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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细屈从,背过身含糊不清不知说了什么,褚少桀将他上下全身仔细看着,眉梢含笑。
白细扭头瞪他,“我说完了,你听不清楚是你的事,轮到你,该把小蝶的事情告诉我。”
他耍起无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明明怕得身子都在发抖,面上却在强撑着。
周围的学生怕白细给褚少桀欺负了去,有人商量着去找武教过来把褚少桀碾出训练场,燕雪崇带领他的跟班缓慢靠近,“白细,来这边。”
白细对他们视而不见,催促褚少桀,道:“你快说。”
褚少桀对他笑了笑,墨黑的眼眸半眯起,“我们褚家,来头可不小啊。”
第66章 一更
褚少桀的爷爷年过九十, 是位卜算神师。
褚爷爷生来便是神算命格, 上至通晓阴阳五行, 下知万物百兽鸣语。
卜算神师与常见的道士不同,神师一生不轻易算卦, 他们卜的是国之大运, 算的是真龙命脉,简而言之,这位褚神师只给当今的皇帝与整个国家卜算, 即便是在朝的重臣, 也很少能见到卜算神师的真容, 他们行踪缥缈, 行事低调,除了皇帝,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
白细只抓住了话中的重点,褚少桀的爷爷卜算很厉害,他爷爷还通晓百兽言语,加上褚少桀给他看过的圆环,是个会捉妖的神师。
褚少桀道:“我爷爷每隔两年都要出关寻龙脉, 龙脉关悠国之时运繁盛, 皇帝十分看重。去年爷爷卜算出到紫气升起的方位,便出发寻找龙脉所在地,我爹前两年起身子不好,就由我跟爷爷上路。”
去年秋时中旬,他们深入太溪一地偏东的山川绝岭, 那里人迹罕至,古木兴繁,初入山谷时,褚爷爷感慨此地是一处好地方,灵气韵足和缓,沿途所遇的林间兽禽,性子皆温善亲人,即使是出没的大型猛兽,也没有露出狂躁的攻击形态。
“我爷爷这一生几乎都在山中闭关修炼,高人嘛,总有些清冷姿态,我与他交流甚少,虽有点无趣,也不敢烦他。”
“可自入那山谷后,爷爷竟一路与里面的兽禽说话,我起先以为他脑子有问题,我爹从前同我提起过,可我这人信自己不信命,那些玄玄乎乎的事我只当我爹在糊弄我。”
褚少桀咬断嘴里的草,“那次真叫我大开眼界,不光见识到爷爷的本事,还第一次见到妖怪,就是那只蝴蝶,胡俨。”
白细打起精神,圆眼黑亮亮地直盯他。
褚少桀又道:“我们在龙脉源地发现它的,当时我与爷爷找到龙脉所在地,就见一只闪着金色光芒的蝴蝶落在附近,那附近的地面都洒满了金色齑粉,金灿灿的一大片,差点没把眼睛闪瞎。”
龙脉源地灵气浓郁,蝴蝶借着宝地渡化形之劫,奈何最后一劫于它们而言是最艰难的,蝴蝶化形急迫了些,适得其反,多年的修炼险些功亏一篑,栖落在地,最后一口气吊了足足三天,若他们再晚到半日,蝴蝶那命便再保不住了。
褚爷爷乃卜算神师,周身散发的气韵异于常人,蝴蝶早早开了灵智,看到褚爷爷就知他不是个简单人物,向他发出了求救。
褚少桀故作一停,白细听入神,为蝴蝶担忧着,催他道:“你快说!”
褚少桀撇撇嘴,“爷爷自然救了它。”
外人口中所传关于妖怪鬼神,它们都为道士收了或驱逐消灾,褚爷爷早年悟得此道,灵窍脱俗,凡夫俗子所怕的妖魔鬼怪,在他眼中不过也是万物中由灵气所凝成的一条生命。
蝴蝶被褚爷爷救下,并祝它一臂之力渡化人劫,取名胡俨。
胡俨身上负伤,初化人形后灵智未能随之进化。最初褚少桀还因他惊人的容貌对他心生好感,闲暇之余逗弄他说话解解闷,不想胡俨的心智每日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相处的第一个月胡俨与褚少桀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他要化成人去找兔子。
褚少桀从胡俨对兔子的描述中渐渐在脑海勾勒出白细的模样,仿佛白细就鲜活的出现在他身边,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胡俨口中兔子的存在。
第二个月后,胡俨的身子养好了,心智与第一个月相比,若第一个月如孩童般,两个月后,已恢复成年男子的心智。
胡俨本性就带了些狡猾不羁,头一个月褚少桀还能趁他‘傻’戏弄他,恢复心智后,依照褚少桀这副痞羁的性子,居然再不能从他身上讨得便宜,更别提逗弄他玩。
两个大男人像脱龄的幼童在山里你来我往的较劲,搅得天翻地覆,褚爷爷闲他们吵,胡俨身子又未彻底恢复,只好将其中一人,也就是褚少桀扔出深山,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至于胡俨,他的性子与褚少桀极为相近,不愿受束缚,却碍着身子,不得不暂时留在山中修养,陪褚爷爷一段时日,当作报恩。
褚少桀下山后,就再也没回去过,自然不知道胡俨近况如何。
说起来也是件可笑的事,褚少桀不过从胡俨口中听他念叨一个月的兔子,见到白细的第一眼,他就很肯定他没看错人,迫不及待问了他的名字。
第67章 二更(捉虫)
褚少桀早年就失去娘亲, 幼年起不喜与人来往, 养成孤僻又桀骜的性子。他爹成日追在他爷爷后头修习卜算之术, 把他扔在家中不闻不问,时间一长, 对家就再无任何挂念了。
褚少桀长高个头后, 他爹花钱托人带他去私塾念书,他念不下,在私塾里惹是生非, 专门挑看不顺眼的学生逗弄, 哪个地方发生打架争闹, 就有他的身影, 永远是带头挑拨的第一个人。
辗转几间私塾,落得城内没有一间私塾愿意招收他的地步,褚少桀他爹意识到孩子长歪已为时过晚,苗头一旦升高,就掰不回去了。
褚少桀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打,遇到的对手没一个能打过他, 认识他的人, 不是屈从于拳头下给他当小弟的,就是看见他自动绕道的,褚父看他骨头硬,一怒下,把他碾进了兴武院, 扬言他喜欢打,就在里头打出一个名堂来。
在兴武院这个以武讲理的地方,褚少桀的确混出了自己的名堂,他桀骜痞羁,拳头厉害,在一群‘野崽子’中,能打又傲气,他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对待师长,诸如院长与石武教他们,却秉着敬重的意思,有实力的人,他都放在眼底尊敬。
能让褚少桀记在心上的人极少,包括他那老爹他都懒得放在心上,也不知为何,明明是空荡荡的一颗心,偏偏记住从胡俨口中描述了一个月的小妖怪。
是只兔子,白的,软的,有圆溜溜的黑眼睛,可爱英俏,脾气也软,说话更软,摔疼了也不会生气……
渐渐地,凭着描述,他在心里勾勒出小妖怪的模样,越来越清晰,鲜活的,如同活在他脑海中,甚至生出一些幻象,比如他在逗弄一团软软的兔子,有时走在路上,莫名调过头,看看有没有兔子悄悄跟在身后。
这不是常人该有的幻想,褚少桀意识到自己脑子可能有病,他并未克制,胡乱想过最频繁的一段时间,那股臆想才逐渐消退,不料平复一阵,白细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暮色四起,霞光镀在白细的脸上,圆润的侧颜柔和得让人心软。褚少桀站起来,弯下半身,居高临下撩起白细的一缕长发揪在掌心。
白细哎哎呼叫,要把头发小心拉回来,“你松手,揪我头发作甚。”
褚少桀摸摸掌心的发丝,道果然很软。
头发软的人性子也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细,松松牵住那一缕发,“白细。”
“你到底要做什么?”白细撑开身子爬起来,“你说完蝴蝶的事,那我就走了,我要去踢蹴鞠。”
褚少桀道:“我教你。”
白细竭力拉扯他的头发,褚少桀又开口,“你哥忙着呢,院里百余位武生等着他来接管,这会儿没时间顾你,我蹴鞠踢得很好,你要不要学。”
“不学。”
褚少桀眼睛一转,“真不学啊?练习的过程中保不准我想起胡俨的事,你就不想听听?”
白细犹豫片刻,“不听了。”
他的回答倒是让褚少桀愣了愣,趁此时机白细顺利抽回他的头发,兔子一样蹦跶着跑开。
白细归队,让方子尘教他踢蹴鞠,燕雪崇不知哪根筋搭错,挤进两人中间,厚着面皮也要教白细。
文生们难得齐心训练,兴在头上,一群黑衣武生往他们靠来,两只脚变着花样把蹴鞠踢成一朵花似的,说想与他们正常切磋切磋。
石武教回到训练场巡视,准备进去把武生们赶出来,见他们当真在心平气和的练习蹴鞠,候在外头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霍铮从射击场过来,与石武教并肩而立,静静看着场内两拨学生的练习,只是,他的眉头很快显出皱痕,眼神不善地紧随褚少桀。
褚少桀总有意无意地靠近白细,旁观者清,不难看出他刻意把到手的蹴鞠交给白细,又或者半路贴近他把蹴鞠拦截掉。
时辰到,结束训练后,白细第一时间跑向场外的霍铮,他甩了甩身上的汗,霍铮找出帕子给他擦拭,察觉到后方射来的视线,高大的身躯挡在白细身前,“回去吧。”
霍铮对褚少桀生出警觉的心,途中他旁敲侧击与白细打探,得知褚少桀对白细动手动脚,很快猜到对方是何意思。
当晚悬在天上的月亮染了血似的红,白细在屋内沐浴已有一段时间,霍铮想着褚少桀的心思,不愉推门而入。
目光往床的方向扫去,床头空荡,他怔忪,转向屏风后的浴桶,脚步顿在原地。
被水浸湿的毛团攀在木桶边缘扑腾,桶壁滑,它试了好几次都跳不出去,甩开脑袋上的水珠,圆溜溜的眼一转,看到霍铮后,即刻抖开耳朵,铮铮抱我!
第68章 一更,
木桶之内盛的热水满, 兔子两只前爪使劲吧啦在边沿, 后肢以及大半的身子在水中无力扑腾挣扎, 白色绒毛湿透了全沾在身上,瞧着头大身小瘦不伶仃, 露出的眼睛湿漉漉, 巴巴看着霍铮,好不狼狈。
霍铮动作麻利的将它捞入掌心救离浴桶,湿哒哒的水顺着它的皮毛落在地板, 拖出一道长长的水迹。
兔子身上都是水, 乖乖任霍铮抱着不敢甩动水珠, 免得也把霍铮牵连着一起弄湿。
它不断叫唤铮铮, 霍铮把它屁股托高,抱到木桌放好,再找出干净的布料,从头到爪把它捂严实,顺毛发上沾的水珠擦干。
兔子沾不得水,碰到水的它们极易生病,霍铮捋开它粘糊糊的绒毛, 眼眸饱含担忧, “小白,你会不会生病?”
白细摇着兔脑袋,长长的垂耳跟着一摇三晃,绒毛缕缕贴身,露出粉嫩的皮肉, 什么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霍铮轻轻拉开它的腿擦拭下面的地方,触到那如肌肤般粉润的东西,兔子发出轻细的叫声,两条短短的后肢并拢,把身子慢腾腾地翻回来,背过身,埋头自己舔。
霍铮的眼角浮现出浅淡笑意,等它自个儿把下面舔干净了,重新换了一块布料再擦拭,一滴水珠再也滴不出来。
霍铮单手托起它的屁股,一只手抱在它身前,放它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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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卷起被褥,露出脑袋与耳朵,鼻头沿着他的手指嗅动,霍铮摸摸它脑袋,“为何变回这副模样了?”
它拱进霍铮怀中来回蹭,脑袋仰高,透过窗户遥望夜幕上的红色弦月,洒在院中的月华仿佛也笼上淡淡的红,霍铮抱它走到窗前放在栏杆,与它一同望月亮。
白细一时半会儿化不出人的形态,夜深后,一团蜷缩在霍铮火热的胸膛,鼻子不间断往他下巴磨蹭。
“小白。”
霍铮微仰高头,薄唇沿着它的鼻子亲,一直亲到毛茸茸的肚皮下。
兔子敞开四肢趴在霍铮脸上,感受温热的唇亲密贴着腹部,暖暖痒痒,它腾出两只短短的爪扯在霍铮发髻抱紧,圆圆尾巴与耳朵频率一致的抖动。
霍铮宽厚的掌心覆在它身后缓慢揉搓,碰到圆尾巴,指腹轻柔捏/弄,舌头把它的肚皮添得热乎乎又湿软软,甚至用舌尖绕在那粉嫩的软物拨弄,它蹬直后肢脑袋胡摇,小爪爪扯乱了霍铮头发,嘴里发出奇异的叫声……
兔子圆眼呆滞,软成一汪水。
它低低叫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方才发生的事。
霍铮取出第三块干净的布料替它擦拭,它羞羞地埋低脑袋,半只身子缩进被褥中裹成一团,没脸见人。
霍铮哑声低笑,挖它出来,禁不住心动,亲它眼角。
“害羞了?”
兔子张开小小的三瓣嘴,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铮铮在欺负它不能张嘴说话。
霍铮又笑,连兔带着被褥纳入怀里抱好,熄灭油灯,道:“休息吧。”
天幕泛起层层鱼肚白,黎明起时,霍铮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东西,入手软绒,低头细看,兔子的绒毛蓬松成一大团,它还在睡觉,发出轻弱鼻鼾,许是被窝暖热,短小的四肢张得老开,柔软的垂耳落在他手臂,小心捏在指尖里。
它一下子睁圆湿润的眼,瞳眸染了层薄薄的水膜,红通通的看着霍铮。
“天亮了。”霍铮亲亲它,“小白还没变回来。”
“!”
白细急得在被褥中原地打转,要哭了。
霍铮拥紧它,“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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