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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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瞒不过他——容温小鹿眼轻眨两下,面上跋扈尽收。弯着唇角朝他讨好一笑,扯住他衣袖晃了晃。

两人目光对视,透着彼此才懂的,心知肚明的了然。

在众目睽睽之下,班第耷拉一张黑脸,被‘赶’了出来。

多罗郡王怕他面上挂不住,忙不迭的给他找补,“这……公主性情和顺温婉,与你也算和睦。今日定是遭了大罪,疼得厉害,才会如此!”

班第轻哂一声,腔调淡漠异常,面无表情的纠正,“她素来如此。”

此言一出,在场无人不面色诡异。

班第这话,相当于直指容温脾气不好,夫妻失和。

相较多罗郡王等人的狐疑忧心,恭亲王面色正常许多。

只收在袖子下的右手,指尖欢快动了几下——此行科尔沁,当真是万事顺利犹如天助。

恭亲王唇角不易察觉的扯了扯,一本正经对多罗郡王等人道,“公主初来乍到科尔沁,人生地不熟,难免惶恐不安,一时郁积焦躁也是有的。诸位不妨先回去,本王进去与她细说几句。毕竟父女一场,本王也不忍见她如此……”

班第拧眉,鼻间喷出一声嗤笑,高声道,“王爷何必白费功夫。”

他话音方落,帐篷里接连传出一道瓷器碎地的脆响。

然后,便是宫女诚惶诚恐的劝解声,“额驸无心言语,公主莫要气坏身子……”

多罗郡王紧张兮兮的朝帐篷看了几眼,唯恐班第再说出什么‘无心之言’,被容温听去。

索性依了恭亲王,拽走了班第。

多罗郡王一行人走得一干二净后,恭亲王也懒得再做面上功夫了。也不管容温是否还在由御医诊治,径直抬步迈入帐篷。

正巧,撞上容温怒气冲冲,趾高气昂斥责御医庸碌无能的场景,“一群废物,连个摔伤止疼都不会,养你们有何用?来人,把他们给本公主逐回京城去,交由内务府处置!”

“公主……”桃知为难道,“这两位御医是端敏长公主府的人。”

言下之意,容温不能越殂代疱处置了端敏长公主府的御医。

“那又如何,不过都是些没用的奴才。”容温气怒,砸得茶盏碎片四处飞溅,“本公主让他们滚他们就得滚,还有我们府上的废物,一并送走,看着便让人生气。”

“说得好,如此才有我皇室公主的气派!”恭亲王应声,笑眯眯的走到容温近前,颔首赞赏道。

“你往日就是太好性子,这些奴才才会欺你。这点小事,也敢与你讨价还价。今日,本王就替你做主了。来人,把这些废物通通逐走,若端敏长公主不依,大可让她来找本王!”

御医被拉走后。

恭亲王大马金刀往容温面前一坐,笑得如沐春风。

容温蹙眉看他,一双眼不复往日清澈,反倒是躁郁涌聚,满是防备。

言语间,也失了平静从容,颇有几分端敏长公主的泼妇做派,开口便显尖酸,“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她这幅明显境况不顺,饱受磋磨的模样,让恭亲王愈发有底。

最好拿捏的,莫过于那些坠在深渊,失了本性的人。

恭亲王轻飘飘瞥她一眼,挑着唇角,自顾去倒茶。

容温像是被他万事了然看穿的眼神激怒了,扯了身后软枕,猛地挥过去。

打翻茶盏,连最基本的教养体统都丢了,暴躁又狼狈,“不许喝,我让你说话!”

“玉琭玳,你变了。”恭亲王慢条斯理扔开软枕,又重新倒了杯茶,微抿一口,好整以暇道,“草原方方面面比不上宫中,你身为和亲公主,无召又不能随意返京,应学会接受眼下处境才是。”

“接受?”容温愤懑道,“此处从人到物,无不粗鄙俗气惹人憎恶,我为何要接受!”

“话也不能这样说。”恭亲王笑着把茶水一饮而尽,架势十足的摆手,“你们都去外面守着,本王有几句话要劝公主。”

奴才都乖顺的退下后,恭亲王慢悠悠把杯子放回案上,叹了口气,一副慈父面孔,“玉琭玳,你我亲生父女一场,见你不如意,本王这心头也不畅快。”

恭亲王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好意提醒你一句,此处虽是草原,却并非如你所言,处处弊陋,毫无可取之处。要知道,咱们大清的天下,可就是靠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打下来的。你若想在科尔沁过得好,也不是没有法子。你看你端敏姑姑,多自在随性,旗主达尔罕王也奈何不了她……”

容温领悟到了恭亲王话里未尽之意,眸瞳微缩,紧张得指头直拧,“你的意思是,让我涉政,去夺科尔沁的大权?”

恭亲王颔首,满意笑起来,“果然是个聪明孩子。”

“不可能!”容温失声打断,“端敏姑姑的外家本就是科尔沁部,她嫁的又是旗主达尔罕王爷,她的公主府与王府并在一处,能随时接触到旗务。我呢,我能有什么底气去与他们争权……”

“你有。”恭亲王沉声,肯定道,“端敏长公主为皇上不喜。而你,是你皇阿玛最看重的长女。”

“我不是……”容温痛苦摇头,神色之间隐见癫狂,“皇阿玛要我死……”

“傻孩子,通榆城外的事本王已经知晓了。来科尔沁前,皇上特地让本王转告你一句话。

“——他算计的是和亲公主,而非女儿。”

恭亲王叹了口气,目不转睛盯着容温,“身在皇室,身不由己。玉琭玳,这话,你应该明白的。”

“我……”容温似受震动,讪讪半晌,不敢置信道,“所以,是皇阿玛让我去争权?”

“是。”恭亲王点头,飞快掩去眸中的不屑,带着几分诱哄开口,“你皇阿玛说,他愧对于你。这整个科尔沁,便是他对你的补偿。”

“皇阿玛……”容温激动之下,捂着眼轻轻啜泣一声,“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就算皇阿玛暗中支持我,我也不可能轻易揽到权。”

“这点,皇上早有预料。”恭亲王见容温已完全被说动,轻描淡写的提点容温,“脱里与班第兄弟二人素来不睦。这个脱里也算可塑之才,只是运道差了些,不如班第得势。你可用郡王之位许诺于他,让他为你所用。只要你手里有了人,其余诸事,皆可徐徐图之。”

容温疑惑,急切追问道,“郡王之位承袭这等大事,我如何能许诺他?莫非皇阿玛已经选定了他?”

“嗤……许诺而已,君子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你是女子,做不得数的!你只需让他相信,你能帮他得到郡王之位,从而收服他为你所用便好。”

恭亲王哂笑出声,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交给容温,“这是,皇上助你收服脱里的妙计。”

第44章

容温将信将疑的接过所谓妙计, 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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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囊里安静躺着的, 是一绢明黄。

竟是——暗旨。

容温心头大震, 一目十行看完, 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皇阿玛要给脱里赐婚裕亲王府的嫡出格格?”

裕亲王是皇帝最信任倚重的嫡亲兄长,裕亲王府的嫡出格格, 这身份分量甚至比宫中一些不受宠的公主还要重。

“是。”恭亲王道, “脱里之妻病故于前年, 至今高不成低不就,未找到合适续弦人选。而班第,却尚了公主。在娶妻这项较量上, 脱里落后班第太多。他面上不显,心底必是比谁都在意。”

“你找个合适时机,把这交给他, 就说是你看重与他的合作,特地暗中传信京城为他争取来的。他尝到了足够的甜头, 自会为你趋使……本王的意思,你可明白?”

“自然是明白了!”

容温指甲狠狠划过那绢暗旨, 连声冷笑。

先前伪装出来的狂妄戾气,在这一刻, 尽数成真,撕扯着年轻姑娘柔婉秀丽的面孔。

——皇帝不仅想用科尔沁的兵, 还想夺科尔沁的权。

什么愧对于她, 所以为她筹谋, 打算把科尔沁的政权送到她手里,都是鬼话!

皇帝分明是想借她的手,让她以脱里与班第兄弟争位为源头,彻底搅混科尔沁的水。

然后,趁乱而入,包揽大权。

若真遂了皇帝的意,使得威名赫赫的科尔沁完全沦为大清附庸,再无自在血性可言。来日她这个干政祸政的公主,必将被科尔沁部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而坐山观虎斗,真正得了渔翁之利的皇帝,却是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

皇帝真是掐得一手好算计。

连她这颗弃子,都能捡起来,再次拉扯入局。

容温指甲掐进肉里,额角突突地跳,怒极反笑。

“这有何可笑的?”恭亲王不悦问道,他直觉容温笑得古怪,但她暴躁沉郁的面上并未泄露丝毫端倪。

“我在高兴……咳咳……”容温猛咳几声,满脸通红,指着案上的茶水对恭亲王示意。

恭亲王见状,满脸不耐的倒了杯茶递过去。

容温瞅准时机,红着眼,捏着那封暗旨大力凑了上去。

两人手臂一碰,那杯茶水直直泼到了暗旨上。黄绢上的字迹,转眼间便被浸成了团团墨渍。

容温满意一笑,劈手把黄绢并锦囊,扔回恭亲王面前,带着十足恶意道,“方才话未说完,我在高兴……高兴王爷您把暗旨污了,这可等同直接毁了皇阿玛的大计,要掉脑袋的!”

早在黄绢与锦囊扔回自己脚下时,恭亲王便觉不妙,如今看容温这幅‘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面色变幻莫测,难看到极点,咬牙切齿指着容温恨声道,“先前……先前你是故意与班第演戏,意在套本王的话!”

“套话?这可谈不上。”容温眼角恨意流泻,“方才那席话,难道不是您与皇上事先准备好,用来游说我的?”

恭亲王被容温堵得哑口无言。

诚然,这席话确实是为容温准备的。

但前提是,得确定容温在科尔沁境遇不幸。

谁知容温会精成这样,竟在他动作之前,毫无征兆的主动出击试探,联合班第给他下套。

恭亲王盯着污得看不清字迹的暗旨,知晓自己这趟差事是彻底砸了。气怒攻心,呼吸间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异响,死死瞪着容温看了半响方道。

“未曾想本王终日打雁,最后竟被雁啄了眼!你莫得意,也莫忘了——你一身的风光与硕纯禧公主这个封号,究竟从何而来。你姓爱新觉罗,而非博尔济吉特,大清才是你真正的倚仗!”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起来可真腻烦,特别是从你这种人嘴里出来。”容温半讥半讽,露出今日第一个畅快笑意,“还好,我早有准备。”

“你这是何意?”多罗郡王直觉不妙,今日他算是彻底领教了容温的心机与桀骜,敢毁暗旨的人,胆子能小到哪里去,“本王劝你,莫为一时之气,行差踏……嘶……”

恭亲王话说到一半,倏地面色发青,腹疼难忍,手脚抽搐。他难以置信的指着容温,嘴皮直哆嗦,又惊又怒,“你、你竟敢给本王下毒?想弑父不成。”

“嗤——”容温弯着唇角,慢条斯理道,“王爷莫要冤枉我。我伤了腿,御医开的敷药方子里,有一味药叫羊踯躅。哦,与王爷爱加在辣锅子里调味的莺粟壳一样,都是产自西南。我好奇这羊踯躅会不会与莺粟壳一般,也是道调味上品,便加在了茶壶里。”

一听‘莺粟壳’与‘西南’这些词,恭亲王便悟过来了,容温这是在为先前他用莺粟壳戏弄科尔沁部无知一事,讨回公道。

“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账……”恭亲王有气无力骂了一声,唇色乌白,“立刻给本王传御医来,本王便不追究此事。”

“没有御医。莫要忘了,先前是您做主,替我把所有御医逐回京城的。对了,我为了磋磨那些御医,还特地交代要押他们往最偏僻泥泞的草原徒步入京。科尔沁这般大,泥泞草原处处都是,这人也不知被押到哪里去了,肯定追不回来的。”

容温笑得幸灾乐祸,眉眼飞扬,“倒是有蒙古大夫,您放心让他们给您解这剧、毒吗?”

“剧、毒?”恭亲王惊得变了调,瞪着容温“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容温见状,好心好意解释道,“羊踯躅,《纲目》 弘景曰:羊食其叶,踯躅而死。所以,又名闹羊花。”

“王爷喝了羊踯躅叶泡的水,竟撑了这么久才发作。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容温真心实意夸道,“您这身板比羊硬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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