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周牧禹一撩衫角坐在顾峥的身侧,问:“娘子,要不要我来抱她?”
顾峥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意思是,你小点儿声……
如此这般,终于,屁娃儿才总算给哄好了,萱草赶紧上前来接手、将睡着的苗苗忙抱回隔壁厢房求睡。
萱草出门之前,周牧禹实在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对萱草冷声警告说:“怎么连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如果小郡主再来敲门,你还是哄她不睡……那么,哼!”
萱草吓得,一阵哆嗦,赶紧道:“是是是!王爷,都怪奴婢笨,奴婢实在是太笨了,奴婢一定好好哄着小郡主,不打扰王爷王妃安寝……”
周牧禹头疼欲裂,这才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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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正浓,一轮圆月正自云海冉冉升起。
红墙,红烛,红色的轻纱与帷幔,这是一片如同梦境交织出来的朦胧世界。
顾峥今天是真的太美了!周牧禹的视线恍惚起来。
女人站在那儿,静静地,即使什么也不说,即使,对他淡淡的,淡眉淡眸,然而一袭红裙曳地,体态轻盈婀娜,竟看不出这是已经过了二十双华的女人,并还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这世上之钟灵,万物之毓秀,想必此时此刻,都统统凝聚在她身上了吧?……周牧禹想,心,竟砰砰地越发加速跳动。
可是,想着想着,他又懊悔心痛不已,就是这么一个如鲜花般初绽、婉丽非凡的新娘子,曾经,在数年之前,他却让她独自守了整整一夜空房,红烛垂泪,伴她天明。
“娇娇!”
周牧禹这声的轻唤,将胸中的抱歉亏欠凝聚到极致。
他已经褪却了刚才来自于对女人身体上的渴望和情动,他轻柔地去拥抱着她,又道:“以前错过的,我们就让它在今天晚上统统补回来?”
顾峥闭上了眼睫毛,她张嘴欲言,本能地很想讥讽些什么,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嘴。
是的,经他这么一提,她不想去回忆曾经的那些点滴琐碎,可却全涌进了脑海。
——
男人的脸如同苦瓜汁儿给泡过的,父亲逼他成亲,其实她那会儿压根就不知道。
被蒙在鼓里,满心欢喜地,头顶着红盖头,娇羞脉脉,垂下眼睑——以为他是真心真意愿娶她。
“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我想去隔壁书房里静一静,就不吵你了……”
男人轻轻地扯下她头顶红盖,接下来,就用以上这句匆忙而不耐烦地结束了女人一生中、最最令人脸红悸动的洞房花烛夜。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脑子像被扯乱的一圈圈麻线团裹进里面,仿佛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如果,他是真心实意愿意娶她,又何必要对她如此冷待?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她,又何必勉强自己做她们顾家的上门婿?
最后,顾峥傻傻地,还是自我安慰说,是了,他定是害羞,要不,就是真的读书读傻了……
男人何时已经将她打横抱放进了床帐,来自于他嘴唇上的吻,密密麻麻,如雨点般落下。
他在扯她的衣服,同时,也在脱他自己身上的喜袍——
顾峥一挑眉,忽然,她笑了。反转过身,将男人一压,“王爷,相公,今夜我们不如好好玩玩儿吧?”
——
女人不知从哪儿找到一根红线绳子,将男人双手死死一捆,再一扎,又找来一块长长红布条,将他眼睛给蒙盖上,同时,在他嘴角边亲了亲,又舔了舔,“我先去查看查看这房门窗户有没有关好,你等等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娇滴滴,如莺声沥沥。
周牧禹笑了,喉结上下滚动着。是的,两个人以前做夫妻时候,有时这女人也是花样百出,很多新鲜技巧……
周牧禹脸颊绯红、眼眸迷醉回忆着昔日和女人的闺房诸事——
“娇娇?娇娇?”
女人果真在检查房门?
“娇娇?娇娇?”他又喊了一声。
砰地一声,只听房门被重重一关。顾峥在门外面边关边说道:“你再好等等吧!王爷!等到天亮,我明儿就进来和您好生洞房!”
她冷着声音,报复似地,撂下一句,便走了。
第59章 男人尊严
周牧禹自然哪里想到,女人居然给他来上这一招。
他窝火憋气,躺床上使劲挣着手上给系的红绳子。“这女人,该死的!”
……口中骂咧,挣着挣着,却又笑了,原来,这女人是和他斗气。
“呀!王妃,您、您怎么坐在这儿啊?您不是和王爷在新房里——”
喜房门外,侍女婆子们个个面露讶色。顾峥冷冷说道:“天气热,我偏喜欢坐在这里吹夜风!”
婆子宫女们顿时无语,像是面面相觑。顾峥接着说道:“今儿月色好,我偏喜欢坐这里赏花看月亮,怎么了?碍得着你们了吗?”
“不不不,奴婢们哪敢有这样想法,只是,多嘴想关心一下您和王爷……”
女人这点小手段自然碍不着周牧禹一身力气,轻地一下,手下被捆的那条红线绳就被挣断掉。
周牧禹把眼上被蒙的红布条也一把扯下,他从床上坐起,急忙弯身趿鞋,上前去开门——“娇娇,你过分了!”
手刚刚将要把门拉开,笑笑,他又收手顿住了。
他觉得一阵心旌荡漾,眼眸顿时清澈明亮起来,一阵释怀。这不是他说过的么?没有爱有恨都好?有抱怨,有斗气,有小性子,都好过一滩死水……顾峥今天晚上倘若真乖乖躺在他身下,任其作为,与他发生夫妻之间的那些事,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在他的怀里……这才可怕,不是吗?
她既喜欢玩他耍他,或者把当年的气统统发泄出来,都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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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顾峥还是打着呵欠揉着眼睛推门去新房了,顺道宫女和嬷嬷们将要端水进来伺候,她也不能做得太难看过分了。
事实是,昨儿晚上,她去抱着女儿苗苗睡了一整夜,把萱草也惊讶得:“小姐,你,你和王爷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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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峥冷道:“你就别他他他了,再他(塌),房子都要塌下来了!我老实告诉你,我就是心里顺不下那口气儿,他如今是个皇子殿下了,说要复婚就复婚,说要娶人就娶人,呵,当我是什么?是东西?是物件儿?由着他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吗?想想当年,他的那些好事儿……”
萱草其实并不是早年间在顾府、顾峥的贴身使唤丫鬟,一场战乱,顾家衰败后,那些家丁奴婢们早就散的散,走人的走人,萱草是在厨房烧火的粗使丫头,只因一次被人诬陷偷了东西,差点被打死,幸而当时被顾峥发现,问清了缘由,才让她幸免于难。当然,也就是为什么从此,无论顾峥和老爷顾剑舟这一路多么艰难,她始终都跟着他们,伺候着他们,不离不弃,死心塌地的。
萱草笑道:“小姐,其实,我现在忽然觉得,姑爷他还是一个很好的人呐!”
“怎么?”顾峥道:“你被他收买了?他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萱草轻摇头又笑:“不是,您呀,老是说他如何如何不好的,可在以前,我又忽然想起,那时在江南顾家,姑爷确实没钱,也没什么地位,有一次,我看见他在和表小姐徐茜梅在谈话……”
顾峥正给女儿苗苗拉被子,一愣。
萱草接着说:“那时,大概是小姐您要过生日,十九岁的芳辰寿诞,很多人都来给小姐送贺礼,姑爷其实也给小姐打了一支银簪子,他那会儿也是真的穷……”
“银簪子?”顾峥顿时越发愣住:“他给我打过银簪子?”
自从相识并成亲以来,他可是一根红头绳都没想起过买来送她。
萱草道:“是啊!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当时,表姑娘知道他找银匠专门给你打了一支银簪,因为那簪子,的确看着很寒酸简陋,我看他正从袖子里拿出来,边走边叹息端详,心事重重的,表姑娘看见了,结果就走上前对他说,‘你那东西不值什么钱,女人戴头上,只会显得越发寒酸老土,怎么?这么寒酸的玩意儿,你都拿得出手去送她呀?要不要我借你一些银子啊?或者,我帮你重新去街上挑选,只要你求求我,给我说点好听的话……”
顾峥:“……”
萱草叹:“因为是赘婿,但凡当时老爷房里有什么不见了,账目上出了纰漏,或者府中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老爷和小姐您们当然不会往歪里想,可是,我混在下人堆里,那些风言风语的闲话碎语,可是没少听……”
“很多人都说,准是姑爷手脚不干净,八成拿去贴补娘家了……”
“姑爷,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顾峥:“……”
※※※
随着女人将房门轻地一声推响,周牧禹闻得声音,赶紧自个儿将顾峥昨夜缠在双手上的那条红绳给捆好系好,又装模作样,拿出那条红布巾把眼睛蒙上。
周牧禹委屈十足,躺在喜床上,“娇娇!你让为夫守了一夜的空房!”真是好狠的心肠!
顾峥冷笑道:“你就别装了!王爷,我又没用铁链子来栓你,你难道自己就挣不开?”
她看着他直挺挺、乖顺顺地被“捆”在床上,一脸轻蔑鄙视。
周牧禹这才慢悠悠从床榻坐起来,嗯咳一声,手上的红绳和眼睛上的红布条被扯开。
顾峥也挨身同他一块儿坐着,红烛仍在燃烧,滴滴红烛泪,晃动的火焰伴随着人的心在轻轻跳动。
周牧禹用袖子轻碰碰她,再次嗯咳:“那么,气有消了没?”
意思是,他也守了一夜空闺。
顾峥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迷离扑朔的泪光来。她盯着他,顾峥的眼睛生得极其漂亮。盈盈一双水雾雾的桃花眼,眼澄似水,晶莹透亮。
周牧禹委实慌了,赶紧道:“怎么了,别哭?你一哭,我就手足无措了!”
边牵袖子边擦她眼泪道:“以前,我老是让你哭,现在,我不想再让你这双眼睛流泪,懂吗?”
“你有气,要打我,要骂,要罚也都好——可就是别气坏了自己,嗯?”
顾峥噗地一笑,将男人手一堆,袖子一打:“混账!我才没有哭!谁为你哭,为只狗哭我都不会你再哭了!”
周牧禹顿时又是一个心旌摇曳,这感觉,真好!
赶紧将女人轻轻搂在怀中,闭着眼睛,俯首去吻她的额发,边吻边用手抚着说:“好吧,为只狗哭,也不会为我哭……娇娇!”
他一顿,轻捧着她脸:“不管你还喜不喜欢我,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对我,但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发誓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混账了,失去你后的代价,还有这么些年承受的痛楚,我已经受够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对你,嗯?”
顾峥轻轻站起身来,她没说话,只推开他。
她打量着眼前的婚房,这是王府正殿的主卧室,明道斋,也是日后他们所居住的日常休息室。
位置出于正殿的东北一隅,其中雕饰精美的金丝楠木作为隔段,有万字炕、几腿罩、落地罩、炕罩、多宝格、顺山炕、雕花门……各中气派奢华。如果说,以前在江南的顾府已经足够奢华金迷,那么,与眼下这样的宅楼暖阁作对比,却简直是不值一提。五步之外,就有一对宫女太监恭敬肃立着,等候着随时传唤,轻轻一推开窗门,还可见处处翠山碧水、曲径幽台,一片片的小院林如同天宫图画,更别说那偌大的戏楼,花园,还有其他的仙楼神殿。
顾峥看着、打量着,轻地轻拿起桌上随便摆放的一尊玉殿摆件,她怔怔地端详:是不是,只有等到拥有这些,拥有这些身外之物……
男人才有底气去谈自己的“情爱”二字……
她又想起萱草之前的那句——“姑爷,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顾峥慢慢闭上了眼睫,忽然就在这一刻,她有些恍然明白过来,“金枝玉叶雪中踏,饱汉不知饿汉饥”,她自幼生于大富大贵家,端的是绫罗裹身,食金咀玉,从没经历过为五斗米而折碎骨的困境窘迫,她没有办法去置身处地想,当一个人,连起码的温饱尊严都不能解决的时候,还有资格去谈情说爱……她也是被搓磨了好几年过来人,人在极其潦倒落魄、为下一餐都犯愁时,那精神上的情爱世界,或许,真的是一个奢侈品吧?真的是太奢侈了!
……
“你以前……”
顾峥轻轻用手抚摸着身前的玉雕摆件,过了半天,转身问他道:“你以前是不是很想送我一支银簪子,可为什么后来又不肯拿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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