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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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摇头,疼倒是不疼,崔世君每回用针挑一下,就好像不是在挑肉里的刺,而是挑到他的心尖上去了,这让他情不自禁就皱起了眉。

两人静了一时,崔世君一边挑刺,一边问道:“老侯爷,你当真看不中莫姑娘?”

霍云想了一下,回道:“不中意又如何?嘉哥儿见过她一面,话里话外就对她带着赞许,你又一再的说她是百里挑一的女子,横竖日后是她跟嘉哥儿过一辈子,只望着她那不争气的娘家不要拖累霍家。”

崔世君一笑,原来还是因为宁国侯霍嘉首肯,老侯爷才松口的,她道:“莫姑娘深明大义,一定能分清孰轻孰重的。”

“真是如此就好了。”霍云说道。

崔世君和霍云又一同静下来,崔世君不再说话,她低头专心挑刺,霍云的双手白皙修长,扎里肉里的刺很是显眼,明明看得到,却就是挑不出来,崔世君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往外拨,终于,那扎在肉里的刺已被挑出。

很快,崔世君松开手,霍云心里莫名有一些怅然若失,他的指腹若有似无的捻着掌心,似乎为了掩饰自己,他问火华:“葡萄湃上了?”

“湃上了。”早有小厮打来井水,将刚刚摘下的葡萄湃在水里,没过多久,火华送上湃好的葡萄,霍云和崔世君坐在葡萄架下分吃葡萄,在井水里湃过的葡萄冰凉可口,只是还有些酸,霍云吃了两颗,就不吃了,崔世君贪凉,一连吃了半串,这才罢手。

“老侯爷,剩下的我带回家行么?”崔世君她妹妹崔世雅怀着身孕,她记得她怀小元宵时就喜酸,说不得会爱吃这些葡萄。

崔世君从不主动跟霍云讨东西,他打开折扇摇了几下,不解的说道:“这葡萄酸得倒牙,难为你吃得下去。”

崔世君告诉他家里的妹妹怀了身子,这还是她头一回在他面前提到家人,霍云不免多问了几句,崔世君便跟说起家里的情形,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霍云却听得很认真,待她觉出已絮絮叨叨说了大半日,赶忙住了嘴,羞赧的笑道:“瞧我,一时忘了形,倒把这些事拿到老侯面前来说。”

霍云望着她,说道:“看来你家人都很倚赖你呢。”

崔世君莞尔一笑,她道:“我是家里的长姐,被他们依靠也是理所应当的。”

霍云不置可否,他二人说了半日话,直到正午,崔世君要告辞离去,霍云打发崔长松送她,又说过几日会叫崔长松与她商议霍莫两家的婚事,那崔世君便提着一篮子葡萄,出了宁国府。

第45章

崔世君刚回衙门, 吴书办领着一个中年模样儿的妇人进门,崔世君不认得她, 便疑惑的望着吴书办:“吴书办,这位是?”

吴书办指着那妇人,对她说道:“这是宋嫂子, 新来司里挂名的私媒。”

自打孙寡妇犯事下了监牢, 长安城的私媒就只剩下赵姥姥一人,崔世君听说她是挂名的私媒, 便笑着说道:“原来是宋嫂子。”

宋嫂子想来早就听说过崔世君的名字, 她笑着问了一声好,说道:“崔大姑娘, 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这位宋嫂子话不多, 为人沉稳, 显得跟赵姥姥和孙寡妇她们这些能说会道的私媒很不一样,吴书办将她带到崔世君屋里,自回去了, 一时, 只剩下崔世君和阿杏主仆二人, 并新来的宋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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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君给她让座, 不一时,阿杏端上一盏茶, 笑道:“没有好茶招待, 宋嫂子你不要见笑。”

宋嫂子笑着对阿杏说道:“姑娘客气了。”

以后都是要一处共事的, 崔世君便与宋嫂子话起家常,问起她家住何处,家里有几口人,闲谈之间,方才得知宋嫂子的娘家在外县,她亲娘就是私媒,从小耳濡目染,也就学了一些,这几年家里子女渐渐长大成人,日常花销也紧了,早些年因着已有了赵姥姥和孙寡妇,她一直插不上手,后来孙寡妇出事,宋嫂子急忙借了银子,就来统筹司挂上名号。

宋嫂子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份礼,送到陈杏手里,她道:“我早上来时,崔大姑娘不在,吴书办本来说要我明日再过,我正要回去时,就听说崔大姑娘你回来了,吴书办便引着我来见你。”

崔世君收下她送的礼,她笑着说道:“做我们这一行,赚的就是几个跑腿银子,还落不到一个好名声,往后可有得你辛苦了。”

宋嫂子回了一笑,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家里孩子大了,吃饭穿衣都要花钱,眼下我还能动,不趁早找些门路,往后就更难了。”

“宋嫂子说得很是。”崔世君说道。

说了几句闲话,阿杏从吴书办屋里拿来名帖,此前宋嫂子已在帖上摁了手印,崔世君过目之后,就递给宋嫂子,宋嫂子家里还有事要忙,她收起名帖,和崔世君打了一声招呼,便出了统筹司的衙门。

谁知宋嫂子走后不久,赵姥姥拿着几张婚帖来了,她一来到崔世君的司里,正事不办,先东拉西扯说了半日话,崔世君心中暗自好笑,她直接问道:“赵姥姥,你别兜圈子了,是不是来打听新进的私媒?”

赵姥姥脸上讪讪的,她干笑一声,说道:“嗳,我这不是听人说来了个私媒么,因此就好奇来问问,究竟是谁家的,好端端的怎会也干起这营生了?”

她们这个行当跟别处不同,一干就是大半辈子,少有半路出家的,前些日子孙寡妇犯事,城里就她一个私媒,赵姥姥生意好得快把腿跑细了,因此一听说有人来司里挂名要做私媒,着急忙慌的就来询问。

崔世君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她笑道:“你就安心吧,她刚给人牵线保媒,又不比你手里有人脉,无论如何也不会越过你去的。”

赵姥姥一脸认同的点头,还拍着胸脯说道:“不是我说狂话,这整个长安城,有半个城的夫妻都是我说得媒呢。”

崔世君笑了一声,说道:“这是自然,你老人家给人做媒时,就连我也没出生呢。”

她哄了赵姥姥两句,赵姥姥心满意足的走了,崔世君这屋终于恢复平静,此时天色尚早,崔世君打理完公务,衙门里又没别的事,她提着从宁国府带的一篮子葡萄,锁上屋门回家了。

今日崔世君落衙的时辰很早,出门的时候,日头还很烈,热风一阵一阵的扑面而来,崔世君和阿杏上了马车,阿杏将帘子放下,崔福一扬马鞭,马车慢悠悠的朝着家里行去。

走了半路,快到家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阿杏掀起帘子问道:“福叔,怎么了?”

崔福说道:“大姑娘,你看,那不是二姑娘么。”

崔世君听了这话,往窗外一看,就见崔世柔在巷口与人说话,只是看到与她说话的那人时,崔世君不禁有些意外,原来,拦着崔世柔的人竟是陈盛容。

看到眼前的一幕,阿杏指着陈盛容,她道:“姑娘,是二姑爷呢。”

说完,她发觉说错了话,连忙改口,说道:“是陈家的,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呢。”

“先别急。”崔世君端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崔世柔和陈盛容,马车与他们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二人在讲些甚么,起先这两人还算好言好语,后来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崔世柔忽然就勃然大怒,手指着陈盛容大声斥责。

崔世君再也坐不下去了,她扶着阿杏的手走下马车,还没走近,就听见陈盛容怒声说道:“你才与我和离了多久,那个夏屠夫就登堂入室,你可曾有将我放在眼里?”

崔世柔原本就受不得委屈,听了陈盛容这话,越发气得两眼冒火,她道:“陈盛容,我跟你都和离了,谁进我家的大门,跟你有何干系?”

陈盛容也动了怒火,他冷笑一声,说道:“我自然管不了你,这才三五日的工夫,你就急急忙忙找下家,你不怕人笑话就罢了,连你家里人的脸面都不顾了?”

“我身正不怕影斜,倒是你,我俩既是和离,就劳烦你离我远远儿的,省得别人只当我缠着你,耽误我再找婆家。”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当街争吵起来,四周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崔世君见此,走上前喊道:“世柔。”

崔世柔回头,她看到她大姐,眼圈倏然一红,碍于陈盛容在场,崔世柔不肯轻易落泪,崔世君走过去,她挡在崔世柔的面前,望着陈盛容,说道:“盛容,你有事,只管跟我说。”

她眼波平静,神情镇定,陈盛容一时语塞,他当了崔家六七年的女婿,很清楚崔世君与崔世柔的性情截然不同,崔世柔没嫁给她时,她已是崔家的当家人,家里上上下下无一不服她,更有甚者,听说就连宁国老侯爷对她也是另眼相看。

陈盛容的脸色稍缓,他看着崔世君,说道:“大姐,是我失态了。”

崔世君一笑,她道:“你和世柔已经和离,再叫我大姐不太合适,日后见了我,还是称呼我崔大姑娘为好。”

陈盛容脸色一僵,崔世君虽说只听了三言两语,大概也能猜到他二人因何争吵,她又道:“你和世柔毕竟做了几年夫妻,如今做不成亲家,也不要做冤家才好,我们崔家无权过问你娶妻纳妾,也望你莫要对世柔再嫁的事指手划脚,只要是她自己中意的人,我们一家人只会替她欢喜。”

她这一番话绵里藏针,陈盛容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崔世君不再看他,她转身对崔世柔说道:“回家吧。”

崔世柔拉着她的手,姊妹两人没理会陈盛容,登上马车,赶车的崔福瞪了陈盛容一眼,打马回去。

一坐回马车里,崔世柔的眼泪便絮絮往下落,崔世君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哭甚么,是吵输了?”

崔世柔‘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擦掉眼泪,说道:“我心口正发酸呢,你就招我发笑,我和陈盛容吵架斗嘴,从来不曾输过。”

原来,崔世柔今日外出,回来时遇到陈盛容,也或许陈盛容原本就是专程来等她的,话还没说到三句,陈盛容怒斥她不该跟夏小清走得太近,崔世柔这爆炭一般的脾气哪里忍得住,当下不管不顾,就跟他吵了一架。

“你评评理,别说我和夏屠夫两人清清白白,我就算和他在一起,碍着他陈盛容甚么事了,难不成和离了还要我为他守一辈子?”崔世柔越说越气,只恨刚才骂他的话不够解气。

崔世君慢悠悠的说道:“和他一个外人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下回出门你叫上姨娘一起,遇到他就绕着走,省得惹你心里不痛快。”

崔世柔眉头一扬,轻声哼道:“我还怕他不成!”

说完,她看到马车上放着一篮子鲜灵的葡萄,摘下一颗放进嘴里,酸得她倒吸一口气,她问道:“哪里来的葡萄,酸死人了。”

崔世君说道:“我今日去宁国府,在他家园子里摘的。”

“这可难得,他府上的东西,没几人能吃得上呢。”崔世柔又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崔世君横了她一眼,说道:“你少吃一些,世雅胃口不好,这葡萄是留着给她吃的。”

崔世柔气呼呼的说道:“瞧瞧你这偏心眼儿的,这么大一篮子呢,我才吃了几颗?”

她说完后,索性挑了一串好的,一边吃一边瞪着崔世君,崔世君无奈的笑了两声,只得随她去了。

不一会儿,马车进到崔宅,崔世君姊妹二人谁也没对家人说起遇到陈盛容之事,崔世君带了葡萄回来,阿杏在井水里湃好,除了老姑姑吃了几颗,余下的全留给了崔世雅。

夏日里,天黑得迟,屋里有些闷热,吃了晚饭,崔世君陪着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正在闲聊时,阿杏急忙走进来,崔世君看满眼焦急,似是有话要回,于是先冲她使了一个眼色,那阿杏便退出院子。

崔世君坐了片刻,等到家人没有留意,她装作不经意的抽身离去,此时,阿杏还等在外面,崔世君望了一眼身后院子里说笑取乐的家人,她拉着阿杏走远,低声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阿杏说道:“福叔让我来告诉姑娘,说是夏小哥儿打了陈盛容一顿,两人这会儿闹到公堂上去了。”

崔世君一惊,她道:“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杏也是从崔福那里听来的,她道:“我们回来时不是碰到姓陈的么,不知是哪个多管闲事的,特意跑去告诉夏小哥儿,夏小哥儿急忙赶过来,没碰上我们,却碰到陈盛容,他二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听说陈盛容被打得头破血流,那陈家的不依不饶,说是要告官呢。”

听了阿杏的话,崔世君脑仁儿一阵抽疼,正在这时,崔世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夏小清把陈盛容打了?”

第46章

崔世柔听到阿杏说夏小清把陈盛容打了, 陈家还去报了官,没过多久, 崔家其余的人也都知道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崔福也是道听途说,那崔世君见干着急也无用, 便打发崔福出去询问消息, 众人正等的心急时,崔福回来了, 崔世柔连忙问道:“福叔, 夏小清怎么样了?”

崔福热得汗流浃背,崔福家的给他递了一碗凉茶, 那崔福一口气喝光,说起从街坊那里听来的经过。

他道:“我们刚走, 夏小哥儿就赶来了, 彼时陈盛容还没走远,他看到夏小哥儿,就说了几句胡话, 夏小哥儿这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两人当即便扭打到一处, 这夏小哥儿常年杀猪, 浑身的腱子肉,陈盛容哪里敌得过他?夏小哥儿只打了几拳, 就打得陈盛容头也破了, 还掉了两颗牙, 后来有人怕闹出人命,就拉住他二人回家,谁知到吃夜饭的时辰,来了两个捕快,就把夏小哥儿拘走了。”

陈盛容和夏小清结仇,全是为了崔世柔争风吃醋,他们打架时,有不少街坊看在眼里,是以崔福一问,就打听到了,崔世柔听完,气得直跺脚,嘴里说道:“这个莽夫,谁要他替我出头了!”

崔世海气得瞪她,指着崔世柔骂道:“还不是你,都和离了,还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偏要胡乱在外头走动,要是你没遇着陈盛容,他俩岂会打架?”

崔世柔顶嘴说道:“怎么就成我的错了?我是和离,又不是做了甚么见不得的人,难道连家门也出不得?”

夏小清的事情还没闹明白,这父女二人先吵了起来,崔世君沉着脸,她看了崔世柔和她爹一眼,出声说道:“好了,你们消停消停,先听福伯说完。”

崔福接着开口说道:“后来,我找到衙门里去,那衙门的老爷早就落衙回家,守衙的捕快说是明日才能审案,我便又托人见了夏小哥儿一面,他虽说锁在牢里,却并未吃亏,他看到我后,还特意叫我转告他铺子里的伙计,叫伙计们别忘了下乡收猪。”

他的话说完,崔世柔又好气又好笑,她道:“都甚么时候了,他还惦记着收猪。”

崔福捡着听来的传言,说了几句,左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崔世君也没在意,她问道:“陈盛容呢,他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崔福回道:“头上磕破了一块皮,牙掉了两颗,不是甚么大伤。”

崔世君松了一口气,她说:“没受重伤就好,要是夏小清当真把他打出个好歹,那就难办了。”

屋里的人一起望着崔世君,等着她拿主意,崔世柔说道:“陈盛容不是个有肚量的人,他本就恨极了夏小清,夏小清打了他,他此番肯定会借口不依不饶。”

“你着急也没用,明日早上,我们一起去衙门里看看吧。”崔世君说道。

崔世柔扭头对崔老姑姑说道:“叫老姑姑受惊了,你先去歇着,明早我们去衙门里问一问,有了消息再来回你。”

崔老姑姑摇头说道:“这个夏小哥儿,忒沉不住气了,你们去的时候,多带些银子,上回人家出手帮忙,这回也该我们还人情了。”

“省得了。”崔世君点头答应,她起身送崔老姑姑回屋,余下的家人,也各自散了。

第二日,崔世君还没洗漱,崔世柔就找来了,崔世君见她眼里带着血丝,心知她是一夜未睡,那崔世柔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因此不停的催促她,要她陪她一起去衙门。

崔世君一边梳头,一边安抚道:“你急甚么,时辰早着呢,这会儿衙门还没开衙呢,我们就算去了,也见不着夏小清。”

倒不是她不急,夏小清和陈盛容打架,不比上回孙二拐卖人口,有时候衙门忙起来,管都不会管寻衅滋事这等的小事,只交给街上的地保调解。

崔世柔只得耐着性子,她们姐妹两人在家里用了早饭,还给夏小清带了一份,等到福叔送她们到了衙门,果然还没开衙,崔福先去给夏小清送饭,等了大半日,衙门总算开了门,原告陈家也来了人,不过来得不是陈盛容,是他家铺子里的一个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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