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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眼神复杂地看向这两个一直陪着自己的丫鬟,说了声“抱歉”之后,便带着孩子离开。

侍卫闻风赶过来,盛礼带来的人都像是有身手的,很快便和侍卫缠斗在一起,他们三人便带着孩子一路退出去。马车早早的就在门外候着,接到人之后,车夫便抄了一条近道快速驶离。

许是有些颠簸,两个孩子都被吓着了,不安地挥动四肢,小脸皱在一起,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沈棠不听地轻拍他的背部,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孩子渐渐安静下来。

盛礼看了半天,问她:“这孩子就是那位世子爷的吗?你可是把人家孩子都一起拐过来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别等会将你送出去,过不了几天你又被人抓回来。”

“可能会去晋国。”

“去晋国做什么?”盛礼捡了两颗花生,剥开之后往嘴里扔,半是试探,“莫不成你在晋国还有什么亲人不成?”

沈棠低头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说起来,我也是晋国人,你若是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和我一起。”

“你是晋国人,怎么在魏国的地界上做生意?”沈棠身子后倾,动作里头带了几分防备的意思。

“做生意嘛,还讲究地方不成,只要有钱赚,什么地方都好。再说了,我也不全是为了生意,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去做。”盛礼将花生壳往桌子上一扔,看向沈棠,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我在找一个人,说来也是凑巧,你和这个人同名同姓。”

“什么?”沈棠瞳孔微微收敛。

“我是说我在找一个叫沈棠的女子,她的父亲是晋国的福亲王盛居正,嗯,也可以说是沈居正。”盛礼见她神情错愕,心中便有几分猜测,“你不会刚好是我要找的沈棠吧。”

沈棠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给直接砸中,怀中的孩子动了下,扯住她的衣服,她也从震惊之中回过神,记得自己是怎样的处境,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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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礼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他坐正了身子,笃定地说着:“你就是沈棠。”

说完之后,他自己便先是困惑起来,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先前大皇子预备到汾阳来,虽中途有事回去,但是他听说和这位世子爷同乘一条船很长的时间,两个人总是见过面的,为什么这兄妹二人没有相认?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问:“你见过大皇子么?他也在找你。”

沈棠立即就想到那个男人,之前她在船上见过他几次,但是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因为那时她有了身孕,陆持便不让她随意走动。

她忽然一顿,想起了在船上时,陆持那种种怪异的举动,顿时明白过来。

陆持那时就知道,大皇子是她的兄长,刻意让她避而不见的。

一种被欺骗被隐瞒的愤怒袭上心头,沈棠几乎想要立即冲到他的面前问问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不是非要她匍匐在地,靠着几分他所谓的“喜欢”毫无尊严地活着?

一种忽如其来的疲惫将她击垮,她张了几次口,所有的情绪积淤在嗓子眼,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也无从说起。

那种感觉极为难受,仿佛身体只是一个容器,里面塞满了各种负面的情绪。外界再有一点点的刺激,便会破裂开来,伤得血肉模糊。

盛礼见她这样,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到了城门口,马车忽然被逼停,盛礼好奇地挑开帘子去看看发生什么,沈棠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是陆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日六的料,嘤嘤嘤,今天不更新了,明日十点再更新

第81章

男人恰好站在晨光中, 光线将他的身影拉长, 显得身形越发挺拔,像是一座孤峰, 巍峨中带着几分萧索的意味。

沈棠抱着孩子的手忍不住紧缩,却丝毫没有避开。

陆持的眼神渐渐变冷,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 阴阴沉沉含着威胁, “下来。”

“你说过会放我走的。”沈棠看着他,极力忍耐着。

“呵。”陆持轻笑一声,说得讽刺,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怎么偏偏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你不是还说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么。”

他身后的侍卫皆握住自己身边的佩剑,上前的一步, 做出防御的姿势。

陆持一张脸变得铁青,上面像是反覆盖着一层积雪。他颈间的青筋凸起,衣服下的肌肉紧绷着:“下来, 同我回去,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暗有所指, 眼神从沈棠周遭的人身上慢慢划过。

沈棠疑似福亲王的女儿,盛礼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人带回去, 此刻打断他的话,“世子爷,您这就不厚道, 沈棠是我们晋国人,难不成要我们王爷亲自过来,将人给带回去?”

“这是在魏国的土地上。”陆持提醒他,眼神一瞬间冷到极致,原本清冷的面容染上几分薄怒,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仿佛将所有事情都牢牢的抓在手里,“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盛公子想必不会做无趣的人。”

盛礼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凝重,偏头和沈棠说:“你是怎么惹上这个疯子的?”

“我先下去同他说几句话,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沈棠将孩子塞到盛礼的怀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挑起车帘下去了。

“姐!”叶生急忙想叫住她,怀里的倾喜开始哼哼唧唧,隐约有哭闹的样子,一愣神,就看着她已经下去了。

他原本想下去追,盛礼叫住他,一副老派的样子,“让她去说清楚,不然我们都走不了。”

陆持看见她下来,面容松动些,上前要拉她的手,却被女子轻轻巧巧地避开了。

指尖空荡荡的,顿了顿之后缓慢握成拳头,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女子警惕地看向他,连伪装都是不愿意,眼里写满了憎恶,“陆持,放过我行吗。”

“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陆持牵着一个笑容,下一刻上前,一把攥住女子的手腕,“沈棠,待在我身边,这次的事情我便不同你计较。”

他隐忍着,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沈棠却觉得极为可笑。为什么到今天这步了,陆持依旧就要高高在上地给予她怜悯。

她用力要挣脱开,大手如同长在上面一般,怎么也挣脱不掉,索性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地刺了下去。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将这些年的怨愤全都发泄出来。

金簪刺透布帛,没入皮肉里。

沈棠有种报复的快感,抬起头问他,“疼么?”

陆持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些年我受过的伤害要比这疼上百倍,皆拜你所赐,你满意了吗?”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所以我过去所受到的那些,权当是我自己命不好,是么?”

她的眼睛像来好看,内含外翘,看向别人时眼里含着水光,有种说不出的风情。而现在,这双眼睛都是通红的,里面盛着放不下的哀伤。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世子爷,你想过我愿意吗?我不愿意。我不是没有想要留下来过,陆持,我那时是真的感激你,救了我小姨。可是,我感激就像是笑话一样,一开始分明就是你给小姨下药的!”

沈棠渐渐松开握着金簪的手,簪子吃重落地,留下的血窟窿往外面冒着血,很快染红了大片衣裳。

沈棠看着面前的男子,一贯上翘的眼尾,高挺的鼻梁,略显薄削的唇瓣,五官精致到有几分女气,却生了一双锋利的眉毛,凸显出硬朗来。

在她过去十六年的生命里,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和这个男人纠缠,两个人之间甚至还有两个孩子。她一直是憎恶的,可不得不承认,她也确实是心动过,唯一的那几分心动,都在男人不断欺骗和压迫中,消殆干净。

恩恩怨怨纠缠在一起,此刻她倒是将一切都看开了,眼中多了几分释然。

“陆持,你其实根本就不爱我,你从来就不懂什么叫感情,你只是将我看着你的一个附属品,希望我永远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永远围着里转。你太自私了,但凡是我在乎的东西,你都要一一摧毁去。”

“你但凡是有半分爱我,不会舍得这样对我。”

“陆持,让我走,别让我恨你。”

陆持整个世界都开始凝住,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虚幻的背景,只看见女子的红唇上下张合着,说些什么他听不清楚,亦或是不愿意听清楚。

沈棠相貌没有变化,他却觉得站在面前的女子有些陌生,猛然发现这么多年来,他似乎没有好好的看过她一回。

他记忆中的女子一直是柔顺的,甚至带着一点怯懦,被逼迫时也只是红着眼,伸出自己的爪子想要挠人,却没有什么力道。不管是真情假意也好,总是依附他生长。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带着一股决然与恨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拼命地想要从他身边逃走。

心房那块传来一阵尖锐的疼意,顺着血管向身体的每一处延伸,手臂上的那点疼意也变得微不足道。

他忽然没了底气,眼神晦涩不明,半天才开口,声音像是被树皮刮过,沙哑难听,“我们有倾喜和元洲了,他们需要父亲和母亲。”

“所以又要用孩子来威胁我吗?”沈棠鼻尖酸涩,又哭又笑,“陆持,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们姓陆,你要走可以,孩子留下。”陆持垂眸,下颌紧绷。

倾喜和元洲那么小,她十月怀胎将他们生下来,又看着那么小的团子渐渐长开,他们就成了她的命根子。特别是元洲,从生下来便身子弱,在鬼门关里闯过几回,到现在身子都不大好。他爱黏着沈棠,病时烧红了脸,窝在沈棠怀里喘不过气,这让她如何舍得丢下两个孩子?

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这次若是留下来,她这辈子便都不能离开。

沈棠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里一点点渗出,最后应了声“好”。

陆持恍惚了一瞬间,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在上马车时,回头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风吹过她的长发,声音快要消散在风里,“陆持,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两个孩子像是察觉到什么,开始哇哇大哭,沈棠的整个神经都在突突地跳动着,可她却从来没有一次会过头。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沈棠会这么干脆地将孩子留下。

盛礼有些不确定地说:“若是拼上一把,还是有几分胜算。”

“不了,这是他的地方。”

拼过了又怎么样,他们连城门都出不去。

车轮压过石板,缓慢驶离,哭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沈棠知道,这个地方,她不会再回来了。

————

世子爷回来时,还带着两个孩子。

良辰心头一跳,开口问:“姑娘呢?”

“走了。”陆持说完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两个孩子哭闹不停,良辰和美景将孩子抱过来,哄不停后便要带着他们去找乳母。

出门时,良辰像是听见了一声低问,又像是叹息。

“她会回来吗?”

她转头时,只看见世子爷沉默地坐在暖榻,几乎要与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顿了顿之后,便抱着孩子离开。

屋子里一片沉寂。

第82章

沈棠走了, 像是从来没有里来过一般, 这两个字几乎要成为伯恩王府的禁忌,谁都不会提起。

陆持比往日更加沉默, 这几年他在官场上走得顺,老夫人都奈何不他。私下里老夫人替他相看了不少的人家,都被他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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