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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管仲在《国诵》里写的,王夫人至今还记得,王琅小时候背诵经典时的模样,他彼时还小,背得流利,意思却记不下多少,王夫人的水平也就那样,指点不来儿子功课,只让他多听先生的。

王琅学得很用心,从只会背到懂道理,从开蒙一路进了国子监,读书人学的从不仅仅是八股文章,还有大把大把的道理。

王甫安把道理都扔了,但王琅,他说他都记得。

礼义廉耻、忠孝仁爱,他不愿辜负的十年寒窗苦,并不是为了功名,而是要对得起先生教的道理。

王夫人没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你说得对,我自己的儿子,我要信他,我信他!”

“既信他,就别拖他后腿,这条路难走,我们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金安雅道。

王夫人握着金安雅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这两年,生活全变了,金安雅也变了,这个儿媳妇,王夫人以前是不喜欢的,现如今,顺眼多了。

不止王夫人看金安雅平和多了,王琅与金安雅的关系也不再那么僵硬,不管出于何种心思,王家最落难的时候,金安雅没有选择和离,她也在用心跟这个家过日子,王琅记这份情。

来了蜀地之后,两人交流多了,金安雅自然清楚王琅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也就信他断不会行那等糊涂事。

至于风险,人这一辈子,不都是搏嘛。

搏功名,搏前程,搏心中的一股气。

她还是金家大姑娘时就不怕搏,敢主动横插一手抢王琅,现在,难道还豁不出去了?

估摸着时辰,等外头医馆开门了,金安雅让丫鬟去请大夫。

这丫鬟是金家陪嫁,当初离京时原是都要遣散了的,就这傻丫头说什么都不肯走,一路追到了渡口,最后也就留下了她。

大夫前脚进门,后脚王夫人就哐当一声摔了水盆子。

“我没那样的儿子!我没脸见列祖列宗!他死了拉倒!”王夫人厉声大叫。

大夫被吓得白了脸。

观望着王家动静的衙役听着院子里两婆媳从一个骂、一个劝进展到互相大骂,叮铃哐啷的,他赶紧回府衙回报乔靖去了。

第917章 当个乐子

王家婆媳的这一通吵,闹得整条巷子都知道了。

王家在保宁置的这小院子,左右邻里多是商户,做买卖人家的女眷,热情如火,泼辣也如火,王家在其中颇有些格格不入的味道。

一来,王家是外来户,二来,他们是读书人家。

王琅一个教书先生,平素最是温润,待人客气又有些疏离,王夫人和金安雅也是不吵不闹的,便是婆媳争几句,也断断不会闹得叫人知道。

结果,好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伙儿听了半天,才知道读书人家吵架的方式是这样的,哭是真哭,骂也是真骂,偏生不带一个脏字,句句都拿书上的话压人。

不过,再是引经论据,吵到了最后,还是要翻旧账。

从王甫安当初做的那些丢人事儿,一直骂到金安雅嫁进来的前前后后事儿,王夫人骂王琅白念书了,金安雅骂蒋慕渊毁王琅前程。

骂了两刻钟,算是把旧事在骂架中都说明白了。

毕竟,那些都是家丑呢。

王家迁居来蜀地,与京城隔了那么远,其中缘由,王家自己从来不提,左邻右舍还真不知道。

这会儿,算是听清楚了。

乔靖得了讯息,使人去巷子那儿又打听了一番,便晓得那两婆媳闹得有多凶了。

他叫来了季同知,问道:“你觉得王琅的娘和婆娘都什么样的?”

季同知抹了一把汗。

虽是王琅主动拜访,但也是季同知把他引到了乔靖跟前,季同知不想看王琅平白丢命,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与王甫安也算认得,他当时的确做了那些事儿,”季同知道,“王夫人本分,她不赞同王琅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她男人死了,最后肯定还是当娘的拗不过儿子。

至于王琅媳妇,她们婆媳互相不顺眼也是必然的事儿,大将军您想想,当初要不是他媳妇在王琅议亲时横插一脚,王琅娶了徐侍郎的侄女,王家会到这一步?

没有这个儿媳妇,王琅今年八成就高中了。

这事儿换哪个当婆母的能好看儿媳妇?王琅记恨蒋慕渊,王夫人势必记恨儿媳妇。

之前就是面子上平静,这回正好有那么一个事儿,新仇旧恨全出来了。

说白了,寻个由头吵架罢了,王夫人也不可能真看着儿子病死。”

乔靖听完,嗤的笑了声:“你倒是挺懂女人之间的破事儿的!”

季同知搓了搓手,笑了:“大将军您练兵打仗,而我,在府衙这么多年,办的案子里有大半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见得多了就知道了。”

乔靖听着颇有一番道理。

他虽不了解王家人,但王琅对他投诚,家里没一丁点反弹,他反倒是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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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造反,掉脑袋的事儿,他在蜀地耕耘了那么多年,一朝起兵,都还有官员不肯附和、抵死不从的,王家说上船就上船,不可能。

乔靖想了想,道:“还是他媳妇上道!你说她是原太常寺卿的孙女,那还真是低嫁了。”

说完,乔靖让人备了两锭金元宝,让季同知给金安雅送去。

“蜀地大老爷们不懂京里女人喜欢的货色,就给金子,她喜欢什么样的首饰自己打去,”乔靖哈哈大笑,“让她好好给王琅吹吹风,跟着本将军好好干,他要什么有什么,读劳什子书!”

季同知到王家时,那两婆媳似是吵累了,正是暂时的平静时期。

金安雅的陪嫁丫鬟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叨叨个不停,句句刺王夫人,气得王夫人甩了房门。

被请来大夫听了一早上的婆媳骂架,硬着头皮给王琅开了方子,而后撒腿就跑。

季同知传了话,送了礼。

金安雅面上大喜,说了不少恭维乔靖的话,这才送了客。

她转身进屋子里,王琅刚好醒着,整个人看起来虚得厉害。

金安雅把金子往桌上一丢,看也不看,只上前给王琅换额头上的帕子。

王琅咳嗽了两声,道:“连累母亲与你也来唱这么一出戏……明明不是这性子的人……”

“我原就是这性子,我在京中多跋扈啊,”金安雅说得满不在乎,“就是难为母亲了,她这一辈子,都没这样与人吵过吧。我这会儿是想到王玟的好了,她若在,我与她能吵上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反正王玟有劲儿,不怕折腾,也就不用累得母亲受这罪了。”

这话说得王琅笑也不是,叹也不是。

金安雅见他如此,道:“我是真不为难,你都能与他们虚以委蛇了……”

都是在做为难自个儿的事儿,谁都不容易,谁也都没那么难。

王琅想了想,示意金安雅凑到跟前,压着声儿与她道:“你去福祥金楼打首饰,找贾大娘,跟她说,人还有一口气,在离这儿一个时辰左右的某个县衙里,门槛外的地上我留了些血迹。”

金安雅郑重点了头,王琅给多少讯息,她就传多少,没有告诉她的,她也不多问。

当日下午,金安雅就带着金子去了福祥金楼。

一刻钟后,王夫人赶了过去,婆媳两人在金楼里又大吵了一架。

金安雅又哭又叫:“我堂堂太常寺卿的孙女,我在京中吃喝用度什么样?现如今又是什么样?我闺中穿金戴银,什么都用最好的,现在呢,我那么多银钱都被你们王家花了,我拿金子打首饰怎么了?我不打,留着给你吞呐!”

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哪怕知道是装给别人看的,但情感投入上是真真切切的,她险些厥过去。

金安雅也有些怕,担心王夫人顶不住,结果,王玟冲进来了。

王玟就嫁在保宁,上午听了些消息,她不管对错是非,也不知道王琅投乔靖是好是不好,她就只怼金安雅。

姑嫂天敌,说的就是她们两个。

王玟冲锋陷阵,金安雅有了对手,王夫人倒是能歇一歇了。

福祥金楼外,季同知听得牙根都痛了,再传到乔靖耳朵里,换来了乔靖的大笑。

读书人家,撕开了脸面,和他们这些**子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王琅虽然没什么用,但留着当个乐子倒也挺好。

“他要躺多久?”乔靖问季同知,“不是要报仇吗?让他早点儿来府衙报到。”

第918章 救不得

王家女眷们的这场争锋,最终以金安雅的胜利结束。

王玟气得浑身抖,奈何她已经嫁出去了,婆家那儿得了信也使人来调和,最终劝住了。

王夫人亲自送王玟回婆家。

王玟路上依旧骂骂咧咧的,王夫人啪嗒啪嗒掉眼泪,旁人看着只觉得可怜,可转念想想,这事儿归根结底是王琅选的,王夫人再难过,也拗不过“齐心”的儿子、儿媳。

王夫人自知是大戏一场,自然不会把金安雅那些故意说出来的话放在心上,叫她泪流满面的,更多是因为王琅的处境。

与虎谋皮啊!

事成了自是荣耀万分,可一不小心,命折在里头了。

而且,在事成之前,如此投敌之举,被骂得祖宗十八代不得安宁都是轻的了。

恨,王夫人是真恨。

王甫安不兴那些混账事,他们一家还在京,王琅今年能参加春闱,不管与不,起码不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她当然为儿子的选择而自豪,但同时,担忧也是真真切切的。

福祥金楼里,金安雅大手笔地定下了一整套饰头面,她做东西讲究,金银要用的恰到好处,那股子细巧精细的劲儿,与蜀地的饰不是同一种类型的,她就这么花了大半天工夫,又是画图纸又是讲解,才叫金楼师父们知道了她的喜好。

贾大娘一直陪着,她如今在这金楼里做个小管事,如此大买卖自是半步不走开。

趁着添茶,贾大娘示意金安雅,外头盯梢的人还在。

金安雅心领神会,一笔一笔描得越仔细了。

饰做得了,消息也递了,金安雅才欢欢喜喜回自家院子。

季同知的人到金楼一打听,转头又告诉了乔靖:“做东西是真讲究,不愧是京城大家出来的姑娘,眼光就是与众不同。”

乔靖哈哈大笑:“她祖父也就是做到了太常寺卿,与真正的京城勋贵世家根本不了,你们只管跟着我,等我们打下京城,叫你们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京城风貌,到时候,那些世家女子,不还是由着你们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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