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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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愣了愣,然后很快笑了起来:“哭什么哭呢,更没有伤心的意思了。当初他不要我一次,如今我不要他一次,也算是彼此扯平了——刚刚我报仇了呢!怎可能伤心!”

然而说是这么说,裴英却在那一刻捕捉到了她的‘伤心’…如果裴英想,他其实是可以做到相当程度的善解人意的。他观察过那么多人,记忆力强,又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在此时的人看来神乎其神的‘读心术’他也能做到,只不过他几乎不用而已。

毕竟真要说的话,他裴少爷向来活得顺心随意,讨厌多做一点儿工。他才不会体贴别人,照顾别人的想法呢!他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该怎样就怎样就是了。

然而,就在当时,他下意识地使用了这个几乎从来不用的技能…于是陈嫣的拙劣表演就这样暴.露了底下的本真。

说的好听,对方不要她一次,她又不要对方一次,这是扯平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倒不错,可是裴英很清楚,这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虚假!她是被命运逼着做了这样的选择。

所以这次只会比上一次更上心!

就像别人划一刀,和自己给自己一刀一样。虽然是同样的伤口,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后者的感受绝对比较深…而她却不得不这样做,亲手拿起刀子,亲手划破白色的肌肤,以及肌肤地下白色的脂肪,最后是鲜血汩汩而出。

为什么明知道会这样还要将对方推开?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裴英看着陈嫣,对她说:“别再如此了,这又瞒得过谁呢?”

“…大概瞒得过自己罢?”当时的陈嫣怔了一会儿,如是道,然后笑的很苍白:“自欺欺人而已。”

“别再自欺欺人了,既然如此伤心,显露出来就是!反正决定已经做出,剩下的只能受着。只会与自己为难,你的出息呢?”其实裴英想说的是,若是她有出息就应该知道,别管人家的人生为难不为难,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所以他才会叛出家门,有了之后种种。人若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难道还指望不相干的别人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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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陈嫣终于是流泪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淌了下来——她向裴英伸出手:“阿英,带我走…带我离开长安!”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大约十年前,这个女子还是稚嫩的时候就像他伸出过手,让他带她走。唯一的区别在于,当时的她要离开,是因为‘不爱’带来的伤害,而这次则是因为‘爱’带来的伤害。

似乎那个时候就预示了裴英后来的选择——他曾经没有拒绝她,现在就更不能拒绝她了。

第348章 沔水(3)

夏天的不夜县是很美的, 或者说, 经过陈嫣的大手笔投资, 不夜县一年四季都很美——古代,没什么工业破坏环境,花钱整治基础建设, 百姓又都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家, 所谓仓廪足而知礼仪, 如此一来, 不夜县自然在这一二十年间成为一座足够优美的小城了。

当然,小城是陈嫣给不夜县的定义,按照此时人的观点, 不夜绝对可以说是大城!

原本的不夜县只有六七万、七八万人口,典型的青州小县(以边陲小县来说, 这人口算多的了,这还是沾了青州的光,毕竟青州算是此时的人口密集区)。而如今, 因为陈嫣的关系,集团很有些部门设立在了此处, 偶尔也有一些实业在此开办。

光是这个, 就从外吸引了数千近万人!这些人即使是最普通的工人,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很有消费力的了。更别说一两千人属于高工资群体!围绕着近万人,就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消费市场。

本地原本的非农业人口、物资产出根本无法供应上!于是又有周围郡县的百姓来不夜县讨生活。

这些新增的人口在提供服务业的同时, 本身也需要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的支持, 如此, 连带效应之下,不夜县人口越来越多,不算城外的农业人口,光只是城中居住的人口都有十来万了!(其实主要增加的人口也就是城市人口,农业人口增长在这个时代最大的限制因素就是土地,土地不大幅度增加,农业人口是没法子增加的)。

接近十万人口的城市,在后世更接近于‘镇’,说是城市还算是夸张了。但在这个时代,全世界比这人口更多的城市也屈指可数。只不过放在华夏这个怪物笼子里,所以才不显的那么夸张而已。

人多、钱多、经济活跃,这样朝气蓬勃的城市,只要好好规划,总不会太差。更何况对于这座城市如何发展有极大发言权的人是陈嫣,她喜欢从大局上规划,所以不夜县在这个时代确实出类拔萃。

整整齐齐,干净卫生,就像一个巨大的花园。

或许长安也整齐,但是长安的整齐仅限于有钱人的区域,不像不夜县,因为正在发展期,所以工作机会十分多,反而是人口不太够。如此,除开极个别人,具有劳动能力的人都有工作,维持相对不错的生活是没问题的。

这样,即使是普通老百姓的住处也规划的整齐干净——其实规划是一回事,后来的维持又是另一回事。因为这些老百姓出的起钱,所以能出钱维持最初的样子。这当然不是赋税,国家没有这方面的税种,不夜县也不会乱加。

这个是成立的城市物业公司,居民交钱买服务而已…嗯,合理合法。

“卢基乌斯,去海边吗?”一个头发乌黑而卷曲,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睛是褐色的活泼年轻人朝另一个年长一些男子招了招手。从两个人的相貌来看,他们是同一人种——但显然,他们不是东亚黄种人。

年长一些的男子摇了摇头:“不了马库斯——嘿,别说家乡话,这样是学不好汉话的!”

两人用的语言也不同,对于此时的汉人来说,年轻人就是在叽里咕噜,年长者的发音虽然有些生硬,但确实是汉话没错。

年轻人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跑远,大声说:“我去海边了,无论世界什么地方,大海总是一样的!”

其实他的汉话说的比年长者还要好,但就是一不小心就回到家乡话上了。

年长者摇了摇头,从窗子探出去的上半个身子缩了回去,坐回了桌前的椅子上——这个在这个时代的东亚是很稀罕的东西。

现在华夏流行的是跽坐,跽坐当然就用不着椅子了。只不过陈嫣会为了舒服,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用小板凳之类的对付一下。

但是万里之外的罗马,他们是有椅子的!比罗马更早的希腊其实就有了…地中海沿岸的人民早就习惯了舒舒服服地坐椅子,跽坐简直能要了他们的命!所以这群学者来到大汉之后很快就申请要椅子。

陈嫣本来就喜欢椅子,外邦学者这么要求,她当然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唯一可惜的是,外邦人可以用椅子,不代表华夏人可以使用…大家对外邦人用什么不在乎,华夏人自己却是得符合礼仪规范的。

跽坐名为‘正坐’,本身就是一种‘礼’。

是的,就是外邦人…年长男子的名字是卢基乌斯·安东尼·西塞罗,这么正正经经的名字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奴隶出身。

事实也是如此,当初商船队从安息等地弄来的西方奴隶,按照陈嫣的要求,得是学者,无论是哲学、建筑、数学、语言,反正就是要学者。后来送来的人除了个别‘掺假的’,基本上也符合要求。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希腊人,当初在地中海,希腊人被罗马人打败、取而代之(希腊人大量沦为奴隶),但希腊人在文化上依旧是罗马人的老师。所以很长时间内,罗马人的家庭教师都是买来的希腊奴隶。甚至有一段时间,大家对希腊奴隶的印象就是知识分子。

但也有罗马人,比如卢基乌斯就是。

至于为什么一个好好的罗马学者会沦为奴隶,这说起来就复杂了。卢基乌斯出生自罗马的一个小贵族家庭,总体上生活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国家的权力沾不到边,但罗马国力强盛,也还算过得去。

即使是十几年前,共和国内部争权夺利严重,也没有太大地影响到他的家族。

事情发生变化是几年前,格拉古兄弟的改革,对豪门贵族伤害很大,卢基乌斯的家族运气不好,被扫到了尾。

后来,卢基乌斯的父亲决定举家搬迁到高卢行省,这块土地上并没有土地是属于自己家的,那段时间父亲决定和兄长去经商——结果是被人欺骗,不仅仅失去了财产,还背上了不小的债务。

最后没有办法了,家里的男人只能选择加入军团,卢基乌斯也一样。

凡是战争,必然是有输有赢,即使是此时足够强大的罗马也一样,最多就是输的次数少一点儿而已。但在局部的小战役,总有输的时候。卢基乌斯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在战场上做了俘虏。

后来几经辗转,作为奴隶被贩卖到了安息帝国。

在他看来,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悲惨了!谁能想到堂堂共和国公民,还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学者,竟然会成为异邦人的奴隶呢!

此时正是罗马共和国如日中天的时候,即使罗马还处在麻烦的百年内乱当中。但有一说一,正是因为外部的威胁都基本摆平了,没有了对外矛盾,内乱才会有成长的空间……

此时的罗马公平无疑是骄傲的,这和华夏民族强盛时的心情没什么差别。比如明人写的《西游记》,里面就记载了外国人白皮肤、高鼻梁、深眼窝的长相,和现代人觉得特别好看不同,当时都觉得形容丑陋,仿佛夜叉…

这是审美的差异,但审美的差异不是平白产生的!这后面和国家、民族实力有着很大的关系。

对于卢基乌斯来说,沦为悲惨的奴隶确实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接受也没办法。他只能积极展示自己的才能——他是一个精通数学的学者,读写之类的也很不错。具有这样的才能,可以成为老师,也可以在别的方面帮上忙。

至少别把他和那些做苦力的奴隶混在一起——他的家族虽然只是小贵族,但也是有一些奴隶的!所以他很清楚,很多做苦力的奴隶只是消耗品。

果然,因为他的‘才能’,他被额外挑选了出来,和其他一些至少是会读写的奴隶放在了一起。之后他们一起被送上了拥挤的马车,一直往南走…他猜测或许是南方地区需要兴建工程,或者开设图书馆什么的,才需要不少的学者,但后来他知道他猜错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后来会有这样的经历…如果这辈子他还有机会回到罗马,他的事迹足可以写成一部长长的游记了!

送到某个南部港口之后,他们被交给了另外一些人…这些人看起来和他所认知的世界里,任何一种人都不同。

这个时候的罗马对世界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至少家门口这一带是很清楚的。他们本身是乌发褐眼白肤,而除了他们之外,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长相不同的人,红头发的、金头发的、蓝眼睛的、绿眼睛的,还有皮肤,安息帝国这边的人和他们不太一样,至于埃及行省南部就更别提了,有黑皮肤的人!

而这些带走他们的人,黑色头发,却一点儿也不卷曲。肤色不算深,但和他们还是不太一样…他们中有一些能说安息帝国这边的话,也能说希腊语或者拉丁语,但都非常生硬,水平很差,只能和向导简单交流。

向导大部分都是安息帝国的人…当然,也可能不是,毕竟这一带国家的人长相很相似,卢基乌斯分辨不太出来。而且他不是语言学家,也很难从语言上分辨。

在这些人简单检查了他们这些学者的健康情况,以及确定他们至少会读写之后,他们被送上了船。

这个时候卢基乌斯才明白,脚下的路并不是终点,或许他们还要去到很远的地方,不然的话也不会出海。

事实上,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之后他们很长时间都漂在海上,只有偶尔补给靠岸的时候才能见到陆地。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无所事事了,他们的‘新主人’出钱雇佣了人教他们语言,他们的语言。这个时候卢基乌斯才知道,这些不属于他已知的任何一人种的人,来自‘汉’这个国家。

而这个国家正是传闻中的‘丝国’!

天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卢基乌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这样的运气——成为奴隶当然是很不幸的,但是这样的情况下能去见见传说中的国度,也是一种幸运啊!身为一名学者,卢基乌斯还是很愿意向未知进发的。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华夏所产的丝绸就经过中间西域国家的手,传到了地中海地区。轻、滑、光、细腻…丝绸对于地中海地区的贵族来说,简直是梦想中的织物,在一开始传进之后,立刻风靡了贵族阶层。

当然,经过层层加价之后,运抵地中海沿岸的丝绸已经非常昂贵了,只有大贵族才能负担的起。

地中海沿岸的贵族当然看得出来,之所以这么贵,那是有中间商赚差价!所以后来一直有计划向东,联络当年亚历山大东征之时建立的希腊化城邦之余,也借机寻找丝国,探寻直接进口丝绸的方法。

只不过,即使深入东方,从一些希腊化城邦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丝国’的传闻,地中海沿岸的居民,无论是希腊人,还是如今的罗马人,都没有真正到达过‘丝国’。

对于罗马人来说,丝国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和神话里一些国家差不多。

明白此行可能去了解一个传说中的国家,大家都很兴奋,学习语言的劲头很强!

而当他们的语言课入门之后,在还没有抵达‘汉’之前,他们已经见识到了他们这些人的‘新主人’的强大。

之前接手他们的人并不是他们的新主人,他们甚至不是这些船只的主人,他们只是替人工作的自由民而已。而他们的‘主人’,根据他们的了解,是‘汉’的一位女性贵族!

首先,‘汉’并不是共和国,而是帝国(至少他们的理解中是这样),所以这个国家是有皇帝的。而他们的‘主人’,她的母亲正是这个国家前前任皇帝的女儿,前任皇帝的亲姐姐,现任皇帝的亲姑姑。

父亲也是一位大贵族,建国之初就被封为‘侯’。据他们所知,这个国家的贵族分封,非皇室成员所能得到的最高爵位就是‘侯’了。

不过,她的父亲相比起她的母亲肯定是多有不如的。

这位女性贵族有一位姐姐,曾经是现任皇帝的皇后,不过因为无法生育子女,已经不再是皇后了…能够出皇后的家族,的确是一个高贵的家族。

而且,这位女性贵族小时候是由前任皇帝带在身边养育,十分受宠,和一位公主也没什么差别了。

这位女性贵族身份非常高,而且很有钱。这些钱最开始是前任皇帝的赠与,她母亲的赠与,但在后来,她自己依靠经营工商业、农业,聚集了大量的财富——这让卢基乌斯想起了罗马的女性贵族。

罗马的女性贵族也拥有自己的财产,虽然丈夫往往具有支配妻子的权力,但是夫权压不过父权,所以只要出嫁的时候通过父亲签订一定的协议,丈夫就完全无法染指妻子的财产了。

现在的罗马,有钱女人正是最受欢迎的,女人也因此更热衷于敛财…只不过他们敛财的方式往往不是通过经营工商业之类,那是小头!从丈夫那里得到遗产才是大笔横财,男人是活不过女人的,在医疗水平相当落后的时代,这一点会非常明显。

另外,女人也热衷于做放贷业务,或者说整个罗马都热衷于放贷…卢基乌斯一直觉得这样很不好,很多自由民都因此沦为了债务奴隶…这显然是有害于罗马的。

原本在卢基乌斯的想象中,这位女性贵族也就是罗马女性贵族的样子,只不过会更能干一些。但是随着航程逐渐推进,他的看法开始发生改变。

沿途船队会在港口停泊,不仅仅是补给,也有可能和当地人做生意。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开拓出相对成熟的航线了。当问起他们这些事的时候,对方也很爽朗,告诉他们,由‘汉’到罗马的航线已经接近完成,所以很快罗马就能直接和汉做生意了。

对于中间赚钱的那些商人,‘汉’显然也不怎么喜欢。

而船队抵达‘天竺’的时候,他们这艘船的船长告诉他们:“此处乃翁主从天竺购买所得,兴建港口,如今已经与小城无异!”

这是一座非常繁忙的港口,不断地有船只进进出出。卢基乌斯是罗马人,对于船只、港口当然是很熟悉的,所以立刻就能判断出这个港口的规模,心里非常惊讶——并非罗马没有这样大的港口,实际上罗马比这大的港口也有不少。

但是这是完全属于私人的港口!这里面的巨额利润让卢基乌斯下意识地心跳加速。他虽然是一名学者,却不是那种只会钻研学问的书呆子,反而很看重金钱。也正是因为他对数字的敏感,才会在钻研数学的道路上走到现在。

他想不通的是,那位‘汉’的女性贵族是怎么保住这座港口,以及依托于这个港口的城市的。毕竟,据他所知,这里并不是‘汉’的土地,‘汉’也没有兴建海军,在海上发展势力。难道这块土地上的贵族,他们不眼红这里的金钱流动吗?

卢基乌斯不知道,此时的天竺混乱的要命,大小军阀林立。这种情况下,看起来乱,却正是能够浑水摸鱼的时候!陈嫣利用这种复杂的情况,游走于多方势力之间,使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边各势力都知道港口有钱,但是自己一个人去抢,就要面对那些眼红的人过来黑吃黑。而大家一起去抢,且不说怎么分赃,光是一次性杀鸡取卵就很愚蠢了——人家不只是肥肉,背后还有大棒呢!

他们现在各自势力范围内的贵族,基本上都有生意在港口,再不然也是通过港口的货物赚钱了的(供货商、分销商,都是有可能的)。真正的贸易才能赚钱,抢劫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这就像是大航海时代海上打劫的船只,其实很多都是商船,抢劫算是副业,更多时候是他们自己被抢了,觉得这趟够亏的,得想办法捞回一点儿。

抢劫犯做到顶了又能抢多少?还得是正经经营赚钱!

背后的大棒就是这个了!真的被抢了,贵族亏钱不说,后面还有贸易制裁。这么一算账,那可就亏大了!

这些贵族在自己的体系内肯定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有这些人在,周围的势力真的很难做什么…这也算是陈嫣在制造利益对冲了。

但不管这背后有着怎样的利益纠葛,至少在卢基乌斯这里,对船长口中的‘翁主’好奇更多了——他知道,翁主是‘汉’的一种女性爵位,比公主要低一些。不过也得具体情况具体看待,就卢基乌斯所知,公主的权势和财富也比不上这位‘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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