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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县令回忆了一下,开始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始末讲了出来。

约莫就是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他老人家原本是该优哉游哉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泡上一壶上好的茶叶,同手底下的师爷衙役什么的聊聊天唠唠嗑,悠闲地度过一天又一天,偶尔处理一两件偷鸡摸狗的案子,也就这样过活得去的。

然而在某一天清早他正兴致勃勃地同手底下的师爷聊着八卦时,却突然来了个男子,瘦高瘦高的,脸色很是惊恐,两股战战,似乎受了不轻的吓,县令认得这男子,他是个樵夫,常常天不亮就进山去砍柴,可今儿这时间,他应该还在山里才是啊。

樵夫见了县令,当下就松了一口气,脸上仍有惊恐未退,但瞧着是一副找到了主心骨的样子。

他拍拍胸口,扑通一声跪下道:“县、县令大人,小人、小人这里有一件大案要向您禀告!”

县令不耐烦地捋了捋胡须,问:“什么案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樵夫,能有什么大案子要禀告?

樵夫语无伦次道:“有、有好多死人!死了好多人!”

这时县令才注意到樵夫的裤子和手上蹭上了些血渍,那一双鞋更是像在血中泡过一样,瞧着倒是真的见过了死人似的,这下遛狗逗鸡的想法全没了,他得认真办案子了——富阳的治安一向不错,轻易不会有杀人案的,听这樵夫言语,似乎死的还不止一个——这简直可以当选富阳年度大案了。

他拉住樵夫,让他好好说话,可樵夫似乎是被吓惨了,断断续续说了半天,县令才算把事情的前后拼凑起来。

大致是今早樵夫进林子里砍柴,选了一条不常走的道,不过却是路人进京时会抄的小道,他哼着小曲儿往里走了一会儿,却突然觉得脚下绵软,似乎是踩着什么东西似的,因此他也不过随意往下一瞥,却没想到,草丛里躺着的,却是一具尸体!

他骇得往后一跳,环视了周围一圈,却没有见着什么人或是野兽,勉强放下了一颗心,他转头就想走,毕竟,这尸体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是很有可能引来野兽的,倒不如他先离开,之后再叫些人来,把这尸体搬回去——曝尸荒野,总归是损人阴德的。

他绕开这尸体,往草稍微不那么茂盛的一个斜坡上而去,准备打道回府时,却觉得足下湿腻腻的,像是浸了水。

等到了斜坡上,他低头一打量自己的鞋,才发现——鞋底的部分已染成了鲜红的颜色,不是别的,正是血迹。

怎的有那么多血?

他回头想去瞧那尸体,却骇然发现——

从这斜坡往下望去,竟密密麻麻躺倒了许多人,他们身下流淌的鲜血几近凝固,却似河般蜿蜒连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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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是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开启了悬疑模式……之后会回归欢脱哒

昨天电脑进牛奶了……几乎报废,今天把稿子拷出来写完了,所以才发的

但是为了这个折腾了一天都没怎么码字,日万又得后挪了

然后昨天欠的更这个星期会还的!!

☆、第52章 暴露

樵夫大骇,原以为不过是偶然死了一个人, 或许是遇见了野兽, 又或许是碰上了什么歹人,但是总好过让他发现这么一大片的尸体来得好啊——不说别的, 但是这数量上的区别,就已经足够吓人。

他惊心胆颤地又望了一眼, 隐约还看见了散乱在尸体堆里的刀剑,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尖全是血腥味儿,那些尸体的模样, 绿中隐隐泛红的草地,实在是让他不敢在此地多待一刻。他连滚带爬地跑开, 其间还摔了一跤,手上裤子上都沾上了血渍, 不过他可顾不上那么多, 只想着要快些离开就好,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县衙。

县令听完樵夫的讲述,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很多尸体、刀剑, 还有未干涸的鲜血, 听起来倒是很像一个大型械斗现场,不过奇怪的一点, 是这些尸体似乎并没有引来什么野兽,按说如此浓郁的血腥味道,应该会引来野兽啃噬才是, 怎么,听起来这些尸体还算完整?

总不可能是来的野兽吃饱了吧。

心里莫名有了这个奇葩的想法,县令摇摇脑袋,开始和师爷点起了人手准备去现场勘查——这样的案子,必须谨慎对待。

不谈那可能遇见的猛兽或是歹人,就是这尸体要一具具地搬回去,也要不少的人手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当他们到达现场时,什么意外也没有遇见,便是那食腐肉的飞禽,也未曾见到一两只,他们将尸体抬了回去,辨认了半天,查遍了城内失踪人口,能确定身份的也不过几位,剩下的,的确不是富阳人,而能确定身份的几位里,有一个,便是那喻家侄儿。

他是被一把剑穿喉而死的。

那喻家侄儿的妻看见自己男人尸体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浑浑噩噩,一直低语呢喃着:“早让他别这样,他还偏要走,这不……”

原先邰阮着人去看那寡妇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重复着类似的字句,不过这回说的可是周家了,那查案的人听了也有些奇怪,但若说是因为这寡妇铁信了周家是凶手的话,一直这样骂也不是不可能,是以他也不过是记了只言片语,回去也就草草了事了。

不过现在想来,这一番话是有人“教”那寡妇说的也不是不可能——若说喻家侄儿真是在一场大型械斗中被杀死的,这寡妇怎么知道就一定是那周家人做的?

之后县令便准备将这起案件的卷宗上呈给京师,让京中的官员来裁断此事。这么大的案子,死了这么多人,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是富阳的常住人口,的的确确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再说能在临安府的管辖范围内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他还怕人家要了他的小命呢。

结果不多时,在富阳城外搞大型械斗的大佬就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喻槟——喻琛亦的亲生妹妹。

说起这喻槟倒也还算有一段故事,此女年轻时也曾是名满京都的人物,其容貌妍丽自是不必多说,然而更胜一筹的是她的聪明才智,曾经也享有才女美名,当时的喻家家主极其宠爱喻槟,直接越过府上姨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而喻槟的确也做的很出色,那几年里喻家的进账几乎翻倍,而她本人也常在京城贵族的活动中博得头彩。

然而就当她风头最胜的时候,却突然低调嫁人——还是嫁给一个寒门士子。

她的相公算是入赘喻家的,是以仍住在喻家,手中照样握着喻家的管家权,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不再像少女时期般常常出席别家的宴会,言行间都收敛了不少,不若之前泼辣直爽的性情,甚至连昔日靓丽张扬的衣饰也都换成了庄重沉稳的样式,倒是一心经营起喻家来了。

至于她的相公,还算是有一两分本事,靠着自己和喻家的势力,坐到了太中大夫的位子,从四品,与喻琛亦同级。然而太中大夫不过是个文散官,没有实际职权,事实上不过一个空架子,还有一份俸禄就是了,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撑得起门面,作为喻家的赘婿,能爬到这个位置,算是不错了。

也未曾听说过他们夫妻是否和睦,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的相安无事让大家默认了这一对的感情,只不过奇怪的是两人并没有子嗣,这也让很多人暗地里讽刺喻槟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不过她是招赘上门,也不那么在乎生不生得出孩子。

当然,即使生活低调,喻槟处事的风格却越发老练狠辣,这些年外面有喻琛亦和喻槟的相公顶着,府中的事全是喻槟一手包办,喻家也算是蒸蒸日上,在京中地位越发显赫起来。

大佬喻槟直接杀来了富阳,此时县令手中的卷宗还没有递进京城,只是刚刚写出来,还新鲜热乎着,连信封都还没装进去呢,喻槟就直接上门喝茶了。

喻槟年逾四十,然而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一身绛紫色的纱裙,衬得她皮肤雪白,无形中又增添一分压迫之感,看得县令战战兢兢不敢直视这位京城来的贵人,他将脑袋一再垂低,谨慎又小心地问道:“不知喻夫人前来,所谓何事?”

喻槟不疾不徐喝了一口茶,微微蹙了蹙眉头,没有回答县令的问题,道:“这茶,似乎不够好啊。”

县令惶恐道:“我们富阳小地方的东西,自然是上不得台面。”

“可别这么说,”喻槟笑了一下,抬手招来下人,“咱们这次不正好带了些雪顶含翠?取上三两赠予县令大人,也当是我们的一份心意了。”

“下官……”县令条件反射地想拒绝,然而眼角余光却瞥见喻槟眉目微沉,似是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又赶紧拜上一拜,“下官谢过夫人。”

此时喻槟神色稍霁,又轻啜了一口茶水,瞥一眼桌上的卷宗,嘴角稍微勾起了一个弧度,状似无意问道:“瞧着县令大人似乎还在办公,怎么吗,这阵子公事很忙?”

县令却苦了脸色,只能保守地回答一句:“还好还好。”

“哦,还好?”喻槟顺手拿起那卷宗瞧了瞧,似是并不为有这么大的案子而感到惊讶,“我瞧就我手上这件案子就不小嘛,也不知道县令大人有没有这个处理的经验,可需要我为县令大人提供些帮助?”说到这里,她微微挑起眼角,似乎若是听见了不满意的回答就要发怒似的,县令见此情景,哪里有不接话的道理?

他当即诚惶诚恐地道:“若喻夫人愿意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喻夫人见此,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于是邪恶的交易就此达成。

在喻槟的指导下,县令将这一整件案子拆开,分成一件一件单独的杀人案,这样一来,数量虽然多了,但是总比合成一件来的要好——再说,这样县令才有称案子太多无法处理,进而将喻家侄儿那一桩给交到京兆府的手里的理由,岂不是一举两得?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发生了一些意外,比如,可能同样参与了大型械斗的周家提前察觉到了此事,干脆整理整理以往喻琛亦的黑料,直接一股脑往皇帝面前参,也不管其真实性,总之只要让皇帝生气狠狠地惩罚喻琛亦就行。皇帝确实生气了,也确实罚了喻琛亦,让他没办法插手此案,然而周家没想到的是喻琛亦插不了手,竟然转手直接把这事儿抛给了邰阮。

这下周家也摸不清楚情况了,只能一边试探地派出护卫半监视半保护着,一边接受邰阮的调查,想想看能不能拉拢邰阮。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然而邰阮却没有想明白一点——为什么喻家会把案子交给他?

反正知道了真相之后,他是不可能站在喻家这边的。所以,这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而现在的问题是,喻家和周家的两伙人,为何要在富阳城外的山林里厮杀?

或许答案还在那片林子里。

邰阮蓦地想起了白沙,还有那丛枯死的草。

他嚯地站起来,叫上何晓晚,就准备往那林子里而去——至于县令就算了,这人敢让他用,他还不敢用这人呢。

因为有些着急,所以他们走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站在了当初樵夫发现尸体的那片土坡上,此时往下看去,曾经的殷殷血渍已淡了许多,远远看上去,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绿,然而不可否认,曾经有数十条鲜活的生命陨落于此。

那批尸体大多已经被焚化,少数几个有名有姓的,倒是已经送了回去安葬。总之现在,不可能再找到那些尸体。现在若要去查,除了上周家和喻家亲自逮人之外,只能在此地搜寻,有没有当初遗漏下来的蛛丝马迹。

他的目光在草丛里逡巡几圈,还没有看见那白沙,却先看见地上有两行浅浅的草叶被压过的痕迹,不深,看上去倒是像新的马车车辙痕迹,不过,这种才发生了“命案”的地方,还不是大路,怎么会有人经过呢?而且看起来,似乎是往林中深处而去的。

会不会跟案子有关?

邰阮直觉地警觉起来,拉一拉何晓晚,指了指那车辙印,低声道:“我们沿这车辙印跟去看看。”

何晓晚似是感觉到了邰阮的不寻常,也听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跟着邰阮往那草丛中走,结果刚迈了两步,邰阮就先停了下来,害得何晓晚鼻尖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后背,唔了一声,捂着鼻子往后退。

怎么邰阮那么软的身板儿,撞上去还挺硬的?何晓晚揉揉发红的鼻尖,目光控诉。

邰阮尴尬地耸耸肩,想要替她揉揉,却见她警惕地又退了两步,不让他揉。他只得无奈笑了笑,问:“不疼吧。”

才怪。

接收到了何晓晚不满的目光,邰阮只能跳过这个话题,问她:“如果我们遇到了敌人,你有没有把握赢?”他想了想依县令描述的情况推断出的两方人马的数量,又补充道:“就是那种会些功夫的男子,你能应付多少?”

何晓晚想了想,皱皱鼻子:“应该……十几个人不成问题吧。”

那就行。邰阮了然地点头,跟他料想的数量差不多,也就放了心,大胆地往林子深处走去,何晓晚也赶紧跟上。

……

“动作还不快些?”有男人呵斥的声音响起。

周思语拿手帕捂着鼻子,有些嫌恶地道:“这在地下就是不好,光线暗就不说了,通风也不怎么好。”

周景山训了一句自己旁边的助手,转头就腆着脸凑上去对着自家亲姐卖笑:“哎呀,姐,我知道你身子娇贵,但是这最后一批货太重要了,我们必须得亲自监督着啊,要不是爹还要留在京中盯着喻家的人,他老人家都要亲自上阵了。”

“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们干嘛不选个就近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非要运到这偏僻的地方。”周思语还是觉得不舒服,皱着眉头抱怨。

“这不是爹说的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喻家肯定怎么都想不到,咱们绕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回了富阳这地方!”周景山还在笑呵呵地劝人,心里也有些无奈——其实这趟他们出来实在是危险,毕竟喻家的人绝对都在卯足了劲儿盯着他们,若不是两个多月前他们两边都赔了人进去,恐怕喻琛亦早就反手一张奏折呈给皇帝,狠狠地参他周家人一本了。

毕竟这事儿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行了行了,”周思语挥挥手,转了身要出去,“景山你先看着这些人,我出去透口气。”

“那好,”周景山见这些人把他们的“货物”也都堆得差不多了,也就任由周思语出去了,他转身继续看着这些人,大声地吆喝,“大家都快点啊,咱们早搬完早收工,到时候我请大家喝酒!”

听到这话,众人的速度又快了一些——尤其是两个月前经历过那一场厮杀的人,他们深知此事的危险,所以也想尽早的离开。

周思语出了这地穴,总算是舒服了许多,她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总之眼下做完这最后一笔交易,之前的“生意”是不能做了,但这笔进项的空白总得有别的生意来补吧,而且还得是光明正大的生意。否则……

她想起那个喻家请来的邰阮,死活逮着她几个堂姐妹要验伤,还有那个何晓晚,啥都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揍,可真是气煞了她——可她也不敢出来说些什么,万一邰阮一瞧她,还非要脱她衣服让她也验一验怎么办?她可丢不起那个脸!

这样想着,她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有人正往这边走来。

眼下周思语是在一个半隐蔽的山洞内,山洞的深处又连着那个地穴,她从地穴出来走了几步,实际上并没有出山洞,站在树木藤蔓的掩护之后,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外面——正好她今日一袭青色衣衫,别人还不一定能瞧见她。

她靠在山石上,悄眼往外看去。

却见有一男一女,正向着这边走来。

很巧的是他们认识,正好是刚刚她在心里吐槽过的邰阮跟何晓晚。

他们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今天晚了,不过稍微肥了一点是不是?!

明天大概也会多更一点,然后就算还完了之前欠的一更啦!!

☆、第53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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