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游彦挑眉,十分满意的模样,顺手拉过蔺策的手臂,将自己半靠在他身上:“那走吧,回行宫,我肚子饿了。”
如蔺策所言,这大概是龙脊山行宫自修建以来,第一次有人在汤池边生火烤肉,负责烤肉的那个人还是当今圣上。
高庸按照吩咐准备了柴火,腌制好的鹿腿,本想留下伺候却被蔺策赶了下去。蔺策一个人守在火堆旁,将前所未有的专注都给了上面那只鹿腿。
游彦穿了一件中衣,泡在温热的泉水里,蒸腾的热气让他两颊发红,他却不甚在意,双手撑在池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蔺策。偶尔蔺策抬起头与他对视,二人相视一笑,蔺策再将注意转回到鹿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荡荡的肚子终于打断了游彦,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池水:“陛下,您要是实在不会烤的话,我们还是叫高总管他们回来吧,今日奔波了一天,你总不会舍得我饿肚子吧?”
话音还未落,一小片鹿肉已经送到了他唇边,游彦愣了一下才想着张嘴将鹿肉咬住,细细地咀嚼之后吞咽,唇角立刻就扬了起来:“看来我低看了咱们陛下,这鹿肉烤的不比御厨差嘛。”
“早年的时候跟着父皇去围猎,在山里走丢了,只有迟彻跟着我,那时候参与围猎的人极多,没有人察觉到我的存在,直到第二日才有人来寻。那一晚只有我们两个在山里过夜,只好就地取材,利用才打来的猎物烤着吃,才解了口腹之欲。”蔺策一面从鹿腿上片肉一面道,“我少时虽然不受宠,但毕竟也是个皇子,这种事从未做过,还多亏了迟彻。”
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他们相识之前,这么多年游彦倒是一直未曾听蔺策提起过。先前游彦一直觉得,他们二人少年相识,一路走至今日,也算是难得。但偶尔还是会遗憾,毕竟在那先前的十几年里,蔺策都是一个人度过的,没有父母的宠爱,没有兄弟的关怀,也没有朋友的陪伴。
蔺策很少提及那些过往,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那样是在示弱。所以哪怕是现在,游彦也并不完全清楚蔺策在遇到他之前的那些年里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才让他在经历过过往的种种之后,依旧能长成今日这般坚韧与善良。
世人皆不清楚当日那个籍籍无名的韩王究竟是凭着什么吸引了他,才让他们这两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人交好。
只有游彦明白,因为他在少年时就见识到了蔺策的耀眼。
不知道是因为家学影响,又或者是他们这些世族子弟的通病,游彦自幼就心无长志,旁人看来这是肆意洒脱,在他自己看来却是得过且过。他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跟过去的那些老友因为一点差不多的爱好而结交,换了旁人也未尝不可。很多东西得到就得到,失去也不会觉得难过。
有时候游彦都忍不住要自嘲,他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或许更适合找个道观修仙问道,也许会有大为。
直到他后来遇见蔺策,那个一无所有沉默寡言的少年,因为机缘巧合,他们相交,他看着蔺策那般的勤奋刻苦,哪怕从来不会换来先帝的一句赞叹;看着他明明自己还不能自保,却心怀天下,妄图有一日能够济世安民。
蔺策不会因为旁人的冷漠就轻视自己,也不会因为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先帝的重视就浑浑噩噩自暴自弃。他每一日所做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想做,他所有的坚持只不过因为那是自己所想。
游彦没办法不被这样的蔺策打动,他把蔺策装在心底,也把他的志向牢牢的记住。如若蔺策此生最大的志向是想要成为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那他游彦此生唯一的志向,就是帮着蔺策实现他的心愿。
遇见蔺策之后,他这一生终于有了特别在意的人,特别想要实现的事情,多了在意与牵挂,让活着变得更加有趣。
“不吃了?”蔺策照例将鹿肉送到游彦唇边,却没得到他的回应,不由有些诧异,他低头看了看还没动多少的鹿腿,“是不是鹿肉烤的老了些,不好下口?”
游彦笑眯眯地晃了晃头,微仰头将那片鹿肉吃了下去,而后撑着池壁目不转睛地看着蔺策,一双眼睛明亮的闪着光。
蔺策被那双眼看的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怎,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鹿肉也没有那么好吃,我突然有了别的想吃的东西。”
“什么?我让高庸去准备。”
游彦弯了唇角,突然抬手环住蔺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拉下了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我的陛下,我想吃你啊。”
蔺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人明明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在抱怨身体乏累需要休息,这时候却突然如此热情,他胡乱地甩了甩头上的水,回应起游彦的吻,一双大手也顺着湿透的中衣伸了进去,捏住了游彦的腰。
没人再管火上的鹿肉,温泉蒸腾着二人间的温度,游彦的主动让蔺策整个人迷失,只凭着本能开始侵占怀里的人。
白天的骑射就耗费了游彦大多的体力,尽管他有意地讨好蔺策,但到也只能勉强招架,最后只能蜷缩在蔺策怀里,不住地喘息。
蔺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将整个人圈在怀里,游彦的腿还缠在他腰上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游彦的后背,有些笨拙地安抚怀里的人。
游彦微微仰头与他贴了帖唇,眼底是盈盈的笑意,虽然乏累,却觉得分外的充实。他看了蔺策一会,又将脸埋在他肩上,刚好看见刚刚自己留下的齿痕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轻声道:“怀骋。”
“嗯?”蔺策垂下头看他,语气温柔。
“叫高庸送吃的进来吧,”游彦抬眼望向了不远处的柴火堆,“咱们的鹿肉大概是不能吃了。”
蔺策下意识回头,看见火堆里的柴早已燃尽,火也已熄灭,原本支在上面的鹿腿也不知何时倒进了柴灰里。蔺策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舍得将游彦放下,从池边扯了一件干净的中衣将人裹好,自己上了岸,胡乱地换了一件衣袍,吩咐高庸等人进来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第30章
蔺策毕竟国事繁重, 他又习惯凡事亲力亲为, 能扔下那些俗务陪游彦在这行宫玩上两日已经算得上一时贪欢, 时日久了,将朝政都托于别人手中,蔺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心。因此, 在出发前就已经计划好,第三日一早起程返回都城。
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游彦在睡梦之中是被热醒的, 他梦见当年陪着蔺策在山里过夜的不是迟彻而是自己, 山里风寒,他们两个人生了火堆取暖, 他为了御寒,离火堆凑的特别近, 出了一身的汗,而后就从梦中惊醒。
游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像往日那般被蔺策搂在怀里, 脸埋在蔺策胸前,两个人四条腿也纠缠在一起,是十分亲密的姿势。熟悉的姿势让他怔了一会才彻底醒过神来, 突然察觉到梦里的那个火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与蔺策肌肤相贴的地方, 烫的惊人。
游彦所有的睡意登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挣扎着从蔺策怀里爬了起来,伸手去摸床边的外袍。蔺策在睡梦之中感觉到怀里人的离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游彦摸了摸蔺策的额头,果然滚烫, 不知是不是昨夜在温泉着了凉,才让这鲜少生病的人在一夜之间发起热来。游彦看着蔺策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他干裂的唇,安抚道:“睡吧,没事。”
蔺策实在是难受的紧,根本就没听清游彦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地应了一声,又昏睡过去,游彦替他掖好了被角,这才出了内室的门吩咐高庸去传御医。
病来如山倒,即使是蔺策这种自诩身强体壮的人也没有办法。
蔺策这一宿睡得格外不安稳,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境之中还是已经醒了过来。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宿,等他终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蔺策刚要坐起,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头疼的厉害。他揉了揉额角,扭过头发现本应该在自己怀里的人正坐地上的软毯上,上半身趴在榻上,在睡梦中还不忘拉着蔺策的手。看见游彦这副样子,蔺策立刻皱起眉,重新坐直身想要下床将这人抱回榻上,头却晕的厉害,下一刻就又倒回了床上。
这一来一回地动作自然惊扰到游彦,他睁开眼皱着眉看着蔺策:“醒了?”
“怎么睡在那里?”蔺策开口才听出自己的声音格外的嘶哑,也感觉到喉间隐隐的痛感,不由诧异,有些茫然地看着游彦,“我这是病了?”
“那不然呢?”游彦直起身体,扶着他躺回枕上,重新掖好被角,而后伸手摸了摸蔺策的前额,“总算不烫了,我让人煮了粥,喝一点?”
蔺策侧着头看了看游彦,向里面挪了挪身体,哑声道:“地上凉,上来陪我躺会。”
游彦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塞到蔺策怀里:“我去叫御医,你要是觉得无趣,正好让它陪着你,反正你们现在也算是难兄难弟。”
说完,转身出了门,留下蔺策跟那只红眼睛伤了腿的灰兔子对视。蔺策看了那兔子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刚刚游彦的语气,分明是生了气,虽然并不明显。游彦这个人,或许因为想的太通透,所以极少会因为旁人而动怒,能说出刚刚的话,就已是十分不愉的表现了。
蔺策戳了戳小灰兔,经过了一宿的时间,这兔子似乎放松了不少,不再像前一日那样风声鹤唳的样子,正好奇地蹲在蔺策的胸前东闻闻西看看,蔺策的手指伸过来它也不再觉得怕,反而凑过去蹭了蹭。
蔺策被它转变的态度逗笑,故意向后缩了缩手指,小灰兔也不气馁,追过去继续蹭。
游彦带着御医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平日里在朝臣面前不苟言笑的蔺策此刻正跟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玩的不亦乐乎,看见游彦进来,还抬起头回给游彦一个带着讨好意味的笑。
游彦对于这副样子的蔺策早已习以为常,二人相识多年,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变化,相处模式却是从未有过改变的。倒是他身后两步的御医简直要瞪裂了眼眶,根本不敢相信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就是当今圣上,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上前施礼:“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蔺策掀了掀眼皮,朝着御医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游彦,在小心地考量着他此刻的情绪。游彦弯了唇,回他一个笑容,还顺便将及其影响帝王形象的小灰兔拎走,而后转头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的御医,“劳烦。”
御医小心翼翼地上前,轻轻托起蔺策手臂,垫上脉枕,仅完成这几个动作,他的前额就已经沁出了汗,慌忙擦了擦,才半跪在榻前为蔺策诊脉。
室内突然就陷入了静默之中,游彦拎着小灰兔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它顺毛,目光却始终落在榻上那人身上。半晌,这御医才放开手,朝着一直候在他身边的游彦道:“虽然陛下的热已经退了,脉象也比晨时好了些,但风寒之症却一时不能痊愈,卑职早上拿给高总管煎的药还需继续服用,另外,陛下似乎思虑过重,太过操劳,还需静养才是。”
蔺策眉头皱了起来:“按你这么说,朕今日不能回宫了?”
“行宫药材毕竟没有宫里全面,吃食也及不上宫中用心,归途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如若路上能够注意不再染了风,臣以为还是回到宫中休养更为合适。”御医立即答道。
蔺策这才满意,跟着才想起抬头去看游彦的脸色,游彦对上他试探的表情,忍不住失笑:“既然御医都说了,我去通知高总管准备车马。”
在蔺策记忆里,自己还没有如此脆弱的时候。长到这么大他都鲜少生病,当然,少时就算真的病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所有人都如临大敌,还会有人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回都城的路上,为了让游彦心安,蔺策一直在闭目养神,偶尔睁开眼,看见那人正靠在身边,让他觉得病都好了大半。
御辇一路进了都城,穿过主街,朝着皇城而去,高庸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进来:“陛下,马上要路过游府了,要停一下吗?”
游彦伸手摸了摸蔺策的额头,见没有再发热才安下心来,朝着外面回道:“不用,直接回宫。”
蔺策闻言睁开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游彦:“你不回府了?”
“我若是回府了,这皇城里还有谁能看着你别再操劳?”游彦拿了个软枕垫在蔺策腰下,让他能够坐的更舒服些,“我知道朝局纷杂,事务繁多,所以你难免劳碌,但我最近一直有种感觉,你似乎心事重重,在为什么事而忧虑。”
蔺策抬眼,正对上游彦的目光,逃避似的转开。他与游彦太熟悉了,以至于游彦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他确实是忧心忡忡,可是又怎么可能对游彦说出口?难道要他告诉游彦,你便是我所有的忧虑?我每日患得患失,因为我担心终有一日你要离开我,我却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将你留下?
蔺策微微闭了闭眼,而后又慢慢地睁开:“现在朝中局势你也清楚,李埠背后搞不好就牵扯了大半的朝堂,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老臣也该收拾一下了,但拿掉了他们,他们的位置总要有人做事,所以我打算明年初春开一次恩科,挑选一些有才能的人替代他们。大概是一直在考量这些事,所以会显得思虑过重。”说到这儿,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等这些料理干净,肃清了朝野,我也就能安下心了。”
游彦微微蹙眉:“朝中老臣表面不管如何,背后却是因为利益勾结在一起,若是想要一下拔干净,极易引起反噬。怀骋,我觉得你太急了。”
“我没办法不急。”蔺策握住游彦的手,“肃清朝堂只是第一步,其后我还有太多的事要做。我已经登基四年了,不想在他们身上再浪费时间。如若他们能够安分守己,我倒是可以再忍耐他们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你看看李埠,他已经将手伸到了后宫,若是由着他们这样下去,将来不管我想做什么,都要看他们的脸色,那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游彦还是不怎么赞成蔺策的想法,但想到此刻人还病着,本也只是随口提起,他不想再引着蔺策去想这些事,只是伸手掖了掖被角:“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也不在这一两日,这段时日我会在长乐宫看着你,如果当着我,你还一心扑在这些琐碎之事上,那我只怕是会挫败的很,从此再也不想进宫了。”
蔺策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侧过身子,将头枕在游彦腿上:“有你在我还哪来的心思去想旁的。若是你能天天在我身边,这皇帝不当也罢。”
第31章
一层秋雨一层凉。
自打入了秋之后, 天气一日接一日的冷了起来, 因着蔺策染了病, 长乐宫里早早地就点上了炭盆。蔺策正靠坐在软塌上,手边放着一厚摞的奏章,一本接一本地翻看。高庸守在软塌旁, 时不时地将朱笔递过去,方便蔺策批复。
厚重的殿门被缓缓地推开一道缝隙,却还是将殿外的寒风带了进来, 立刻惊扰了殿内的两个人。
蔺策抬起头, 看见那个熟悉的人从敞开的门里轻手轻脚地进来,解开裹在身上的披风, 从怀里摸出一只灰色的毛球放到地上,抬眼看见殿内的两个人视线都在自己身上, 游彦弯了眼角:“我还以为你在睡着,怎么醒了?”
蔺策看着他身上狼狈不堪的披风, 眉头蹙起:“披风怎么湿了?下雨了也不打伞,跟着你的人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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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带着怀怀去御花园散散步,谁知道会突然下起雨来。”游彦将披风递给上前伺候的內侍, 顺手捞起正试图凑近炭盆的小灰兔, “怀怀跑了太远,还摔进了泥坑了,裹了一身泥水回来,大概要洗一下了。”
蔺策迟疑:“怀怀?”
“嗯?”游彦转过头看他,“我没跟你说吗?我觉得既然要养它, 就干脆取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小兔子小兔子的叫,所以就给它取了个名字。”
“你不觉得……”这天下所有人在取名字的时候都会想着避帝王的讳,眼前这人却不需要,反正取来也只是他一个人叫的,又何必为了这种事儿拘束他?蔺策想到这儿便摆了摆手,“我让人送热水进来,你先洗个澡驱驱寒。”
游彦不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凑到蔺策面前:“看来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叫什么?策策不太合适吧?”
蔺策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叫什么都好,我没有意见。”说着话,他转过头去看高庸,“还不伺候你们游将军沐浴更衣”
高庸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小心风寒。”
游彦翘起了唇,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灰兔子递给了高庸:“劳烦找人替它也洗个澡。”
高庸小心翼翼地将这只跟当今圣上有不解之缘的灰兔子接到手里:“将军放心,奴婢会亲自去做。”
游彦弯了唇,在蔺策的注视下,突然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然后带着一脸得逞的笑意起身去沐浴。
等游彦洗掉身上的泥水,换了件干净的中衣回来的时候,蔺策还在专注地批奏折。游彦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旁,朝他手里望了一眼,只觉得无趣至极,转身准备找杯热茶喝,就看见书案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画轴。
这些画轴眼熟的很,游彦登时生起了兴趣,一时也忘记自己刚刚还要喝茶,在书案前坐了下来,随手拆开一个:“这李大人的效率倒是高的很,这才几日,就又准备出这么一堆的画轴?”
蔺策从奏章上抬起头,视线紧紧地锁在游彦脸上,而游彦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画,就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一般,还不断对这些画进行评价:“我突然就明白为何这李埠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因为咱们李大人可不是谁的润笔都拿。就这些画上的千金个顶个的都是美人,又各有各的特色,家世背景也都是上乘,任意一个成为了皇后入住后宫都不会让人起疑。其实李大人只是让她们与那个本就可能得到的位置更近了一些而已。”
蔺策对他的话格外不满,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应得那个位置。”
游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带笑,而后伸手又拿起一个画轴,一面看一面说道:“看来这皇后的位置诱惑实在太大,才会让这么多人费了如此大的心思。”
蔺策垂下眼帘:“不过是贪慕虚荣而已。人人都道这皇宫之中富贵滔天,享受着天下难寻的尊贵。却又有几个看得见里面的无可奈何。”他放下手中的奏章,皱着眉头,不知回想起什么,“当年有多少人处心积虑地爬上父皇的龙床,以为这样就可以成为后妃,从此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是又有几个落得了善果。还有那尚贵妃专宠于后宫,人人敬畏她,她也自以为得到了父皇那一点难得的真心,倒最后不还是被父皇下令处死?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后宫之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权势,还不如民间的一对普通夫妻。”
游彦安静地听蔺策将话说完,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良久,直到蔺策承受不住那样的目光,他才突然笑了起来:“这样看起来我倒是幸运的很。”
“嗯?”
“最是无情帝王家,我却偏偏得到了最是有情义的那一个,这还不是幸运。”游彦说着将手里的画轴扔到一旁,起身走到蔺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怎么不看画上的美人了?”蔺策摸了摸游彦还滴着水的发梢,抬眼示意高庸再拿一块干净的软布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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