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身板比羊硬朗的恭亲王,被容温这话气得直翻白眼,险些直接背过气去,粗喘着,恨恨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怕本王回京……”
“回京告状?我不怕哦。”容温笑眯眯的摇头,慢悠悠的掰着指头开始数。
“一、我这羊踯躅是为了治腿,正经路子来的;二、您喝那壶茶时,我曾高声阻止、并以软枕相掷;三、御医是您帮我送走的,而非我不给你找大夫;四、暗旨是您毁了的,不是我不肯接旨。”
容温一身正气的总结道,“一切,都与我无关!”
要怪,就怪你自作自受。
容温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出口,恭亲王已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一盏茶后。
卫长史前来回事。
“公主,草原上没有会解、毒的蒙古大夫,奴才已派人送了恭亲王连夜返京。”
容温坐在烛下,漫不经心道,“嗯,办得不错,下去吧。”
把恭亲王这个祸害弄走了,科尔沁也就暂且安宁了,明日班第也不用舍命去比武了。
只是……
容温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望望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半敛眼睑自嘲一笑——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一身的晦暗污浊。
容温指尖一动,忽然叫住走到门口的卫长史,“今日本公主累了,你让唐首领带人守在外面,不许放任何人入内。”
卫长史领命出去后。
容温双手摊在眼前发呆,桃知樱晓知她心里不痛快。可这种对生父下手的事,外人说多错多,无从安慰。
遂干脆转移她的注意力,樱晓道,“公主指甲折了小半,不如奴才给你修修吧,再染个蔻丹。”
“蔻丹就不必了。”容温伸着手,任由宫女们围着她忙碌。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双手指甲已经被修得齐整又圆润,正泡在撒了干玫瑰花瓣的热水里。
容温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手背上玫瑰花瓣,后知后觉发现,身边过分安静了。
怔忡抬头,正好撞进一双熟悉的灰眸里。
容温一愣,蹙眉问道,“外面重兵把守,你如何进来的?”
班第浓眉一扬,不答反问,“为何不想见我?”
容温没吭声,无意识把双手往花瓣下藏。
为什么。
若真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四个字——自惭形秽。
科尔沁部明知比武一事,是中了恭亲王的奸计,却仍旧堂堂正正的应承了下来,未以阴谋回敬。
班第亦是如此,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扛着‘邪不胜正’四个字。
他们,都活得光明磊落,洒脱正直。不会因他人的错处,决定自己的行为。
可她不一样,哪怕她面上再是和煦良善,可一旦遇事,便露出长于污浊的本性。
明知他人做的事龌蹉恶心,却总按捺不住自己,做出比他人更为恶劣的行径来。
弑父。
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等狂妄悖逆。
可当她在演武场外,见班第与哪些人以命相搏时,那股恶意便如野火蔓延。坠下骆驼的那瞬间,坏主意已清楚印在了她脑子里。
她其实可以毫发无损,是她为了逼真,故意狠心往足蹬上撞伤的。
容温眼睑微动,嗓子干涩,半响才挤出一句,“恭亲王走了。是我下毒,弄走的。”
“嗯。”班第了然颔首,面色平静。
没有容温设想之中的嫌恶鄙夷。
容温愣了愣,重复道,“我说,是我下的毒,弑父。”
“听见了。”班第突然上手,使劲儿捏了捏容温的脸颊,“人不大,本事不小。竟敢瞒天过海,连我都骗。”
先前容温莫名其妙‘性情大变’,班第只当她是想趁机套恭亲王的话。这事儿不算过火,他遂默契配合。
直到中毒的恭亲王被送出科尔沁时,他方知自己被容温这幅乖巧模样骗了。
“就这样?”容温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做下这等坏事,班第只捏她两下脸,轻描淡写说两句,就没了!
班第挑眉反问,“不然?”
容温不可思议道,“你不觉得我心狠手黑?”
“啧——”班第把容温泡在水里的手拿出来,用白巾细细拭干后。
忽然低头,眼睑下垂,眉目是少见的柔和。
在她皙白的指尖,近乎虔诚的落下一吻。
并伴着一句,“干净了。”
第45章
男人的唇, 干燥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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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眉眼, 虔诚热烈。
这是, 郑重其事又无关风月的一个吻。
容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细细密密的痒意自指尖划过, 化作一股更为强烈的躁动, 一路横冲直撞流窜到她胸腔。
晶亮的眸瞳里,震惊、羞怯、紧张等情绪涌聚再消散, 最终都化为一句冲动。
容温听见自己的声音, 认真且肯定, “你心悦我。”
这句话,原本是个问句。
是苏木山脚那晚,她未敢宣之于口的问句。
可这一刻,眼前半垂头颅、敛尽一身寒芒安抚她的男人, 给了她十足的底气。
“是。”他灰眸明亮,站直身, 以同样坚定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不算问题的问题。
他的影子, 全然映在她身上, 把她牢牢裹在其中。
昏黄油灯下,容温展颜笑起来, 那双侵、占漂亮鹿眼的不安忐忑, 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只余坦荡而诚挚的欢喜。
班第见状,也跟着无声翘起了唇角。
像他曾带容温去看过的巍峨雪山——锐利、沉默但干净。
这番心迹表露来得猝不及防, 却又带着几分水到渠成的顺理成章。
两相对视, 帐篷里气氛正浓。
案几上的烛火分却格外不识趣, 冷不丁爆了个响亮的灯花,扰散了所有默契暧。昧。
容温眉梢轻颤,倏然回神。
清醒过后,先前支撑她主动向班第‘前行靠近’的那一腔孤勇,好似也在不经意间,被惊散了。
容温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双手还被他捉着。
——他虔诚亲吻她指尖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面上发热,一把把手抽了回来,仔仔细细藏在宽袖里。
她心急火燎的小动作,逗得班第轻哂一声,眼底笑意越发浓重。
容温被他笑得有些懊恼,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小动作多余又矫情。
可,一时慌乱,那顾得了那么多。
容温定定神,错开他的眼,故作镇定的提醒道,“你还未问我。”
礼尚往来,他也应该问问她的心意,这样方显公平。
班第盯着她通红的耳根,浓眉上扬,回得笃定坚实,“我知道答案。”
先是她悄悄去演武场看他比试摔伤,后有她借伤瞒天过海赶走恭亲王。
这二者之间的关联,绝非偶然。
而是,她无意之中给出的答案。
她明知恭亲王身负皇命而来,却并未如嘴上所言——独善其身,在大清与科尔沁中找寻平衡。
她以最狠绝不可挽回的方式,背上‘弑父叛君’的污名。选了科尔沁,亦选了他。
这颗果敢澄澈的心,不应遭受任何言语衡量试探。
信她。
班第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片刻,落在她红肿的前额,心念一动,忽然探头靠近。
“唔——”容温瞪大眼,下意识往后仰。
班第先她一步,大手牢牢掌住她的后颈,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一处,“别动。”
容温被他说话间喷出的滚烫呼吸刺得头皮发麻,怔怔的任由一个轻吻,落在自己额角。
他把她锢在怀里,唇轻轻贴着她的伤处。
一双大手几分笨拙,顺着她披散的乌发一直到脊骨,轻抚摩挲,好似在安抚炸毛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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