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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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持看着她许久,心头压着一块石头,堵得他有些发慌。他是真的没有想过,有一日沈棠会厌恶他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他现在也不敢硬碰硬,将这件事情应承下来,却没有说,会让沈棠离开。

他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他不松口,沈棠便不会离开。

沈棠愿意喂养,这自然是件好事。许是因为亲缘的关系,两个孩子都十分黏沈棠,只要一会没有看见她,就要哭。

小的那个生了几回病,整日里身子都是滚烫的,吃了含了药汁的奶水也不见好,整日里缩在沈棠的怀里哼唧唧的。没人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孩子。

有天晚上,小家伙病得严重,一下下喘着气,将所有人都吓着了。

第79章

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团子, 窝在怀里喘不上气, 沈棠一颗心都是揪在一起,恨不得能替他受过。

大夫过来瞧了一回, 开了一副方子,嘱咐说:“此药药性重,孩子能不能受住不好说, 你们慎重些用。”

这几乎就是在宣判这个孩子的死刑, 她咬着牙,将药方接了过来,让丫鬟们煎药。三碗水煎成半碗, 药汁呈现苦黑色,才端到孩子的面前,孩子便开始哭闹。细嫩的手指头勾着沈棠的衣裳,哼哼唧唧地要往怀里面钻。

他一哭, 沈棠也受不了,跟在后头默默地掉着眼泪,可还是忍着, 强行将药给孩子灌了下去。

中间孩子呛到几回,张着嘴就在哭。沈棠将那一小团抱在的怀里, 不停地亲吻着额头,“不哭了, 不哭了,喝了药之后就能好了。”

她抱着孩子一刻都不敢撒手,生怕一不注意孩子就出了事。每隔了一两个时辰, 她总忍不住伸手去探孩子的呼吸,几次下来,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一般。

陆持一直在外面守着,眸子漆黑快要渗出水来,每次想要踏进屋子里时,又忍了下来,独自在外面焦灼不安着。在沈棠睡着的时候,他进屋子里几次,经常一坐就是大半宿,在女子快要醒来的时候,又提前出去。

几天下来,沈棠几乎是脱了一层皮。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孩子最后平安无事。

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等两个孩子都稳定下来之后,她便开始惦记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她想要离开。可陆持像是预料到她有这样的念头,对院子里的管派更严,她身边人进出都严格了些。

她发现凭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

叶生是孩子快满月那天才过来的。他被救出来那天,身上全是带血的鞭痕。他也没有一个亲人,沈棠倒是想要将他留下来,被他礼貌谢绝了,同村子里的人一同回去。

这次是掐准了沈棠要生产的日子才过来,谁知道他来了之后才发现,孩子都快要满月了。他心中直觉得怪异,也没有门道打听,就将这种怪异压在心底。

他毕竟是外人,不好直接进屋子里,沈棠便让人支起一道屏风,两个人隔着屏风说话。

叶生带着不少野味和鸡蛋过来,大部分都是他在山上打猎获得的,或是用猎物换来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这些都是补身子的,姐,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吃,喜欢的话,我再从山上猎一些回来。”

“你这些天回去就在山上打猎么?不是说还想继续读书么?怎么不学下去了?”

叶生一愣,继而笑了出来,“打猎也不错,每日自由自在,还能换些银钱,倒是挺快活的。”

他不想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我能看看孩子长什么样吗?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空空手来的,有没有给她准备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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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示意良辰美景将孩子抱出去,“一男一女,姐姐叫倾喜,弟弟叫元洲,两个人长得倒是挺像的,性子也差不多,平日里乖巧得很,不怎么闹腾人。”

孩子抱出来以后,叶生见到他们的第一面就觉得欢喜,甚至还有几分激动。

孩子养了一个月,原本皱巴巴的一团也舒展开来些,像是白白嫩嫩的团子,看着脸水生生的,让人恨不得亲自动手去掐一下,看是否能拧出水来。孩子的模样像陆持多些,但是眼睛都像极了沈棠,元洲眼角的地方甚至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两个人养得都好,但和同样大的孩子比,还是有几分瘦弱,看着可怜巴巴的。

叶生只看着,连声说了几个“好”字,“我看都是有福气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日后都是俊人儿。”

“现在能看出些什么,我只盼着他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两个人又说了些话,关于最近的生活。

说了几句话之后,叶生心中的怪异感更是强烈,他没能忍住,直接问出来,“怎么就早产了,一般不是要等足月吗?”

他见自己问出这句话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中,就直觉不好。

正要插科打浑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时,沈棠突然说话了,“我和世子爷有些争执,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孩子才提前出世的。”

沈棠知道,叶生是唯一能够帮自己将消息带出去的人,想了想之后,将令牌和早先准备好的信件一同放入锦囊里,让丫鬟转交出去。

“你若还想继续去学堂学字,便带着这封信,去城北的信芳学堂找一位姓朱的先生,我早先同他打好招呼,他会收下你的。”

叶生心里一沉,城北根本就没有什么信芳学堂,更没有朱先生。沈棠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他起了疑心。他面上却不显,老老实实将锦囊收下了,往口袋里一塞,嬉皮笑脸的问着:“姐,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比较好?”

“自然是越快越好,去得迟了,先生也会觉得你是不诚心的。”

“好。”叶生将事情一口应了下来。

他离开之后,才急急忙忙找了一个角落,将锦囊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块令牌和信件。

信件上草草交代了这段时间沈棠发生的事情,看得他火气直往头顶上冲,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后面的话看完。

沈棠让他去城外楚香楼找一位姓盛的等东家,请东家出面谋划,帮着她离开这里。叶生自知此事关系重大,也不敢耽搁,连夜出城去楚香楼。

楚香楼正是忙碌的时候,自然不会搭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掌柜挥手正要将人赶出去时,叶生仍旧笑嘻嘻地凑了上去,用身子挡着手,将手里的令牌给掌柜看,“你可认识这个东西?”

掌柜一下沉了脸,将叶生的胳膊反手擒住,往里面的屋子里推去。关上门之后,他才沉声问:“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要见你们东家,有重要的事情说。”叶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东家?”掌柜生了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看着他,里面藏着锋利。

叶生将令牌往桌子上一拍,粗着嗓音吼着:“我自然不算什么东西,可这令牌的主人认识你们东家。我只是来跑个腿的,若是耽误了事情,你能担待得起!”

氛围一时僵持下来,半晌,掌柜古怪地笑了一声,“好小子,倒是个有胆识的。希望你没有骗老夫,不然也叫你见识见识这楚香楼护院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微博说后面有惊喜,就是多加了一个元洲的。陆元洲,倾喜,沈棠,陆持名字的好好听

第80章

楚香楼的东家的名唤作盛礼, 本就是晋国人士, 因着和魏国之间的生意往来频繁,所以在此处开了一个香料楼。

他本是权臣之后, 因兄长接过家族重任步入官场,他不愿与其相争,潇洒江河之中, 做起了生意。因为家族的便利, 他同宫里的几位爷也有几分交情,来时便受了嘱托,寻一名名叫沈棠的女子。

只有一个名字和出生的年月, 至于身高几何,相貌怎样,如今身处何处统统是不清楚的。他私自想,这样寻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再说, 福亲王离开的时候,沈棠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也没有依靠怎样生存下去, 如今是死是活都说不好。

因此,他也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现在猛然听人提起这个名字, 沉睡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他困惑地看向旁边只比桌子高出小半截的小姑娘, “巧巧,我先前见过叫沈棠的女子?”

巧巧穿着一身鹅黄的曲裾襦裙,生得唇红齿白, 她抱着一本足有砖头厚的簿子翻找,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过去,她才抬起头,一板一眼地说:“没有,这块令牌应该是您给杨姑娘的。去年杨姑娘还写了信来告诉您,若是有人拿着这块令牌来找您的,请您务必帮她这一个忙。”

“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盛礼仔细回忆着,当初杨娉婷将事情说得清楚,却独独没有说这个人也叫沈棠。

他将令牌收下,同叶生说:“此事我应下来,你回去问问,让她寻个日子,我便带着人过去接她。”

叶生见他答应,也不再多问。两个人商量事情之后,叶生便离开了。

他后来又去找了几回沈棠,也没有能得到一个准确的日子。因为陆持虽答应不进屋子,但无论公事如何繁忙,每晚都会过来看看孩子和沈棠。

有几次沈棠睡得浅,模模糊糊中察觉到男人坐在自己床边,待她清醒时,屋子里面已经是空荡的一片,没见到人影。可她知道,陆持是来过的。

三日后大雨,梁江关城墙坍塌,砸死了不少人,陆持明日便要过去查看。

沈棠也是听身边的丫头在说,前任刺史项理全做的真就不是个人事,拿稻草充当砖石,填充在墙体中间。雨势一大,竟然直接将城墙给冲垮。听外头传来的消息,垮掉的墙体中还发现了几具白骨。在长期欺压之下,梁江关到百姓反抗起来,跪在衙门门口讨要一个说法,世子爷这次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棠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等第二日叶生过来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叶生出门时正好撞见了回来的陆持,陆持白天甚少在府上,他来了几趟,这还是第一次撞见陆持。

他脸上挂着笑容,嬉皮笑脸地同陆持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来看看两个孩子,又找了各种角度,将两个孩子好好夸了一通。看见陆持隐有不耐之色,才讪讪地将话题停下来,说了声告辞。

转过脸去后,他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见,眼底一片郁色。

陆持眉间出现一个小小的“川”字,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后找来良辰问:“叶生,这几日过来都做了些什么?”

“同姑娘说说话,然后陪小少爷和小小姐玩,其余便没了。嗯……倒是有一次姑娘说,要送叶公子去学堂,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他日后怕是也没有这么多时间过来了。”良辰对叶生的印象好了不少,其中也有些怜惜他遭遇的缘故,笑着说:“小少爷和小小姐也挺喜欢叶公子的,往常旁人抱他们便要哭闹,他抱着却不哭。”

“嗯。”陆持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轻点着,心中的烦闷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他的直觉一贯是敏锐的,外人听着可能觉得是玩笑话,可这份直觉却帮他规避了不少的麻烦。他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许就和沈棠有关系。

“世子爷,姑娘……姑娘说回到盛京之后,您便要和贺家的小姐成亲……”

良辰是奴才,原是不该过问这些事情的,可她自小就在沈棠的身边侍候,也看着两个孩子出世。女子家最重要的东西姑娘全给出去,明明不是她的错,可她平白担了许多骂名。

我是以后世子爷也不能给姑娘一个名分,那连带着两个孩子都会受委屈。她瞬间替姑娘不值起来,“那姑娘怎么办?”

“没有的事情,你先退下,找两个丫鬟替我收拾东西,明日我便去梁江关。”

良辰脸上有些难看,行了礼之后便离开。

第二日早晨,陆持早早就出去了。他离开没多久,叶生同盛礼一起带着二十多人闯进来。

这阵势将所有人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让他们直接冲到内院,丫鬟和婆子尖叫着,院子里乱成一团。有人上前来拦着,被领头的人拽着胳膊就扔开。

他们进屋子的时候,沈棠正抱着倾喜。

盛礼自觉自个和来的这些人都是粗人,面前女子见到他们没有丝毫的慌乱,利索地将手中的孩子交给叶生,趁着身边丫鬟还愣神的时候,将另一个孩子抱在怀里。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着她,半真半假地说:“来的时候,可没有人告诉我这里还有两个孩子的。”

“现在您不是知道了么。”一双凤眼里带着警惕,她将孩子牢牢地护在怀里,“他们很乖的,不会碍事。”

“啧。”盛礼莫名笑了声,觉得眼前女子的长相倒是真的同福亲王有些相似,说不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乐意卖个人情,“行,快些走,等人来了便不好办。”

听了这一番话,屋子里的丫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懵住。

美景眼眶一下就红了,想要冲上前拦住沈棠,“姑娘,你要去什么地方?”

沈棠还没开口,良辰就先将美景一把拉住。他的情况也没比美景好多少,哑着声音问:“姑娘日后可还回来?”

“不会回来了。”沈棠轻声说,面上也带着些不忍,“你们……你们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不了,谢姑娘好意。”她走不掉的,她生来就是伯恩王府的家奴,就算走了,爹娘还在王府。

姑娘在这里过的不开心,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现今姑娘能有更好的选择,她自然是希望姑娘能越过越好。

她抹了抹眼泪,极力克制着情绪,话里都飘着颤音,“愿姑娘此后一生顺遂,小小姐和小公子能够健康平安,良辰以后不能在姑娘身边侍候,盼着姑娘日后还能记得我。”

“良辰!”美景脸上都是震惊,直接甩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要去拉沈棠,“姑娘,你不要走。”

良辰将她抱住,“你们快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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