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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刀?

幼军毫无根基,是我亲自从平民里挑选出来的,亲自训练,他们的忠诚可以相信,还有二堂弟朱瞻壑,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通过排除法,朱瞻基把纪纲列为“刀”的嫌疑人。

因为纪纲在平倭战役结束之后去了那里,做些什么,朱瞻基并不知道,他也不方便问,纪纲毕竟是皇上的老臣和眼线,还时不时把朱家兄弟的表现密报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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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不能直接问纪纲,他怀疑纪纲,但他没有证据。

但是他心眼贼多啊,想出了一个法子去试探纪纲。

面对朱瞻壑的质疑,朱瞻基解释道:“已经归顺我们的倭寇,已经被我从牢狱里带出来秘密关押,现在纪纲提审的人都是拒不投降的倭寇。如果纪纲问不出什么,那么他就是清白的,暂时洗脱嫌疑。但是如果这些人死于纪纲的严刑拷打,或者纪纲拿出倭寇招认从贼人手里买到火药厂赃物的口供,那么纪纲就坐实了我的怀疑,因为他在灭口,死无对证。”

朱瞻壑心眼实,他觉得大堂哥疑心病太过了,说道:“即便如此,这也不能证明纪纲是真凶。锦衣卫诏狱臭名昭著,一旦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将犯人拷打致死是家常便饭。就连以前皇上最信任的解缙解大人,也被他活活冻死在雪地里,何况只是几个倭寇。”

朱瞻壑又道:“还有,我觉得纪纲不太可能敢背叛皇上,去冒险设伏杀你。你是皇太孙,一国储君,纪纲杀了你,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是朱家人。”

因为我怀疑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他们都有嫌疑,是指使纪纲的幕后黑手。

可是无论如何,朱瞻基都说不出口。太现实,太残酷了。

朱瞻基只得说道:“可是除了纪纲,我暂时想不出其他嫌疑人,故用几个倭寇去试一试他,我也希望他是无辜的,还望你保密。”

朱瞻壑对大堂哥坚信不疑,“这是自然,我信你肯定信过纪纲。我还要找机会送你上路呢,这种大秘密都会替你保密,那些小秘密就不用提了。”

看到朱瞻壑清澈的目光,朱瞻基心下难过,如果真相正如我猜的那样,我一走了之,留你一个人孤零零在京城,纵使你有皇爷爷罩着,汉王犯事波及不到你,你以后会如何自处呢?

如果皇爷爷走了,我父亲登基,他会不会对你心生忌惮,对你下手?

给你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按照父亲的性格和他向来仁德的名声,他应该不会杀你,他会把你贬为庶民,圈禁终生,让你生不如死。

是的,父亲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朱瞻基觉得阿雷的头疼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他不堪重负似的双手抱头,想到未来朱瞻壑可以预见的不幸,他的头越来越痛。

他太了解皇室的残酷了。纵使亲父子都是隐形对手,互相防备,何况朱瞻壑只是一个侄子呢?

朱瞻基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为自己而活,离开皇室纷争,和阿雷远走高飞。

可是突然的变故,对纪纲的怀疑,让他担心朱瞻壑的将来。

一只闲云野鹤的羽翼太小太脆弱了,是无法保护朱瞻壑的。

唯有像皇上那样掌控皇权,才能保护堂弟不受伤害。

但是,这样必定会失去自由。

因为掌控皇权的人,又何尝不是皇权的奴隶!

朱瞻基左右为难,头疼欲裂。这时,隔间传来某物破碎之声。

朱瞻基连忙推门进去,见阿雷不知何时从睡梦中醒来了,坐在床沿,地上是摔破的茶壶碎片和一滩水迹。

阿雷很是抱歉:“我……我口喝,想要倒杯水,不小心把茶壶摔破了。”

脑子木木的,还有些疼,双手不听使唤,有她自己的主意,连茶壶把都握不稳,阿雷没想到自己还有生活不能自理这一天。

“我来。”

朱瞻基把外间的茶壶提进来,“你先躺回去,军医说你的脚要一直高高的搁着,别垂下来。”

阿雷吃力的把肿胀大猪蹄子左脚搬回床上,朱瞻基顺便倒了水,把杯子放在她的唇边。

这是小时候经常做的事情,阿雷渴急了,一边搬运着大猪蹄子,一边就着朱瞻基的手喝水。

顺着阿雷喝水的节奏,朱瞻基熟练的慢慢倾倒茶杯,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喝完了水。

阿雷垫了两个枕头,终于把左脚抬高了,正要说再来一杯,朱瞻基却坐在床沿,伸出瘦长的双臂,从身后环抱过来。

他像一只长手长脚的螳螂般躬着身体,脑袋搁在阿雷的肩膀上,犹如倦鸟归林,尖细的下巴戳着她的肩窝,利犹如匕首,顺着肩窝戳下去,一箭穿心,正中她的少女心。

第275章 出牌

巧克力会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扩张血管,增加排血量和心率加快,刺激尿意,让人想上厕所和莫名的兴奋,这种尿点和爽点起飞的感觉被定义为爱情。

此时阿雷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多到就像吃了一百斤巧克力。

在这种状态下,叫她如何推开身后的朱瞻基?

她到底是个红尘俗世里打滚、肉体凡胎的俗人,超脱不了七情六欲。纵使看穿红尘出家人唐三藏,面对女儿国国王的深情,用尽所有的法力拒绝了,到最后却还是来了一句,“今生无缘,盼望来世。”

情,是最大的劫。

巨大的压力和两难的选择,压垮了朱瞻基罩在本性上的硬壳,他是天才,也是凡人。在阿雷面前暴露,和堂弟或者对手面前暴露,朱瞻基选择了前者。

他默默的抱着她。

她不再逃避。暗恋的人正好也喜欢着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牢牢记住这一刻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嘴馋,偷偷藏在枕头里的一包糖,将来分离,寂寞的时候,就拿出出来回忆一下,舔一舔糖,日子便不那么苦涩了。

什么责任、地位、顾虑、压力、算计统统扔到一边去,此刻只有两个双相暗恋转为明恋,拥抱的男女。

暴风雨依然嚣张,恍若龙三太子敖丙出水,来了个神龙摆尾,搅得天翻地覆,暴雨拍窗。

两人皆是忘我,听不见暴雨的呼唤,在充斥着皇室纷争、罪恶贪婪的倭寇巢穴里,开出了纯洁的爱情之花。

忘记天地,也忘了时间。

直到朱瞻壑过来汇报,叩门无人应答,他推开房门时,两人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朱瞻基的头就像长在阿雷的肩窝上似的,一动不动。

不过,从朱瞻壑的角度来看,朱瞻基从身后抱住阿雷的动作,好像是一种强迫行为。

朱瞻壑立马跑去,将朱瞻基一把提起来,抵在墙壁上,“你对阿雷姐姐做了什么?”

口齿伶俐的朱瞻基一时语塞,不晓得如何解释。

朱瞻基越是沉默,朱瞻壑脑子里越是出现一些不可描述的场景,关心则乱,怒火中烧,也不管面前的是兄长了,一拳打过去。

“住手!”阿雷叫道。

眼瞅着拳头要到朱瞻基面门,朱瞻壑来不及收拳了,改变方向,砂锅大的拳头和朱瞻基的耳朵擦耳而过,一拳砸在门框上。

朱瞻壑指关节顿时见了血。

阿雷连忙扔给朱瞻基一堆纱布,“快给他包上。”

朱瞻壑眼中怒气未消,指着朱瞻壑,“大哥刚才对你做了什么?我怎么看见他……欺负你?”

阿雷遗传了部分沐春说谎圆谎的本事,“我口喝要喝水,双手不听使唤,打翻了茶壶,他闻声进来,给我倒水,走的时候不小心被地上的水滑倒,摔在床上。”

朱瞻壑见地上确实有碎瓷片和水渍,相信了。朱瞻基给他裹上纱布,他把拳头一缩,问阿雷:“这纱布是不是你裹过伤脚的?”

阿雷无语片刻,说道:“要不你闻闻?”

朱瞻壑还真凑过鼻子去闻,被朱瞻基推开了,“不是,她逗你玩的。”

朱瞻壑松了一口气,“不是我说你,你摔在床上又不会疼,干嘛拉着阿雷姐姐,她脚上有伤。”

朱瞻基:“摔倒时抱着离身边最近的东西,是人的本能反应。”

阿雷:“喂,你说谁是东西?”

朱瞻壑嘿嘿笑道:“难道你不是东西?”

这是小时候玩过的梗,长大了就不合适了,但是阿雷现在继续用插科打诨蒙混过关,假装对刚才漫长美好的拥抱失忆了,就继续和朱瞻壑玩闹,“你给我等我,等我脚好了,看怎么收拾你。”

朱瞻壑对着阿雷呲牙,“你来打我呀。”

阿雷对着他扔枕头。

朱瞻基捡起枕头,送到阿雷身边,把堂弟拉了出去,“我们都出去,不要打扰她静养。”

说完,关上了房门。

阿雷的笑容在房门关闭的瞬间消失了。

拥抱过后,更加孤独。

年少冲动,一时间忘我激情,仿佛做了一个美梦,随心所欲的在梦里实现白天不敢做的事情,梦醒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阿雷和朱瞻基都说了谎,虽确认过眼神,他们是互相喜欢的人。但是梦醒过后,现实如兜头冷水浇过来,互相喜欢又如何?他们是不可能成亲的。

选秀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这场战役结束,朱瞻基就要回京选妃了。

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啊!

阿雷无奈叹气,靠在床头,听着外头的暴风雨。

一百斤巧克力产生的多巴胺还没有消散,又苦又甜,阿雷像小时候躲在被窝里吃糖一样,回味着刚才的拥抱。

如果你一直想着一个人,天上的鸟、地上的蚂蚁、桌上的一叠花生米,都会排列成那个人的名字。

大自然发出的白噪音,风声,雨声,尤其是暴雨敲窗的声音,也是那个人名字的发音。

暴雨就像演唱会上的粉丝,疯狂嘶吼着偶像的名字:“朱瞻基!朱瞻基!”

真是让人心烦意乱。阿雷从被子里扯了两朵棉花,堵在耳朵上,方得清净。

隔壁房间,房门关闭,朱瞻壑也立刻变了脸,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把大哥再次摁在墙上,“你是故意摔倒的吧?想乘机搂着阿雷姐姐。乘人之危,大哥,你堕落了。”

朱瞻基否认:“我不是这种卑鄙下流、占便宜的人。我喜欢她,我不会亵渎她。”

朱瞻壑半信半疑,“就你这种谨小慎微的人,脚下有油都未必能滑倒,怎么会被一滩水放倒了?”

朱瞻基眼睫毛都不带抖的,“因为看到她,我心乱了。”

朱瞻壑这才放过大哥,“你要自己控制自己,别在节骨眼上出错,暂时不要让阿雷看破你的心意,影响你诈死的计划。来日方长,你和她是要过下半辈子的人,何必急于一时。”

想了想,又道:“唉,其实不能对你太过苛责,她毕竟是你喜欢的人,就像一只猫住在鲜鱼的隔壁,很难控制。不如将阿雷姐姐挪到我房间,我帮你看着。”

朱瞻壑骨骼清奇非俗流,当小叔的居然要要守着嫂嫂。

朱瞻基摇头,“不用,我的意志没有那么脆弱。”

心想,傻弟弟啊,地雷事件其实已经打乱了我的计划,万一纪纲真的是“刀”,背后主使如果是我爹,我可以不在乎汉王一家,但是我不可能不在乎你,你将来的日子会很凄惨。

如果背后主使是汉王,东宫全家都会死,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痛苦愧疚一生——要么失去你,要么失去我所有的血亲。

朱瞻基好不容易决定为自己活一次,却发现他如果不是皇太孙、如果不继承皇位,他失去的东西,远远超过他之前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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