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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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但他也有基本的思考能力,他知道皇室一直忌惮江家手中的兵权,从原身的祖父那一代起,皇室就有意收拢江家手中的势力。

当初朝阳公主会被许配给原身,未必没有里应外合,削弱江家的意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朝阳没有配合当时的皇帝,而朝阳的父皇,那个深谋远虑的帝王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就驾崩了。

继位的先皇远比不上他的父亲,加上又不是一个长命的,在位时期连朝堂上其他分散的势力都没有拢合到自己手中,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位时期经常给原身下绊子,牵制原身势力的发展。

原身明白,狡兔死,走狗烹,江家现在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论继位的是哪一个皇帝,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手里掌握那么多兵权,权势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想过要不要干脆造反,只是这样一来江家忠烈的名声必然会毁去,而且他的妻子还是杨皇室的公主,他要造反,地位最尴尬的就会是他心爱的女人和无比疼爱的女儿。

他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放权,可原身的兵权也不是靠虎符得来的,靠的是江家男丁的鲜血,靠的是全军上下对江家的信任,对于原身手下那些兵来说,虎符还不如他一句话来的有用,这样的情况下,原身即便放权归隐,也不可能得到新帝的信任,相反,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恐怕原身一家的性命都要受到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原身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扶持一个傀儡皇帝,至少在对方亲政前的十五年,自己不用担心被皇帝忌惮针对,也不会被妻子埋怨他夺了杨皇室的江山。

原身的这个做法其实也是在逃避,所以当十五年过去,幼帝该亲政的时候,矛盾就爆发了。

他给幼帝找了一个好老师,可惜幼帝天资不高,身边又有许多有心人的怂恿,对他这个摄政大臣并不满意,且幼帝的才能根本就担不起这个位置,原身干脆废了幼帝,又立了一个新的皇帝。

为防止上一次的错误发生,这一次原身立了一个十三岁,已经显露出天资的皇帝,在对方的伪装下,原身相信他聪慧重恩情,又十分亲近敬佩他这个大将军王,只是再好的掩饰在对方开始接触权利后都会暴露,原身很快就察觉到了新帝的勃勃野心和他对自己的忌惮怀疑。

于是这个皇帝又被废了。

这一次,原身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干脆将新立的小皇帝放在身边亲自照顾,一个和自己感情深厚的小皇帝掌权,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吧。

当然同时原身也暗自发誓,如果这一次,新帝依旧容不下江家,那么他就抢了杨皇室的江山,即便到时候妻子因为这件事怨他恨他,也好过全家的性命都终结在皇室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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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原身失算了,三立两废,待他新立的第三任皇帝长成后,他已经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了,正所谓英雄迟暮,原身老了,又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传承,军营中早就有了不服他的声音,加上这些年他行事太过张狂,却又不肯真的反了杨皇室,那些忠心他的人看不到未来,也开始动摇各自的立场。

原身的失败是注定的,他所有的能力都放在了战场上,对于人心的琢磨远没有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来的深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原身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纠结,早已为自己的未来埋下隐患。

而最让江流郁闷的是原身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自己妻子的想法,她是杨皇室的公主不假,可同时她还是他的妻子,他女儿的娘亲,亲族和女儿摆在一块,朝阳会选择哪一边,原身真的知道吗?

江流将杯中的酒水饮尽,然后垂眼看着桌子上的果盘,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陛下是臣教导的,陛下能不能亲政,老臣心里自然有所衡量。”

蔺荀听了江流的话咯噔一声,这奸人果然狼子野心,拦着不让皇上亲政,不过蔺荀也没办法反驳江流的话,因为按照小皇帝的课业水平,确实还不到可以亲政的时候。

但谁让小皇帝亲政才是正统呢,这天下早晚是要交到小皇帝手中的,还不如早一点让他开始接触,他也有精力,慢慢教导陛下。

“凡事都要有一个开始,陛下聪慧,想来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蔺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流:“难道将军和太后一样,都不愿意看到陛下成长起来?”

这一次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太后和江流的狼子野心必须要传出去,他倒要看看,江流能拦一次,还能不能拦两次、三次……即便他是功名煊赫的大将军王,恐怕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蔺大人能够保证?”

但出乎蔺荀的预料,江流虽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松口了。

“老臣自然能保证。”

蔺荀一时间不知道江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既然江流松口,他赶紧抓住话柄,逼着江流允诺放权。

“那好。”

江流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在这一刻格外高大,隐隐透露着曾经没有的威慑力,倒比此刻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更像是一个帝王。

“臣身体不适,恐怕要在家修养一段时日,请陛下太后恕臣失仪了。”

说罢,江流拂袖而去。

这是——成功了!

蔺荀等准备好长久战的老臣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心中的大奸臣居然那么轻易就允诺放权,这里头该不会有他们没有察觉到的阴谋诡计吧?

但不管怎么样,陛下能够亲政是一件好事,江流还有什么计谋,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蔺荀等忠臣派系难掩欣喜,而江流那些部下以及朝堂上倒向江流的那些势力则是疑惑不解,准备等宴会结束后就找时间去将军府上探探口风,同蔺荀等人一样,他们也不相信,大将军这么轻易就松口放权。

全场最不高兴的恐怕就要数萧茹意了,在江流拂袖而去后她直接变了脸色,要不是顾忌这会儿宴会还没结束,她这个太后又没有江流这样任性的权利,恐怕她也要拂袖离场,立马找人将江流请过来,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

幼帝亲政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于这个消息同样流传开的还有大将军江流罢朝的新闻。

十天,对方借口身体不适,已经有足足十天没有上朝了,将军府大门紧闭,谁的帖子也不接,让人更加琢磨不透他的真实用意。

不过江流不在,确实给予了蔺荀这方势力发展喘息的空间,加上小皇帝开始亲政,按照正统的思想,蔺荀这方更加名正言顺,这段时间,不少原先中立的派系都有向蔺荀靠拢的趋势。

“公主,你不去前院看看将军吗?”

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将军府,幼帝亲政,摄政的将军却开始罢朝,将军府里人人自危,要不是还有朝阳公主镇着,恐怕府里早就乱了。

这天桂嬷嬷服侍朝阳公主用完早膳,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自从将军罢朝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公主的漱芳苑,昨日是初一,这个将军雷打不动会过来的日子同样未曾出现,这让桂嬷嬷有点不安。

明明公主和将军都有缓和的趋势了,怎么又叫朝堂上的事耽搁了呢?

桂嬷嬷也不是圣人,她只在乎公主开不开心,快不快活,至于这燕朝的皇帝到底谁来做,谁来管,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思来想去,桂嬷嬷觉得还是得让公主这里先服个软,送碗羹汤去前院试探一下将军的态度。

“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小郡主想想,前些日子将军时常过来用膳,这些日子不来了,郡主也很想念将军呢。”

桂嬷嬷知道公主的软肋是郡主,以郡主的名义劝说,公主总会动容的。

“嬷嬷,你让厨房去熬一碗猪心汤。”

桂嬷嬷的劝说只是给了朝阳一个台阶下,实际上她确实也有些担忧,早就想去前院的书房看看自己的夫婿了。

“诶,老奴这就吩咐去。”

桂嬷嬷欣喜地退下,半个多时辰后,朝阳公主带着几个伺候的下人,出现在了前院的书房中。

江流没让人拦下,朝阳顺利地端着汤水进入书房。

“猪心汤,定惊定神,补血养气。”

朝阳将汤水放在江流的面前,眼神并未四处打量,一副淡然的模样。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进入江流的书房,第一次是她异母的皇兄病逝,她来书房询问江流的打算,那时候他告诉她,他想要扶持幼帝,朝阳没说什么,就从书房离开了。

其实她并不满意江流的这个决定,因为立幼主的隐患太大,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质疑他。

立幼主啊,似乎对萧茹意这个无子的皇后来说好处最多,那时候江流和萧茹意的风流韵事传的沸沸扬扬,朝阳不想问,也不敢问。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江流的书房,没想到为的却几乎还是同一件事。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天下的主人不再是杨家人了,你会怎么做?”

书房内太安静了,几乎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当然,随着江流拿起面前的汤水后,又多了汤勺搅动汤水以及和瓷碗碰撞的声音。

“什么意思?”

不可避免的,朝阳的心跳漏了几拍。

“如果有一天我造反了,你是愿意做江夫人,还是愿意做朝阳公主?”

江流直接将话挑明,眼前的女人可是能够女扮男装上战场的巾帼英雄,他不觉得对方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

“你想造反?”

朝阳的语速有些慢,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惆怅迷茫,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还记得当年她被父皇指婚给这个男人的时候,父皇说的那句话。

江家狼子野心,早就觊觎杨家的江山,她要谨记自己杨氏女的身份,监视江家的一举一动,必要时,除去江家人,保住杨氏江山,届时她还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

对于父皇的这番话,朝阳不以为然,不过她的心中也明白,皇室和江家此消彼长,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皇帝容不下手握重兵的权臣,权臣未必会永远甘心于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父皇勉强称得上是明君,但也逃不脱帝王都有的疑心病,更别提她那个有勇无谋的皇兄了,要不是死的早,恐怕早就已经把江流逼反了。

说实话,当初皇兄病逝的时候江流居然没有选择造反让朝阳很是吃惊,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会让他犹豫呢?

朝阳可不敢厚着脸皮觉得是自己让他犹豫了,只当江家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忠心,抑或是传言说的那样,自己的夫婿对她的皇嫂无比痴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

朝阳敛眉,视线凝聚在鞋尖的位置,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这个皇室公主揭发他的狼子野心吗?

“如果我造反了,你会选择谁?”

江流依旧重复这一个问题,造反是必然结果,他得明白朝阳的态度,才能开始之后的布局。

“你知道我的母妃吗?”

朝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提起了自己的母妃。

“她是夷族的公主,因为夷族战败,被当成礼物献给了我的父皇。”

朝阳深邃的五官轮廓就是源于她身上一半夷族的血脉,因为血统的缘故,小时候的朝阳在宫中并不受宠,好在她的母妃象征着夷族归顺燕朝的决心,因此母女俩即便不受宠,也没有受到过慢待。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母妃时常向她说起她的故乡,那个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民风彪悍的地方,朝阳的母妃是个很豁达的女人,她的心属于蓝天和草原,即便被部族当成礼物送给了燕朝的皇帝,从此只能住在那四方围城之中,她也不怨不恨,因为有这样一个母妃,朝阳也能够很平心静气地看待战争,看待王朝的更替。

“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样。”

朝阳缓缓说道,如果她真的在乎这些,那她该怎么评价自己的血统呢?

“而且我也是人,也是自私的,阿芜是我最在意的,只要阿芜好好的,我就是快乐的。”

局势越来越尖锐了,杨皇室强盛,江家必然衰弱,而江家煊赫,杨皇室必然走向衰败,父皇早就死了,剩下的都是和她不亲的异母兄弟姐妹,对于朝阳来说,女儿江芜才是她最后的亲人了,非要她在宗亲和女儿之间做选择,她只会自私地选择女儿,就好像让那些人做选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这个不值钱的公主一样。

人性使然罢了。

“那我呢,我是你在意的吗?”

江流的眼神有些幽深,也有些幽怨。

“啊?”

没想到江流会忽然问到这样一个问题,朝阳一下子有些懵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朝阳不太确定地盯着江流看,只是这会儿他早已恢复成面无表情地镇静模样,哪里还有刚刚到幽怨神情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会怎么做,但阿芜是你的女儿,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多想想阿芜。”

她只当刚刚是自己幻听了,这个男人怎么会说这么矫情的话呢,这些年他的冷淡她都看在眼里不是吗?

对于朝阳来说,江流会选择造反并不是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只是她的身份实在尴尬,只能选择漠视这一切的发生,而且朝阳也不知道,江流要是真的造反成功了,她这个前朝公主原配夫人会被给予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只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女儿身上还有他一半血脉的份上,善待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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