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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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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站在原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半空中秋儿离去的踪迹,像一支羽箭,划破了流动的云层。突然心口感到一阵微凉,茫然的低下头看了眼那被泪水打湿的衣襟,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圈,我突然就想回家了。

回到被结界隐藏的清漓山,回到我那已成的废墟的小屋。回到那个我十多年都没有离开过最孤寂却最丰盛的地方。

而我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的心愿在这一刻突然间就变得毫无趣味……

身后的众人齐声的喊着「掌门……」可眼下于我而言这个称呼却是那么讽刺,明明在不久前自己还躲在娘亲的庇佑,秋儿的看护中,却又如何能守的住这些备受摧残的少男少女们。有我这样的掌门,难道不会害了他们么?

「少侠,离天暗没几个时辰了,这些弟子还需你寻个周全之所安置好。万一被幽明宗寻到踪迹,后果不堪设想!」月涟走到我身边轻声的提醒道。

我回头微微皱起眉,刚想开口,可余光里却是一片炙热,转头过去,那些破衣烂衫的弟子们全都用着期待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的新掌门。

「掌门,秋儿姑娘定然还会回来的。不过眼下,清尘派新成,还有许多事需待掌门定夺。」飞梦也踏步上前,她的眼神却是不同,期待中还藏着一股渴望复仇的炙热。

「不然,大家就还是去之前你们藏身的那个山洞暂避一晚吧,那里还算大,可以容得下这些人,其他的明日再说?」

我征求的问到飞梦,不曾想飞梦竟然拱拳单膝跪地,「谨遵掌门安排!」

她身后众人也互相搀扶着跪下行了礼。若是平时,我必然会将他们扶起身然后说道当不起,当不起。

可眼下我却没了丝毫谦让推托的兴致,跪就跪吧,我只想回山,去见见清漓,哪怕只是远远的见一眼也好。

「大家无需如此,我不习惯,咱们还是快走吧。」说完,我便朝着山洞而去。这一路,我默默无言,带着一大帮残兵败将穿梭在山川树林之间。

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上天在与我开玩笑,可我却毫无挣扎之力,我既寻不回秋儿,也无法抛下这些受苦受难之人。德不配位说的就是现在的自己吧。

将所有人安顿好了之后,天已经擦黑了。我和飞梦交代几句,就打算回山。而月涟也因为今日用炁过度,决定在此暂歇。不曾想我刚一站起,原本已然安顿好的众人竟下意识也站起了一片。

「掌门,你要去哪?」

我惊讶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各位师弟师妹,今日早点休息,掌门还有事要办,明早便会回来。」飞梦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出面帮我解了围。她毕竟是大师姐,说话的份量还是有的。

我对众人点了点头,一出山洞就飞一般的跑了起来。一方面是思念清漓心切,另一方面则是着实觉得自己担不起如此重任,哪怕有身元婴修为也好啊,可却只是个连炁都集不起的废物。

一路带风的跑回清漓山,抬眼一看,我的院子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一栋崭新的木屋毅然出现在了视野里。

我站在院中对着屋子发了好一会的呆,然后才踏入了房内。家具陈设和之前几乎无大区别。而碎裂的红莲石中有几块较大似乎被打磨过了,再次拼接在了一起,成了一张小床,虽说小,但我一人睡已是足够。

我扫了一圈,又飞奔出了门,朝着山上而去,我想见清漓,哪怕被她骂一顿,打一顿也好,只要能见到她。

可是她的屋内空空如也,只有四周还藏着几分微微的淡香。我在山上来回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肯接受现实,清漓并不在,而且不知道去了哪。

待我再次意兴阑珊的回到自己屋中时才发现,桌角的暗处原来放了一封信,我赶忙打了开来。

「为娘已下山,你自便……」除了这几个字外,便是一连串滴下的墨迹,最后一滴还尤其的大。

我拿起信看了许久,也未看出有什么门道,清漓走了?去哪了,没说,干嘛去了,也没说,还回来么,仍是没说,就这么走了?自便?怎么自便?

我拿着信魂不守舍的扶着门框,「娘……娘……清漓!」最后一声完全就是嗓间迸发出的吼叫,可除了模糊的回声外,便毫无回应。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短短一两日,属于我的生活翻天了,秋儿离开了,清漓也走了……我彷佛被人蒙住了双眼,架起身子,跑了几千里几万里,丢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也全都是陌生的人,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我想明白了,可谁来我告诉我啊!秋儿?清漓?哪位神仙大能,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我在院中对着天空大喊,可除了几片飘下的竹叶外,便再没有一丝回应。

我顿觉浑身失力,靠着门框一点点的滑落到了地上,眼前的景色依旧如这十六年来一般并无二样,可清漓山所有的灵气和魂魄彷佛在这一瞬如同这打扫过的院子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我扫过院中每一寸土地,都能回忆起某个瞬间,她就站在那,拒人千里,清冷至极却又美如化境。双瞳里总是含霜,却仍会认真的看着我,似乎在说,这天下只有你是特殊的,因为我是你娘。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原本所痴迷的仙侣传说,话本古籍,亦或是日日期盼的下山游历,行侠仗义其实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我如此喜爱话本传说,日日手不释卷是想幻想出与何人的未来?

我如此拼命的练功修行,苦修法典剑术是想让何人投来一束目光?

我如此固执的想下山修行,惹是生非是想向何人证明我并不是个废物?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这整个天下,于我而言,都没有一个清漓有意思……

可清漓还是毫无预兆的就这么走了,我的胸腔仿佛被人生生撕裂开来,呼呼的吹进冰冷刺骨的寒风,僵硬了身体,破碎了内脏。

于是身子动弹不得,就只剩呆滞的目光和沙哑的嗓子,对着这空无一物的院子一声一声的低呼着同一个名字,清漓……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灌木中突然晃动了一下,慢慢悠悠的跑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九摇摇晃晃的从院中走了过来,趴在我的脚面上,表情却显得很痛苦。

我瞬间恢复了神识,「小九?你怎么了?小九,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我赶紧把小九抱了起来,它微微闭着双眼,牙关紧咬。嗓间却一个劲的闷哼。我慌手慌脚的将它抱回屋内,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上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屁股后面竟然冒出了个毛茸茸的小球。

「小九……你这是,你要长尾巴了?」

小九再次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怎么办?我也没见过心月狐长尾巴,书里也没写啊。如今我该做什么?是不是要帮你拔出来?」说着话我便伸手去拽那团小茸球,小九顿时挣扎着睁开眼,连忙回身张嘴轻咬住了我的手指。

「……哦,不能拔啊。」小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然后就往我身上趴,可它完全没了之前的机敏,爬了半天都上不来,我赶紧跟着侧躺上床,扶着它钻进了我的怀里,它把身体紧紧的贴住我,小脑袋则架在我衣服的交领之上。

「这样就可以了么?那你好好休息吧……」

我动也不敢动,生怕压着它。没过多久,小九就睡了过去,再过了片刻,我也跟着睡着了。

「尘儿,娘好想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尘儿……」睡梦中我彷佛听见某人在欢呼我,而且似乎还跟我说了好多话,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小九安稳的睡在我的怀中。

原来只是黄粱一梦,但我却已然记不清那梦的内容了,只是模糊觉得这个梦无比的悲伤,因为虽然已然清醒,可心头却还是阵阵暗痛。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是满脸的泪水。

我抱着小九,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桌前,再次拿起那张信纸,可不想打眼一瞧,信中竟然多了几个字。

我使劲揉了揉双眼,确实多了几个字,「不可荒废功法修行,待为娘回来要试你所学。」我捧起信,仔仔细细的看了许多遍,原本那些墨迹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这些字。

难不成我刚刚看错了?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因为清漓说了,「待为娘回来……」她还会回来!她没有一走了之!

我拿着信如同痴傻,在屋中不住的踱步转着圈,转着转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心头突然出了一声轻微的异响,像是某人的思绪串到了我心间,「傻子……」

我连忙扭过头,「谁?是娘么?」可待我跑出屋子转了半天,也没有一丝清漓的痕迹,就连那熟悉的灵炁也没有一丝一毫。我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以清漓的灵炁之强,若是出入过我的屋子,不可能一丝灵炁都无有残留。

难不成我真的魔怔了?我皱眉挠了挠头,随后又一眼看到了信,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魔怔也没关系,因为清漓说了,她会回来……

次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小九舔醒,我起身后立刻就把它从怀里拽了出来,捧在手心仔细观瞧,「小九,小九!你的尾巴,你的尾巴长出来了!」

小九舔了舔自己的小肉爪,显摆一般的把两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摆来摆去。

「真不容易啊,养了你这么久,终于长出了一条尾巴,既然长了条尾巴,你应该也变的更厉害了些吧,有没有学会什么厉害的法术?快给我看看?」

小九跳下我的手掌,绕着转了几圈,突然浑身颤栗,似乎在憋什么厉害的招数,我赶紧跳下床,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最后,小九脖颈一仰,猛然开口超前一吐,一个栗子般大的小火球慢慢悠悠的从嘴里飘了出来……

我顿时傻了眼,盯着看那火栗子飘了半天,最后尴尬的伸手将其接在手心,结果火球碰到我的手掌,啪的一下就炸了,只留下几分黑灰……小九呜呜的叫了两声,眼睛愣的老大,似乎是很不满意,又开始浑身使劲。

我叹了口气,一手把它拎了起来,塞进怀里,「算了算了,别折腾了,你还是继续长尾巴吧,咱们两人真是难兄难弟……」

心月狐要出四尾才可学人言,变化万物,就是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赶得上小九和我说句人话了。

洗漱完毕后站在院中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既然清漓回来便要试我所学,那我还是抓紧时间把她教授的那几招天引剑法练练熟吧。

结果清尘剑刚一入手,我才猛然想到,山外的藏身洞里还有我一个门派呢啊……

等我火急火燎跑到山洞时,飞梦正在洞外四处观望着,显得很是着急,眉头都快挤到一处了。

等我跑到近前,她的眉间瞬间就舒展了开来,「掌门!」我拉着飞梦,小声说道,「飞梦,你能不能别总叫我掌门了。我听着好变扭。」

飞梦摇了摇头,「不成,门规必然是要有的,掌门必然得习惯这个称呼才可。」

我挠了挠头,「那好吧……」

「掌门,我已安排怜雪带着几位伤势较轻的弟子去垂绝山中勘察过了地形。有一位师弟家中乃是风水师,他在巡视中发现了一处奇地。我等不敢擅入,故在此等候掌门定夺。」

「奇地?在哪?」

飞梦赶紧回到洞中叫了几声,片刻后,一个十五六上下的成童模样的少年带着几分腼腆走了出来,月涟也紧随其后。

「掌门!」

我手足无措的点了点头,「你发现了一处奇地?什么样的奇地?」

「是一处灵炁四溢之地,就是垂绝山中,只是被云雾所绕,故而不敢轻易靠近。另外,此地虽说灵炁四溢,却被一股极厚重的怨念之气所罩。因此,到底是福地还是祸所,还需前往一探。」

我想了想,如果真的能有一处福地将这些人安置下来,我也能省不少心,不然总在这洞里待着也不是个事。

最后商讨了片刻,我,月涟,飞梦还有几个金丹境的师弟师妹总共十来人决定一起先去瞧瞧。

「掌门还是不能御剑?」准备之时,飞梦突然上前问道。

我干脆的点了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丹田那一口炁,根本唤不出气刃。」

「可我看掌门身后所背之剑不像是凡品,借此剑说不定无需灵炁也可御剑呢,毕竟御剑之术自开创之始,便就是踩于仙剑之上遨游天下的。」

我仰起头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后一拍脑门,对啊,清尘剑自己不就会飞么。那我踩着它让它带我飞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于是我赶紧拿出剑放在身前,可清尘剑纤细修长,我双脚踩在上面已然宽过了剑身。

这能飞么,就算能飞,我也站不住啊……可飞梦一脸的期待着实让我难以下台。我只好屏住呼吸,微微运气低声喊道,「清尘剑,起!」

这神剑可是真给面子啊,我刚刚喊完,蹭的一声,我整个人就被顶上了天去。

「哎呦,哎呦,慢点慢点……停!」在我的连连呼唤下,清尘剑稳稳当当的停在云海上,我自己的看了看脚下,虽然剑身修长,但此时上面却附上了一层淡淡的剑气,踩着倒是相当稳当。

「落……啊……慢点慢点慢点……啊……」刚一落地,我就连忙跳了下来,一边捂住心口,一边大口喘着气。指着清尘剑喊道,「你要疯啊……有你这么飞的么,得慢慢的加速知不知道,哪能上来就风驰电掣的……」

清尘剑一阵阵的冒着光,也不知道里面的剑灵听懂了没有。身旁的飞梦和月涟却都忍不住捂着嘴轻笑起来,害得我又栽了面子。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一行十多人跟着那位会风水的师弟朝着垂绝深处而去,清尘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神剑,总是不甘落后,一不小心就窜出好远,我一路边喊边指着那位师弟,

「看着点,我不认识路,要跟着他,跟着他,明……不……明……白……停!」

人家御剑费灵炁,我御剑费嗓子,等到终于落了地,我感觉自己说话声音都有点不对了。这飞行体验还赶不上清漓把我弹飞的那一次……

我们停在了一座巍峨高山的半山腰处,落地抬头打眼这么一瞧,大家伙纷纷后退了好几步,浓密的黑云几乎笼罩了眼前的半座山,严严实实,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再然后便是,这哪是一股怨气,这简直就是铺天盖地的绝顶大怨,全宜州人的祖坟被刨了,怕是也凑不出这么大的怨气来……

下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位师弟,师弟此时也傻了眼,支支吾吾的说道,「此处确实是灵炁汇集之地,只是不曾想这怨气,这怨气如此骇人……掌门,是弟子无能,弟子知错了。」

我摆了摆手,「你真的确定这里是灵炁汇集之地?」话音刚落,师弟没说话,旁边的一棵树苗倒是开了口,

「此处当然是灵炁汇集之地!」这一下,众人立马退的更远了,就只剩我一人跟这树苗面对面站着。

就这么一人一树彼此站立了许久,我才终于开了口,

「你怎么说话的,嘴长哪了……」

「你……我……你管我嘴长哪了……嘿嘿,别找了!和汝等凡夫俗子说话,还非要长张嘴么?」

「那你怎么长了眼睛和鼻子……」

「我……你……你到底是何方来的憨货!我乃是上古树灵!你若再敢冒犯,我必叫你有来无回!」

我挠了挠头,就这么个半人高的小树苗怎么看都没什么让人有来无回的魄力。

「……看着像个妖怪似得,我还是把你砍了吧!」说完,我抽出清尘剑,微抖手腕,刹那间火焰便布满剑身,随后挥手便要砍。

「别砍,别砍……你这是阳炎天火?」

「是啊。」回答完以后我手起剑落,一剑就劈了过去。

「……别砍!我不是妖怪,我是灵,仙灵不懂么!凡人欺辱仙灵是要遭大报应的。」

我将剑停在它伸出的枝头一寸上方,「仙灵?你骗谁呢,如此怨气满盈之地,会有仙灵?」

「哎……少侠,你难道不知此处为何地?」我仔细看了看四周,就只有这么一棵小树苗孤零零的立在这,看着倒是没啥威胁,若是就此斩断好像也不太合情理。

「不知,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树苗微微转动枝叶,指向了黑雾中央,「此处乃是上古神树,神桃树之所在。」

我收起剑,转身仔细看了看这片云海般的黑雾,「神桃树?可通冥界的神树?传说不是长在海上的么?而且也不是这般黑云笼罩的模样啊。」

「少侠有所不知,上古之间,地脉扭转,大地早已移位。神桃树隐蔽在此已有几万年之久。原本人间的孤魂冤鬼都可由我神桃树洗净冤孽前往冥界,可不曾想三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战,魔尊污血从天而降洒在了树根之上,污浊了神桃仙灵。而后天下安定,正魔两道为争夺此灵炁丰盈之地,在树前激战数十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简直惨不忍睹。无数孤魂加上魔血蛊惑,便化作这滔天怨念,彻底坏了我神桃灵根,自那时后便成了如此模样。这些怨念恶魂洗涤不净入不了冥界,我神桃便以最后灵气将其困入其内以免外泄为祸人间。可不曾想这百年来,被怨气吸引而来的恶鬼越来越多,三百年了,灵根最后一脉由地下才走出这黑雾化作我这仙灵。原打算能有仙人相助,可等了这许久,却只来了你们这些……炼神合虚都未踏入的凡人。哎,若是有朝一日,这黑雾散出,人间必将生灵涂炭。」

听完这一席话,我顿时觉得这小树苗很是可怜,但这黑雾里的情状显然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

「原本还想给我的门派寻一处宝地,没想到如此凶险。那成,你继续等仙人吧,在下告辞……」

说完,我扭头便要走,树灵顿时就急了,「少侠既然来了,竟不入其中试一试么?」

「试?你说的如此凶险,我们如何去试,难不成还拿命去试?」这小树灵可真是有趣,我又不傻,这种鬼地方要试怕不是也就只有清漓能去试试。

「少侠身具天火,可净化神桃树根,有如此机缘却不去么?」树灵有些着急了,身子都往前倾了几分。

我果断的摇了摇头,「不去……」

「你手中神剑仙气四溢,有此神兵竟无意占此神地?」

「无意……」

「……」

「……」

「少侠,算我求求你了,烦劳尊驾前去一试吧,神树当真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实在难以抵挡百……额,千……万鬼之力,再退不迟啊,眼下它们还出不了黑雾地界。」

我仍然不想去,因为着实犯不上,天下地方多了,不过是给我的门派找个安身之所,何必冒此风险,我还得留着性命等清漓回来呢。

可这小树灵又着实是可怜,那哀求的语气听着便叫人心软。我只好回过头,看着众人。

「你们也都听见了,此地确为灵炁神地,可凶险万分,若是你们害怕,我便……」

「掌门,非是我们害怕不愿进去,只是怕修为低下拖了掌门的后腿,可若掌门不嫌弃我等灵力低微,我等也不怕死。」

一位小师妹真挚的说道,随后便无比敬佩的单膝跪地。这一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我顿时就傻了眼,她打断了我的话,我原本要说的是,若是你们害怕,我便带你们回去再寻其他去处……

「我不是那个意思,诸位,里面可有百,千,万只恶鬼盘踞,你们就……」

「掌门的意思我等已然明白,既然掌门决心已定,那我等自当遵守掌门之令,在外守护,待掌门功成!」

就让我一个人去送死?我愣大了眼睛默默的在心里补全了再次被打断的话。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我自己一个人进去?这就是所谓的掌门,送死的事都先去,不去还不行?

「多谢少侠愿意一试,若是真的可以功成净化神树,这神桃地界便永世为贵派圣地。」

我惨淡的笑了笑,我已经有点明白樊姬的话了,我就得待在秋儿身边,如果秋儿在这里,她肯定不会让我进去,就算要进去,她也一定会陪着我。

这些人可太不讲义气了,真当我是大罗金仙,无敌于天下了么。

可说归说,都依然被众人架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就是进去看看,情况不对就溜。

于是我咽着唾沫,握紧清尘剑,忐忑的往黑雾里走去。

原本以为这黑雾很厚实,不曾想,只踏了两步就闯入了其中。彷佛只是走入了一个结界之中,入眼的是一条青石板铺起的羊肠小道,两侧都是雾气,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偶尔能听见有人在低语,天上挂着一轮惨淡的血月,投下微微的月光勉强能照清三尺外的路。

若是在平日,这种摆明了要见鬼的路我是死也不会走的,可如今却只能前行了,总不能刚进来就跑吧,我握紧手中的剑,探着步子一步步往前迈去。

不是有万鬼盘踞么?可这也太安静了,就像是夜半走在荒郊的坟地里一般。就在我努力想看清远处那一抹淡橙的光亮是个什么物件时,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立马噌的一声跳出一丈外,「哪来的恶鬼,居然敢偷袭我!」

「掌门勿惊,是我和月涟师妹……」清尘剑散出的光晕照亮了身后的人影,我一看果然是飞梦和月涟。

「你们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好在外面等的么。这里面深浅未定,凶吉难卜。清尘派才刚创立别就被灭派了……」

「少侠……你……你说些吉利的话可好。」月涟抱着剑缩手缩脚的靠了过来,看起来她应该是很杵这里。

「我等思来想去,还是不愿让掌门独自涉险……」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你们跟好我,一有不对劲,咱就撤出去,别人不知道,你们俩还不清楚么,我就那么点本事,别真折在这鬼地方了。」

飞梦走到跟前,凝眉摇了摇头,「掌门,恐怕我们是出不去了,刚刚我和月涟进来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身后的黑雾已无,就只剩下这条路。」

「啥?」我赶紧跑回数十步看了看,发现确实如飞梦所言,身后入眼的是同样的羊肠小道。

「这小树灵居然骗我,这年月,仙灵也这么不讲信义?哎,算了,你们看到那边的火光了没,咱们先去那瞅瞅吧。」

三人紧挨着,慢腾腾的往灯火处挪着步子,我原本真担心那灯火是鬼怪们设的迷魂灯,永远走不到近前的那种。不过现在看来,那灯火是越来越亮,证明我们的确在靠近。

「要不咱们说说话吧,这地方也太安静了点……」我吞着唾沫,越走越觉得脚下飘忽,偶尔还会不自觉的被绊个楞子。心里自然也是越来越发毛。

「……说……说什么……」月涟被夹在中间,气息都有些不连贯了。只有飞梦在最后还算冷静,但她贴月涟贴的那么近显然也好不到哪去。

「我也不知道,对了,这种地方,我以前听镇上老树头说过,有个砍柴的汉子进山就遇到过这种小路,一直走,一直走,怎么走也走不到头。而且吧,越走越觉得凉,脚下也越来越滑。然后就越走越慢,到最后凭空就走不动了,等他回过神低头一看啊,一双带着血的手就抓在他的脚踝上,他用力一提脚,居然从地下带出个披头散发,没有脸的女人来……」

「掌门!」飞梦在最后忍不住喊了一声。

「怎么了……」我注视着那越来越近的灯火,头都没回的问道。

「掌门……你还是专心走吧,别说话了……」

「我还没说完呢……哎,好像有人拽我,你们别逗我啊,谁扯我衣服呢!」

我回过头,月涟脸色惨白,晃晃悠悠的一边摇头,一边举起双手,身后的飞梦直接拔出了剑,双手握紧,「……我……我没有……」

我低头一看,一双枯骨的十指紧紧的拉住了我的衣摆,可身子却藏在了黑暗之中。我心里一凉,体内热气倒是涌了上来,一扯衣摆大喊了一声,「谁!」

那股热气由丹田而出,从我口中喷涌而出,霎时间便是一阵惨叫,接着方圆十丈内的雾气全都散去了。我们环视了一圈,恨不得三个人抱在一起才好。

周围遍地都是死状极其惨烈的尸首,黑红色的污血化成了河流,在我们的身前划过,最恶心的是,我们这一路的羊肠小道还真是人的几条大小肠列起来的路,散发着腥臭的味道,一脚踩在上面软滑恶腻。月涟飞梦两人完全就贴在了一起,彼此举着剑却不知道对向哪里。

而我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真正看清后,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恶心。

我平举长剑,对着方圆的天地大吼一声,「何方的恶鬼,敢不敢现身一战!」

这一声吼完,四周的雾气彻底被吹散开来,完整的露出了这篇恶堕之地。天上的满月越发鲜红,像是要滴血,照着这遍地的尸山骨海,焦黑浸血的土地寸草不生,一片片的延续到目力极限,数不清的恶灵就在天地间飘荡嗤笑着,着实是人间地狱。可这些恶灵只是在三丈开外飘荡,却不曾靠近。

「凡人!竟还有凡人至此……多么香甜的气味,是女人,年轻的女人。这味道……」耳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言语声,带着强劲的阴风差点要把我们三人吹倒。

我立刻回头,阴影里冒出一个巨大的眼睛,随后便是一张长满獠牙宛如夜叉的血盆大口,鼻尖喷着恶臭的黑气,咧着大嘴笑的极其瘆人,「我先吃哪一个呢!」

第一眼确实是吓到我了,毕竟这家伙一根獠牙几乎就于我差不多长。待它站起身来时,就像一座小山,腰间挂着无数的骷髅。阴风一过,便是凄惨的哀嚎声。手臂和胯间披着的则像是一张张人皮。

「掌门,不妙啊,不妙啊……是千目鬼王……」飞梦的声音打着颤,拼命扯着我的衣摆。

我算是彻底被那小树灵给坑了,没想到这里面除了数以万计的恶鬼,还有这么个大家伙。

「少侠,咱们赶紧想办法跑吧,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普天之下,若是单打独斗怕是只有清漓上仙才能降服它了。」月涟说是要跑,可双腿却已然软了,声线也走了形。

「跑?嘿嘿嘿嘿……」这大家伙个子虽然大,笑起来居然是那种女子的讥笑声,听着更是毛骨悚然,而且他一笑,全身的皮肉就会翻转一次,露出一列列惨白的巨目,难怪叫千目鬼王。

说话间,鬼王已然伸出手掌沿着地下扫过,直奔我们而来,我赶紧将两人藏在身后,举剑面向那巨掌,反正不管如何,先砍一剑保个本。

而事实上,我心里并没有多害怕,只是担心会连累身后两位。手掌据我还有半丈时,突然便冒起了一阵白烟,接着便被鬼王收了回去。

「咦?」它再次弯下腰,将额间最大的那只眼睛贴到我的身前,又用鼻尖使劲嗅了嗅。

「……竟然是纯阳灵体!难怪能在这万鬼阵中游刃有余。不过此处阴气大盛,凭你一人,又能……啊!」鬼王惨叫一声后,立刻捂着额头连退了数步。

我用袖子擦了擦剑上的污血,没好气的喊道,「我原本还怕自己够不着,你竟然还凑上来让我砍,活该!市井常言,恶人死于言多……」

「凡人果然都是奸诈的宵小之辈,我要活剥了你!」鬼王不顾依旧留着脓血的伤口,张口便怒吼了一声。我气沉丹田,用力踏稳,硬生生顶住了他这一嗓子。而秋儿和飞梦躲在我身后,根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们找机会躲起来,别受牵连……」我回过头小声嘱咐道,可话音刚落,鬼王那土房般大的拳头就迎面砸了过来,我下意识就抬手去挡。这下着实是有些托大了,我被这一拳砸出几十丈远,撞穿了七八座尸山才碰到地。

我捂着生疼的手臂,一拍地面还是艰难的站了起来。鬼王见我除了龇牙咧嘴的喊疼外竟毫发未损,居然还能站着,不免怒气更甚。

这些年来,无论何时只要冲突一起,我立刻就什么都忘了,生死荣辱皆抛至脑后。我举起清尘剑,奋力踏地,往前一跃顶着冲来的鬼王而去,「来啊,不死不休!」

我的目标很明确,这家伙个子太大,唯一扎眼的就是那几个大白曈,能扎碎一个是一个。

鬼王见我跃起,匆匆用手臂遮挡住双眼,清尘剑砍在手臂上,噼里啪啦的冒着火光,随着我用力加大,最后还是深深的切了进去!

鬼王一吃痛,猛一甩手,又将我扔了老远。我不顾其他,只是护住胸口,因为小九还在里面睡着呢……

这下还未等我起身,鬼王已至近前,拳中冒着淡蓝的火光,披风斩浪般朝我砸了下来。

「清尘剑,起!」情急之下,我只好喊了一声,清尘剑立刻扯着我的手臂,朝前蹿了出去。

「停!停!停!」我又赶紧喊停,一把将剑插入地中一个飞身,站了起来,随后又朝着他的双眼扑了过去。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打了半天,我不知道被这家伙揍飞了多少次,可始终没寻到机会,但鬼王的冲劲明显弱了几分,它似乎在纳闷。就这一个闪身躲过重拳后,我踩着他的手臂踏了上去,在他收手之前,暗自运炁,清尘剑顿时化作一条火龙,照着手臂处一划而下。

「啊!」鬼王一声惨叫,连退了数十丈,只剩一条断臂落在了地上,我擦了擦满脸的黑灰,咧开嘴笑了笑,「我看你后面怎么挡!」

「……阳炎……天火!风……风宁……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我是……」若是以前,人家问我是什么人,我必然只能说是一介散修,可如今这情状下,势气尤为重要,我绞尽脑汁的想要说一个名头大点的称呼来,清漓之子?上仙之徒?清漓上仙亲传第一代大儿子。好像想来想去都离不开清漓……最后我终于想到了,虽然有点不要脸,但听上去更唬人。

「我是清尘派掌门!」

鬼王喘着粗气,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接着突然将右手插入了一旁的虚无之中。

「少侠,小心,千目鬼王在采神桃树之灵气!」

我吓的赶忙往一旁跳开,举着剑四处张望着,「是谁?谁在说话?」

这时,暗影里出来个胖嘟嘟的大和尚,可身子却是灵体模样,而且样貌着实有些凶恶,头上长角,满嘴的尖牙。

「你是个什么东西!」

「少侠不必担心,我乃是食法鬼!」

「……那是个什么东西!」

「等少侠平定此处再论吧,少侠小心!」说话间,食法鬼指着前方提醒着我。

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千目鬼王的胳膊和眼睛居然都完好如初了,浑身上下的眼睛也都睁了开来,那阴邪之气比刚刚简直大了不止一倍。

飞梦和月涟缩在角落的破土堆边,被这邪气压的都站不起身来。可我此时也无暇关心,因为霎那间,鬼王的手掌已至,它将掌心张开, 从中伸出无处利刃,细看下,每一柄利刃似乎都是一只女人的手臂。这速度太快了,我闪躲不及,被一掌压在了地上,我只得护住胸口,任凭利刃扎进体内。鬼王咆哮着,「给我死!」

随着它手掌的力量逐渐加大,这些彷佛鲜活的利刃真就慢慢的插进了我身体中,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血是什么样的了。可这些利刃一碰到我的血,便顿时化为了乌有。

鬼王似乎也发现了,他抬手一甩径直把我扔了出去。我全身都受了伤,只能像块烂肉一般,被丢出去好远,就摔在飞梦她们面前。

「……掌……门!」飞梦也是苦苦支撑,无奈修为不够,无论如何努力也难起身一步。我勉强撑起上半身,侧眼看见鬼王张口一吐,一大团黑气如一柄巨大的利刃朝我飞驰而来,而我此时根本无法躲闪,只好赶紧掏出怀里的小九,扔到飞梦面前,

「……帮我……护住……」话没说完,利刃从我的胸膛贯穿而过,直接又把我带飞了出去,我心头一甜,嘴角慢慢溢出血来。

不行了,这次是真的不行了,这家伙太厉害,凭我现在的灵炁,就算使出天引剑伤了它也杀不了它,何况我就只能用一次。我突然有些害怕,因为我还不想死,清漓还会回来,我好想她……

上身的衣物已经完全被黑气撕碎了,我背靠着土石,心有不甘的看着鬼王疾驰而来,他的鬼爪已然伸到眼前,直奔我心口,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就这么死在这里?生死最后一刻,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凭着本能,喊出我心中最思念的那两个字,

「清漓!」

突然一阵白光四射,鬼爪在我胸口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我慢慢低下头,发现我的胸口突然显出了一个印来,还未待我看清,那印便从我胸前飞起,随后猛然膨胀了数十倍之大,印中随之飞出一个飘渺的巨大身影,龙身人头,盘旋着腾云驾雾而起。直接盘踞在了鬼王头顶之上。

鬼王看了看头顶,便立刻慌忙逃窜起来,可那身影却仿佛黏在它头顶一般,无论它去哪都死死的跟着。

「灭!」一声如洪钟般的巨响之后,鬼王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突然落下暴雨般连成线的激雷,同时伴随着可怕的阵阵响动。

鬼王顿时就被这雷雨压趴在地,只一瞬间便是皮开肉绽,可能是吸收了神桃树的力量,鬼王破损的伤势在如此可怕的雷势下仍在不断恢复。

「神霄雷劫印……未曾想少侠身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护身法印。」

那胖嘟嘟的食法鬼又冒出来了,一脸的倾佩和赞叹,「这法印很厉害么?」

食法鬼砸着嘴直摇头,「岂止是厉害,便是千年的大妖遇上此法也是顷刻间神魂俱灭,形销骨立。这千目鬼王若不是采食了神桃树之神力,哪能支撑这么久。」

印中的鬼王痛苦的嘶吼着,随后突然伸出手指指了指我,

「万鬼听命,给我生吞活剥了他。」

顷刻间天地都换了颜色,原本离我远远的恶鬼们,突然就像不要命了一般朝我飞扑而来。虽然离近了几分便被蒸的一干二净,可依旧是前赴后继,很快一些阴气较盛的恶鬼,顶着巨大的压力,层层的将我裹了起来,各自伸长了鬼爪似乎只为刮我一块肉。

这印从何而来,我不得而知,看威力只能是清漓所为,可看着盛雷又不免想到了秋儿。虽然也不知道为何这些恶鬼近不了我的身,但无论是何人何种缘由,都证明我此刻命不该绝。

于是我挣扎着站起身,看着方寸外努力想要突破的各式各样的憎恶面孔,艰难的举起剑来。而此时,小九不知何时醒了,竟然钻到了我的脚下。

「小九!你怎么来了,快跑,快躲起来。」

没想到小九只是看了我一眼,随后便绷直了身子,咬紧了利牙,两条尾巴也竖的笔直。

「小九,你那小栗子没用,别折腾了,快走!」可待我话音刚落,脚下的小九突然砰的一声,随后便是一阵白烟,待白烟散尽之后,我彻底傻了眼。

一只比我高一倍有余的火红大狐狸就站在我身旁,等我再回头瞅了瞅,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九条如龙舞般的烈焰巨尾就在身后飘来飘去,肆意挥舞着。

小九双腿一蹋地,对着前方万鬼一阵咆哮,近前的恶鬼顿时被吹的连个影子都没了,随后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余下的恶鬼们僵持着飘都不敢飘,彷佛被冻结在了半空,就连阵中鬼王的眼里也流出了绝望二字,我清晰的听见它一字一句的说道,「……万妖之主……九尾心月狐!」

我扭过头,将清尘剑从掌心划过,擦过我的鲜血,随后用力一挥,顷刻间,整条右臂连着长剑都被点燃了天火,我剑指阵中鬼王轻声笑道,「这下……该我了吧!」

我将剑尖拖至身后地面,随之往前重踏了一步,左手掐起手诀。大喝一声后便拖着剑飞奔而去,剑尖划过的土地猛然膨胀开来,化作一条三丈宽的烈焰之河,我踩在热气化作的河浪之上一路狂奔,四处尽皆是恶鬼被焚的噩嚎。等靠近鬼王之时便拔剑而起,而身后的炎河跟着从地面压缩抽离化作热浪岩浆,全都灌入了剑尖一点,清尘剑红光大盛,摧毁拉朽的照着鬼王的头顶劈了下去。

「天引剑二十五式,封河!」我气势如虹的喊出招式名,随后自上而下以天火红光剑气将鬼王一劈到底。

一时间,神霄雷劫印消失了,鬼王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睁着全身的大眼睛死盯着我。可它的身子已被劈成了两半,脓血被阳炎点燃,霹雳啪吧的冒着泡。随后便栽倒在地,化作了一滩血水。

而这一击也耗尽了我所以的灵炁和气力,只得扶着剑慢慢的坐了下来。身后的九尾狐再次砰的一声,接着便是从天而降的小九。原来刚刚那一幕只是它拼尽全力的幻象,吼一嗓子就破功了。可即便如此,也耗尽了小九的灵力。「小九,你没事吧,难不成就吼了一嗓子就没气了?不至于吧,小九,小九!」

我拎起它的后脖颈,不住的晃悠着,可它却依旧耷拉着脑袋动也不动,我可真被吓坏了。赶忙抱进怀里仔细观瞧,片刻后,微弱的呼噜声总算是传了出来,小九不负众望的又彻底睡死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将小九塞进怀里,躺倒在地,虽然万鬼依旧还剩不少,但鬼王已死,它们一时半会应当是不会上来送死了。

这时月涟和飞梦也赶紧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守着我。月涟的眼神亮闪闪的,就像会说话一般,可我浑身上下都痛的要命,实在没空理会。

「少侠辛苦了,杀灭千目鬼王,挽救神桃仙树,真乃无上功德啊。」神出鬼没的食法鬼站在我身前一躬到地。

「我还没净化神树呢。」我有气无力的对食法鬼说道。

「少侠阳炎在身,自可净化神树,如今鬼王已灭,不必急于一时,可暂且休息几日。」

「你到底是什么鬼啊,怎么跟个和尚一样。」

「小鬼不足挂齿,只求天下太平,人心向善,少侠无用上心,倒是少侠天赋异禀,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食法鬼那张脸着实难堪,笑还不如不笑。

「对了,你知道的多,我问你,什么是纯阳灵体,是不是一种很厉害的体质?」

「这……」食法鬼迟疑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不瞒少侠,这纯阳灵体非但谈不上厉害,反而是种残缺的体质……少侠应该知道,天地万物皆有阴阳相生相克,阴阳平衡谓之道。寻常人体内阴阳循环,二气相交,阴盛阳衰则虚,阳盛阴衰则耗。而这纯阳灵体便是阳盛到极致,算是万中无一,可有此体质之人也多半活不过一年。少侠能活到如此年岁,怕是必有大能费尽周折以外阴调和内阳吧。」

调节阴阳,所以寒食,寒泉,冰床,都是清漓特意准备的?她甚至为了那块红莲石还受了伤?

原来清漓对我,竟是如此的无微不至……

我咧了咧嘴角,笑的惨极了,「那这么特殊的体质,总得有点好处吧。」

「好处?妖魔邪祟若吞下纯阳灵体之人,可当作阳灵的饵料极大的提升修为……」

「这是好处?」我差点挣扎着要爬起来揍他。

「……还能驱鬼,冥界恶鬼忌惮阳盛之人,阴气不足者近纯阳身便化飞烟。」食法鬼抓抓光头绞尽脑汁的想着好处,「还有若是修炼阳盛之法,事半功倍且威力大增。不过纯阳灵体之人一般也就活个三四岁,还练不得什么功法。能长到少侠这么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少侠再多加努力,突破元婴,元神显现,便可吸纳天地阴气,自发调节体内阴阳平衡,如此便如寻常人无二样了。」

我终于恍然大悟,难怪清漓一定要我元婴后才能下山……

「有纯阳灵体,难不成还有纯阴灵体?」我一时好奇,追问道。

食法鬼晃悠着肚子点点头,「自然是有的,不过也是早夭之命,说起来,少侠之前所谓最厉害的体质应当是纯灵圣体。」

「纯灵圣体?有多厉害?」

「与纯阴纯阳不同,纯灵圣体者天生阴阳平衡到极致,乃是灵炁之源,无论在哪,天地间的灵炁都会追着此人走,而无时无刻充裕的灵炁便会在体外化作一道屏障,唤作天灵。有此天灵护体,一切邪魔歪道都难以近身。若是圣体者不愿,便是至亲之人也难近分毫。而有这纯灵圣体,无论是提升修为亦或是修炼功法自然都是无法想象的顺遂。自古到今,我所知纯灵圣体者也就只有当年的禾洛上仙一人。」食法鬼感慨道,看来这家伙已经在人间溜达了不少年头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不,还有一人。」

「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空的红月幽幽的在心头念出了那个称呼……清漓上仙。

「还有一事,恕小僧不明。」

「何事?」

「刚刚那九尾心月狐的幻象可是少侠灵兽所化?」果然,这幻想到底是瞒不过他。

「你怎知是幻想?」我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哈哈哈,少侠说笑了,万妖之主怎会屈驾来此,若真的来了,哪还用得着少侠如此费尽心力。这万鬼阵在她的面前不过就是场儿戏罢了。只不过少侠是何处寻得这一只二尾的心月狐来?」

「我在山林里捡来的,当时它就趴在石头上睡觉,我就给捡回来了,它醒了以后彷佛认识我一般,就和我特别亲昵。」

「捡……捡来的……可这心月狐四尾前多半是由其母看护在腹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少侠,你属实不是一般人,小僧不可再多言了,不然怕会有杀身之祸,谢少侠清此恶障,小僧告辞。」

话说完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化作一溜烟不见了。不过我还是明白了许多事,尤其是关于清漓,食,冰床,原来她一直这么费心的照顾着我。只是她为何不告诉我呢,娘亲照顾儿子岂不是天经地义。为何一边对我这么好,一边又要对我如陌生人一般呢,我真是搅破脑汁也想不明白。

在飞梦和月涟的搀扶下,我们终于出了黑雾,小树灵也不知道躲哪去了,天色已晚,我这身体也御不了剑,只好寻了一处遮风挡雨的破草屋暂歇。

这是我受伤最严重的一次,灵炁耗损严重,还见了血。迷迷糊糊的足足昏睡了两日才恢复过来,等到完全康复已然是五日后了。

而这一战最大的收获便是阳炎运用的越发熟练,已然到了呼之即来的地步。但灵炁依旧只有一口,十分的尴尬。

五日后,我们三人再次前往神桃树,突然发现黑雾淡了许多,已然成了一层灰蒙蒙的山雾。

「少侠,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小树灵站在一旁激动的迎接着我们。可我却实在难给它好脸色,「我差点被你害死了,明明有个那么可怕的鬼王镇守其中,你为何不告诉我?」

小树灵耷拉着枝叶愧疚的说道,「少侠,我不是有意的,自我出了万鬼阵后,便断了于阵内的联系,那鬼王何时来的,如何来的,我确实不知道……实在对不住,不过好在少侠还是不负所托,待神树恢复,此处便交由少侠门派做立足之地。」

「这里的黑雾怎么散了,里面不是还有许多恶鬼。」

「都搬走了。」

「搬走了?」

「对,连夜搬走的……」小树灵不住的晃着树冠,开心的不行。

「我瞧了,剩下都是些游魂野鬼,翻不起大浪。鬼王一死,神桃便收了残余的灵力治愈自己,这些家伙便一股脑都跑了!」

我点点头,这帮家伙估计是被小九给吓坏了。

之后我在神桃树根下断断续续的用天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差点又气力耗尽背过气去。

最后终于一阵金光从树根涌出,随后直通天际,灰蒙蒙的云雾化作淡淡的白雾散了开来。露出了神桃树的本来面目,好家伙,这一棵树便是一座山,树冠伸展开后,遮天蔽日,将整座山都笼罩起来。每一个枝头都能搭上一座三层的大屋,片刻后一股股清泉由树顶流下,星星点点的灵气跟着四处飘逸,山中灵果,野兽一应俱全,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神桃不亏是神树,言而有信,在半山腰以树干化作了一道虽不算多么壮丽却极具仙气的山门,上面用草藤花瓣显出了三个字,清尘派。

飞梦和月涟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合不拢嘴,我却只兴奋了一小会,虽然此处很美,但我还是想回清漓山。

因为清漓山中有清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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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这些师弟师妹们更加的安全,我带着小九一个个的与他们交谈,为的就是让小九去看看有没有居心叵测的坏人。一番测试下来,大家都无二心,我这才和飞梦将所有人都接到了神桃。

至此,我觉得自己身为掌门能做的事也就做完了,剩下的我是一件也不会,于是门派事宜都交由飞梦师姐妹全权处理。

而我则几乎日日待在清漓山中,等待着清漓的归来。并且按照约定,每日都去山里等秋儿一个时辰,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山后的闯荡总是如有神助,让我突然就开始有些厌倦,亦或是因为清漓和秋儿都不在身边。

那天的神霄雷劫咒再次让我怀疑起秋儿的身份来,她和我一般,不过金丹境,如何能有如此修为在我身上施这逆天大法。可若是清漓所为,那又是何时何地呢?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陷入险境了。

秋儿和清漓这两个名字再次纠缠在了一起,她们脾气相像,都不爱说话,平日也总板着脸。样貌上么,清漓倾国倾城,秋儿也算是沉鱼落雁了,虽说长的不像,但对我都很好,甚至是无微不至,可却又总不肯承认。而最最重要的便是,两人给我的感觉太过相似,彷佛只要有一人出现,心头那块空缺就会被填满。

可那日她们明明一同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难道世上还有分身之法么?古籍中也从未提过啊。但此次秋儿突然告别,清漓也不知所踪,是不是也太巧了些,我越想越觉得清漓和秋儿之间多半有联系。

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秋儿不会是清漓的女儿吧,是我妹妹?然后我还喜欢上了我妹妹,所以我又喜欢我娘,还喜欢我妹妹。

我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瞎想了,再想下去,我差不多都够以死谢罪了。

几日后,我又去了趟神桃,毕竟算是个掌门了,总不露面也不好,结果一去飞梦就告诉我,月涟已经等我两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打过招呼后,月涟便拉着我和飞梦到了僻静之处。

「少侠,渐川师兄想见你。」一提到渐川,飞梦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见我?为何?」月涟按照约定并未向外界透露清尘派的事,那天玄山大师兄和我又能有什么瓜葛。

「我回去以后告诉了师兄幽明宗地下鬼殿的事,那鬼殿算起来距我天玄还不足三十里,着实是件大事。师兄怕引起慌乱来,并未声张,故而令我来寻你,想知晓更多细节,再行商议。」

幽明宗作恶多端,如果有天玄山插手对付倒是件好事,反正我在此也是无所事事,走一趟便走一趟吧。

御剑时,我和月涟一左一右穿梭在云海之中,月涟几次想开口最后都咽了下去,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秋儿姑娘还是没有音讯么?」

「哎……」一提到秋儿,我除了叹气便再说不出别的来。

「少侠你……秋儿姑娘对少侠很重要是么?」

「重要有什么用,还不是丢下我就不管了……」我垂头丧气的说道。

「或许秋儿姑娘有要事在身……她应该也希望少侠能早日振作起来。」

我心想怎么振作,除非秋儿或是清漓现在就在我面前,然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保证我立马就振作的敢再去一次幽明地宫。

「我没事……就是觉得活着没啥意思……」

「啊……少侠你可别胡思乱想啊。你可是能行大事之人,切莫浪费这一身本事。」月涟急的侧过身,言辞恳切的劝道。

「啥本事啊,丹田里就一口炁,好容易有个特殊体质,还只是个供妖魔采食的灵果,除了避避鬼,啥用没有,哎……」

「少侠,你是我见过同辈里最有本事,最有担当的男子了……比……比渐川师兄还厉害。」

我皱着眉扭头看了她一眼,想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这……这……少侠,你怎么……」月涟顿时羞红了脸,不住的撕咬着下唇,却并未反驳。我不免想起当时秋儿的反应来,那恼怒的小神情就差生吃了我。

我仔细看着月涟的脸色,疑惑的再次问道,「你真喜欢我啊?」

月涟鼓足勇气抬头看了我一眼,用极微弱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哎……真没见过世面……」我摇摇头感慨的回了一句,而心里反而更加失落了些。

「啊?世面?少侠你这话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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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的人有啥好喜欢的,爹不亲娘不爱,好容易交个朋友还跑了。那天要不是有那神印怕是命都没了。天下那么多意气风发的仙家侠客,你偏偏喜欢我,可不就是没见过世面。」

月涟的表情都要急哭了,「可月涟对少侠确实是……」她的嗓子逐渐哽咽硬生生将后半句憋了下去。

「咱们其实都一样,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一眨眼找都找不见了。不过还是你更好一些,毕竟我就在这,想找就能找到,可我呢,想找都没处找,就只能日日空想……」

月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抬指,突然就划破苍穹,疾驰而去。

「哎,你别走啊,你们天玄那么大,我也不知道你师兄人在哪啊……」我也不知道她干嘛那么伤心,当时秋儿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也只是难受了一小会罢了,哪至于哭啊。

自顾自的落下天玄山,月涟的踪影早已不见,不过好在渐川就在山门处迎我。

一番寒暄后,他便带着我去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中,一时间我竟有种鬼鬼祟祟的感觉,这正道行事怎么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可能是看出了我疑虑,渐川闭紧屋门后便拱手致歉。

「少侠莫怪,今日我查阅弟子名录,发现各宫中皆有女弟子下落不明,而且毫无痕迹,故而不得不防……」

「你怀疑幽明宗的人已然潜入了天玄?」渐川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而且今日来,各宫长老接二连三被指派出了山,不是在宜州巡视,便是去了雷州,我镇山神兽前些日子也受了重伤,不得不闭关修养,如今天玄可谓是空虚至极。按月涟所言,若幽明地宫距我地下如此之近,倘若突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渐川真的是极有大师兄的风范,一心一意都想着山门,比起我这种混日子的掌门简直强了太多。

「你们地宫里那只大鸟也受伤了?还有人能伤的了它?」我不仅倒吸一口凉气,那毕方的本事我可是见过的,渐川闻言则是无力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彼此都陷入了沉默,我突然想起了一事,转头问道,「你说各宫长老都被派出了山,那风玄子呢?」

渐川一愣,「风玄子长老现如今乃是代掌门,自然在山里。」

「你能带我去见见他么?」

「你要见代掌门?为何?少侠有何事要与他商议?」

我赶紧摆手,「不商议,商议什么啊,我就偷偷去看看他。」

「这……少侠莫要与我玩笑啊!」

我想了想,现如今还不能把飞梦的事说出来,毕竟我这脑子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根本不在行,但用下她的名字应该可以吧,总之我必须去看看风玄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别管了,我就问你一句,你信不信飞梦?」

渐川听到这个名字连连撤了两步才站住,目光都陷入了迷离,

「飞梦?少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如果你相信她,还想见到她,那就带我去风玄子的居所,关于她的事,日后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渐川上前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少侠,你的意思是,飞梦还活着?她在哪?过得好么?」

「不是说了还不能告诉你,我都答应她了,咱们能不能先别儿女情长的,办点正事行不行,刚刚还好好的,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天玄山那什么垣,那什么大师兄的样子。」

我有点看不得渐川突然变成这个模样,看的心里酸酸,怎么每个人的意中人都能见到,就我不行……

一番拉扯后,渐川还是铁下心把我带到了天玄山最高处的山峰上,他指了指最顶端的一座殿宇,「那里便是我师尊天玄子的乾元宫,如今师尊正在后山的洞中闭关。」随后他又指了指旁边稍矮几分的殿宇,「那里便是风玄子长老的巽沂宫,眼下他下山去了,公子怕是难得一见。」

「不碍事,我先去看看他的宫殿瞧瞧就成……对了,你就别去了,万一被别人看见可不好。」

说完我也不顾渐川的阻拦,一溜烟的便蹿了过去,巽沂宫外只有几个弟子在院中练剑,我趁其不备直接溜了进去,没想到的是,这巽沂宫外表庄严肃穆,可里面确实极其简陋,殿中除了常用的摆设就只立了几座神像,像是宫中前辈。

我悄悄的在里面兜兜转转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卧房,这卧房极其隐蔽,而且足足有五六丈见宽,雕梁画栋。屋内瓷瓶玉器,书籍古典一应俱全,尤其是那张大榻,龙雕凤刻,怕是能睡下五六个人吧。

不知为何,一进这卧房,我就觉得一阵不祥之气,再看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有一翩翩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道袍冠带,倒是生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难不成这就是风玄子?竟然还是个美男子,可他女儿都已经那么大了,看来是驻颜有方。

可这卧房虽说看着华丽,却并无任何有用之物,这时怀里的小九突然醒了,它慢慢探出头,四处嗅了嗅,然后便神色紧张起来。

「怎么了,小九,你是发现了什么?」

小九瞧了我一眼,转而跳了出来,沿着地砖一块块的嗅着,而我便追着它两条小尾巴一路乱转。

最后小九突然在一堵墙脚不住的用小爪子耙起了地,似乎在告诉我,墙内有东西。

我掀开墙上挂的山水画,四下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丝缝隙。看来是有机关啊。

小九见我不得要领,又接着嗅了起来,最后突然跳上了床榻,抱住了床头围栏的一个铜柱。我疑惑的走上前摸了摸那铜柱,最后发现,最下面一节竟然可以转动。而随着我手上一用力,墙壁突然就开了个两人见宽的口子。

我深吸一口气,抽出了清尘剑,借着剑光走了进去,里面则是向下的台阶。跟着台阶下了三丈深,眼前一幕让我再次回忆到了幽明宗地宫的炁奴窟。

约有十多个妙龄少女赤裸着身子,被锁链吊在半空,浑身满是被折磨后的伤痕,眼神则涣散的看着某处发呆。

「你们……你们是天玄弟子?」我大声问道,可却无一人回应,彷佛在这的并不是活人,而只是一具具失去了意识的玩偶。这样的炁奴还如何能集炁,难不成这老匹夫困住这些少女就只为满足他的淫欲?这风玄子果真是个人面兽心的大恶之徒。

清漓说的对,正道魔道根本就没什么分别!

眼下,我顾不得其他,必然得想法子将她们先救出去,反正我已然救了那么多炁奴,也不差这几个。

片刻后,这些少女便尽皆被我带到了地上。可她们落地后只是本能蹲下,便再无行动。

这可把我给愁死了,原本一个人带这十来个出去便是难事,结果她们还都是光着的,光着也就算了,还都是行尸走肉一般。

思前想后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能再拖下去,从山门出去多半是做梦,眼下只有另辟蹊径。

于是我摸了摸四周的墙壁,算了算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方位,找准了一处后,举起清尘剑,用上所有的力气直接开了一个大洞出来。我站到洞外,此处已经是天玄山最南处,可以用肉眼看到天玄山境外。只能先出了山藏起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

可这么多人,怎么带出去呢,总不能一个个背吧。

「……小九……你之前变得九尾心月狐,还能再变一次么?这次不用吼,你就坚持着把她们都背下山就行。」

小九挠了挠耳朵,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此幻象法术对它的影响极大,上次用完足足睡了五天才醒。可眼下确实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这一次变身比之前畅快了许多,我连忙将少女们接连扶上小九的背上,随后小九用尾巴将其一一压住,便迫不及待的冲下山去,如今真是一刻千金,毕竟小九的法术随时都会消失。

好在它的速度真是快的离谱,等法力耗尽之时,我们已经在距天玄百里开外的地方了。

回头看了看天玄,不曾想那锦绣华美的宜州第一正派,内里却已经黑化至此。渐川那边我只能日后交代,皆时不行就带着飞梦一同去交待。

剩下的路只能靠我自己,衣物自然是无处可寻,而此时面对这一尊尊白皙的少女香肉我确是一丝淫欲都提不起来,只是觉得阵阵的心累。

将她们藏匿在一处洼地后,我又折了些琵琶叶将她们盖住,反正她们就只是蹲着发抖,也不会乱跑。我御剑,一次最多也就只能带两人,毕竟我只有两只手。左右手各夹住一位后,我便踩上清尘剑直冲天际。而这次也不再限制清尘剑的速度,任由它飞个痛快。

它倒是不负众望,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神桃,我找到飞梦的居所,一脚踢开门,把飞梦吓了一跳。

「飞梦,你的师妹们,我救出来了,现在来不及解释,你照顾好她们俩先。」

随后我便迅速返回原地,又夹起两人,一开始我还避嫌尽量只碰着腰,可到后面实在是顾不上了,拎起来就飞,毕竟每拖上一刻,便多一分的风险。

就这样,足足飞了七次,才将人都送回了神桃,好在清尘剑御剑不用灵炁,不然我早就虚脱了。

最后一趟送完,我简单的和飞梦说了事情的经过,便又急忙出了门。因为我的心里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忐忑不安,我预感到今天这一举肯定会惹下祸端,如今小九已然睡死过去,留在身边怕是有危险,还是先送回清漓山为妥,毕竟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路风尘仆仆回到清漓山,刚站在院中,我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清漓!清漓回来了!我感觉自己已然要热泪盈眶,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这深一脚浅一脚的一通瞎胡闹也不知道留下多少隐患来,但现在没关系了,清漓回来了。

我想都没想赶忙跑上山,一刻不停的跑进清漓的房中,「娘!你回来了?」

可下一瞬我便彻底傻了眼,清漓确实回来了,可她的对面竟然还有一人,是一男子。

我仔细端详了片刻,蹭的一声就将清尘剑抽了出来,

「你……你是风玄子!」

对面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正是我在巽沂宫画像里见到的男子。他一身正气的就坐在清漓对面,表情却极为和善。他微微一笑,站起身,微微欠身,

「在下正是天玄代掌门,风玄子。」

「你怎么敢!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气的整个人都不能自已,体内的热浪一波接一波的直往天灵盖上冲去。

清漓见到我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收剑!」

我却彷佛没听到一般,一步步走到清漓身前,将剑直指他的眉间,「枉你天玄自称宜州第一名门正派,却出了你这天下大恶之人,那些少女被你摧残至此,如今竟然还敢来此处?」

风玄子温文尔雅,根本不为所动,「少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近日魔道多拿我派做文章,少侠可莫要中了别人的挑拨之计,我天玄一辈自古便是正道翘楚,门派上下光明磊落,一心只想惩恶扬善,何来摧残少女之说?」

「你放屁!」我厉声喊道,「你宫中暗室里那些少女被你折磨的不成人形,你以为我不知么?今日在此斩杀了你,我才真的是惩恶扬善!」

「够了!如今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在为娘面前也敢拔剑?」清漓手指一抬,清尘剑顿时从我指尖飞了出去,深深的插在了门口的梨树上。

我吐着灼气,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漓,「娘,你不信我?他真的是大恶之徒,天玄许多女弟子都受了他的残害,飞梦都可以证明!」

「出去!」清漓神色严厉,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我的话一般。而最可恨的便是,风玄子依旧保持着那道貌岸然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少侠着实是误会了,那飞梦乃是魔教细作,因被我识破,似闯下山,便四处坏我名节。我天玄门规严明,若在下真如少侠所言,又怎能做的了这代掌门之位?」

「还不走?」清漓突然灵炁大起,一股劲风将我直接吹出了屋。四脚离地之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咬着牙大喝了一声,「清漓!」随后一股股热气从七窍喷射出来,整个人就像快要着火了一般。

这一声清漓穿破了整个清漓山,惊起无数飞鸟来,清漓默默看了我一眼,慢慢扬起头长吁了口气,对风玄子说道,「你回去吧!」

风玄子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可上仙还未与在下说明,为何有次会面。」

「待你们掌门出关后再说不迟,回吧……」

风玄子赶紧走出桌前,言辞恳切,「上仙切莫误会,在下确实非少侠所说那般,整个天玄皆可于我作证。如今掌门闭关,天玄上下所有事务,在下皆可做主。在下仰慕上仙已久,得此一见惊为天人,甘愿为上仙赴汤蹈……」

清漓转过了身,再次说道,「回吧!」语气中不免冷了几分。

风玄子看着清漓的背影,而我则看着他的背影,我已然有些撑不住了,若他再不离开,我就算咬也要咬死他。

片刻后,风玄子对着清漓的背影一躬到地,随后便依依不舍的御剑而去。

风玄子走后,我的气脉总算是顺畅了一些。清漓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我的身前,她刚打算开口却被我一句低语给怼了回去。

「你不是说过,清漓山永远不许外人踏足吗?」

清漓微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清漓山有结界,他是如何进来的?」

清漓依旧没有回答,而我也终于忍不住怒吼了出来,

「你知道我这些时日等你等的有多辛苦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怎可放其他男子进来!你怎可与其他男子私会!你怎可如此对我!」

清漓的双瞳瞬间一惊,并且久久都未收回去。母子二人在山边矗立了许久,直到日落西斜。其实无数次,我都能感受清漓很久没有开口的双唇微微颤抖着,但却没有一句传音入心。

末了,清漓终于扭过头往前迈了几步,她微微闭起了双眼,轻声说道,「你走吧……」

「走?」

「你我母子缘分已尽,下山去吧,就当这十多年乃是黄粱一梦,自此天各一方,江湖不见……」

「你要赶我走?就因为我阻了你与那恶徒的私会?」

清漓转而彻底背过了身,语气也更为坚定,

「去吧,忘了清漓山……也忘了我……」话音刚落,我被一股飓风直接刮飞了起来,如同一块被丢弃的破布,飘摇在半空之中,眼前清漓的身影越来越渺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视线模糊中,我彷佛见她回了头,但那又如何呢,我终是被遗弃了。

片刻后,我重重的摔在了山下,清尘剑也跟着插在了我的身旁,待尘埃落定之后,眼前竟是一条完全陌生的坦途。

清漓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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