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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各有洗漱之声,或是刷牙漱口,或是洗脸抹膏儿,或是换了寝衣寝鞋。等到一齐儿光着脚扑到大通铺上时,一个个都新奇的不行。

爱姐凑在宝茹颊边闻了闻,道:“宝茹擦的什么?好香甜!”

宝茹摇头道:“并没擦什么膏子,外头的膏子油腻腻地在脸上,晚上我是最不惯这些的。你闻的这香只怕是‘神仙洗容散’的味儿,这是我在一本杂书上头看到的一个海上方儿,说是用了这个能滋润肌肤。”

白好娘也不惯膏子的油腻,听后关心道:“好不好用?你用那个多久了,比香膏强么?那方儿还在吗?”

宝茹笑道:“你又问这许多!我用着倒是很好,只消把事先配好的‘洗容散’调成糊糊,再抹在脸上,只消一刻钟就可以拿温水洗了,干净清爽的很!至于效验,一回两回定是没得的,我已经用了一年多,不比膏子之类的差。你要是想配,我回家就把方子找出来与你送去。”

好娘立刻点头,她早就不想抹这劳什子了——可是她又想要好皮肤。这下可能两全了。

大家似乎终于有机会窥见一些以往绝对看不到的私密,或是说哪个的拖鞋做的好,或是哪个肚兜颜色——这是爱姐先起了兴致,竟一个个地揭开衣襟看。

大概玩闹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同这许多人一起睡过,又或是新地方不熟悉,众人始终是睡不着,精神好得很。宝茹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发现才辰时三刻,不算晚,只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快了,这才显得晚了。

她想了想,道:“时候倒是还早,若真是睡不着我倒有个游戏适合这时候玩儿,只不过须得胆子大才行,否则夜里更睡不着了!”

学里八个女孩子本来就没一个胆小的,就是丽华也是文静腼腆,说到胆子大小——只看她夏日里头眼睛也不眨地拿住吓了宝茹一跳的昆虫就知了。

特别是爱姐玉楼几个,最受不得激将法,宝茹说胆子小的玩不得,偏偏激起兴趣,立刻挨到她身边要玩。

于是众人都披了一件外衣坐在床上听宝茹道:“这并不是咱们这儿的游戏,我是在一本不知谁写的杂记上看到的,说是东边扶桑国流传的,这游戏就叫‘百物语’。”

“这游戏要一百人,各点上一枝蜡烛,再轮流说一个志怪故事,自己身边发生的蹊跷事情也算。每当一人说完就要把一支蜡烛吹熄,然后换下一人。吹熄蜡烛时,故事是不停的,直到说完第九十九个,只剩一支蜡烛,就留着让它继续点着,绝不能吹灭!据说如果说到第一百个故事,就会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所以谁也不敢去碰触这项禁忌。如今这游戏已经不算一百人才能玩儿了,多少人都能玩儿,只是依旧最后一个故事不能说,最后一枝蜡烛也不能吹灭。”

宝茹故意压低了声音,最后一句竟被她念出了阴森森的感觉——这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只是这可吓不住一众胆大的女孩子,一个个反倒格外有兴致,既能听故事,又很刺激呢!

丽华是手脚最快的一个,宝茹说要用蜡烛的时候她就趿着拖鞋去抽屉旁取了一把蜡烛出来,然后默默地分给了众人。

大家团团坐在一起点燃蜡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摇曳的小火苗映着大家的脸,外面是暗沉沉的夜里,深秋的寒凉又刺激着皮肤,所有人都觉得气氛一下阴森起来。

第一个讲故事的是周媺——大家已经排好了顺序。丽华自然是最后一个,这样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倒数第二个宝茹,她有一肚子故事,大家都爱听的很,却从没听她说过志怪故事,很是期待,自然放在最后一个压轴。其余的就随便了排了排。

她们说的故事倒是寻常,大多是讲些因果报应的道理在里头,了不得了还有狐仙女鬼与书生之类。宝茹觉得一般,但大家觉得挺有趣味,因为大家都是挑着不太有名气的说的,总不能说大家都知道的吧。而且此时大家都是看的这些故事的,也没人觉得不好。

终于轮到了宝茹,大家都下意识地正了正身子,这可是大家最期待的时候了。

宝茹看着大家期待的样子,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这时候屋子里只她和丽华的蜡烛还亮着,昏暗的很,小伙伴们觉得故事还没开始已经很是瘆人了。

宝茹低着声音开始讲述这个她在《聊斋志异》上见过的故事,这个时代宝茹算过年份,虽然没得明朝,但这时候应该相当于明朝中后期的样子。而《聊斋志异》是清代蒲松龄的作品,她们自然是没听过的。

“这是南北朝时候的一桩旧事了,那时候太原城有个叫王生的子弟......”

没错,宝茹说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画皮》。当宝茹说到‘蹑足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所有人都觉得一阵寒凉之气从足底往上蹿,知道脑门,所过之处都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不奇怪,就是宝茹自己看过许多日美的惊悚片,当初看到这一段时也觉得脊背生凉。这不得不感叹古人遣词造句之妙,寥寥几句就有鬼气森森之感。虽然说不上多吓人,但那种微妙的后怕确实是一般人难及的。

故事的收尾以一句“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然爱人之色而渔之,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哀哉!”依旧是警醒世人的大道理,但放在这样的故事后足够让人心有戚戚了。

说完故事宝茹轻巧地吹灭了手里这枝蜡烛,蜡烛熄灭后屋子里就只有丽华手上的蜡烛还在摇晃,一下子黯淡了一半,众人都是说不出话来的沉默。又听宝茹淡淡地道:“谁知道你身边的人披着一张怎样的皮呢?”

这一句话只不过是宝茹故作深沉来着,没想到激起了大家的大反应,一下叫了起来。最狼狈的是丽华,她既要小心手上的蜡烛熄灭,但又想和其他的小伙伴抱在一起,缓解那种害怕,最后只能缩了起来。

偏偏这时候宝茹还轻声说:“丽华你可要小心,可别把蜡烛弄灭了,不然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了怎么办?”

这么说大家更觉得一口凉气——大家这才想起来这游戏的设定。目光集中到了丽华手上的蜡烛上,丽华连忙起身把蜡烛钉在了烛台上,又罩上个灯罩,确保不会有凤之类的把它弄灭,这才趿着鞋飞快地跑回床上与大家挤在一起——除了宝茹。

这时候是大家挤在通铺一个角上,而宝茹跪坐在宽阔的通铺中心。宝茹淡定微笑,其他人则捂着被子瑟瑟发抖,她们现在看宝茹的样子像是在看大魔王!

终于宝茹忍不住了,绷不住她那带着一点神秘的微笑的,扑哧一笑。这一下子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气氛立刻缓和不少,众人只听宝茹揶揄道。

“怕什么!你们忘了自个儿是在庵堂里么?这可是佛祖的地界儿,那个鬼怪敢来?”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是的,她们怕什么?这可是供奉佛祖观音的地方。况且当宝茹不再端着那种微妙的凉凉的表情后,大家仔细想想也就不那么怕了。这就是善于讲故事的作用了,同一个故事不同的人来说效果也绝不同。

但是这件事还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让学堂里的女孩子有了一个感觉:宝茹绝对不能惹。而且她将来一定是能做大事的,就是那种镇定感,教她们过目不忘。

见大家已经好多了宝茹才道:“好了,游戏也玩儿了,现在也到了巳时了,实在该就寝了。”

说着宝茹瞄见了桌子上燃着的蜡烛,笑着道:“至于这蜡烛,我想你们是不会想要熄灭的了。”

果然几个女孩子都飞快地点头,宝茹看在眼里,含笑道:“那就点着吧!”

重新收拾了凌乱的床铺,每个女孩子又睡回了自己的位置。这一回已经不早了,但是被刚才的故事惊吓了一番,这会儿睡意没法上头。点着昏暗蜡烛的房间,忽然给她们一种什么都能说出来的感觉,大家小声谈起天来。

“我跟你说哦,我的那个青梅竹马,就是你们常说的啊,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一定会订亲的,但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并不想这样,但我又不讨厌他,为什么这般呢?”

“我倒是没想过将来嫁个甚样人家,都说要好好相看,但其实有什么分别呢?”

.......

就连周媺也忍不住说出了深深地埋在心底的话:“真不知家里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麻烦,明明是骨血至亲,竟弄得像个乌眼鸡似的整日斗个不停。为什么就不能和和气气的呢。”

宝茹现在已经知她家一些事了,在被子下握了握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看着这样亲密的朋友,宝茹忍不住问道:“若是要从我和你未婚夫间选一个,你选谁?”

类似问题:你母亲和你媳妇掉水里了,就救哪一个。

明明唯一作用就是为难人,但这种问题总有人问出来,宝茹也不能免俗。只是她以为周媺还要犹豫许久才能得出一个答案,没想到周媺想也没想,立刻道:“当然选你!”

宝茹大为感动,立刻从底下钻进周媺的被子,抱住她道:“咱们一辈子一块儿。”

“还有我!”玉楼睡在周媺另一边,也有样学样从下面钻到周媺被子里,三人抱在了一起。

看到三人这样黏糊,首先是白好娘受到启发,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玉英,前所未有地郑重道:“玉英,若是让你在我和你未婚夫间选一个你选谁?”

玉英无可奈何道:“莫说我如今没得未婚夫,就是有,他又哪里及得上你?咱们多久的交情了,在一起的时候比自家姐妹还多呢。”

好娘一面满意她的回答,一面又忍不住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哄我的罢?如今你没得未婚夫自然这般说,等将来你说了人家了自然不会这样说了!”

玉英容忍着好娘的无理取闹,耐心道:“怎么会,你这样聪明可以想想啊,未婚夫甚至是丈夫,都不过随便选选搭伙过日子罢了,实在不行就换了。咱们可是要交心一辈子的,难不成还没有那些人来的重要?”

白好娘终于被哄好,素香看着丽华和素香道:“那边是抱成了两堆,肉麻的很,咱们倒成了多余的,不若咱们也凑做一堆罢!”

屋子里渐渐安静起来,只有那一豆灯火记录下了这些女孩子的友情,随着蜡烛的燃烧完毕一切暗了下来,似乎再没什么知道这一切了。但每一个女孩子只怕都会记得,记得这一天她们的大好时光。

第64章 补习聚会

有书则长, 无书则短。自重阳节登碧螺山后, 恍惚间又是一月多过去, 天气一日过一日的寒凉。冬日既到,则有一件头等大事最是紧要, 那就是众女孩子的课业考评。十多门课业都是要考校的, 可是似乎玩玩闹闹就到了十一月, 好多功课竟还觉得生疏,好在这些女孩子大都是功课出色的, 从来没临时抱佛脚过, 索性约了一日旬休一同做功课, 若有不会的还能一众计较。

宝茹带着小吉祥从马车上下来,才被仆人引进内门,就见素香已经站在游廊下冲她招手了。

素香上前挽了她的手臂道:“你怎来得恁样迟?别个可都到了!”

宝茹从小吉祥手里接过一只中等大小芦苇编的匣子, 道:“今早特意去准备了这个,想着上门总不能空着手罢!”

姚素香凑过去掀开匣子看了一眼, 只觉得扑鼻而来一股甜香, 芳香馥美。匣子底下垫了一层油纸, 上面是装得半满的雪白糖块,里头似乎有花生碎之类的。要说宝茹带来的糖果十分朴素,不过是切成半指长的的小块,又拿糯米纸裹了就是。姚素香平时湖州城有名的点心店谁家没吃过,可是闻着糖果浓郁的奶香她就忍不住拈了一个往嘴里去了。

素香立刻被糖果的味道征服了,甜的厉害,其实她吃甜很适度, 但这糖果里的奶香让她欲罢不能,中和了过甜的影响,反而互相衬托。吮了几口素香发现糖果迅速地变软了,下意识地咀嚼起来,奶香甜香越发浓郁,其中还有脆脆的花生特有的口感和干香,简直停不下来。

吃完一个素香还要去拿,宝茹却捂住了盖子,素香的表情立刻从享受变成了不可置信,道:“你说不能空手上门,难道这不是送我的么?”

宝茹乐不可支,道:“这是给咱们温习功课时消遣用的,配着茶吃才不容易腻呢!”

这确实是宝茹的打算,今日她做的糖果是牛轧乳糖——自从学里开了厨艺课后,家里也不太限定她使用厨房了。她终于能放开手脚做些好吃的了。只是限于材料和工具,好多都是做不出来,或是只能斟酌着改动一下做。她要是做出了什么,第二日定会带到学里,吃点心时拿出来。大家常常尝到她做点心的手艺,一个个早就是拜服了。这也是方才素香想也不想就偷吃的原因之一。

听到宝茹的话素香才脸色好转,反正一会儿也能吃嘛,但心下又有些遗憾,本来以为能吃个痛快的,不想又要和往常一样同其他人一起分宝茹的点心了。

宝茹随着素香往里走,素香却不是带她随便走走的,一路上有好几处景观。一处是‘平湖秋月’,中间是个大大的池塘,虽说是池塘,但面积甚大,开阔的很,倒有些湖的意思了。这‘湖’周围是遍植花木,点缀假山叠石,又有亭台之类错落其间。

素香与宝茹道:“这一处最好要晚上来,或是在水阁赏月、品茗,或是把小画舫放下去游湖,那都是极好的。”

宝茹想了一下也觉得甚是宜人,笑着点了点头。

又一处景观是‘古木交柯’,在一处廊间,贴墙花坛之中,有古柏、女贞交柯连理。在这样一处小小游廊间,常青的古柏女贞岁寒不凋、姿态苍劲,宝茹是透过一排粉墙漏窗看到这一景的,可见此处青翠生气锁之不住的意趣。

另外还有玉带桥、茅舍坞之类的景观不用一一细说,总之宝茹是头一回看见这样规模的江南林园,据说姚家这园子还只是湖州园林里的中等,至于头一等是什么样子,宝茹只能自动代入上辈子做游客时匆匆看过的那些名园了。

话说她们这些女孩子今日选了素香家来温习,未尝没有素香家园子的缘故。女孩子们都是湖州中等商贾人家的女孩子,过得舒适富裕,但要说如何富贵煊赫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其中表现之一就是看各家宅子,譬如周媺,家里五进大宅倒是大,但她家也只一个小小院落。又譬如宝茹,她家倒没得叔伯共居,但是要说多宽敞那也是没有的。其他人家也是争不多的情形,只有两三个小伙伴来时还能消遣,人一多起来那真是手脚都活动不开。

只有素香家是例外,一则她家家业确实是几人里的头一份,二则她家早就分家,也没得几房人在一处的苦恼,三则她父亲却是个爱园成痴的。她父亲早年间一力主张建这园子,除了家里经营的‘洛园’没动以外,把家里的银子甚至各处田产都动用了,才建成这园子。其中很是用心,虽然形制只是中等园子,但精致程度比之名园也不遑多让。

她家这样,哪怕就是为了看看园子也合该去她家温习啊!

不过这样的园子除了建造时耗费不菲意外,还有许多别的难处。素香领着宝茹往自己院子里去,道:“这园子好是好,但也是花木瓜空好看。我现下与我娘学着管家里的账喱!我家这园子每年的开销就是大头,你说那些池塘水渠是不是要常常派人清淤。那些闲着的院子是不是也要人去看着打理,不然房子没得生气也是容易坏。还有各处花木要打理,我家光是花匠就不知雇了多少!还有每年重新的油漆、修缮之类也不必提。为了这园子,我家‘洛园’一年倒有半年白忙活了。”

素香还有没说的话是,她家别处省俭,但因有这园子的拖累,实在攒不出多少银钱,她父母也不知为此争执了多少回了。这也不是她母亲吝啬,实在是孩子们一日日大了,嫁娶是家里开销的大头。大儿子这两年要娶亲,二儿子还有三四年,都不必提,毕竟聘礼都是有定数的,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就是公侯人家也不过两三千两,这还包括了酒宴钱。

但女儿如何能这样?小女儿才两三岁不必忧虑,但素香眼见得就要说人家,数着指头就要嫁人,总不能到了谈婚论嫁时因嫁妆不够而没了好姻缘罢!这不是素香母亲杞人忧天,实在是此时女孩子的嫁妆太重要了些。

这些年商业大兴,朝廷也是极其鼓励的,南北巨富只要陪上一笔极丰厚的嫁妆,就是把女儿嫁入侯门也是寻常——自从先帝改革后,京城里空有爵位而家业日渐凋零的府第越来越多了。这些人家都是巴望着有个财神娘娘转世的媳妇,带上一份好家财,也好使府里不至于失了公侯家的体面。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脚下不停,往素香自己住的院子去,不消多时就到了。这一处院子倒是极好,毕竟素香家的屋子多的是空着的,住人的反而少,作为家里正经的大小姐她自然是住着最好的几处院子之一。

这院子名为‘听风馆’,只因这院子里多松柏树木,一风即起,树叶婆娑响动,大有林下潇潇之感,故而这般命名。又兼建造精雅,里头一草一木都自有一种文士情怀。只除了一处不好,这里竟难看出是个闺阁女儿的居所,不知道的还道是哪个正进学哥儿的书房呢!为这素香的母亲不知抱怨多少回了,想让素香迁到另一处花红柳绿的院子,但素香偏偏喜爱这文士之风,一直不肯——反而是她爹大赞,觉得家里只这个女儿与自己意趣相投。

只是现在这风雅的不得了的地方只怕如何都风雅不起来了,才进院子就见其他女孩子在闹喱!这般吵闹哪里还能‘听风’?

今日日头是极好的,外头晒太阳很暖和,反而屋子里有些阴冷,所以素香把大家安排在了外头。只让丫鬟把大书案和几张小案都抬了出来,大家围着坐了就是。

“宝茹!坐我这里!”看见宝茹进来,玉楼赶紧招呼,把自己旁边的空儿挪出来,又让人去搬椅子。

只是不等宝茹过去,又有好娘道:“怎得就坐你那儿?占了素香还不够,还要宝茹去你那儿,难不成你能一心二用?宝茹你还是坐在我这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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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只是她们两个,而是所有人都想坐在宝茹旁边。这倒不是说宝茹是学里人缘最好的一个——她人缘的确很好。而是今日本就为温习功课而来,有那不会的自然就要向人请教。宝茹的功课自然很好,但素香和玉英也很好——特别在于宝茹的算术实在超出众人许多了。

大家在蒙学的时候学《九章算术》,好多人已经觉得够难的了。到了如今的学堂则开始学本朝大算学家徐世光的《徐氏十三算》,这一本算学书,用了十三个问题引入了十三个内容,然后每个内容又出十多道题目,分别凸显这内容的重点难点。

越学到后头就越艰深——这本来就是男子考科举要学的。这也是开国太.祖的主意,让考科举不能只考四书五经,还应考些别的杂科,算学就是杂科里最重要的一门。

徐娘子虽然是个最亲切的,但在功课上最要强,不愿让自己的女学生落于男学生之后,所以在别的女塾大多学更简单的《算经》时给她们教授这《徐氏十三算》。

至于宝茹的算学水平——徐娘子第一回上算术课时就给她们发了考卷,说是要看一看她们的底子。那一张考卷可真难啊!一共只有五道题,有些是一道也解不出,除了宝茹只玉英做的最好,也只不过解出两道,还有一道有些意思罢了。

事前徐娘子就和她们吹嘘过着题目可难,若是谁都做出来了,今后三年学里的算术课就可以不用听了,她全给这人评算术甲等。

宝茹就是那个全都做出来了的——时间还有的剩!这个水平让徐娘子赞不绝口。也让同学们对她的算学水平有了认识,包括周媺和玉楼。别看宝茹以前在蒙学时算术也是超群的好,但是那时候毕竟简单,也看不出宝茹到底超出了同学多少,直到那一日用了超出大家能力的题目这才显现了出来。

至于宝茹自己的感觉,她觉得那五道题目有些难度,但也有限,不过是把难度从《九章算术》最难不过初中提升到了中考的水平,离曾经噩梦般的高考且还远着呢!她提前做完也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一时兴奋。自来到这时代,她怕自己曾经学的一些东西丢失,还是挺认真的,每日会挑这时候最难的那些算学题来练手,好容易展示一回,可不就过于兴奋了。

在算学这一点上宝茹简直就像是个异类,要知道就是现代女孩子也会比男孩子不擅长数学,更遑论不重视理科思维的古代了,女孩子学这些往往艰难得要命。就算是她们学里,大都是功课好的,但要说起算学功课的考评依旧是个个心慌慌的。

这时宝茹在这里就是最值得信赖的存在了,此时不请教她,又什么时候请教她?所以众人都争抢着要她坐在旁边。

最后宝茹坐在了爱姐和丽华身边——只因素香坐在玉楼旁边自然是已经在指导她别的功课了,贪多嚼不烂,正如好娘所说的,难不成她还能一心二用。至于好娘自己也一样,她身旁坐着玉英辅导她,虽然玉英的算学比不上宝茹,但是辅导好娘却足够了,毕竟这种考评玉英还是完全能应付的。至于周媺,她如今就是中等,指导别人是不成的,但自己好生练习,过了考评却也不难。

所以宝茹就坐在了爱姐和丽华旁边,这两个偏科的很,特别是丽华,琴棋书画样样都来得,但是算学这一门却和玉楼一样,十窍通了九窍,还剩一窍不通!

宝茹坐在两人中间道:“小吉祥,我的书箱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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