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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苏铃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小心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圣上听了,圣上前日赐了四个美人给他。”

苏阮:“……”

第46章 家务 ...

从姐姐这里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苏阮就有点坐不住,到傍晚吃过晚饭,溜达着当消食, 去了苏耀卿府里。

到的时候, 听说苏耀卿在书房, 她便直接过去找兄长,谁知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霉味冲了一下。

“阿兄你做什么呢?”苏阮拿绢帕捂住鼻子,站门口问。

苏耀卿跪坐在竹席上,旁边放着一口敞开的木箱, 箱子里堆满旧年书卷, 外面套着的帙帷都已褪色。他手上捧着一叠纸, 看见苏阮进来, 有些诧异:“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有话同你说。”

苏耀卿小心翼翼将那叠纸放回案上,用镇纸压好,指指门外说:“去堂中坐吧。”

兄妹二人出了书房,苏耀卿叮嘱书童开窗通风, 但要当心, 别吹跑了东西。

苏阮就问:“阿兄刚才看的什么?”

“没什么,以前写的东西。”苏耀卿说完, 又解释, “子美不是从你那儿拿了几卷文章来么?我看过之后,想起少年时常被阿爹逼着写诗作文,就翻出来看看。”

苏阮看他脸上笑意带着自嘲, 就说:“他们写的可不如阿兄。”

“你怎知道?”

“给你送来之前,我大略翻过。”

“但你又没看过我作的文章。”

“我看过啊!阿爹给我看的,还夸你有灵气,来日一定比他强。”

苏耀卿不信:“你哄我也编几句像话的,这等话,阿爹怎么可能会说?从小到大,他夸我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

“我哄你做甚?”苏阮见他不信,干脆背了两句自己还记得的原文,然后问,“我没记错吧?阿爹尤其喜欢这两句,念叨了好几日呢!”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堂中,苏耀卿本来准备进去坐下,听妹妹背了两句自己写过的句子,一下子怔住不动了。

他从不知道有这事,也从没给苏阮看过自己写的东西。阿爹总是说他写得不够好,会在他的文章里挑出许多瑕疵,所以除了必须给老师和父亲看之外,苏耀卿几乎不给别人看自己的文章。

他怕丢脸。

可他万万想不到,阿爹不但背后夸过他,还把文章给妹妹看过,她甚至能背下其中自己最得意的句子。

“阿兄?你怎么了?”苏阮见兄长呆立不动,面上还有惘然之色,忙伸手拉了拉他袖子。

苏耀卿回神,摇头道:“没怎么。坐吧。”

兄妹二人对面落座,他才又说:“果然阿爹最疼的就是你,连这些都同你说。”

“我怎么听着阿兄酸溜溜的?”苏阮失笑,“你要说姐妹之中,阿爹最疼我,我仗着阿姐不在,也就认了。但我怎么能同你比?你可是阿爹的独子,他心里,肯定你最重的。只不过,他对你期望极高,怕宠坏了你,才格外严厉些罢了。”

“看重和疼爱,是两码事。”

与姐妹们都是大眼睛不同,苏耀卿像舅舅,眼睛不大,略显狭长,不苟言笑时,眼皮垂下来,看着就有些阴郁。

“我一直希望能有个兄弟。阿娘怀你的时候,我常对着她肚子叫二弟,”苏耀卿说着叹了口气,抬眼看向苏阮,“结果生出来是个二妹。”

他脸上现在还有叹惋之色,苏阮哭笑不得:“这么说还是我对不起你了?哎,我倒也想生成个男儿呢!”

苏耀卿笑了笑:“其实都一样,这世道,没有谁比谁更容易。”

苏阮想说还是不一样的,但随即想起父亲仕途失意后,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兄长身上,对他极为苛刻。

就像苏耀卿方才说的,父亲等闲都不肯夸他一句,见了面除了功课,没有别话。而且但凡问功课,总要骂人,有时急了还要动手打。

苏阮小时候不懂事,听信了大姐的话,以为是兄长自己笨、功课学不好才挨打挨骂的,对这个兄长便缺乏应有的尊敬。加上苏耀卿也不爱和姐妹们往来,兄妹之间,一直也就淡淡的,谈不上有什么情分。

直到她十二三岁,父亲看她还算聪明,给她讲些典故,都能听懂,便常叫苏阮去书房,或是给她书读,或是同她一起赏评文章。

有时兄长写出令父亲满意的文章,父亲也会拿出来读给苏阮听,告诉她哪里写得好。苏阮这才知道,原来并非是兄长天生愚笨、没有长进,而是父亲担心兄长自满,故意严格要求。

“所以,阿兄想要有个兄弟,是希望他帮你分担家中重担么?”

“是啊。你阿兄就是这么没出息。”苏耀卿自嘲。

“这可不叫没出息。”苏阮不赞同,“谁又是铁人不成?所谓孤掌难鸣、独木难支,一个人能成什么事?阿兄以后就拿我当兄弟,有事我们一同分担。”

苏耀卿本来心情很复杂,她这么一说,倒把他逗笑了,“说的什么话?”

“怎么?阿兄觉着我不足与谋?”苏阮不服气地问。

苏耀卿摆摆手:“你不是说有事吗?”

“我要说的事,同这个也有关。”苏阮先说了他府中幕僚的事,“我叫付彦之帮着留意,阿兄意下如何?”

苏耀卿对这件事本身没意见,他疑惑的是:“你做甚直呼人家姓名?”

苏阮:“……我原来不也……就……叫他薛彦么。”

苏耀卿摇摇头:“原来你们都小,也还罢了,现在眼看成婚了……”

“我也就在你面前这么叫叫。”苏阮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忙打断他,“阿兄,我还有一件事同你商量。”

她把华维钧给自己的建议,转述给苏耀卿听,最后说:“此事我想了一天,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一个家族想建立声望,令世人仰慕,少不得要做些推举贤能之事,此举一可为我们家传扬美名,二能拓展人脉,将来万一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无人为我们说话。”

苏耀卿皱着眉,“说是这么说,但其中分寸不好拿捏。”

“也不用急着就做,我们慢慢斟酌,谨慎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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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耀卿这才点头,他看外面天已有些黑了,就说:“我再想想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苏阮没有推辞,兄妹两个出了府,穿过横街,慢慢往徐国夫人府走。

她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这个时候,街上人竟也不少。我记得在洪州,天稍一黑,行人就稀稀落落了。”

“那如何能比?这可是京城。别说这个时辰,再晚一个时辰,那些食肆酒肆也照样人满为患。”

“阿兄怎知道?你去过么?”

“前两日我还同堂兄一起,溜达出去喝酒。”

“堂兄在你这儿住,倒给你做了酒伴。”苏阮笑道,“他们宅子找得怎样了?”

苏耀卿:“哪那么好找?看得上的太贵,便宜的看不上。我说先拿一笔钱给他用,他又不肯。”

“为何不肯?”

“说怕还不上。”

苏阮扑哧笑了:“学堂兄真有趣,那怎么你送姬妾给他,他就要了?”

苏耀卿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事,我还知道圣上也送了美人给你。”

苏耀卿继续往前走,没接话。

“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苏阮解释,“只是同为女子,想为嫂嫂说几句话。她嫁入我们家,别的不提,侍奉翁姑、生儿育女,都做到了。我相信阿兄不是那等喜新厌旧、不讲情义之人,就怕嫂嫂心里没底,再将这个当成一回事存在心里,就不美了。”

苏耀卿沉默片刻,将苏阮送到她府门口,才说:“我知道了。你少操心这些,安心准备出嫁吧。”

他话虽这么说,看起来却像是听进去了,苏阮便放心回去。

第二日起来,果然身上见红、来了月事,她打发人去跟付彦之打了招呼,自己在家歇了两日。

一般到得月事第三天,身上不适便基本消退,这次也不例外,苏阮清早起来,看着日子快到中秋,就打发人去隔壁问苏铃,今年要不要一起拜月。

苏铃也正闲着无事,干脆自己过来,同她商量去哪里赏月饮宴。

“阿姐这几日怎么不出门了?”苏阮好奇,忍不住问。

苏铃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想说,可她越这样,苏阮越好奇,最后她只得说了实话:“迟应麟非逼着我给他求个官——就他那点花架子本事,还想做官?”

苏阮道:“他文章不是写得还不错么?我记得朝中有个什么‘翰林供奉’,专招他们这样的花架子。”

“那也轮不着他。”苏铃哼一声,“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的东西。”

苏阮听话音不对,忙问:“怎么?”

“别院买下来没几日,他就带了人回去住,我一问,他说是什么表兄弟,也还罢了。过得几日,又多了几个老家来应考的,我真是气都气笑了,这是拿我那里当客店了?”

“……”

“我一口气全赶走了,他还同我闹。”苏铃说着冷笑,“你说奇不奇?我原先瞧着,他倒也有几分机灵劲,别院一置下,也不知怎么,人一下就犯起蠢来!他才同我好了多久?就敢问我要官?说句不好听的,我同你姐夫过了十几年,要不是看在孩子面上,都不肯替他开这个口呢!”

“阿姐别生气了,这人既然没有眼色,赶他走就是了。”苏阮劝道。

苏铃点点头:“我就是叫人赶他走呢。正好在家躲几天清净。你身上好了?哪天我们进宫找娘娘说话吧?”

苏阮刚要答应,丽娘进来回报:“夫人,林相府中送了帖子过来,说是五日后林家太夫人过寿,请夫人过府赴宴。”又向苏铃禀道,“也请了大娘,帖子已送过去了。”

苏阮和苏铃面面相觑,没等开口,丽娘接着说:“郎君来了。”

第47章 生事 ...

“这次林相, 怕是要向你们着意示好了。”

付彦之跟苏阮挤在一张坐榻上,将她微凉的双手拢在掌中暖着,“上次圣上为了我们定婚期设宴, 将宁王宁王妃都叫了去, 过后又把那个谏官贬黜出京, 以林相的乖觉,定已看出事情转折的关键,就在贵妃和你身上。”

方才听说林相下帖子请她们赴宴,苏阮还没开口,苏铃先说:“他又想做甚?还想给我们亏吃?”

苏阮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 正惊讶, 苏铃又说:“正好, 妹夫来了, 你同他商量商量,去或不去,我等你的话。”然后就回去了。

苏阮一时不太适应姐姐的转变,见到付彦之就把这话告诉他了, 付彦之没听出那层意思, 直接说起林思裕。

“去肯定是要去的。相府太夫人做寿,京中权贵只要受邀, 都会去的。林家若有意示好, 你也不妨听听看。”说到这儿,付彦之捏捏苏阮手指,笑道, “你又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怕什么?”

“倒不是怕,我就是摸不清林相的意图。他向我们示好,难道是想改弦更张,支持宁王么?”

付彦之摇头:“太迟了,改不了了。我猜,他是想说服你们,同他站在一边,然后再通过你们,说动圣上。”

苏阮:“……林相还真是不屈不挠啊!”

“有什么办法?一开始就选错了人,如今也只好错到底。”

说到这个,苏阮就有点得意,悄悄告诉付彦之:“其实是我们故意误导他的。邵公公看出他有意讨好圣上和娘娘、拥立颍王,就故意让娘娘偶尔留颍王在清凉殿住两日,又放出口风,说娘娘可能抚养颍王,于是我们这位机关算尽的林相,就迫不及待站到颍王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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