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崔世君说道:“姑娘寻个空,叫人去合一合八字。”
莫婉点头答应,眼见已来了大半日,崔世君她三妹崔世柔今日回娘家,她不再东郡府侯多留,她与莫婉闲话几句便要告辞,莫婉本来要送她,被崔世君劝住,莫婉只得叫珍珠送她出门。
且说崔世君刚走出院门,就见东郡侯莫少均站在日头底下,身后有两个半大的小厮陪他一起挨晒,那两个小厮手里提着篮子,一个里面盛满了娇艳的荷花,另一个装满碧嫩的莲蓬,莫少均见到她,只看了一眼,目光又定定的望着莫婉的院门。
崔世君收回目光,她经过莫少均身旁,只屈膝行了一礼,一句话也不说,便扶着阿杏的手走了。
第43章
崔世君和阿杏出了东郡侯府, 走到无人的地方,阿杏不解的问道:“姑娘, 莫姑娘为了莫家的爵位,一直没有嫁人,东郡侯似乎对她颇为敬重,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起毒辣凶狠之人, 为何却要下手毒害莫姑娘呢。”
听了阿杏的话,崔世君不禁站定脚步, 她回想起莫少均看着莫婉的目光, 似是饱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想到这里, 崔世君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心口也突突跳个不停。
阿杏看见她家姑娘好端端的脸色发白, 连忙扶住她的手臂, 忧心的说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崔世君捂着胸口,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 轻声说道:“无事。”
阿杏木讷的点着头, 崔世君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红墙高院, 她板着脸对阿杏说道:“再一则,东郡侯毕竟是有爵位在身的侯爵, 岂容他人说三道四, 需知祸从口出, 你要是惹出祸端,我也救不了你。”
阿杏神情一变,忙不跌的点头,崔世君眼见唬到阿杏,语气随际放软,她又道:“咱们都是小人物,京里的富贵人家多如牛毛,哪一家我们也惹不起,日后不光是你,便是我,还有家里的人,都更要小心谨慎。”
阿杏想起前些日子姑娘被拘提牢厅之事,她正色说道:“姑娘,我省得了。”
说教两句,崔世君便带着阿杏离开,今日没有崔福赶车来接,她们主仆二人只得走路回家,经过街市时,崔世君想起明日要拜访宁国老侯爷霍云,先前欠他的人情至今没还,她找了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买了一条上好的墨锭,又着店家包好,便和阿杏一起回家。
她们到家时,崔福正赶着马车要出门,他见崔世君和阿杏到家,说道:“我刚要去接姑娘,姑娘就回来了,今日落衙门倒早。”
崔世君看着他问道:“三姑娘接来了么?”
“来了,姑娘和姑爷并哥儿都来了。”崔福将崔世君让进屋里,接着又道:“夏屠夫也来了。”
“哦?”崔世君眉头一挑,她笑着问道:“二姑娘请来的?”
说起这个夏屠夫,崔福笑了起来,他回道:“哪儿呀,三姑娘今日回家,徐姨娘早上到他铺子去送肉,他亲自把肉送到家里来,恰好他来的时候,老姑姑在外间,于是留他一道用饭,夏屠夫也没有推辞,便留了下来。”
上回崔世君出事,夏小清出钱出力,崔家人十分感激他帮忙,崔世柔亦不像以前那样不待见他,不过她却始终不肯松口,这二人一个追,一个躲,急坏了其旁的人,家人总归是盼望崔世柔能有个好归宿,恰好夏小清各处都合适,只是崔世柔一向主意正,谁也逼迫不得她。
说话时,崔世君已走进二门,还不待她走进正厅,已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欢笑,崔世君站在门口,只见家人聚在一起说话,堂屋正中垫着一块草席,小元宵坐在草席上,手里抓着一支波浪鼓,娇憨可爱的模样儿逼得众人哄堂大笑。
“大姐。”崔世雅最先看到她,她起身走到崔世君的身旁,挽着她的手臂进屋,说道:“我刚说要福叔早些去接你,你就到家了。”
崔世君进屋后,抱起小元宵颠了一颠,笑道:“几个月不见,重了不少。”
说起儿子,崔世雅眉眼间满是慈爱,她道:“自打换上单衣,这小家伙越发爱动,每日吃得也多,我抱久了还会觉着称手呢。”
崔世君把小元宵放回到草席上,她转头望着夏小清,说道:“夏小哥儿来了。”
夏小清站起来,憨笑了两声,说道:“崔大姑娘,你回来了。”
这夏屠夫不知得到谁的指教,他听说崔世柔喜欢文静体面的人,每回来见他,必定要穿得干干净净,看见崔家的人,也要出声问好,虽说尚且还没有学会读书人文绉绉的那一套,但如此一来,崔世柔果然看他顺眼多了。
崔世雅的相公毕远文也起身跟崔世君问好,崔世君笑着对他二人说道:“都坐下吧,一家人难得见一回面,还那么客套做甚么。”
夏小清和毕远文这才坐下,说笑几句,崔世君姊妹三人挪到后院说贴已话,闲聊之间,崔世君得知崔世雅又怀了身孕,她惊喜的说道:“这可是真的?”
崔世雅摸着小腹,说道:“刚刚两个多月,公婆本来想让我过些日子再来,不过我心里委实太惦记你们了,就跟着福叔一起回来,相公不放心,便特地送我和元宵过来。”
看到他们小夫妻日子过得和睦,崔世君心里也欢喜,她看着坐在草席上玩耍的小元宵,说道:“有了身孕是好事,只是等到小元宵长大一些就更好了,他这会儿正是缠人的时候,你怀着身子,又要照看他,精力怕是顾不过来呢。”
“我也是这话呢,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崔世雅说道。
崔世柔正在逗小元宵,她听到姐姐和妹妹的话,说道:“这有甚么好担忧的,你家公婆健在,几个妯娌也都是本份人,这么大一家子人,不愁小元宵没人照顾。”
说时,她瞅了崔世雅一眼,酸溜溜的说道:“咱们家就数你福气最好,在家做姑娘,老姑姑和大姐都偏疼你,出嫁了婆家也没拿你当外人,真是要甚么有甚么。”
崔世雅抿嘴一笑,她看着二姐说道:“是你不惜福,夏屠夫还有甚么好挑剔的?要是他等得灰心了,看你再往哪里去找他这样的好人家。”
崔世柔眉眼低垂,她轻声说道:“你懂甚么,他家只他一个,连个亲生兄弟都没有,我又不能生养,若是日后没人养老送终,岂不可怜?”
她这话一时让崔世雅沉默下来,要不是因着不能生养,崔世柔何至于跟陈盛容好端端的夫妻,闹得要和离的落场呢。
这时,半晌没有说话的崔世君开口了,她看着崔世柔说道:“你莫要自以为是,你只当你是为了夏小清着想,夏小清的心思,你又可曾问过他?他既是为了你等侯这些年,必定是真心实意看中你,你却一再的蹉跎他,这才是对不起他。”
崔世柔满脸委屈的说道:“我几时蹉跎他了,难不成他欢喜我,我就一定要依他?”
崔世君见她面带愠色,叹了一口气,对崔世柔说道:“你若是对他有意,就对他表明你的心意,若是对他无心,趁早回绝了人家,好叫他死了心,再去寻别的姻缘,这样一味吊着他,又算甚么呢?”
院子里静了下来,崔世柔咬着嘴唇不语,崔世君看了她一眼,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不再开口。
晚上,夏小清在崔宅用过夜饭,乐悠悠的归家不提,崔世君姐妹三人在崔老姑姑的屋里说了半日话,直等夜深了,才各自回屋歇息,那崔世君洗漱一番,便躺下就寝,只是不知为何,崔世君翻来覆去没有半分睡意,她索性披衣起身,走到窗边对夜沉思。
屋外清风朗月,夏虫鸣鸣,从窗子里抬头往外看,只能看到巴掌大小的一小块夜空,这方天地显得有些逼仄,无端使人心中升起一股烦闷,崔世君在窗边立了半日,转身从书架上取出霍云送给她的那幅云海日出图,摊在书桌上,照着灯火细细的观赏。
这幅画她平日不常拿出来赏玩,此时深夜人静,屋里只有崔世君一个人,她看着画上的活灵活现的山景,心里渐渐变得平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崔世君蓦然被惊了一下,她碰到了手边的烛台,蜡油溅出来,落在画卷上,崔世君心头一紧,连忙拿起手帕擦拭。
“姑娘,你还没睡么?”门外响起阿杏的声音,她走进来,看到桌上摊开的画卷沾了一块痕迹,吃惊的说道:“姑娘,画脏了?”
她几步走上前,借着手里的灯火一照,只见画上已经落下一块油污,崔世君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的用手帕沾着弄脏的地方,然而那块油污已然浸到纸上,任凭她如何擦试,都擦不干净了。
“姑娘。”阿杏望着崔世君,轻轻的喊了她一声。
画无论如何也不能擦干净了,崔世君呆怔片刻,她丢下手帕,望着画上的油污,低声说道:“可惜了。”
阿杏深知崔世君很爱惜这幅画,如今画被毁了,她一时也呆住,许久之后,阿杏说道:“姑娘,明日我把画送到字画店,请人修补吧。”
崔世君默默卷起画轴,她说道:“不必了。”
她将画放回书架上,转头对阿杏说道:“你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是。”阿杏看了崔世君一起,静静的退出屋里。
第44章
一早, 崔世君到衙门点了卯,便和阿杏一道前往宁国侯府, 如今她到侯府来得多了,侯府的下人都已认得她,她到时, 老侯爷霍云刚用完早饭, 火华正在里间伺候他洗漱。
崔世君进到侯府的偏厅,不一时, 丫鬟们送来茶点, 崔长松家的亲手给她递上了一盏茶,说道:“崔姑姑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崔长松家的是宁国侯有脸面的管家媳妇, 上回还是她陪着一同去东郡侯府,是以崔世君对她很尊重, 她道:“多谢婶子惦记, 先前老侯爷一直在山上,昨日我得知他下了山,这一早就过来请安了。”
那崔长松家的笑了笑, 两人说了几句话, 就见霍云踱着步子走出来, 崔长松家的看到老侯爷来了, 便退出屋外。
崔世君朝着霍云看去,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袭松青色素面长衫, 脚踏家常布鞋, 手里拿着一把乌木折扇, 他见了崔世君,说道:“你今日来得倒早。”
崔世君起身,朝着老侯爷霍云屈膝行了一礼,霍云扬手一抬,示意她坐,崔世君口中称谢,又抿嘴一笑,说道:“老侯爷回了京城,果真就是不一样。”
霍云眉头一扬,他分明知道她肯定没有好话,仍然问道:“你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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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君笑着说道:“头一回见到老侯爷,是在清华观后山的梅花林里,我起初只当是哪位从九天玄外飞来的仙人,唯恐声音太大,冒犯了仙人。”
停顿一下,崔世君再次笑道:“后来见得多了,老侯爷也变得越发平易近人,我私心想着,清华观乃是清修之地,老侯爷在山上待得久了,自是浑身的仙风道骨,京城却是繁华俗世,老侯爷一旦回城,身上沾了人间烟火,也就不足为奇了。”
霍云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合上折扇,隔空用扇子指着崔世君,说道:“我活了三十七年,也就你敢对我品头论足。”
崔世君低眉一笑,她道:“老侯爷不要见怪,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说着,她又道:“今日过府,是来答谢老侯爷上一回的恩情。”
她送的礼已交到崔长松手上,霍云看了一眼崔长松,崔长松便捧着礼物送到他面前,霍云拿起她送的墨条拆开,他轻轻嗅了一下,说道:“你从哪里买来品质如此低劣的墨条?”
崔世君并不恼,她笑了笑,说道:“我一介妇人,对这些不通得很,又不知送甚么礼才好,人家说这个好,我便买这个,老侯爷若是嫌不好,或是赏人或是丢掉,任凭老侯爷处置。”
霍云笑了一声,说道:“可见你不诚心,不过是为了应付差事,才胡乱买了来交差的。”
崔世君只笑不语,霍云转而把墨条交给崔长松收好,他又转头对崔世君说道:“礼送完了,你总该说正事了吧。”
他已点明,崔世君也便正色说道:“昨日我去看了莫姑娘,她身子已经大好,还托我向老侯爷问安。”
崔世君一边说,一边望着霍云,那霍云并不接话,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扇子敲着手心,崔世君见此,缓缓开口又道:“我想着,侯爷过些日子就要返京,两家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操办起来呢。”
说完,她两眼看向霍云,霍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晌,他才撑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摇了几下,说道:“今年的夏天,热得真早。”
他冷不丁把话题说到别处,崔世君一时有些微怔,随后她回道:“不早了,往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就开始热了。”
霍云合起扇子,他侧头想了一下,说道:“是呢,往年我都是住在山里,这才不觉得。”
说罢,他起身对崔世君说道:“走吧,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是。”崔世君点头,随他一同出了正厅。
因着老侯爷要逛园子,年轻的丫鬟媳妇纷纷避开了,他二人身后只带着几个小厮还有阿杏,园子距离正厅颇有一段路程,一行人走走停停,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这会儿日头渐升,崔世君怕热,走了半日路,脸上已晒得通红,她从袖子里拿出随身常带的折扇挡住日光,走在前面的霍云回头,看到她额上带着一层薄汗,便在葡萄架下停住脚步。
这片葡萄架的藤叶长得十分茂盛,一串一串葡萄藏在枝叶之间,果子多数还是青色的,偶尔也有一些开始转紫,显得份外可爱,崔世君站在葡萄架下,轻风一吹,总算感到些意凉意,她舒了一口气,抬头向上望去,笑道:“好俊的葡萄。”
火华极有眼色,他转身就跑去找来剪刀,对崔世君说道:“姑姑要吃葡萄么,我这就去给你摘。”
霍云瞥着他,说道:“你倒是机灵,我还没发话呢,你就赶着来献殷勤。”
火华大着胆子说道:“老侯爷和姑姑走了这么半日的路,要是摘几串葡萄在井水里湃一湃,又新鲜又解暑,岂不有趣?”
霍云看向崔世君,他问:“你想吃?只是日子还早,恐怕葡萄不大甜。”
崔世君笑了起来,而后轻轻点头,霍云看着她微微眯起的双眼,想起偶尔在清华观里出没的那只野猫,每回他给它投食,餍足之后的野猫暖洋洋的卧在墙头,崔世君此时的神情,竟和那猫有几分神似。
“老侯爷?”崔世君唤了他一声,他的眼眸里带着一股玩味,又带着一丝探究,这让崔世君心里有些异样,霍云收回目光,他从火华手里接过剪刀,又叫小厮去搬凳子,便要给崔世君摘葡萄吃。
崔世君看他准备亲自动手,说道:“有火华呢,又何必劳烦老侯爷,再者地上不稳,老侯爷仔细摔着了。”
霍云没理会她的话,待到小厮搬来凳子,霍云踩着凳子站上去,几个伺候的小厮无法,只得在旁边护着,好在霍云虽说养尊处优,行动却还算矫健,看到有那将熟的葡萄,伸手一勾,就轻巧巧的剪了下来。
他做事时一丝不苟,像是在做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崔世君站在葡萄架下,从下往上看他,他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的落在她的眼帘里,不知为何,她看得有些呆了,直到有人送来一个竹篮,崔世君终于回神。
不大一会儿,葡萄装了满满一篮,崔世君朝着霍云说道:“老侯爷,摘够了,你下来吧。”
霍云听到她的声音,他一回头,却没有提防,被刺扎了一下,崔世君看在眼里,她连忙问道:“是不是伤到手了?”
霍云从凳子上下来,他把剪刀交给火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说道:“不打紧,扎了一根刺而已。”
崔世君凑过来,她见并无大碍,于是抬眼看他,嘴里嗔道:“是不是,真叫我说中了,这些粗活哪是你能做的。”
说完,她扭头对阿杏说道:“你的针线包有没有带在身上?”
“带着呢。”阿杏取出针线包递给崔世君,崔世君找出一根绣花针,她握住霍云的手,缓声说道:“虽不是甚么大伤,这刺也得挑出来,否则够人难受的。”
她双眼微垂,语气柔和,霍云低头望着她,他二人隔得很近,近得崔世君的气息都喷到他的手掌上,崔世君心无旁骛,只管挑刺,霍云看到她露出泛红的耳朵,眼睛便一直盯着那里。
葡萄架下,风声吟吟,崔世君和霍云面对面相对而立,那扎进肉里的刺太小了,崔世君挑了几次,也没有挑出来,不一会儿,霍云的眉头轻微的蹙起,崔世君只当他是疼,问道:“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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