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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皇帝宣召,庄珹就不能随清妩同去。庄珹和清妩面面相觑,清妩站起身,对庄珹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庄珹无奈下对她点了点头,她又对侍卫客气的说;“请大人带路。”

清妩随侍卫走在路上,一座座殿宇楼台在余光下掠过,唤起了前世她对楚奕宸少的可怜的印象。金陵城破的前一天,楚奕宸也是在御书房召见的她,她站在楚奕宸面前,紧握着楚奕宸交给她的传位诏书,明白它不但关系到她和宜煊的性命,还有大齐摇摇欲坠的半壁江山。宜煊和楚怀旭都是先帝的儿子,只要宜煊有了传位遗诏,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会得到所有不愿降北秦的大齐门阀义士的支持,将乱成散沙的军心和民心重新凝聚起来。

她当时还想问楚奕宸,他对静菀可有一丝愧疚?可她还是忍住了,生怕激怒了这个还有一丝血性和担当的帝王。等他交代完,她只是僵硬地行了一礼,就告退离开了。

……

到了御书房外,再由侍卫入内禀报,片刻后一名内侍从殿中走出,恭敬地道;“皇上请庄小姐入内。”

殿中没有其他人,楚奕宸立在窗前,那名内侍在将清妩引入殿中后,也无声地退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宫殿内外都掌上了灯火,可在看到少女的一瞬,楚奕宸仍感到眼前一亮,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广袖,拂去世间的尘埃。她依然是他前世看到的模样,美得动人心魄,虽然比起前世少了几分成熟的风韵,而绝美的风姿和出尘清冷的气质没有丝毫改变。

这一刻,他感到沉睡在体内的热血开始复苏。她本该是他的皇后,这一世,他绝不能再和她错过。

清妩行了一礼,迎上男子熠熠生辉的双眸,这样专注的凝视让她感到一丝不适,她垂下眸子,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庄小姐找朕所谓何事?”楚奕宸终于开口,磁性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默。

清妩重新抬眸看向他,前世,他与她说话时,声音里并无情绪,此刻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温柔,论样貌,他也算是美男子……她这样想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臣女求皇上恩准,将那名被下狱的宫女交给庄府审问。”

“你的要求也合理,朕准了。”楚奕宸答应的十分爽快,说话间,人已经来到她面前。

清妩补充道;“人犯是舍妹身边的侍女认出来的,那个侍女我也带来了,皇上能否先让她辨认?”

楚奕宸点头道;“可以。”说完,他唤了侍卫进来,让侍卫到天牢带人。

侍卫领命,清妩忙道;“臣女想和他们一起去。”

楚奕宸看她的目光越发深不可测,“难道你怀疑朕会命人暗中将犯人灭口?”

清妩解释:“皇上若有这个心思,犯人现在已经是死人了。我只是想节省些时间,不敢烦扰皇上太久。”

楚奕宸见她态度坚决,也能体会她此刻的焦虑,心想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便取下自己的皇帝令牌递给她,“以后,你随时都可以入宫见朕。”

清妩双手接过令牌,礼貌地道谢;“谢皇上。”瞬间的犹豫后,她还是问了一句;“皇上真的相信是这一切都是刘淑仪所为吗?”

楚奕宸淡然道;“如果朕认定是她所为,就不只是将她禁足了。”

“皇上已经将她禁足了?”清妩睁大了眼睛,她不相信主谋就是刘淑仪,只担心最后楚奕宸在太后的施压下推刘淑仪做替死鬼,反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到底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朕不得不如此,如果查出不是她,朕就解除她的禁足。”楚奕宸意味深长的说;“谁清白,谁有罪,都是需要证据的,不管那人是谁,朕都会严惩。”

“臣女明白,一定彻查到底,不让无辜的人含冤,也不会让真凶漏网。”清妩一字一句说完,对楚奕宸淡淡一笑,“皇上就等着好消息吧。”

楚奕宸含笑道;“好,朕等着。”

她没想到楚奕宸这么好说话,心里松了口气,向楚奕宸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马车在阴风阵阵的囚室门前停下,清妩扶着荷香的手走下马车,侍卫走上前,向门口的侍卫道明来意,守卫随即入内,片刻后,和另两名狱卒带着一个蓬头散发的女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身上有伤痕,看起来伤得并不重,挡住面庞的长发被狱卒撩开,荷香看清了犯人的脸,对清妩道;“大小姐,就是她。”

清妩问;“你确定?”

荷香又仔细看了眼人犯,冷声问;“你为什么害我家二小姐,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犯人向清妩哭求道;“大小姐……奴婢只是按照主子的意思将二小姐带去,别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放过奴婢吧……”

荷香立即对清妩道;“大小姐,就是她,连声音都一样。”

清妩虽目睹人犯伤得不重,还是不放心,向狱卒确认道;“她一时半刻死不了吧?”

狱卒连声道;“是,奴婢们还没审多久,没来得及用重刑,她受的只是皮肉伤。”无论宫里还是衙门,审讯犯人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刑罚由轻到重,除非审讯者的目的是让犯人早死,而不是让犯人招供。

看来楚奕宸并不想灭口,只想让她招出实情。

清妩转身回到马车里,那犯人也被押上囚车,跟着清妩的马车,朝出宫的方向驶去。

太后对审问的进展也十分关注,她认定楚怀旭是遭人暗算,听说皇帝已将犯人交给庄家审问,震怒下立即派人将楚奕宸唤到慈宁宫。

见了楚奕宸,她屏退全部宫人,劈头对他道;“哀家听说庄家向你要人,你就真把人交出去了?”

楚奕宸喂喂皱眉,耐心解释道;“出事的人是庄启霖的女儿,朕将人犯交给他处置并无不妥。”

“出事的人还有你的亲弟弟!”太后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说;“庄家的女儿,个个都是狠角色。一个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一个设计勾引亲王……”

“母后!”楚奕宸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打断太后的话;“如果庄静菀真是主谋,她刺伤自己岂不是多此一举?她的名声都被怀旭毁了,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太后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庶女,要嫁到端王府,身份只够当个侧妃,出了这样的事,让怀旭娶她做正妃就是了。”

见太后越说越难听,楚奕宸忍着怒火,不屑地说;“只怕你的宝贝儿子,庄家根本看不上。”

他可以不计较太后的偏心,也想过这一世只要她对自己没有杀念,自己也会让她安度晚年,只是他对太后的不识大体和尖酸刻薄越来越没有耐性了。

楚奕宸和楚怀旭都是太后亲生,在太后看来却也有亲疏之别,她无法容忍亲自养大的幼子被长子这样贬低,不由更加愤怒,“庄清妩是你的未婚妻也就罢了,庄静菀算什么,怎么你的亲弟弟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堪,连个庶女都配不上?”

“庶出又如何?”楚奕宸感到一阵失望,漠然道;“要是没有庄家,朕也是父皇的庶子,无缘皇位,母后也不会有今日的尊荣。”

太后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道;“好,这就是你的心里话,你心里一直念着庄氏的好,你继续做那个女人的儿子,哀家就当没生过你。”说完便重重拂袖而去。

楚奕宸也出了慈宁宫,他早已习惯母后为怀旭对他发火。只是这一次,怀旭触到了他的底线。纵然他没想过让静菀入宫,却也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母后并不明白,怀旭要为他的荒唐付出的不是责任,而是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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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杀意

马车行驶在返回庄府的路上,车内,庄珹拿着楚奕宸的令牌端详片刻,还给清妩,叹息道,“这的确是皇帝的令牌,别说父亲和叔父没有,就连我们那安王姑父也没有,皇上对你也算另眼相看了。”

清妩收起令牌,不以为然地说;“这很好理解啊,父亲和叔父手握重兵,安王是先帝的亲弟弟,皇家的亲情面对皇权的诱惑都是不堪一击的,你们心里都清楚,皇上对你们多少有些猜忌,而我一个弱女子,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这就是我与你们的不同之处,也是他对我另眼相看的原因,我可不会感到荣幸。”

庄珹想了想,颇带感慨地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信任,英明的帝王将信任给予一个臣子,心里也会存一分怀疑,忠心的臣子心里也会有一分不安,疑心是一种本能,不过聪明的人都能用理智克服这种本能。”

清妩觉得这番话破有道理,脱口问;“那你觉得皇上对庄家,是信任多一些,还是疑心多一些?”

庄珹分析道;“依我看,还是信任多一些,不然他就不会提醒叔父了。”

清妩颇感认同:“说的也是。”

她眼前又浮出前世记忆……北秦皇宫的地牢里,她握紧匕首,一刀刀向赵云瑶刺去,“这两刀,是为我父母,这两刀,是为我大哥和叔父,这两刀,是为世杰和世昭,这两刀,是为我姑母和静菀,这两刀,是为所有被你害死的大齐将士!”

从身体里溅出的血是热的,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恨恨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那句浑身是血的身体终于不动了,双眼却大睁着,眼中满是不甘的怨毒。是啊,赵云瑶做的这些事,说是为了独孤寒也好,为了她自己的野心也好,都和独孤寒有关,杀了一个赵云瑶,她的仇也只报了一半。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千疮百孔的灵魂已经渐渐无法支撑这具躯壳,身后的男人靠近她,似安慰般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清妩。”

她骤然转身,手中的匕首狠狠朝他刺去……

她到底低估了独孤寒的武艺,她以为这致命的一击会让他猝不及防,却还是被他轻松化解。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她痛的松开手,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心口传来阵阵绞痛……

她被带到一座宫殿里,独孤寒冷冷站在她面前。

“你这么执着于报仇,似乎并不知道你的国家是么灭亡的。是南朝皇帝的不思进取毁了你的国家,也害死了你的亲人。当年,齐国虽有内乱,大秦却处在长期分裂中。如果我没说错,庄家的人在平定内乱中立下大功,可南朝皇帝不想让庄家势力太大,开始并没再派他们到前线与大秦作战,直到前线战事连连失利,琅琊关和紫荆关失守后,南朝皇帝才重新启用庄家的人。等紫荆关和琅琊关都被庄家军收回,如果乘胜追击,还能收回更多的失地,可南朝皇帝还是下令只守不攻,并将你的祖父和父亲召回了金陵。

“赵云瑶是我的人,傅渊却出身南朝士族,你可以说他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如果齐国的国力更强大,或是能与大秦势均力敌,他又何必投靠大秦?”

……

上辈子,她到死都无法忘记这些话,重活一世,她依然要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一辈子。

大齐的灭亡是因为小人作祟,可大齐的衰落却是皇帝的无用造成的。

北秦分裂长达上百年之久,分为西秦和东秦,两个独孤氏建立的朝廷彼此不承认,为争正统相互厮杀,北方连年战事不断。大齐的内乱持续了五年,在这五年里,全国的主要兵力都在南部与叛军作战。边域几十个州郡被西秦占领,西秦国力胜于东秦,却在和庄家军作战中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当时的大齐皇帝还是楚奕宸的父亲,他可以让庄家军乘胜追击,还可以拉拢东秦,在两秦相争时坐收渔翁之利,可他为了限制武将的势力,什么都没做。

就在楚奕宸即位前一年,东秦被西秦所灭,独孤寒的父亲统一了北方,北朝人称他们的国家为“大秦”,“北秦”和“北朝”是南朝人对秦国的称呼。北朝民风尚武,统一后的秦国国力曾经的东西两秦更强盛,可以说楚奕宸即位后,大齐已经失去了收复失地的最好时机。

她对前世的楚奕宸没有好感,却也不得承认他也只是被蒙在鼓里,并没因为对武将的猜忌主动放弃过一寸大齐疆土。重活一世,她再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齐在没用的皇帝手里继续衰落下去。

可这谈何容易呢?纵然心中的目标是明确的,通向目标的道路却漫长的看不到尽头。

“想什么呢?”耳边响起庄珹的声音。

清妩睁开眼睛,抬手抹去眼角的潮湿,低语道;“在想静菀。”

这些军国大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处理好的,她有了楚奕宸的令牌,有的是机会和他打交道。

听她这样说,庄珹也有些抑郁,“楚怀旭身后的人不是皇上,而是太后,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静菀最好的出路,就是皇上给她一个县主或郡主之类的身份,有了地位,就没人敢轻视她了。我担心的是你进宫后日子会难过,静菀比你更懂事,还是被人算计了,我倒不担心你闯祸,却担心你被奸人暗中加害。”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清妩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我能不能进宫还不一定呢。”

庄珹看不透她的心事,却也知道她并不想入宫。他看着清妩,认真的说:“妩儿,宫里不见得比庄府好,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

清妩的内心涌动着酸楚,她不想让气氛太压抑,抱着他的手臂用撒娇的语气说;“我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庄珹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何况是悔皇帝的婚,这听起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可他必须要想到办法,为了保护清妩,他一定要将这件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回到庄府后,清妩让荷香回去照顾静莞,自己看着侍卫将犯人押到了地牢。然后她来到母亲房中,将经过简单的和父母说了一遍,

庄启霖和陈夫人看了楚奕宸给清妩的令牌,两人面上都无喜色。陈夫人叹着气,对庄启霖说;“开始静菀献上百寿图的时候,我就没看出来太后多高兴,虽然礼物是以妩儿的名义送的,但太后但凡对妩儿有好感,对静菀也不至于那么冷淡。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太后对静菀的态度更让我心寒,静菀到底也是你的女儿,她不将静莞放在眼里,将来对妩儿又能好到哪去?你让我怎么放心送妩儿进宫?”

庄启霖什么都没说,眼中是深深的无奈,这时,一个侍女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老爷,夫人,大小姐,宫里派人来了。”

楚奕宸的圣旨几乎是追着兄妹二人到庄府的。清妩随父母来到正厅,庄珹,薛姨娘和方姨娘先后赶到,宫人展开手中的圣旨,开始阅读。

楚奕宸为表体恤,册封静菀的生母薛姨娘为三品诰命夫人。

“妾身……叩谢皇恩。”薛姨娘沙哑着声音,颤抖着俯身叩拜。

清妩注意到,薛姨娘接过圣旨的双手是颤抖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似乎她从听到静菀出事到现在,一直在流泪。

“薛夫人,恭喜了。”虽是道喜,宫人的表情却讪讪的,心里叹着气,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真的算喜事吗?

一行宫人离开后,室内的气氛沉重到了极点,方姨娘同情的看着薛夫人,实在说不出恭喜的话。陈夫人走到薛夫人面前,意味深长的说;“按照规矩,你明天要随我进宫向太后谢恩。”

薛夫人面色惨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妾身……可不可以不去吗?”她说的有些艰难,泪眼中却含着一种坚决,“静菀伤的这么重,我……我还要照顾她。”

陈夫人点点头,“那好吧,我想太后能体谅你的心情,不会怪罪的。”

清妩轻轻叹了口气,楚怀旭伤了静菀,薛夫人怎么可能愿意见他的母亲,还是向他的母亲叩拜谢恩?

她问薛夫人;“夫人,静菀醒了吗?我想去看她。”

薛夫人道;“静莞已经醒了,您去看看她吧。”

清妩和薛夫人去了静菀苑中,见了静菀,她将面圣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静菀含泪摇头,恨声道;“我知道,不管那个宫女是否受刘淑仪指使,真正的主谋就是楚怀旭,他提亲不成,就用这种龌龊伎俩算计我,以为毁了我的名誉,父亲就会将我嫁给他。”

清妩抚着她的肩,安慰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你。按大齐律例,我们坚决不答应用婚事私了,他就是死路一条。”

“在民间是这样的,可他是王爷,皇上怎么可能处置他?”静菀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悲凉而无助;“这件事,我只能认了……”

清妩强调:“如果皇上要袒护这个弟弟,就不会把犯人交给庄府了。”

“可他终究是皇上的亲弟弟,还有太后护着……”

“除掉楚怀旭并不需要皇上或太后的同意。”清妩眼中闪过寒芒,笃定地说;“只要楚怀旭被严惩,不管是囚禁宗人府还是流放出京,我们都有办法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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