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1 / 1)
绝生谷,处处皆是绝无生路可言的,故名绝生。
众人紧张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不可能没有任何渴望,亦或是恐惧的东西。
如果因为这个东西,而使他们丢了性命,那也真是太荒唐了。
“把六只竹筏绑在一起,封住你们的五感,站在竹筏上别动。”西陵滟回头看向他们,伸手用内力从墨云手中吸来一根竹篙,他与瑟瑟一前一后站在竹筏上,一左一右用竹篙划水而行。
其余五只竹筏上的人,皆堵住了耳朵,闭上眼睛,戴上了顾相思制作的防毒口罩,一动不动的站在竹筏之上。
前方薄雾朦胧,两岸边开满妖冶艳丽的红色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水中有影,美得艳冶而悲哀,充满了一种让人沉迷又悲伤的气息。
“稳住了,抵达奈何桥下,我们就安全了。”瑟瑟挥手甩出一根银针刺入他一处穴位中,让他得以清醒一些,不至于被这里的阵法所迷惑。
西陵滟之前的确看到了很可怕的画面,他看到顾相思死了,尸体一直向水下沉去。
如果不是瑟瑟叫醒他,他可能已经跳到水里去了。
“这片水域的水是活水,下面有很多暗流,如果你掉进水里,幸运的话,会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不幸运……你会死无全尸,永坠黑暗。”瑟瑟声音依然冷冷清清的波澜不惊,可她这些话里的警告意味却很清楚,如果西陵滟再不稳住心神,一旦她拉不住他,他掉入水中,便是九死一生。
西陵滟稳住了心神,这回无论他再看到了什么,他都坚定的握紧竹篙,手下一下一下划着水前行。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他眼中的世界,一定会被吓得目瞪口呆,内心揪疼。
他眼中的世界里有太多可怕的回忆,得失都是苦涩的果实,没有一份是美好与甜蜜的。
有熊熊的烈火,焚烧塌了他母亲的宫室,他嘶哑哭泣在地,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挽回得了。
有战马嘶鸣两军对垒的战场,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他一人半跪在人间修罗场上,放眼望去,再无一人。
他父皇临终的悔恨泪水,他皇兄病危榻边的临终托孤……
还有他与阿楚抱在一起躲在宫殿里,听着外面暗卫与刺客的厮杀声,他心里如阿楚一样害怕,却还要去安慰阿楚。
最后是夏凌给予他的痛苦,他被折磨了那么久,差点以为他自己都要死了。
最后的一幕开头是美好的,可结局却是顾相思化作一团流光飞走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心底深藏的无尽恐惧。
没有一点美好的渴望,全然成了他最深最痛的恐惧。
“你是我见过,心底藏着最多痛苦与悲伤的人。”瑟瑟站在这座三层的奈何桥下,她伸手拉着红穗编绳,敲响了桥下的铜铃。
西陵滟苍白虚弱的半跪在竹筏上,这场噩梦下来,他一生所有的痛苦悲伤,全在一场梦里,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真实的令他到现在……都还忍不住的浑身战栗不止。
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拿掉了耳塞,取下口罩,却看到西陵滟背对着众人,单膝跪在竹筏之上。
“都别打扰他,他的梦里……太可怕了,他需要慢慢冷静一下,也需要逐渐让自己清醒,不至于因噩梦而堕入魔道。”瑟瑟曾经带过很多人来见玉面阎罗,他们喝下的孟婆汤,足以稳定他们的心神,让他们不至于心神紊乱,堕入魔道。
可西陵滟不是有求于玉面阎罗的人,他没有喝下孟婆汤,所以他承受的刺激很大,如果不是心志坚定,他真可能会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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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西陵滟都成这样子了,他们这些人也是个个心惊不已,如果换做是他们,还不得疯狂的往水里跳啊?
这里水域如此奇怪,谁知道他们跳下去后,会不会死得很难看啊?
“走吧,玉面阎罗放行了。”瑟瑟手握竹篙撑船前行,后头几个大男人也拿起竹篙,划水向前行。
这一路走来,倒是安静了很多,再没出什么事了。
“玉面阎罗既然能放行,为何你一开始不通知他,非让我们遭遇这些要命的考验?”淡雪霁看到西陵滟这个样子,他是真有点后怕,因此是语气有点差,埋怨起瑟瑟来了。
“只有这里的铃声能通知玉面阎罗。”瑟瑟只解释这么一句,不是她不想帮他们顺利抵达绝生谷,而是玉面阎罗一开始就先设两关,最后到了奈何桥,才有可能得到通行。
淡雪霁尴尬的闭嘴了,原来又是他错怪她了?不过,她有什么话总不提前说明,也怪不得他会总怀疑她居心叵测。
毕竟,她可是玉面阎罗的使者,可疑着呢!
他们这一路走来,水路大概走了三十多里,拐了不少弯,才抵达了绝生谷的岸边。
瑟瑟先飞身上了岸,拿出一个排箫,吹了一曲不成调的刺耳箫音,这才转身看向他们说:“我已经通知玉面阎罗我们到了,镇国王爷,您随我来,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跑,树林里同样是危机四伏。”
“王爷,你一个人去,属下不放心。”墨云比烈风更成熟稳重,他们跟随王爷身边,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一直拿王爷当亲兄弟,是半点不愿意看到王爷再受伤的。
“你们进不了这片林子,因为这里有一条黄泉路,玉面阎罗不同意,谁也踏足不了。”瑟瑟望向他们这些皆有点蠢蠢欲动的人,真以为到了绝生谷,他们就可以行动自由,不再受任何限制了吗?
如真是这般可轻易任人来去自由绝生谷,玉面阎罗一个人独居,岂不是早被人杀死千万次了?
“不必了,我自己去便可。”西陵滟是一定要进绝生谷的,且是十分迫切的要见到玉面阎罗,问他为何要抓走相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瑟瑟也是看出来了,这些人,都很听西陵滟的话,只要西陵滟能约束得住他们,她也就放心了。
绝生谷太危险了,他们留在这里,又有干粮和水,还带着帐篷,又冻不死,饿不着渴不着,旁边还有果树,果子是可以吃的,在这里赏赏风景,谈天说地,不是挺好的吗?
墨云低下了头,他都不说话,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去违背西陵滟的命令了。
瑟瑟前头带路,腰间的一串金铃铛一路上叮当脆响,她吹着那只排箫,声音刺耳不成调,一路走来,彩蝶飞舞,黄土道路两旁野花绚烂绽放,香气迷人。
西陵滟一手拿着瑟瑟递给他的药香帕子掩住口鼻,跟在她身后步子平缓,不紧不慢,徐徐前行。
淡雪霁望着他们进了林子,蹙眉嘀咕了句:“这个女子古古怪怪的,真不会有问题吗?”
“如果她想杀我们,只要她一路不言语,我们便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花缘君坐在一旁的樱桃树下,这里的樱桃都有红的了,吃着味道好不错。
“哎,你不怕树下埋的是尸体啊?”淡雪霁见花缘君摘樱桃吃,张口就来了一句恶心人的话。
花缘君被他恶心的眉头紧皱,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凶。
“嘿嘿,我说着玩的,你吃,吃吧。”淡雪霁嘿嘿一笑,就躲到水沧海身后去了。
花缘君要是这样还能吃的下去,他可就真不是人了。
“是挺甜的,枝叶也茂盛,可能树下真埋着尸体。”几个老怪物,一个个的跑过去,摘着这棵百年樱桃树上的樱桃,吃的津津有味。
花缘君都被恶心的想吐了,这群人,和他们在一起,真是一种折磨。
……
瑟瑟带着西陵滟走过黄泉路,有到了一处碧湖,湖上上没有桥,没有舟,只飘着一排连着的竹竿。
西陵滟看着瑟瑟展臂飞身而起,脚踏水上竹竿,一口气飞了过去。
他依样画葫芦,也展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脚踏水上竹竿,一口气飞了过去。
“王爷跟紧我的脚步,前面有片花林,阵法是玉面阎罗自己研究出来的,与五行阵法背道而驰,不会走的人,可是会被困死在其中的。”瑟瑟一路上都很体贴友善,可见她是真把顾相思当了朋友,才会一路上都很保护西陵滟他们这一行人。
“多谢。”西陵滟在后向瑟瑟道一声谢,这声谢是诚心的感激。
“王爷不用客气,这些帮忙,就当是感谢王妃赐名之恩吧。”瑟瑟是真渴望得到一个自己的名字,因为……孟婆一族,继承人从来没有名字,生也好,死也好,人家记得的只是孟婆一族,而无一人记得她们的名字。
西陵滟路上没有在说话,在后跟紧瑟瑟,进入一片海棠花树林,这里的布局果然很奇怪。
瑟瑟走的很慢,显然这里的阵法极为复杂,连她也要仔细谨慎着过阵。
西陵滟走在她身后更为谨慎,紧握手中剑,走了大概一刻钟时间,才出了这片海棠花林。
“王爷,走过前面的竹林,再过一条九曲石桥就到了。”瑟瑟走在前头,都心累的一脑门子汗了,足以可见这片华林阵法的厉害。
穿过竹林间的石板小径,出了竹林,视野豁然开朗。
九曲石桥横加在宽约七丈的河面上,河里栽种着红莲,满河的红莲在这个季节绽放,着实妖艳的有些诡异。
“这山谷里有温泉,因此常年花红柳绿,红莲也因为玉面阎罗用特殊的方法养着,一直都是有点妖异的常开不败。”瑟瑟说这话时,明显语气中有着对玉面阎罗的敬畏之心。
西陵滟没心情去欣赏这些妖艳美丽的红莲,他只想尽快见到顾相思,确定她安好无事。
他们走过九曲石桥,来到绿茵茵的草地上,草地上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看着真像一块美丽的绿色碎花地毯。
西陵滟已经看到这座名为“冥界”的宅子了,粉墙黛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座雅致的园林呢。
瑟瑟上前敲了敲门,黑色的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西陵滟跟在瑟瑟身后进了宅子,黑色雕刻着饕餮凶兽的木门,在后“砰”的自行关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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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死而复生(二更)
蓝衣男子又出现了,他作为迎宾的人,来接引他们去见玉面阎罗。
瑟瑟半道儿低声对西陵滟说:“小心此人。”
西陵滟无声息的轻点下头,这人的内力极为深厚,轻功绝妙,心狠手辣,若不是他故意引他入毒雾竹林,他也不会差点丢了性命。
更何况,此人抓了相思,便是他的仇人,他又岂能轻易放过此人。
“想要我死的人很多,可我却还是活到了如今。”蓝衣男子回头对西陵滟一笑,笑意中充满了挑衅,以及一抹莫名的杀气。
西陵滟没有搭理他,等见到了相思,再找此人算账也不迟。
这座宅子的确是园林式的,布局极为的幽静雅致,可见玉面阎罗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活人,倒是看到了不少木头人。
没想到这位玉面阎罗还有这样的本事,真的做出了木牛流马一般的木头仆人来了。
难怪这里如此干净,每一个地方都有木头人,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机械般的动作,将整座宅子各处都打扫的极为干净,可说是一尘不染。
“你这人到底会不会下棋?不让你赢你还赢?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打击我下去,我就不和你玩了。”顾相思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水榭中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拍桌子声,足可见她此时多暴躁。
玉面阎罗淡定的坐在她对面,今儿他戴了一张镂花黄金面具,白皙修长的玉指间夹着一颗黑色棋子,面具后如古井无波的眸子,盯着暴躁发脾气的顾相思,平静淡冷道:“你自己心不在焉落子,又怎能怪我次次赢你?”
“喂!你到底懂不懂的何为风度?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男人要大肚能容小女子的坏脾气,不要小气鬼的和女人讲道理,知道不?”顾相思一边狂拍着桌子,一边怒指着玉面阎罗,就差把指甲戳到对方鼻子上去了。
玉面阎罗还是淡定无比的一动不动看着蛮不讲理的她,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般的无比平静道:“这不过是一场你拿来消遣的对弈罢了,何必如此在意输赢?这又没有任何赌注,你输或者赢,都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你说的好听,那你还争强好胜做什么?一连赢了我十二局,你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顾相思火大的狂拍桌子,把桌子上的玉棋子都震掉地上去了。
玉面阎罗不想再和她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多争执,他扭头看向门口,艳丽的唇瓣轻启,平静切淡冷的说一句:“你等的人来了。”
“什么?”顾相思闻言扭头看去,果然看到是西陵滟来了。
玉面阎罗这几日一直被她胡搅蛮缠的头疼,可此时此刻的她,再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而是一个泪眼盈盈难诉千言万语相思苦的小女子。
顾相思两行清泪溢出眼眶,泪水划过姣美的脸庞,她跑过去,扑进西陵滟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千般委屈,万般恐惧,都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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