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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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茹从书箱里一件件拿出笔墨纸砚书本子,最先展开《徐氏十三算》,又拿了一沓白纸,这就细问起两人有什么疑难的,她好演算给两人看。一面解题,一面就能把疑难讲解了,这样也好加深记忆。

就这样一个教两个听的,一个时辰过去了,宝茹说的口干舌燥,好歹让这两个姑娘既知其意了。只是解题还不甚熟练,题目要是换些数字或条件,哪怕考的是同一个内容,那也要多想好久。这种情况宝茹只能推荐她们去买些算学题册了,题海战术从来就是有用的,对于数学更是必须!

正当宝茹准备松口气休息一下,周媺拿着一本题册站到了她身后,把册子放在她眼前道:“就是拿朱砂笔圈了起来的这一道,我怎么解也是不对!和后头给的答案对不上呢!”

宝茹只微微瞟了一眼就知是怎么回事了,道:“这答案有疏漏,是错的。这本册子我是做过的,这个我倒还记得,它是中间换成图形时用错了条件,这样哪里能得出结果?这答案是恰好漏掉了这条件才错有错着解了出来,这也就是错答案了!”

说着宝茹把那个错的条件拿笔圈了出来给周媺看,看周媺还是不解其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媺姐不用这样纠缠这个,这个又不是咱们考评的内容。”

好在周媺不是牛性子的人,知道这不会考评立刻就丢开手去了——她心里只怕松了一口气吧,如今她也是见着这些数字就头疼的很。

学了这一会儿也该休息了,一直温书也很累的。素香早就吩咐了下去,这时候她们稍稍收拾了一下书案,留出一些地方,就有小丫鬟提了几个食盒过来,里头一样样都是些点心。

一碟颠不棱,一碟软香糕,一碗合欢饼,一大盘西洋饼,一碟金陵白大片,一碟三层玉带糕等依次从食盒中端出来,最后是两壶绿茶。

宝茹看着这些点心,让小吉祥把之前带来的牛轧乳糖也放上来。众人见是宝茹带来的,就知这一定是她自己做的,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一个个还是最先拿了这糖块来尝,自然的拿了第一块后就停不下来了。

只有宝茹,这既是她做的她自然已经尝了好多,况且家里还留了些呢!她只管品尝素香家的点心。

她家点心的味儿自不必说,她家可是开着有名的酒楼‘洛园’,厨房是立身之本,家中的饮食如何会差!宝茹最先尝那颠不棱,所谓颠不棱就是肉饺,这是一道极寻常的点心,但素香家能拿它来待客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肉饺的做法何其简单,不过是糊面摊开,裹肉为馅,然后上蒸笼蒸一道。而能不能出彩则全看它的馅料如何,而馅料的花样也不过是肉嫩、去筋、作料而已。只是素香家的这一碟颠不棱味儿甚是软美,宝茹一尝就知这是中间用了肉皮煨膏为馅。

大概是早上早饭用的太早,咸鲜可口,口感软嫩的肉饺,竟让宝茹觉得胃口大开,宝茹一个接一个的,把一碟子都吃完了。

大家吃吃喝喝,可是休息的时光向来过得特别快,等到丫鬟来把盘碟等撤了下去,作为课长的玉英就道:“鼓起劲来,咱们接着学!若是这会子松懈了,马上就要到午间了,那时候又要午饭,可是耽搁时候,竟是什么都没学好就半天功夫过去了,这如何能行!”

大家都是自觉的——可能玉楼除外吧。玉英这样说大家自然不再磨磨蹭蹭,又重新用功起来,这时候宝茹坐到了玉楼身边,而素香去了宝茹原本是座位。

教玉楼比教爱姐和丽华还费劲,不是她不聪明,只是她基础太差,虽说到徐娘子这儿读书后也用功了许多。但或许因为下意识地回避算术这一门她困难的功课,她的算术并没有什么长进。《十三算》上每一个字她都认得,但要问她是什么意思,那就一问三不知了,更别提解题。

这样子是没办法说的,若是想真的提高就只能像讲新课一样与她讲解了,可是她们哪有那个时间,宝茹只得道:“你的基础本就比不得别个,平时还那样不上心,这时候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娘娘。”

若是别个同学说这样重的话,只怕要伤和气的,但玉楼和宝茹惯熟的。这样的话反而让玉楼这个特别了解宝茹的小姐妹知道了她的言下之意——她说没得办法,自然是有不是办法的办法。

玉楼立刻抱着宝茹的手臂撒娇道:“现在我就指望你了,你不帮我谁帮我?你就想想办法嘛!”

玉楼本就是个甜姐儿,这样撒娇就是宝茹也受不住,只能无奈道:“先说好,这一回帮你取巧过关,但以后你一定得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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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立刻赌咒发誓自己下一回一定用心云云,但宝茹心里只是叹气,玉楼这样和过去自己何其相像,每回考试时总要对着考卷心里发誓下学期一定要认真学习,但这并不影响下学期的自己依旧颓废,然后考试就是上一回的翻版,再然后年复一年。

“咱们学的东西自然是有必考的,也有不考的,更有在考与不考间的。不考的不用说,必考的咱们重点来说,就是这些,这些......”

宝茹正在给玉楼押题,她不敢说百分百猜中,但七八分是有的。只不过听着的玉楼依旧苦着脸,道:“所以还是要会做这些题啊,可是好难的呀——”

她本还要说什么,可坐在她另一边的周媺拿书本拍了拍她的手臂,她立刻住嘴了,因为她也看到了宝茹双手抱臂无奈地看着她。宝茹帮她用心用力,但她却还这般拈轻怕重,刚刚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她也不知为何她会这般,只觉得算术真是太讨厌了,完全不想面对。只想着能避则避,即使有了捷径都不满足,还想能完全不用对它用功。

宝茹看玉楼好像知道自己错了,也就没说什么,而是监督她把自己圈出来的题目做一遍,她自然是在一旁指导她如何做——不然她连如何着手都不知。只是一边做题她还是忍不住嘀咕。

“这些有什么用?咱们是算日用的时候用得着,还是管着丫鬟婆子的时候用得着?我娘一道题也不会不是也当家当的好好的么!”

好容易宝茹帮着她顺了一回,虽然让她自己做一遍还是得抓瞎,但至少能看得懂答案了,这样就只要她自己尝试着去练习就是了,宝茹这才放心丢开手去。

这样忙碌了一番上午也就过去了,素香把所有人都带到了屋子里。

“虽说今日日头好,暖洋洋的,但到底冬日里,咱们还是在屋子里吃午饭罢!”

姚素香家的人很是体贴,知道这些女孩子若何他们一家吃饭定然不自在,便吩咐了厨下今日给听风馆单开一桌,到了午饭时间丫鬟婆子们就提着食盒过来了。

素香家不愧是开着酒楼的,只是一群同学在家吃饭,桌上摆的却是正经的大席面,热菜、冷菜、汤羹、果盘、点心等都是一应俱全。宝茹这些人见了都是咋舌,素香和周媺却视若寻常。

素香道:“你们别觉得奢侈,这算什么,酒楼的营生利润且丰厚,向来是食材、人工使费、铺子租金等加起来都不超过流水的六成,最少能只有四成。这样的富贵席面赚头就更大了,所以我家自家做的,也费不了多少。不信,你们就只管问周媺。”

众人都说第一回听说酒楼里的门道,大感兴趣,问道:“这样高的利润,大家怎的不都去开酒楼?”

这回却是周媺给大家解答:“酒楼这行当利润丰厚不假,只是也极难得立住脚,一开始没得口碑没得熟客,只是蚀本而已,那些厨灶不够好的,没有上下打点的,再或是有别的不足的从来不能长久。”

说过这一遭众人纷纷上桌,大概是冬日里吃菜的缘故,所有热菜下头都是银打的盆子,用架子架着,底下一层贮了烧酒,用火点着,焰腾腾的,暖着那里边的肴馔,却无一点烟火气。这在现代倒是寻常,但在古代就是很高级的待遇了,宝茹心里也暗赞素香家厨房十分用心。

这样冬日里自然是暖呼呼的菜肴吃的舒心,一直拿点燃的烧酒暖着的菜肴好似比平常都美味许多,饭毕,自然是宾主尽欢。

这一回玉英没有出声催促大家去用功了,毕竟刚用过午饭,还是休息一下较好。

宝茹先站着和大家闲谈几句,等到觉得休息足够后就让小吉祥把自己带来的账册拿出来,又问素香借了一把她最大的十五档的算盘。她倒是说她父亲书房有那二十多档的,她也可以去拿,宝茹掂量了一番,觉得十五档的该足够了,就没有麻烦素香。

这本账册是今早姚员外交给宝茹的,让她给查一下有没得错漏,说是这几日就要。除了旬休宝茹哪里有时候给她,偏今日大家又是有约的,没法子只能把这劳什子带来了,趁着这时候午后清闲先把头一遍清账给完成吧,其余的就只能晚上点灯做了。

在场哪一个没打过算盘?协助母亲管家是早有的,这也是主母们在有意调.教女儿。可是算这样的生意上的账册却从来没有过,都有些兴趣地看着宝茹。

宝茹哪里会被这点小场面影响,自顾自地让小吉祥把账册展开,手托着给宝茹看——这样比放在桌子上方便。宝茹一手托着腮,一手打着算盘,她并不看算盘一眼,算盘珠子噼噼啪啪,快而不乱,其中隐隐有种韵律似的。大家一时都被扑面而来的‘专业’气场所摄,愣神半晌,知道宝茹说了一个字‘翻’,托着账册的小吉祥立刻娴熟配合,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看主仆二人配合无间,显然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宝茹打算盘是姿态舒展,似乎是放松的样子,但心神集中,不教错一点儿。等到一本账册翻完,宝茹默记下数字。又让小吉祥倒着往回翻,她的算盘珠子自然随往回翻的账册回归,这也是账房查账复查的方法,等到从最后一笔又回了第一笔,恰好最后一粒算珠归零——这是没错的意思。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家里主妇打算盘哪里用得着回推,她们若是复查大多就是再打一遍就是了,一时间都为宝茹的风采心中喝彩!

素香就笑道:“怎的就这样能为?倒好似《姻缘会》里的玉掌柜了,就是男儿也不及的,就这样一手算盘功夫,外头非得是二三十年的老账房,不然哪里能得!若要雇这样的能人,一年就得四十两以上,还得管吃管住,并包衣服日用之类!”

《姻缘会》也是个话本子,女主人公是一位能干的女掌柜,在故事里简直百个男儿不及。宝茹也看过,颇觉得有女性自强的意识,所以印象很深。这故事当初流传,自然不受那些男子的喜爱,但在她们这些小姑娘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宝茹让小吉祥收起账册,剩下的打算回去再做。听得素香的话,笑骂道:“净胡扯!你见过多少账房算账?可别诓我见识少,我才不信你娘能让你往账房去,那哪里是咱们去的地方!可别在这儿臊我。”

古代大家小姐有所谓‘三房’不能入,‘三房’即灶房、门房、账房。其中厨房是早就破了,毕竟大户人家的主妇在祭祖时也须亲自在厨房打理,做小姐时必然就要训练,这就避不开进厨房了。至于门房,如今风气渐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已经是不能了,就是大家闺秀出门也是常理。只有账房,依旧还死守这规矩,是小姐们的禁地。虽然她们几个都算不上‘大家’,但无疑家里的母亲都是拿大家小姐的规矩约束她们的。

素香确实没见过多少账房,所以刚刚不过为宝茹的风姿喝彩,一下被宝茹戳破也不恼,谁又看不出宝茹此时是不好意了呢,只怕是故意高声喱!

一番笑闹后,大家又不情不愿地坐回书案。上午间大家都主要攻克算术,只因这一门功课实在太讨嫌,若是留在后头只怕更不愿意去解决了。下午就是其他了,这个其他并不一定,只因人人不擅长的也不同。

宝茹上午是与人指导,下午则是要自己用心了。学里她、素香、玉英的功课最好,她自己是都很好的基础上偏‘理科’——就是算术、下棋之类更好。素香是都很好的基础上偏‘文科’——她是宝茹见过的真有古代才女天赋的女孩子。玉英是两边都很好,比宝茹和素香好的要差些,稍差的要好些。

古代念书大多是记忆,丢开算术以后大家基本都是在背书了,就不像上午间有那样多的指导,至多就是偶尔有一两个小问题,问素香、宝茹或者玉英都能很快解决。

虽说是要用心,但宝茹的这些功课,虽比不上素香,但那并不是努力不够的缘故。她每日预习、温习都是认真做了的,各位夫子的教导也是字字在心,差的那一点自然是天赋所致。

所以她也不过今日巩固一遍——复习的功课就只把书本倒扣着,在心里默默回忆,或有不通的再翻开,这一处还要抄录下来。这样一路顺下来,到最后她竟只有两张薄薄的纸是要再看的了。宝茹一通耗费心神,也再懒得看那两张纸,只把它们折叠起来收进荷包里。

处理完毕,宝茹抬头见众人依旧在用功——这倒不好她一个放松了。于是只作是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实际上她是看其他人在做什么。

其余的几个都是在做功课,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有素香与别个不同。宝茹想她是不须温习了,所以在玩儿一个游戏,这游戏就是大名鼎鼎的‘璇玑图’。

‘璇玑图’是东晋女子苏蕙所创,总计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字,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甚是绝妙,广为流传。

她们闺阁中也常拿这个取乐,据说真的穷尽的话能得出上万首诗来,只是如今才得了一千首不到。所以好多闺阁小姐就常拿这个研究,要是真能找出一两首来也能有个才女的名声了。

看素香自得其乐,宝茹不觉得她是图才女名气的人,她是真心爱这些。宝茹虽然也平常做些风雅消遣,因这还被玉楼酸过好几回,但是要是这些正经的文人游戏她也是吃不消的。看到素香她才觉得古代真有小说里说的那等才女,或许就是素香长大了的样子。

这一回的温书聚会直到天色渐晚才结束,各人自回家去。宝茹在马车里拉开车帘,看外头渐渐点起来的灯火,忽然有些怀念,似乎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也和同学一起温习功课,和今天一样一样的。

但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呢?是隔的太久了么?也才四年啊,怎么就恍如隔世!宝茹不得不再次承认,她与过去相隔不只是几百年的时光,还有一个世界——总让她无端孤单起来!

第65章 考试琐事

“宝姐儿, 你好像不高兴。”

郑卓是一直看着宝茹, 宝茹的心绪瞒不过他的眼睛。自从宝茹傍晚时候从同学家回家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自己与她一同做姚员外交代的账册,她也不似平常一样说说笑笑或者吃些零嘴, 只是一笔一划地记着数字。

宝茹知道自己瞒不过一惯细心的郑卓, 只得强颜道:“不是什么事儿, 不过是今日被书本子弄昏了头了,到现在还晕沉沉的, 做账都比平常手脚慢!”

宝茹的借口确实无懈可击, 也完美地解释了今日效率不高的原因。但郑卓知道她没有说真话, 他并没有再追问了,从上一回宝茹与他闹别扭他已经学到了,不是什么事都要追根究底。她想与他说的时候, 他在听,她不愿意提及的时候, 他沉默等待就好了。

宝茹倒是没想到郑卓这一回这样简单就放弃追问了,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重新打起精神来工作。等到告一段落才抬起了酸痛的脖子,突然抬头不期然就落进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是郑卓。

宝茹被这双眼睛里的专注迷住了,恍惚间才想起来今日自己那样慢,郑卓定是把他自己的早做完了,那他看了自己多久——只看着自己。

郑卓做完了自己手头的事就只看着宝茹,他其实见宝茹很多的, 几乎每日都要见面,只是夏日过去后就没得晚间散步或乘凉了,他已经一段时间没这样仔细地看一看她了。看着宝茹的时候他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满心满眼里只有她一个,宝茹抬头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一时看个正着。

宝茹哪里是平常小女孩,虽然在那样的专注里还是有些脸红,但却不会躲开目光,而是睁着眼睛看回去。若是两人看见自己此时的情态只怕都不信——实在太傻了些,什么也不做,只是一直看着对方。只是此时的这对少年少女,哪里会觉得呢,他们已经完全不知外物了。

自这以后宝茹和郑卓似乎越发亲密了,不是说有了亲密的动作,是一种更微妙心意相通。这一日的早上就是个明证,郑卓见宝茹轻轻眨了眨眼睛,立刻会意无比地调整了桌子上小菜的位置,确保宝茹眼前有的是她最近喜欢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动声色中,等到姚员外和姚太太到客厅用早饭时竟没看出一点端倪——这不是第一回了,自温书那日晚上后两人对于‘眉目传情’倒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姚家没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听姚太太道:“宝姐儿明日就要功课考评了罢?”

这倒是让宝茹惊讶了,过去念蒙学的时候姚太太也会问她考评的事,但大都就是考评后问她成绩如何——这也是没悬念的事。她问这个一是关心宝茹的学业,二是想与其他主妇们炫耀,这倒是千百年也不变的。但却没得像今日一样,在考评前就关心的。

宝茹不知,实在是她在蒙学里太轻松了些,似乎随便就是第一名,一两回下来姚太太自然不会再如何挂念。但现在的学堂可不是蒙学,就是宝茹也不能随意应付了。每日也匀出更多时间预习和温习功课,前些日子还和同学办‘温书会’。

想起以前有些妇人酸自己炫耀女儿的,也说过‘凭蒙学里如何出众的,正经进学了也不定如何呢’。当初自己是不上心的,但是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好多女孩子到了学堂里功课就滑落下来了。所以这一回姚太太才重视起来。

宝茹可不知今日这一问不过是开始,确定宝茹从明日开始功课考评,而且要考三日后,姚太太就着手准备起来。

等到宝茹上学去了,她就把花婆子叫道客厅里,询问道:“你说那些膳食能给宝姐儿补一补?明日起她学里就要考评功课了,劳心费神的,竟要三日。学里的事儿我是帮不上的,只在家里给她准备些饮食罢!”

花婆子想了想道:“咱家姐儿如何聪慧,再说姐儿们进补讲究和缓温养,三日倒没什么用,还不若多多做些宝姐儿爱吃的,姐儿胃口好心绪好,自然学里的事儿也就难不住了!”

姚太太一想确实是这样一回事,于是和花婆子拟定那三日早上和晚间的菜单。

宝茹第二日早上看见满桌子爱吃的时候果然眼前一亮,甚至还有那一道自己赞过的在素香家吃过一回的颠不棱。一时没注意宝茹倒是吃的有些撑,好在她及时打住,想起自己今日还要多多动脑,吃太多可不好。

到了学里,大家都在调试乐器,今日第一场就是考试这个。以前在蒙学时学乐器其实很随便,除了每个学堂都会教的古琴外,每个学堂的夫子还会因擅长的不同再教些别的乐器。宝茹因此学了许多乐器,筝、笛、琵琶什么的,但是除了古琴和琵琶只是处于弄得响的程度。

古琴自不必说,它可谓是‘正音’,士大夫们最为推崇,故而学里都把它做学乐器的主力。但是中下这两等的学堂却不是这样了,这里边是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的分别吧,中下两等学堂的人家的圈子一般也用不着古琴,所以学这个也不过做做样子,一些女学生结业了也不过只是听夫子弹了几回罢了。

她们主要学的是琵琶和月琴,这两样乐器若是类比,大概就是现代的流行乐器,如吉他之类,平日一些歌曲都是用它演奏就是了。而这中下两等学堂的女学生大多数小商人家的女孩子,将来的夫家也大抵如此,审美意趣上就是爱这个的。

徐娘子的学堂从招收的学生来看应是中等偏上的学堂,但因有徐娘子自己名声的加成,所以勉强摸到了上等女学堂的尾巴尖。平日上课也是古琴偏多,兼上一些别的乐器,这要看学生的意愿。

宝茹自然选择更精进琵琶,她蒙学时教授她们乐器的两任夫子都说比起古琴她的琵琶要有灵气的多,她一开始还为这个沾沾自喜,因有了这称赞她才开始正经练习琵琶的,后来倒真是喜欢上了,没事便弹拨几曲。

她还偶尔把以前听过的一些古风歌曲的曲子改成琵琶,一回现在教她们的于先生听到了,不说惊为天人,至少还是觉得颇有新趣,问她这是哪位大家的新曲——它可不会觉得宝茹能写出这样的曲子来。

宝茹哪里能诌出一个大家来,只得编故事道:“这是前些日子大街上看两个回鹘女子跳舞时,伴奏的曲子,我改了改成了琵琶曲子,倒是并不知是谁作的。”

于先生还点了点头道:“怪道与如今的曲子多有些出入,好些地方似是而非,他们与咱们中原风物不同,就是相像也不会全然了。”

不过于先生还是肯定了宝茹在琵琶上的天赋,毕竟把人家的曲子改用琵琶演奏也不是那样随便的呢!便注意上了宝茹,常与她开小灶教她琵琶。很快宝茹放在琵琶上的精力就超过了古琴,学里的女孩子还惊奇来着,毕竟这时候琵琶的地位还是很微妙的么。能好好学古琴的人家的女孩子,一般并不会如何看重琵琶。

这又和一样主要学琵琶的爱姐不同,她是实在拿古琴没辙,弹古琴被她弄成了弹棉花,只好改换门庭了。宝茹的古琴不说如何好,但在学里拿个合格还是简单的很的。

当初好娘还笑道:“别看这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琴棋书画样样来得,竟是个才女了。其实骨子里最是俗气,算账她是第一,说起经济比谁都强,就连口味那也爱那些辣的咸的。只是平常端得住样子,外人看来依旧是是个不俗的,可是这一回可端不住了罢!竟弃了古琴,选了琵琶。”

宝茹还回嘴道:“我本就是大大的一个俗人!我凭心意呢,就是爱琵琶多些!况且俗人有什么不好了,人间最难不过‘寻常’,那些不俗的大都是人生起落得很,还不若我这个俗人平平顺顺。”

素香听了叹道:“宝茹这回说的话看似平常,但一思量竟然深蕴道理,近乎佛家箴言了。我听了竟也觉得俗气是极好的,外面的风光哪里及得上自己踏踏实实的日子。”

所以宝茹已经选了主学琵琶了,今日她也将用琵琶来演奏于先生指定的曲子,作为功课考评。

考评的时候很快就到了,于先生已经坐在琴房前边了,大家赶紧依次演奏。宝茹比较靠后,因为只有她和爱姐是琵琶,还有玉楼一人是月琴,其他人都是古琴,所以先演奏了一番——都是同一首曲子,还是今年的新曲呢。

然后就轮到爱姐和宝茹,她们两个自然也是同一曲,是今岁湖州名班双喜班新编的一套曲子里的一段,名字叫《簪花髻》。

爱姐是个心大的,并不紧张,倒是像平常一样就是了,说不得如何好,但至少一段顺下来没什么错处,于先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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