶上儿子。
大清早,扶意在清秋阁外送公爹去上朝,见不到儿子的大老爷对儿媳妇也没什么可说的,急急忙忙就走了。
之后为平珒上课,教怀枫念诗,给嫣然讲规矩,忙忙碌碌转眼就到正午,扶意打算回清秋阁休息一下再预备下午的事,刚走到门前,下人们送来了饭菜。
香橼问道:“怎么送到这里来,夫人并没有特别吩咐你们。”
厨房的人说:“是二小姐吩咐的,这……少夫人,到底该送哪儿。”
说着话,韵之缓缓从远处走来,扶意看见了,心里一定,吩咐道:“送进去吧。”
进门坐下,韵之昨日没吃晚饭,今晨也没吃早饭,早已饿得发慌,闷头吃东西也不说话,扶意给她一碗汤,让她慢些吃。
“我若去了宰相府,是不是要过上你的日子,每天晨昏定省向公婆请安,他们不吃饭我也不能动筷子,还会被姑嫂妯娌排挤。”韵之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说完这些后,不顾礼仪端庄,捧起汤碗大口大口地喝。
待她撂下碗,扶意递上手帕,温柔地说:“擦一擦。”
韵之拿过帕子,低头摆弄着,问道:“昨晚我听见我爹的动静,大哥也来了是不是?”
扶意不愿隐瞒,俱是告知:“二叔和婶婶,很看中这门婚事,但大哥反对,你三哥哥也反对,眼下知道这件事的,都反对。”
“你呢?”韵之问。
“我听你的。”扶意说,“你想嫁,我就高高兴兴送你嫁出去,你不想嫁的人,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还真是有嫂嫂的样子。”韵之笑道,“可是我嫁出去,你就疼不着我了,我们连面也见不上。”
扶意摇头:“胡说,哪怕你不能来见我,我也能来找你。”
韵之苦笑道:“你连出门,都要大伯和大伯母点头。”
“我只是刚成亲,给他们面子罢了。”扶意说道,“我可没打算,让他们困我一辈子,你哥哥说过,我嫁给他,不是来坐牢的。”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天上地下但凡他能做的,都愿意满足你,你才能有恃无恐。”韵之将手里的帕子叠了又叠,“可我不知道闵延仕怎么想,他是个好人,但也许即便我们成亲了,他对我的好,和对旁人没什么两样,不是哥哥对你那样。”
“韵之?”扶意说,“我对你哥哥说,我只听你的选择,但我也有话对你说。我想知道,你对他的情愫,得到了同等的回报吗?”
韵之摇头:“我感觉不到他的眼睛里有我,即便那天晚上,我们一同看京城夜景,我只看见他眼底的惆怅和凄凉,他总是很悲伤,悲伤得看不见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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