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1)
她也无意端什么冰雪真君的架子,便与那些真君随意交谈, 言语间往往言近旨远,倒令他们真心钦佩起来。
正言谈间, 只听玉版又响,道“上玄天无极门普照天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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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门是本次法会东主,普照又是积年的化神天君了, 在诸界内声名颇着,故而许多原本三两交谈的修者们顿时纷纷趋身上前拜见。
苏长宁却还是不远不近地站着,眼神望了过去,并未挪动脚步。
金色光华散去,只见那普照天君果然还是如同昔年一般,一身锦绣辉煌,身周散发着毫不收敛的绝强威压,左右两排美姬或持扇或奉如意、玉印,婷婷袅袅地随侍在旁鱼贯而入,好不威风。
其中一个姬妾看起来有些面熟,苏长宁定睛看去,竟是当年在紫霄派中与自己有些首尾的君宛烟。
她此时轻纱敝体,神态婉媚,随着普照言动格格浅笑,看起来哪里还有当年道骨,与其他伺候他的炉鼎侍女们,全无分别。
苏长宁心念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可却极快地一闪而逝,就连她自己也未捕住那刹那灵光。
诸天万界中,普照天君一向十分做派,各小界域、宗门中奉承他的修士也十分不少,此时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众人迎了进来,目光却在远处的苏长宁身上顿了顿,才移开了去。
“苏真君,那位普照天君,在上玄天中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出手阔绰,向来不啻提携后辈,你若与他结交,想必于修道一途,颇有进益。”旁边先前与她相谈甚欢的一名小界域真君见了,便小声对她说道。
苏长宁笑笑,并不作答。
那真君见她无意,轻轻摇了摇头,便自上前去了。
穿廊而来的君宛烟自然也看到了独自孑立的苏长宁,眸色似乎深了深,却在下一刹那移开眼去,换上了惯常对普照的媚笑。
普照的到来瞬时间让瑶池中热闹起来,虽然他并非本次主持法会的天君,也引得原本四散在瑶池中闲谈的修士们纷纷随他进入了论道场中。
苏长宁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也走入了道场。
也不知这处是无极门哪位辟下的界域,除却外间曲折蜿蜒的亭台楼阁,居中的道场也十分阔大。当中一座仙池足有数里方圆,其中云雾之气间,金莲亭亭、玉叶挤挤,流光溢彩,十分富丽。
径自行至道场右首莲座前,等美姬为他用兰汤擦过后,普照方才振衣落座,看向众修士,道:“诸位能来此,想必都是青年才俊。即是济济一堂,不如……”
说着他微微侧头,便见一位姬妾手捧金盘袅娜上前,其中竟是数排金樽,“不如便与本君,共饮此杯。”
话音未落,也不见普照如何动作,那些金樽便如同活了一般,自行飞到了各位修士身前。只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这金樽仅得一十二只,有未得到金樽的,竟当下便埋入了二心不提。
待众人接了金樽在手,普照一面转动着拇指上光辉熠熠的灵霄真石巨戒,一面续道:“不过如此盛事,怎可无人祝酒。不知——紫霄苏真君,可为本君代行此职?”
他此言一出,有些才与苏长宁相识的真君,便蓦地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接着又露出了然的神色。
这位苏真君容貌出众,如冰似霜,普照又是出了名的好女色,此时无异于暗示了什么。
苏长宁不知普照口出此言有何目的,接樽在手,正要开口,就听外间玉版又响。
“上玄天无极门酉阳天君到——”
一时间因普照而投在苏长宁身上的目光尽数收回,转而向外间看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次法会的司会人酉阳天君。
他虽不是法会主角,却该是法会上最为重要的人物。
酉阳天君是无极门中积年天君,化神甚至早在普照之前,向来持重中正,处事公允,不管门内门外都比行事霸道又有好色之名的普照声望更胜一筹。
众人畏惧普照,却敬服酉阳,有不少修士,便是为了在法会上能受他点拨一二,结下些善缘而来的。
此时他一来,全场便静了下来,先前普照和苏长宁的小插曲,皆被心照不宣地遗忘了过去。
酉阳与普照不同,就那么平平常常地进了内场,一身灰衣道袍,须发灰白,周身并无丝毫威压气息,看起来与那些植丈田边的凡间老叟无甚区别。
只有他手中托着的一枚金色八卦镜,宝光熠熠,灵光隐隐,望之便知非常。苏长宁眼界犹在,细看之下便即断定这是一件被祭炼得十分圆满如意的灵宝。
不见酉阳如何动作,就见他身形出现在了正中莲座之上,开口道:“诸位。”
不过是一句寻常话语,听来却如钟似磬,令闻者识海皆为之一清。
“见过天君。”众人纷纷起身,稽首为礼。
酉阳点了点头,翻手结印,八卦镜顿时脱手飞出,凌于莲池上空,投下万千金霖光华。
“钧天法会,始!”
一时间先前的波澜尽去,道场中显出几分凝重来。
笼在光华之中的八卦镜,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后,突地快速转动起来。
只听酉阳说道:“贫道有幸躬为本次钧天瑶池之会司会,不知诸位小友,打算如何论道?”
这一问,叫众人都有些意外。
修行到他们的境界,法会多少也都参加过,其中静坐论道谈玄之时不少,说是“论道”实则手底见真章之时亦甚多,不过就此两端罢了,酉阳作此一问,倒有些古怪。
“天君之意,不知是文论,还是武论?”其中一名散修出身的真君,当即便问了出来。
没想到酉阳却是有些失笑的样子:“今日既由贫道僭主,不妨请诸位小友一试本门此宝,且来一回‘镜论’。”
镜论?
连苏长宁亦是闻所未闻,目光转到道场之中的八卦镜之上,倒是有了些许头绪。不过此地无法调用神识,也只能等酉阳继续讲解下去。
“此镜名为钧天八卦,乃是本门至宝,可数往知来,勘断贤愚。”酉阳说的颇有几分自夸之意,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才道:“到底口说无凭,诸位想必对论道之法亦有所不知,不若请哪位小友上来一试。”
先前那名散修真君闻言,立刻由蒲团上站起身来,“静宣天罗恒,愿来一试!”
酉阳颔首,示意接待弟子引他进入道场中央莲池之上。
罗恒在莲池之中平台方自站定,金镜中便涌出一团金光,将他全身都笼了进去。
时光流逝,金光久久未散,莲池中静可闻针,众人由屏息以待,渐渐变得有些疑惑起来。
苏长宁凝目望去,钧天八卦镜宝气辉煌,灿然庄严,在修真界中却从未有过名目,仿佛无极门中哪位天君新炼制出的宝器,可此时发动起来,其间却有一股异样古朴沉重的气息萦绕,或许另有玄机。
罗恒没有丝毫声息发出,裹在他身周的金光积聚流泻,渐渐由池中蔓延而出,向道场周遭流去。
莲座之上,酉阳面色不改,微抚长须,目光辽远,似乎不在场中。
虽在座的多是修为有成的高阶修士,但一入此境神识就被封住,恍若凡人被布蒙住了双眼,纵使面上不显,此时不免有些难安。
又过去良久,炫目金光方才渐次弱了下来,罗恒身影从中慢慢显出,才令其余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金光甫一离体,罗恒就如脱力一般瘫软了下来。
元婴真君之身,能在如许时间内就被耗竭至此,实在不可思议。
旁边的无极门弟子似乎并不奇怪,有素地上前搀扶。
“不……不……是我……是我错了……”瘫倒在地的罗恒却显然失了神智,口中喃喃不停地重复着不成句的只字片语。
须知他以散修之身成就元婴,意志、道路之坚定远过于有宗门依仗的天君们,可如今分明是被击溃了神志,才会如此失态。
在钧天八卦镜的金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恒被无极门弟子扶了起来,眼神竟是涣散,哪里还是先前意气风发、修为有成的真君。
酉阳对那弟子点点头,示意他将罗恒扶到一张椅上安置好,才问道:“不知这位罗小友,在溯光之中所见为何?”
酉阳的语气平缓,听起来却令人有种不由自主开口向他吐露一切的冲动。
罗恒似是在他的语声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又过了片刻才颤抖着声音答道:“是……是枭桀……”
魔尊枭桀!
这二字一处,全场皆是为之一震。
魔尊枭桀,乃是千年前有名的凶神,无门无派,散修出身。传说他因缘际会得到一本上古魔修法门,以阴血入魔,籍攫取他人精血补益自身,不过百年便成就魔尊之身,进境之快亘古未有。阴血秘法极为凶残,枭桀修成魔尊,不知多少道门修士折在他手上,死状凄惨。
只枭桀凶名太着,修成魔尊之体未久,就有当时道门几位天君为修真界除害,设局将他击杀当场。
那几位天君既有道门正宗长老,又有而后修成合道的前辈高人,断无错断枭桀生死之可能,枭桀必定在当年已然殒身伏诛。
可此时罗恒在金光中所见的魔尊枭桀,又所从何来?
第137章
钧天法会(二)
莲座之上, 酉阳面上未有丝毫异色,仅是颔首道:“原来如此。竟是枭桀。”
他手抚长须, 沉吟片刻后才续道:“如诸位所见, 这枚钧天镜, 正能映照修士内心, 反照根本,再与镜中过往典籍有名的前辈修士交接,以论证己道,坚定道路。可惜罗小友……不过魔尊枭桀,的确可怕非常,也是人之常情。”
他一句未竟,却是罗恒心志未坚的言下之意。
酉阳轻巧一言,令在座众人心中皆是波澜大起。
虽罗恒之状十分可怖,但能与那些仅在典籍简中闻名的前辈高人对面论道, 又是何等珍贵的机缘!
当即便有几名真君站了起来, 纷纷表示想要一试钧天镜。
酉阳掀须而笑, 一一允了。
接着便见钧天镜飞速旋转,带起一片残影,分出数束金光刷落, 将进入莲池中央的真君们各自笼住。
有了先前罗恒的前车之鉴,这些进入钧天镜中的真君们都十分小心, 是以在金光退去时都不算十分失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其中一人恍若醍醐灌顶,甚至顾不上与酉阳告辞, 便向外间赶去,竟是急着闭关去了。
又有一人,不论边上熟识的真君如何询问,也都苦笑不语,不知在钧天镜中究竟见到了哪位前辈,又得了什么样的教诲。
苏长宁并没有太关切他们,只是觉察到钧天镜中传出的古朴威压,似乎又微微增强了些许。
随之进入的这几位修士仿佛各有所获,令场中众人皆难免不为之心动,很快又有数人进入莲池,投身镜下金光之内。
无极门用意难明,苏长宁本不欲蹚这趟浑水,却在感觉到钧天镜旋转间传来的熟悉气息后,随之亦从蒲团上引身而起。
酉阳见众人纷纷入毂,抚须但笑不语;另一边普照意态恣肆,就着身边美姬的手饮酒不停,皆是仿佛一切都在算中一般笃定。
谁知,下一刻即变生腋下。
不知哪位论道者进入钧天金光之中刹那,普照身边一条人影竟突地暴起,抢在她之前向光束中投了进去。
酉阳见状,向普照处看了一眼,却见他身边伺候的美姬,不知何时已少了一人。
普照不以为意,只是垂下眼笑了笑,身边复又有新的美姬上前,补上了空缺。
道场中其余之人此时沉心于镜中世界,并不曾多加留意,哪怕觉察到有人进入,不过也当是哪个迫不及待的论道者罢了。
金光及身,竟恍若绝大威压降临,令苏长宁不仅无法如常感知身周事物,甚至连眼前都是一片空茫。
时间流逝,眼前才如同被徐徐展开的画卷一般,渐次出现一片绝大无垠的空白。
周遭感觉不到一丝活气,连虚空中的气机,皆是静止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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