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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地站住脚,叫她:“冯冯。”

“别这么叫我。”

“你告诉我怎么叫?”

“叫我冯清辉,”她转过来身笑了,笑容客气又礼貌,特别像偶尔他带她去参加宴会,她对那些人的那种笑,挑不出毛病,但又没多少诚意,特别官方的表情,“我爸妈又不是没给我起名字,你叫那么亲昵可不好,以后记得改一改……哦,也没什么以后。”

地板被擦的锃亮,光可见人,细高跟与黑色的皮鞋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初旭一瞬不瞬看着她,有些话在嘴边绕了几个圈子,他没说,只吩咐:“众创那件事,挂名的人这边以后还是我帮你打理,有尹特助特别关照着,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工作。有什么难题就开口,别自己跟别人去喝酒,女人喝多了容易吃亏,那些想方设法要跟你吃饭灌你酒的人,一定千万小心,最好敬而远之……少吃辣少吃凉的东西,你左膝不好,别那么早就穿裙子。”

冯清辉背对着他而站,静静听男人说完,故作轻松道:“你没听过这句话:这个世界上最能挨冻的两种生物,一个是北极熊,另一个是女人的大腿……我的腿那么漂亮,当然要露出来,不然怎么吸引雄性。”

“你不用腿就能吸引雄性,用腿吸引这种方式,更容易给自己招惹麻烦。”他别开眼说。

冯清辉不再等他,兀自往外面走,刚出大厅,听到身后沉重急切的脚步,瞧见她才放缓速度,坚持的语气:“我送你。”

第52章

冯清辉看他, “你大概是最称职的前夫。”称呼变换太快, 她自己想到“前夫”两个字不由自主愣了愣, 而被叫的那个人, 脚上动作更是一顿。

冯清辉的高跟鞋很靓, 买了许久,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衣服搭配,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束之高阁,今天拿出来穿, 很漂亮, 很完美, 只是不怎么上脚, 她其实在鞋柜试穿时就发觉不舒适,但因为款式喜欢就买了,没走几步路,脚后跟发红。

她隐忍着,出一楼大厅时,两人前后脚, 迎面进来两个穿蓝工作服的装修工人,裤子破了,大小不一的洞, 上衣多处挂着干了的白色石灰粉或者彩色油漆污渍,往外走时,对方三脚架碰到玻璃门,顾初旭抬手撑了一把。

冯清辉站在门外扭身旁观, 等他出来才继续往外走。

他默不作声开车门请她上车,等车子从民政局离开,扭过头对她说:“你今天很漂亮。”

冯清辉眼尾余光扫向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盯着空旷的柏油路不讲话。

“你是不是准备拿了离婚证就翻脸不认人了,以后跟我形同陌路,把我当仇人。”

冯清辉瞥他一眼,“难道我们还要做朋友吗?离婚的夫妻,自然不能做朋友,那样多奇怪。”

“你不是说,展静觉得我俩能走到一起就是两个奇葩?”顾初旭默然须臾,忽然这么说。

她就这么呆愣了几分钟,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时,食指一直不自然地翘着,定睛一瞧,“手指怎么冒血了?”方才那个话题便被悄无声息的结束。

顾初旭随着她的视线往指尖扫了眼,“没事,刚才不小心碰了一下。”

“被三脚架?”

“嗯,让钉子划了一下。”

冯清辉没再说什么,落下车窗,手臂支在上面。顾初旭的手指,一直是比较可怜的存在,他刚开始学做饭的那段时日,隔三差五都会被削皮刀削破,轻则去一层皮,重则一层皮加一层肉。

冯清辉作为五体不勤的那个,经常会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叹气:“我们可以出去吃的,做饭太麻烦了。”

顾初旭会说:“没有很麻烦,最多再等几分钟。”

没有什么比一个会做饭的男人,更算的上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一路无话,车厢里寂静的连引擎声都显得聒噪,到了闹市,两个穿黑色制服的城管在整顿临时摊位,摊主觉得城管坏,城管觉得摊主无赖。各自从自身利益出发,让人挑不出对错。他们被马路中央的车子堵了片刻,冯清辉趴在窗口,跟驻足的行人一样,眼巴巴的看热闹。

车子快到咨询室的时候,她忽然道:“前面药店停一下。”

顾初旭看看她,“怎么了?”

“买几片创可贴。”

“我没事,”他脸色忽然变得生动起来,柔和着阻止,“现在已经止住血了。”

冯清辉视线淡淡地从他脸上扫过,“高跟鞋磨脚,我只是去买创可贴粘脚后跟。”

顾初旭沉默了几秒,旋转方向盘掉头,车子停到来往不断的非机动车道,他还没拉手刹,冯清辉解开完全带下车,她率先推门进药店,顾初旭延迟了几秒钟。

导购穿着粉红色类似于医院护士服的衣服,正站在药柜一旁给冯清辉做介绍。

“要什么样的?”

“都有什么样的?”

“防水的和普通的。”

冯清辉想了想,“先拿防水的我看看。”

导购递过来一个两头粉红中间类似三九感冒灵那个绿色的方形盒子,“六块五,五片装,云南白药,防水超薄型,效果很好。”

顾初旭视线盯着冯清辉,手臂支着柜台耐心等候,她感觉到注视,回头看了他一眼,蹙着眉说:“我贴脚后跟的,拿最便宜的那种。”

导购旋即弯下腰拿出旁边的一盒,“五块五20贴。”

冯清辉接过慢吞吞看了几眼,忽然又说:“还是要贵的这个。”

导购笑了笑,那笑容好像在说,女士您真纠结。

她走到门口付账,几块钱而已,顾初旭也没想着抢先付,两人间距不到一米,他侧身瞧着这边,冯清辉低头拿着手机沉默。

导购在这时突然问:“有会员吗?”

冯清辉愣了愣,嘴巴比大脑的反应要快:“有。”

“手机号?”

“1875336xxxx,”她犹豫了会儿才回答,以为就此没事,导购在这时却又多余问了一嘴,“顾先生吗?”

她脸庞忽地一热,极不自在地答应了声“是”,顾初旭神色如常地看她,一直到出门都很正常。

冯清辉默默走着,到车里才此地无银似的解释:“过段时间我再用自己的手机号办个会员,好像是以前某次留了你的联系方式,一直也没改。”

顾初旭说:“你不用急着划清界限,我觉得很正常。”

“哪正常?”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并不是去趟民政局就能一刀两断,生活中的琐事牵连太深,比如一些会员卡,银行卡,有的是用你的身份证办的,有的是用我的,安全起见,肯定要分清楚,我建议你最近找时间再回家一趟,我们抽出一天的时间理清楚……对了,你还有很多东西在家,什么时候去拿,我带你过去。”

冯清辉闷闷地说:“那些东西你处理了就行,衣服鞋子什么的,统统不要了。”

“一些证书也不要了,毕业证学位证之类?”

“……当然要,”她眨眼想了想,“我不记得塞哪了。”

“我回去找找,找到再给你。”

冯清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听他的。

顾初旭把她送到地方,这人敷衍着打了个招呼便溜了,语气跟表情都是极不耐烦的样子。

目送玫瑰色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落下座位昂着脖子休息,甚至迷糊着假寐片刻,被车窗外呼啸而过的电动车彻底惊扰,他展开手臂,不经意碰到副驾驶座上的东西,顿了顿,从椅背根部掏出来,七个黑色的大字映入眼帘:“云南白药创可贴”。

他捏着药盒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忽然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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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玉性子比较粘人,隔三差五就会主动光顾顾初旭的单身公寓,有段时间甚至把他的办公室据为己有,他有些无奈,曾对她表示:我很忙,希望你克制一下思念,我们周末见面,其余的时间各忙各的。

祖玉特别受伤地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哭了,她深刻知道女人眼泪的魔力,所以平常不会哭,只会在关键的时刻落泪。

后来顾初旭收拾好她的小东西,从书本电脑还有她故意遗漏在这里的饮水杯子,她看着整个空荡荡的办公桌,陌生又难过。

她哭了,没用。

甚至在被撵走的几天后,她故意跟着同班男同学去喝酒,喝大了,但是神智还算清楚,她拜托朋友用她的手机给顾初旭打电话,就说她喝的神志不清,看看顾初旭会不会过来接她。

这男人当时特别严肃,电话里说:你俩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选择跟异性喝酒,又选择喝醉,那就说明你们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再有,她喝醉了知道找我,也说明并没醉,是在装醉。

祖玉被当场揭穿,红着脸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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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同喝酒的人,还真有一个暗恋她的男孩子,从大一一直到那一刻,一直都在默默守护她,祖玉对他没有感觉,这一点让彼此都很无奈。

祖玉被挂了电话,抱着膝盖蹲在马路上哭泣,一路上走走停停,那个男孩子始终不离不弃,就在走到学校篮球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特别生气地问:祖玉,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不管我怎么做,你都看不上我,是不是?

祖玉当时被问的哑口无言,感情这东西,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不听大脑使唤,并不是想爱上谁就爱上谁。她不喜欢这个男孩子,也知道这人喜欢她,所以她才会选择找他。就像男人并不介意自己多几个老婆,好多女人其实也并不介意自己多几个备胎。

孤独无聊的时候,受情伤的时候,可以享受一下被追求的快感,可以肆无忌惮地从不感兴趣的男人那寻求温暖,且不用作感情回应。

她曾经问顾初旭爱不爱她,顾初旭认为爱不爱这个词太沉重,不要轻易脱口而出,那些时时刻刻把“我爱你”挂嘴边的人,其实每次说出口,都没有经过脑子,他说完沉默了许久,又感叹:可惜你们女人并不明白。

祖玉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说‘你们’?”他听了闭口不答,愈加沉默。

那晚回到学校早过了寝室的门禁时间,祖玉跟着那个男生去了实验室,复式双层的实验室,孤男寡女,她合衣躺在二楼办公区的一张折叠床上,蜷缩着身子跟男生聊天,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苦情少女,昂求他想办法让顾初旭过来。

男生不解地问她,这个男人都这么做了,你还想跟他和好吗?

祖玉郑重地点头,她说,我比那个女人不差什么,唯一差的点是相识太晚,几年跟几个月这么一比较真的一文不值,所以我在试着理解他。

暗恋他的男生从始至终皱着眉,坐在床沿边没有一丝一毫的逾越行为,后来要了顾初旭的手机号出去打电话,不知道交流了什么,很久之后才回来,说顾初旭答应了过来。

她基本不抱有什么希望,没想到男人还是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出现在实验室门口,一楼入口那站着,男生走了以后,他沉着一张脸并不上楼,好像上了楼就不能撇清,恪守着自己的原则本分。

钟表滴答滴答地走动,祖玉被冻得指尖冰凉,静静等他过来安抚,从心怀期待一直等到心如死灰,在那个漆黑漫长又冰冷的夜,那种绝望感永生难忘。

那个男人在一楼站到天色朦胧着要亮不亮时,抬手把香烟熄灭,一声不吭转身就要走。她哭着追下楼,站在楼梯台阶上,问他有没有改变想法,问他是否还坚持最初的选择,对方只是淡淡解释:我之所以过来,只是心怀愧疚、不安,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好自为之。

祖玉声嘶力竭质问顾初旭,自己究竟差在哪里,顾初旭回应她的答案是沉默,而后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

赵秋芬在知道那晚的事情后不禁唏嘘,问过一个问题:你是否心疼过那晚辜负的小男生?

祖玉笑了,对于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去心疼,且心疼这种东西,装不来的。

第53章

高馨丽电话中向冯清辉诉苦, 说她因为生了孩子没办法出去工作, 一个月嫂照顾不了, 两个月嫂请不起, 更不想降低生活质量, 所以她跟尹峰最近频繁吵架, 尹峰说她变了,固执不知道变通。

冯清辉说:“恋爱的时候他就应该清楚你什么性格,以前觉得那些无所谓, 现在又觉得你固执, 不是你变了, 是他的心态变了。”

她一直没坦白告诉高馨丽尹峰在外面有女人的事, 提醒暗示了几次,似乎高馨丽并不想往这方面猜,冯清辉不相信作为妻子,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有外遇,可以完全觉察不到,不傻, 脑子也不存在问题,只能说不想知道,不愿意知道, 不敢承担后果,所以不去深究。

晚上回到家中,冯清辉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慢吞吞走过去, 盯着田瑞兰的身影看了半晌,嗫嚅半天才说:“妈妈,我离婚了。”

噼啪一声,锅铲撞到平底锅上,田瑞兰僵硬了背,转过身看她,脸色震惊。

她故作平淡地说:“当今社会离婚很正常,双方经济独立,谁也不想迁就谁,我觉得这是好事,说明女性的地位在逐年提高。”

田瑞兰反应过来,低声斥责:“你别对我说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为自己打掩护……真离婚了?”

冯清辉从兜里掏出白天刚从民政局拿出来还热乎着的红本本,摊开放桌子上,“我们协议离婚,没提前告诉你们是害怕你们会阻拦,但我想,一直住家里,肯定很快露馅的,以后爸爸不要动不动就叫顾初旭来家中吃饭,既然离婚了,还是撇清关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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