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回禀圣上!”
一工部官员边恭敬微笑边引路介绍:“这处王府大宅,风水自然是整个汴京西城里最好的,全部采用的是王爷身份配制,绿色琉璃瓦,彰显王府的威严气派,还有其他楼台轩馆,都是按照当时圣尊的授意来修葺,府邸建筑,统共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最最严格的中轴线贯穿其他多进四合院落组成……东路的前院正房是主子日常居住地,若是殿下要举行大婚,婚房也可以布置在这儿……”
皇帝笑:“好了好了,让你一说,就说了这么好大一车,朕问你的意思,我皇儿随时可以搬进来住了是不是?”
官员道:“是的!”
皇帝点头微笑,遂又边观赏边询问许多……
周牧禹面上始终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然而内心,却有一股子嘲弄和讥讽,甚至包括眼眸难以压抑的激荡。
他不觉是个安贫乐道、习惯于简朴低调生活的皇子——在那过去曾经的十几、二十年中,他也许曾做过这样的一场梦,带着妻儿老小,有朝一日会住进这样的奢华大宅,那是他在功成名就、成为一代肱骨之后,也许,是得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漫长的一辈子?甚至到老死去都等不到?为此,他圆木警枕、牛角挂书,可以逼自己逼到发狂的地步……
而结果……结果,有天却如此来得简单易如反掌……
他闭上了眼,忽然不想再去看眼前这雕梁画栋,因为他又开始怀疑,到底是该嘲笑自己的无用?
还是庆幸自己,如今有个这样的便宜身份,让他一步登天,瞬间少奋斗好几十年……
※※※
顾峥居然又要再成一次亲,对象竟然又是这周牧禹,和他梅开二度,这简直是让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四合院,西厢房中,她把一道明黄的绢布圣旨拿在手中看了看,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逢表妹徐茜梅进得房来探望她,步履摇摇地,偏着脑袋,盯着她手中圣旨,酸溜溜地勾着嘴说:“恭喜你了,表姐!哦,不,不对,现在应该叫你一声晋王妃了!”
她那浑身不自在的语气表情可不又来了,明着是来道喜祝贺的,可是那眉眼中的嫉妒和酸涩却看在顾峥眼底无比清楚。
顾峥就算不高兴、也要装出开心高兴的模样了,淡淡地,也把头一偏,秀眉微挑,冲表妹喜盈盈地笑说:“我成亲那天,表妹您早早过来帮我的忙,好不好?”
徐茜梅皮笑肉不笑:“好啊!当然好了!你是我的表姐嘛!这忙自然是要来帮的!”
徐茜梅那天夜里回去时候,顾峥后来才隐隐约约听说,他丈夫程文斌又受了好大通气,将洗脚水亲自端至女人床榻前,本是想讨好她:“来,娘子,洗脚了,嗯?”
徐茜梅心头的怒火,顿时狂烧大作。
猛把丈夫程文斌端来的一大盆洗脚水狠脚一踢,洗脚水瞬间稀里哗啦溅满程文斌一身。
程文斌站起身,忍无可忍,“你干什么?!干什么?!”
徐茜梅边哭边吼边骂:“都是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但凡你有一点点出息,我如今还这样?”
“跟你成亲了这么些年,过得日子如同寡妇,想生个一儿半女,也怎么都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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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说,是我的身体不中用,可怜我还得替你隐瞒……呜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袖子掩着脸就大哭嚎啕起来。
程文斌顿时就愧疚起来,哪知道这是眼下婆娘在借题发挥,想找个由头发泄一场,便赶紧轻拍着女人肩,坐在床沿柔声抱歉地哄:“都怪我!哎,你说,这汴京城里的大夫怎么也是不中用呢!都吃了那么多的药,却还是……”
“要不,咱们去求求你表姐?看能不能求让她找晋王殿下帮个忙?对,就是你现在那表姐夫,让他帮忙引荐一个宫中老太医来看看……”
徐茜梅猛把男人一推,“好你个不中用的东西!你还要我去请她帮忙瞧?你还想请太医来看?你是不是觉得不让人都知道你有病,你就不爽快,啊?你觉得你很光彩是不是?!是不是?!”
女人把丈夫推着捶着打着,程文斌一脸憋屈又窝囊,半天才可怜兮兮地问:“那你说,可还有什么法子呢?”
徐茜梅一下被哽住,垂头丧气,瞬间视线恍惚起来,又想起以前那老不死算命的那些话……
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终是摇摇头,“算了,算了,我不过是个命苦的!”
※※※
皇家婚礼排场,各种详情细节,自不消说。顾峥后来也才明白过来一件事——
同样一个男人,是迫切真心想要娶你,还是被逼着成亲,差别是多么巨大。
“娇娇,让我看看,你饿不饿?你今天,可真美,真漂亮……”
洞房花烛,满殿阁的红绸拉花,红纱红帐,男人轻轻地一帮她掀红喜盖。
对方也是一袭有质感华贵无比的大红喜服,盈盈烛光下,男人眉眼清俊,公子清秀如玉。
其他的宫女嬷嬷都在旁边恭然伺立着,偷偷地捂嘴笑。
顾峥垂下头,脸有些红。
他现在是这王府宅子的男主人了,而她自己却突然成了这府邸的女主人。从两个人预备筹办喜事,该有什么的王府长史、丫头,婆子,家丁厨娘也统统配齐全了。这场婚礼,其实统共举行了整整三天才最后入的洞房,皇家规矩多,又是初定,又是祭拜宗庙,又是入族谱,又是钦天监看期查日子……种种繁杂琐碎,现在让两人回忆起来都很头疼。宾客喧嚣,还有前来道喜的,祝贺的,笙歌弦乐,外面喜乐炮竹声音不断。
男人把她的红盖头轻轻一揭开,两人眼对眼看了一会儿,就那么出着神。
顾峥不知眼前的男人是怎么想的,她记得,当初,在江南宣城的时候,男人也是这样一身大红色喜服,可样子表情,却像在奔丧。
他的脸,简直比苦瓜汁儿泡过的还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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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丝珐琅的金粉龙凤双喜烛台,一对儿臂粗的大红蜡烛噼啪一声,爆出团团火花。
灯花烛影,摇摇曳曳中,终于,就这样,该有的程序过场也都走完,所有人都退下,喜娘嬷嬷宫女们也都哥哥离开了,两人也喝完了交杯酒。
顾峥忽然从床榻间站起,说:“王爷,我还是去看看苗苗吧?不知她睡着了没有?今儿咱们闹了一整天,又都是老夫老妻的了,我怕萱草又根本哄不了孩子,所以——”
话音未落,男人从身后紧拥住她,“娇娇!别走!”
他将她掰转过身,几乎脸贴着脸,额贴着额,又以右手拇指去轻托她的下颌,“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你是想起了以前是不是?”
“以前是我该死!我不是个男人!也不是东西!”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嗯?”
顾峥一愣,眼睛刹时就湿雾弥漫了。“我没有!”
她嘴硬地闭眼深吁一气,“我什么也都想不起,什么也都忘了,我不在乎!”
转过身将男人轻轻推开,故意别过脸去。
“娇娇!”
男人笑了,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心里还有他的,这令他无比欢喜。
没有爱,能够去抱怨、甚至能恨恨都是好的,最怕的就是那种云淡风轻、波平如镜,就犹如一滩死水——对,就是他曾经所形容的道姑表情,一副把什么都看开了、看透的样子。
第58章 好好等着
晋王府某大厅,老皇帝赵宗泽始终怀疑周氏和那顾剑舟有什么。
他对冯玉书说道:“你去帮朕打探看看,那两人这会儿在搞些什么?”
儿子大婚,皇帝圣尊亲自到场,其实,他原本可以不来的。然则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女人周氏。
王府的某轩馆廊下,原来周氏和顾剑舟在花园一角喝着酒。
这儿子女儿终于在一块儿了,俩亲家想是各自感慨,高兴的高兴,伤怀的伤怀,这周氏和顾剑舟平时在四合院是吵嘴斗狠闹惯了,如今,居然心平气和地在一处对饮谈心。
冯玉书不一会儿就屁颠来报。“回禀万岁爷,奴才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周娘娘不过喝得很是尽兴,奴才看着她,脸都喝红了……”
支支吾吾一堆,也没说出个屁。皇帝把龙足一踢,“没用的东西!”甩袖便决定亲自去看。
当然,三个人这天晚上闹得一番,差点没闹出个汴京城最大的笑话来。
周氏趴在桌沿,她果真是喝太多了。“我跟你两说啊,咯!……老娘年轻时候,可会喝了,喝它二十盅都不成问题,哪像你们这么怂,一个个爷们家居然这么没用……”
皇帝脸就一直在那儿黑着,坐在那里,像个泥菩萨雕塑,他原是想来警告这二人的,结果都喝得晕头晕脑了,干脆,自己气性上来,也和同他们两一块儿喝。
顾剑舟道:“吹什么牛皮!皇上,您可听仔细了没?她在侮辱咱们作为大老爷们的尊严——好!我顾剑舟今儿就好好喝给你看!”
顾剑舟也是喝得真醉了,居然说着闹着,把手吊儿郎当往皇帝肩膀上一搭,皇帝的那脸,瞬间黑得如同刚从窑里挖出的煤。
“顾亲家,朕说,你的手能不能拿开?——拿开?”
最后,顾剑舟居然又和周氏起酒令来,“哥俩好啊,三桃园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六六顺,七个巧,八匹马……”
皇帝一拍桌子,气不可忍:“周思如!你看看你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皇帝正要浑身冒烟,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两人拖下去好好醒酒,结果,顾剑舟忽然把手一拍,“对了!他输了!还没给他灌呢!”
周氏也拍手笑:“是了是了,这儿有只千年大王八,把你这只姓顾的乌龟灌了,就该来灌他了……”
顾剑舟和周氏二人,遂赶紧将皇帝摁着坐下来,两人一个拿杯一个拿壶,狠狠为皇帝灌起酒来。
※※※
顾峥和周牧禹这天晚上,其实也差点闹了好大场笑话出来。
原本是两人梅开二度的新婚喜日,却干扰波折不断。
以前在四合院住的时候,女儿苗苗一直是由顾峥带着睡,小女娃儿到底才五六岁,人又小,哪里懂什么,刚认了个爹,却不知这爹和娘亲的关系涵义是什么。
两人举行婚礼,苗苗一直在旁咯咯咯新鲜欢喜不停,她觉得这事很好玩。还问,以后娘还会不会再嫁人一次,当场诸人顿时尴尬得不行,赶紧笑着说:“哟,可不能再嫁了!”
“——为什么?”
苗苗问:“当新娘子不是很好玩的吗?为什么就不能再成一次亲?娘亲和爹爹结婚,我也要结!我也要和我爹爹成亲!”
其他人一脸又是尬笑,赶紧把女娃儿的嘴捂上,让她不准再说这样的傻话了。
苗苗却仍是一脸兴奋懵懂,还把一张大红的布巾盖在头顶上,学着娘亲的样子。并问旁边的宫女太监道:“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个新娘子,漂不漂亮?”
宫女太监们更是笑岔了气。
到了入夜,顾峥和周牧禹也入了洞房,萱草最后哄着苗苗睡觉,当然,搬进了王府,自然有数不清的宫女老妈子排着队的伺候,房子也是比以前所住的更奢华、更气派漂亮了。
并且,皇帝颁发的那道圣旨,不仅让顾峥成为皇家正式儿媳妇,晋王妃,也将苗苗册封为小郡主。
萱草哄着笑说:“小郡主,咱们现在这就去睡了好不好?就不要去打扰你父王和母亲休息了!”
苗苗只一个劲儿哭闹:“不要!我不要!我只要和娘亲睡!我要挨着娘亲!我要娘亲!”
干脆索性,披散着头发,从床上像兔子似的跳下来,踩着一双木屐子,穿着粉色碎花小睡袍,一路哭哭啼啼去拍顾峥的门。“——娘亲,娘亲,你不要苗苗了吗?娘亲!”
周牧禹心里的那个尴尬和气哟,此时,他把女人正紧搂抱着,正俯首低头要去亲吻,准备宽衣就寝——
数年以前,两个人的新婚之夜是一场憾事,这次说什么他也要弥补回来。
他刚准备去解女人的腰带,一只手正在女人衣带的结上轻轻拉扯着,蓦然,便听女儿在外面的哭闹拍门声,拍得砰砰砰,仿佛天在打闷雷一样,宫女太监守在外劝个不停。
顾峥道:“我去看看她,这孩子,她真的是离不开我……”
周牧禹强忍脾气,强装一脸云淡风轻,不敢面露一丝委屈。
顾峥把女儿拍着抱着哄着,一会儿,苗苗果真被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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