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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道:“是楚合告诉你,淮王墓里藏着一副我与我母后的人像画,于闲止逼着你取来,然后将画作交给了沈琼,是不是?”

“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嫣儿似是不耐,回身端起药碗催促李贤:“阿贤,把药吃了。”

药汤浓黑,气味酸苦,李贤扁起嘴:“阿贤不想吃药。”

行宫中又响起号角声,午正时分,该起行了。

我心知于旻止等不来我必不会动身,但也知自己所余时间不多。

我看向李嫣儿,单刀直入:“于闲止拿什么胁迫你?”

我在桌旁坐下,又道:“或者换个问法,刚到行宫那日,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李嫣儿不理我,舀着药汤一勺一勺往李贤嘴里灌去。

“其实我知道你为何要来寻我。你与李贤是同母姐弟,是平西李家唯二的嫡系,去年开春,你父王李栟薨逝后,依规矩,原该是由你七弟李贤承袭藩王位,岂知你二人还在九乾城,你兄长李有洛便在临岐称王举兵,这无疑将你与李贤逼上了绝路。你无处可去,恰好在这时,于闲止向我大皇兄请命,说愿将你二人带回远南。

“你向来觉得你这位表哥千好万好,当时是不是还以为于闲止拿四万军换回你与李贤,仅仅是怜你姐弟二人孤苦无依?以至于他后来起兵北上,一路过雁山,越岑岭,进入平西地界大军压境,你都以为他是在为你们姐弟讨回公道?

“及至数日前,于闲止在长垣坡大捷,亲自斩了李有洛,平西王城遣使来降,于闲止面见使臣,却没有带上你与李贤,你才察觉大事不妙。你终于发现你这位表哥哪里是在为你们讨伐李有洛,他分明是自己想夺下平西,想将平西纳入远南想在平西称王!而你,只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你见李有洛身死,兔死狐悲,唯恐自己与李贤作为平西王室就是远南下一个刀锋所向,可你深陷远南军中,求生无门,于是,终于想到了一个与你同命相连的我。你来寻我,是想看看我有无法子逃离这囚笼,想问能否带上你一起逃。哪里知你的心思早已被于闲止看穿,他先一步拦下你,告诉你,他会平安将你与李贤送回临岐,只要你管好嘴,不要胡思乱想,他亦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保你与李贤性命无尤。”

药汤还剩一小半,李嫣儿喂药的动作却停住了,她背对着我,我瞧不清她的神情,只依稀见得她将那调羹握得很紧,以至指节发白青筋隐现。

“你……既已猜到,那还来寻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李贤的安危,于闲止千方百计地从我皇兄手里讨回他,怎么可能轻易害了他?李有洛是继任平西王,于闲止堂而皇之地杀了他,按说平西与远南已成世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降远南的,可你知道平西为何降了吗?”

我抬手指向李贤,“他就是最好的理由!”

“王位是该传给世子的,平西的世子是李贤。李有洛这个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于闲止自然可以借着表亲之名出兵,讨伐李有洛,扶李贤上位。平西之所以降远南,便是因为李贤这个嫡世子在于闲止手上,所以于闲止出兵得当,杀李有洛亦得当!何况你七弟弟纯良痴钝,扶他上王位,更是绝佳的傀儡,因为这个王位倘直接由远南来坐,平西王室中人碍于礼法,必定异声不平,远南难以治下,但扶你七弟弟上去,一来不必担心他久坐王位而生异心,二来更竖起一道高墙,将平西与远南的矛盾稍作阻隔,大权仍握在于闲止手上,平西王室中人,又可以借着这堵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心在这乱世中忠‘君’度日。千金难买的一个傀儡王,于闲止拿四万兵与我皇兄换都是便宜的,怎么舍得加害?”

且那四万兵,换来的还不止李贤,还有一副把我逼出京城的画作,以至于后来我陷在远南军中,于闲止顺水推舟,由着我给二哥报信,终助他夺下平西。

真正一本万利。

李嫣儿猛地将药碗往桌上一搁,对我怒目而视:“你究竟想说什么?表哥愿保我与阿贤岂不最好,左右我现如今旁的不求,只求与阿贤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我想说,”我注视着李嫣儿,“于闲止不会取你与李贤的命,但我可以。”

“你……”李嫣儿脸色一白,“你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连公主的都不再是了,凭什么……”

“就凭你们平西是第一个起兵的。”我道,看入李嫣儿的眼,“平西是藩地,是大随的臣属,不是你们李家的,更不是远南,不是他于闲止的!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它姓朱,是我大随的疆域!我即便不是大随的公主,但我还是随人,是我大哥二哥的妹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助他们把平西夺回来。而今李贤做了这个傀儡王,于闲止自然暂无忧患,但他志在天下,志在江山,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平西,今能护你们一时,焉能护你们一世?何况李贤眼下身处这么高一个位子上,既做了阻绝平西与远南矛盾的高墙,又为远南挡风遮浪,于我大随而言,何尝不是夺回平西的阻碍?只要杀了李贤,平西与远南的矛盾必将复起,平西再陷入混战之中,我二哥借机举兵收复失地,何乐而不为?”

“我七弟弟他——”李嫣儿浑身颤抖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懵懂的李贤,咬牙道,“我七弟弟他品性纯良,与人无害,虽痴傻了些,却是难得重情,还叫你一声‘昌平姐姐’,你竟狠心加害他?他何其辜!”

“他无辜,我大随饱受战乱的百姓就不无辜吗?”我道,“你这一路行来,被远南十五万大军护得严严实实,自是不见大随境内,那些被反军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自是不见他们衣不蔽体流离失所甚至易子相食!若能杀一人而令我大随收复失地平息一方战祸,为什么不能做?战乱之下,你无辜,我也无辜,万千百姓更是无辜,凭什么我就该怜悯你与你的七弟弟?凭的你出生王室宗亲,命就比旁人更金贵些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居然有二更,老规矩,不卡文就下午三点左右

第115章 今我来思 10

我说到这里,稍顿了顿,把语气缓下来:“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平西起兵不是你与阿贤的过错,而战乱原由复杂,我亦不便在这里与你分说因果。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蒙在鼓里,想向你讨取一点片面真相,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坦然相告,我必不会给我二哥写信,让他以杀李贤来夺平西。”

李嫣儿垂眸默立了许久,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道:“去年秋,于闲止是不是去了淮王墓,取了一副画作,交到沈琼手里?”

“是。听楚合说,有一年你母后祭日,淮王忧悲之极,纵饮之后,画了一副你与你母后人像画,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后来那副画随淮王葬入陵寝,信被楚合偷来贴身保管。两年前,她在除夕夜宴上状告你,手里的证据便是她当初偷来的信,至于那副画,楚合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将它的所在之处告诉我。去年,表哥他……猜到我或许知道画作在哪里,将我与阿贤带回远南不过两月,便让我引路去取。随后,他邀沈琼来淮安相见,非但将画作交给了沈琼,还对沈琼说,只要……只要让你皇兄取消你与沈羽的婚约,把你逼出九乾城即可。”

我点了点头,又问:“于闲止与那桓昭永公主的婚约是怎么回事?他五月中,率兵过雁山,恰好撞见我与燕兵,当真是巧合吗?”

“那昭永公主倾心表哥多年,表哥一直对她避而远之。及至去年末,表哥忽然答应迎娶她,但提了一个条件。

“表哥说,眼下大随境内战祸不止,远南岌岌危矣,他无心婚娶之事,只愿为远南求得一片立足之地,问可否与桓暂将婚约定下,然后以婚期为五月中做掩护,助他夺下小河洲及至岑岭一带,至于大婚,待到大局稍定再办也是不迟。桓国廉亲王白朽虽应了表哥,但桓帝极宠昭永公主,却是不允。昭永公主倾慕表哥倾慕得失心疯魔,唯恐桓帝拒了这门亲,她与表哥之间再无可能,竟只身赶来远南沧南王宫,当着远南王的面,应下了表哥的所有要求。”

“至于你问的,表哥五月中率兵过雁山,撞见你与燕兵,究竟是不是巧合。”李嫣儿说到这里,双手扣紧桌案,“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去年年末,表哥在昭永公主应下婚约的第二日就率兵起行了,当时是腊月,以表哥的行军速度,至多三个月就到雁山了,但腊月到五月中,足足有半年。也许他有什么事在路上耽搁了,所以走得慢了些。也许……他暮春就到了雁山,就在山中等着你了也说不定。”

“还有雁山中的燕兵。”李嫣儿微顿了顿,沉了一口气,“表哥与昭永公主定下婚约的当夜,我……伤心至极,去表哥寝宫寻他,他因隔日就要率兵起行,要务繁多,一时竟疏于防范,我走到回廊上,听见莫恒对一名护卫说,‘等沈琼动身上京,即刻去辽东济州,把公主的行踪透露给埋在济州燕兵里的暗桩’。”

我听了这话,愣道:“你是说,雁山中,之所以有燕兵埋伏我,不是因为辽东,而是因为远南?”

那个猜到我行踪的人,根本不是沈琼,而是……于闲止。

是于闲止,让人把我过雁山的消息泄露给了燕兵。

李嫣儿看着我,半晌,重新端起药碗,将余下半碗药汤喂给李贤:“我不知道。我已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静下来,在心中细思。

是啊,如今还有什么想不透的呢?我离宫的时候,沈琼为换回沈羽,非但赔了十万石军粮,还把四万精兵悉数赠给大随,辽东元气大伤,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惹大随。便是沈琼猜到我会过雁山,也不可能有任何动作,更不可能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与他们暗中结盟的燕。因为一旦透露,平西自然会疑上燕与辽东的关系。

而于闲止为何要让人把我的行踪告诉燕呢?因为他就是想让平西怀疑燕与辽东,就是想让他们三方厮杀起来。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转身步出屋外。

刚行至院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我回身一看,竟是李嫣儿追来。

正午已过,秋光烈过一阵便萧条下来,她站在三步开外,胸口几起几伏,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给你二哥写信,不会让他杀阿贤来夺平西对吗?你说过的,只要我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你就放过阿贤。”

我道:“我不会。”

“口空无凭。”李嫣儿有些急,“你如何保证?”

我看着她,沉默片刻道:“即便于闲止离开平西,也会留他的北伐军驻守在此,慢慢蚕食平西的势力。今次远南夺平西,吃亏的不是随,而是辽东与燕,他们眼下虽无能为力,等回缓过来,想起今日被于闲止摆了一道,必定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燕,它身处北域,想要入侵随,只有踏过平西。今后要打也是燕与平西远南联军打,我何必让我二哥来凑这个热闹?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过来收拾残局不好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嫣儿瞪大眼,愣了片刻道,“你是说,你方才说什么要让朱焕取我与我弟弟的命,都是糊弄我的?为了跟我套话?”

我道:“乱局之下,战事瞬息万变,身先士卒者危矣,头一个举兵的平西血鉴在前,你作为平西三郡主,还没能谨记这个教训吗?”

“朱碧!”李嫣儿追上几步,恶狠狠地道:“你、你心机这么重,与我那表哥……与于闲止,真是天生一对!”

院墙外传来疾行之声,大约是大军起行在即,于旻止不见我与李嫣儿,派人过来寻了。

我道:“三郡主谬赞了,本公主比远南的世子大人差之甚远。”

李嫣儿却失笑出声,眸中闪过一丝痛快之色:“我眼下真有些庆幸,还好表哥他这些年心中只有你一个,不管我怎么做,他都不肯娶我。我若当真嫁了他,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绿不会随便下结论,会去找柿子硬刚一波的

第116章 今我来思 11

我离开屋院,绣姑迎上来,唤了声:“阿茱。”

她身后还跟了几个远南将士,一见我,拱手道:“还请阿茱姑娘速速前往东侧门,四公子已率大军等在那里了。”

我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几名将士与我回礼,随即绕去院内催促李贤与李嫣儿。

行宫建在一座矮山上,东侧门通往山下官道。九月中,天气阴寒,道旁几株枫杨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正午浓烈的秋光收了起来,天际覆上云霾,五千将士在云霾下列阵,朔风烈烈,天上地下都是黑压压一片。于旻止策马立在阵前,遥遥看了我一眼,冲我点了一下头。不一会儿,几名远南将士便引着李嫣儿与李贤过来了。他二人都换了平西朝服,李嫣儿还好说,李贤被裹在一身广袖束腰层叠繁复的绀青世子袍里,似难受得紧,一忽儿伸手挠背,一忽儿又想去解头顶的玉冠,李嫣儿忍不住斥了他两句,暗自扣了他的手腕,两名护卫将他们请上排头一辆马车,大军随即起行。

绣姑将车帘掩严实,压低声音问:“公主,那平西郡主可开口了?”

我道:“李嫣儿说,那副逼着我皇兄将我逐出九乾城的画作,是于闲止交给沈琼的。他早就猜到我的行踪,以婚期做掩护,提前入雁山埋伏。而雁山中之所以会有燕兵,也是于闲止暗中透露给燕兵的消息。当日我们在雁山遭遇燕兵又被远南军所擒,并不是一个巧合。”

绣姑愕然道:“公主是说,辽东王上京后,是于世子将公主的行踪暗中透露给了辽东境内的燕兵,那些燕兵……以为消息是从辽东那里得来的,于是进雁山埋伏公主,谁知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点头:“燕将齐朔好大喜功,又素不满燕太子将他派来大随境内,得知我要过雁山,大约盼着能生擒了我,立下一功,好早日回燕境。他太着急,也大概是当真信任辽东,反而没有再三确认消息的源头,误中了远南的计。”

“随后于世子一并擒下雁山中的燕兵与随兵,状似不经意,将辽东与燕结盟的消息透露给十六。十六情急下,转告公主,公主得知辽东、燕、平西开战在即,怕随军遭到波及,央于世子放了卫将军,又暗中让卫将军将这一消息带给焕王爷,让随军及时撤出裕城,从长计议。焕王爷知是公主带的消息,深信不疑,从裕城撤军后,休整一阵,趁燕不备,转头去夺邛楼,岂知这一举动恰好引走了平西王城附近的燕兵,叫平西孤立无援,最终落入远南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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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姑说到这里,想了一想,问,“那平西王李有洛呢?他是怎么知道公主您在远南军中的?那于世子又为何能料到李有洛所知?”

我蹙眉道:“就是这一点,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我曾问过于闲止,他说……他猜的。”

“猜的?”绣姑愣道,“公主您信他?”

我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想信,但直觉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

我撩开车帘,云霾比方才更厚了,天地间风起尘扬,“于闲止的心思深不可测,也许……便是我们眼下拼凑出来的,仍非事情的全部真相,也许,还是我想得太浅了。”

“都这样了,公主竟仍想浅了?”绣姑道,“于世子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我们这一路都被他算计其中,他还算计了随、算计了辽东与燕,而今偌大一个平西,就这么被他百算千虑地跟着姓了于,他……”

绣姑似说不下去,忽然握了握我的手:“公主,咱们走吧。”

“走?”我一愣。

绣姑道:“绣娘能看出公主对于世子的情,自也能看出于世子待公主真心。乱世之中,他能将公主护在身边,实属不易,可单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诚如公主所说,他的心思太重,简直让人生寒,况乎他志在天下,而今平西已被他轻取,往后他又会怎么对待随?公主是我们随人的公主,他是伐随的敌,纵是两厢情深,日后也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那日公主得知于世子有难,为救他险些丢了自己性命,这就够了。绣娘是过来人,深知一个道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公主眼下抽身尚还来得及,若再与于世子纠缠下去,他的心思又这么深,只怕这辈子都要陷在这泥澡里了。”

我听了绣姑的话,一时想起楚合死前曾告诉我,故平西王李栟有言,江山乱象,天下枭雄并起,只有一个人的心机手腕令他畏然惧之。

我一直以为李栟畏惧的这个人是于闲止之父,远南王于思危。而今想想,于思危强在安邦理政,而那个身怀谋天下本事的,是青出于蓝的于闲止。

楚合最后说:“朱碧,那个连李栟都畏然惧之的人,他会放过你?”

我本欲应了绣姑,及时抽身,与她一起离开的,刚要开口,车轱辘像是辗在了尖石上,车身忽然一个颠簸,将我已到了嘴边的话震落了回去。

不知怎么,我就想起那日于闲止背立在帐中一片清辉中,与我说:“你要信我,不可欺我,不可疑我,不可瞒我,我若不得已暂且走开,你要相信我会回来,要等着我……”

我垂眸理了理裙裾,道:“不,我不走。”

“公主?”

“我不能就这么被蒙在鼓里,知晓半片真相就落荒而逃,我要把这一切弄个清楚明白,然后……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平西地处西北,白昼尤长,到得临岐已是戌时,竟才刚刚日暮。

王宫内掌起灯火,大道两侧分列着平西王军与远南军,遥遥一片火色从毓正门燃到崇庆殿。

我下了车,展眼望去,只见崇庆殿前立着许多人,或是冠冕齐整的王室宗亲,或是手持笏板的王宫属臣,于闲止身着与李贤一样的绀青世子朝服,立在这些宗亲臣属前。暮色被云霾压成混沌一片,被朔风裹挟着,搅入这宫阁前的灼然灯火,于闲止站在暮色与灯色的交汇处,整个人沉静而严穆。

他看着李贤的马车停在阶沿下,对身旁一名长吏轻声说了句什么,长吏会意,即刻带着人去车前请下了李贤。

奇怪李贤才是这王宫里的下一任王,但李贤步上阶台后,所有人或是畏惧,或是恭敬地却要为于闲止让步,要先将他请进王殿。

于闲止负手而立,眸光流转,眉眼间不展露一丝情绪,忽然,他似不经意,朝我立着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步入殿中。

朔风忽然变烈,在他转身的一瞬,扬起他的衣袍。袍摆翻飞在灯色幢幢的暮里,仿佛染上这一天云霾与火。

像要腾云而去的龙。

这一刹那的帝王龙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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