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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宁垂眸看她。

锦书撑起一只胳膊就凑上前去吻了他。

女子青丝铺就,鹅蛋脸颊不施粉黛,生如明月珠辉,双眸微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则宁的眼底慢慢泛上了红。

直到结束的时候则宁才缓过来,看着妻子满脸呆滞和她一手的污浊,则宁又觉得羞耻又觉得心虚,扯过床前的帕子给锦书擦了擦,又亲自去侧室端了些水来给她清洗。

再上床的时候锦书往则宁身上依偎,闭上眼睛。则宁想说什么,不过孕妇容易疲劳,也由她睡去。

只能抚了抚她的长发,然后轻轻地弹了一下。

第73章

要除夕了。

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 就算是佳节来临也不能驱散笼罩在盛京上空若有若无的阴云。无端的让人心情有些沉重。

当从宫中传出陛下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时候, 则宁敏锐地发现第二天早朝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他扫了下面一眼, 不巧有不少人悄咪咪抬头看他,一下就被抓了个现行,又赶忙低下头去。则宁什么都没说, 便进入下一项议程。

此举在百官眼中无非肯定二字, 想着太子如今坐的位置,真是不知道哪一天就撤下了金銮殿的太子位, 直接就坐在那个位子上了。想一想几个月前还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李庆安,还有那倒下去的一片党羽,再看如今隐隐散去倾颓之势的大誉, 还有依旧沉稳的太子, 就觉得内心复杂,同时又很感慨。

现在朝堂暂无派别, 就算有几个心思不正想溜须拍马的,也被太子那似笑非笑的一眼看得吓得噤声。而且太子也没有扶植亲信,这在起步的过程中固然会走得艰难些, 可兵权二字就足以让旁人不敢造次。太子也未与权贵外祖家通姻,反而娶了并无实权的清流之后, 且夫妻和乐,足以让人倾佩。

临近春节,许多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政事上了,而且按照惯例,许多突发重大事件都是发生在重要的节日或庆典, 他们真的不知道待来年复朝的时候又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那条让百官心绪不宁的消息是高石的小徒孙传出去的,有没有人指使倒是尚未查出来,则宁也是惩戒一番后就交给高石处理了。

看着那位高公公恭敬的样子,则宁的眸色深了深。

皇帝近日昏昏沉沉,外头那些过年的气氛完全传不到昭化宫来,那儿的宫人,只有极少数的几人找到了下家,而没找到大腿抱着的整日惶恐。

皇帝驾崩,侍奉左右的少不了要陪葬,至于是哪些人,那可要看造化了。

宫中又装上了崭新的宫灯,妄图驱散宫中的阴霾。皇后倒是表现得不甚在意,反观德妃,被皇帝下令拘于宫中,纵然皇帝如今式微,可宫里头的人都门儿清。她可是超级希望她儿子能即位的,还有李庆安闹腾在前,就算平王殿下没那个心思,可上位者哪都那么容易打发。如果他们放了德妃出去,回头不说太子了,皇后若是追究起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而且皇帝现在拘禁她,是给她日后留个好下场。他们这些宫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德妃还这么任性。

也许是关心则乱。二十多年,纵使德妃被皇帝宠的一身小脾气,纵使她喜欢荣宠和地位,总归对皇帝是有感情的。

惠妃虽然也对皇帝死了心,皇帝驾崩对于自己算是另一种解脱,可她并不想让皇帝这么早早地去了,毕竟他的儿子才定下了亲事,若是出什么意外,指不定就要推迟个一年多,那她还要等到多久才能看到自家儿子成亲生子。

皇后才不管这些,她与皇帝二人貌合神离,明眼人二十多年前就看出来了,所以现在皇后该如何如何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近年关,因为锦书有孕,所以她进宫的第一个春节也无需她多操心,只要时不时地去涌泉宫陪皇后说说话就可以了。就算她想帮什么忙,皇后也绝对不会同意。

锦书也与则宁玩笑:“母后什么都不让我做,我现在都快成了一个废人了。”

则宁失笑弹了弹她的小额头:“等孩子出生后你就天天怀念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锦书撇撇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地跟则宁道:“今日尚锦观来看我,正巧母后也在,当时母后就说,咦?虽然你们姐弟长得一样,但是你弟弟给本宫的感觉好熟悉啊。吓得我和尚锦观冷汗都要出来了。”

说完又阴阳怪气道:“说起来母后对我的好感还来源于尚锦观那个臭小子呢,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了,说不定母后会比现在更开心呢,”

“又说傻话。”则宁都无奈了,女孩子怀了孕之后果然还是有变化的,小脾气都见长。可那又能怎么办?还不得宠着?

其实锦书也就是仗着则宁不与她计较,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的脾性她早就摸透了,这种玩笑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且自己也就是过过嘴瘾,在母后那里不能张口就来,在自己夫君这里,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锦书又哼哼唧唧一番,让则宁哭笑不得。

按照惯例,近年关放了年假,一些事务可以府内办公。不过即便放了年假,则宁依旧忙碌。

比如北戎王给大长公主请封为太女,比如西夷王要请立二皇子为储。两封请书被则宁放在书案上,下笔批示。

这个春节过得极其冷清,皇帝重病在床,太子终日忙碌,皇后不问世事,太子妃身怀有孕不能劳累,都不能出来主持一场家宴,所以在及早就告知各位亲王郡王不必来宫中问安。

夫妻两人在涌泉宫和和乐乐地过了除夕,锦书身子重,容易疲乏,便早早地休息去了。皇后屏退左右,也和儿子说了一晚上的话。

当午夜的钟声被敲响,皇后愣了愣,旋即笑道:“去年的现在你刚刚回来不久,虽然长大成人,可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你也要成为了一位父亲。”

说到这里,皇后有些怅然:“你当真是与你那位父皇是不同的。”

子不言父过。则宁缄口不语。

女官率宫女进来,奉上了饺子等宵夜,则宁起身去内殿,想去看看锦书,见她睡得正香,便没有叫醒她。

待则宁回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吃个半饱。她放下筷子:“怎么,都舍不得让小成子去叫她?”

又道:“母后也很希望看到你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不过你是一国太子,日后登得大宝,你的身份就更加尊贵,你还这么宠着?锦书现在身怀有孕你娇纵着倒也没什么,不过,你就不怕把她宠成个第二个德妃?”

“她们不能相提并论。母后切莫这样说。”

“也是。”皇后笑了笑,“德妃出身乡野不知轻重,锦书可是老太傅交出来的,那孩子是好的,我也知道。”皇后喝了点小酒,现在微醺,笑着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俩今夜就将就着在这内殿睡着吧,我走了。”

“恭送母后。”

皇后摇摇头,笑着喃喃:“又是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小王八羔子。”

夜风凛凛,不过灯火通明,女官为皇后披上狐裘,身影渐行渐远。

凌晨时分开始飘起了雪花,结果越下越大,等天色微亮的时候整座宫殿都披上了银装。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在大雪的洗礼下,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锦书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的。

等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没回过来神儿,就听自家夫君在旁边儿凉凉地说:“你现在起床正巧能赶得上最后一批命妇请安。”

锦书陡然清醒,顿时扭过头去看着正站在床边摆弄插在花瓶里的梅花的则宁,见他早早换上衣服,一副刚刚接受朝拜后回来的模样,不禁流露出崩溃的神情。

云合端来一盆温水,默默放在架子上,想趁太子不注意的时候向自家太子妃使眼色,没想到刚醒来太子妃愣愣的,嗯,也可能是被吓的,完全不看自己一眼,没办法只好失望而归。

太子太可恶了,居然骗娘娘。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才是夫妻。不说王侯将相了,就连那些家境稍微富有的,都不一定能这样轻松地逗弄。

过了一会儿锦书才想起来歪头看一下时间,发现还没到卯时一刻,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横了则宁一眼就掀被下床。

洗漱的时候就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声,本来是没什么的,也可能是孕妇情绪起伏不定的原因吧,前一刻还能温柔小意,下一刻就说不定横眉冷对。更不要说现在像则宁这样火上浇油的。果不其然,锦书恼羞成怒:“你还笑!”

结果则宁更止不住了:“都说一孕傻三年,咱们不着急,还有这么长时间呢!”

笑得锦书心情更郁结了。

虽然没有一觉睡到中午,可现在时间已经是很紧迫了,等全部准备好去涌泉宫的正殿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位妃嫔坐着了。

现在可不是耍小情绪的时候,乖乖巧巧请了安,又陪了不是,讨了皇后欢心,顺便在其他人半讨好半夸奖中装装羞涩。这些事她不喜欢做,并不代表不会。所幸进宫以来谁都没有为难过她。

则宁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反正没人有胆子给锦书脸色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74章

百官先是到皇帝寝宫外层层楼阶下拜了拜, 再想去东宫拜太子时,就被告知太子在陪伴怀有身孕的太子妃一事,无暇理会他们。

有两个人刚想愤愤道一些女色祸国之类的话, 就被身边的人捅了捅,他们才恍然大悟。

先不说太子妃为正宫,天家夫妻琴瑟和鸣本就是一件幸事, 就说这陛下还在, 他们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急冲冲地去拜见太子,都要把那颗表明钟意的心摆到明面上来了, 这让那些自诩清流和言官谏官怎么参自己都不过分, 若是给太子添上些污点,那可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想通的几人冷汗涔涔, 连连告退。

太子这是在警告他们, 也是在保护他们。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纷纷掩面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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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东宫的则宁挥退了前来禀报的小太监, 朱笔按下最后一顿,合上折子, 偏偏头看向坐在窗下喝茶的女子。

拨弄着飘浮着茶叶的女子垂着眼睫,百无聊赖的样子与几个时辰前在涌泉宫知礼端庄的太子妃殿下判若两人。一缕缕冬日的光线透着窗棂照射进来, 打在桌上花瓶里斜斜插着的两支红梅上落下婀娜的剪影。

隆冬的阳光都是温暖又凌厉的。

毓庆宫烧着地龙, 暖流脉脉,褪去厚重的大氅,可以看出那女子略微凸出的小腹。

则宁的目光软了软。

察觉到则宁的视线,锦书抬首望来, 轻轻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翘着唇角摸了两下自己的小肚子。

新年的假期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怎样都无所谓,而且这几天也是一年中难得休息的日子。不过毕竟是短暂的,开朝之后又是不可避免的忙碌。

何绍齐领旨回朝,升为宣抚使同知。王谨言升为五府经历。探花郎蔺源虽未升官,不过被皇后亲自赐婚,得了个驸马都尉,赐婚于五公主。

除去有一部分庸庸碌碌,大多数都是做出了或大或小的政绩,进而今年开朝的嘉赏比之往年都要壮大许多。而且之后十几年几十年中大誉涌现出的知名文人官吏,有很多都曾是此榜进士。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把大誉的官僚清廉、官民和谐、各地生产力、商途畅荣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隆安二十一年的这一场科举被载入青史,被后人称之“风云榜”。

朝堂之上官员被年轻人潜移默化得渐渐开明,太子便在皇后口谕的基础上下了道旨意,在国府监新增了女学,不止学习《闺训》《烈女传》,还新添《女四书》等,并且鼓励各州郡开办女学。

阳春三月,珉王喻则陵迎娶魏家女谢颜为妃,一个月后,五公主下嫁曾经探花郎蔺源,并赐公主府一座。

还有太子妃被摸出有双生之相的脉来。

最近宫里的喜事不少,而且天气渐暖,皇帝的病情也轻了许多,但依旧是闭门不出不问世事,若非则宁时常去探望,否则也难免心有揣测。

现在禁宫内外一片祥和,则宁也可以腾出手来处理那遥远的的,正在处于战乱之中的西方大国的事情了。

若不是之前的防备,与西夷曾经玩世不恭的二王子,如今的西夷王定下交易,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气定神闲。

燕西那边起码有三方势力通过西夷来大誉求援,掌权人的书信都被压在则宁的手边。

那里只是战乱初期,一切局势都是混沌一片,现在过早出手,绝对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世事安宁,锦书肚皮里揣了两个调皮娃娃,扶着腰走一走就累的不行,宫里宫外都紧张这个怀着皇嗣的太子妃。

本来嘛,皇家子嗣凋零,不说正统,恐怕旁支也没有多少,子息兴旺才是一族传承的本源,现在一有人提起要给太子纳妃的事情,就会被太子似笑非笑瞥上一眼,漫不经心地恐吓一番。哪里有人上赶着找不自在,太子想要什么,跟在他身边时间长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现在只要做好本职的事情,其他的也就是寄希望于太子妃与未出世的小殿下能平平安安了。

时间缓缓流逝,热浪在六月经久不散。夜晚蝉鸣阵阵,则宁令人在庭院中摆上冰鉴,搬出躺椅,扶着大肚子的小祖宗乘凉。

则宁总觉得今天有些心绪不宁,锦书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来看一下。”

则宁刚准备拒绝,就见一个小太监一溜烟地跑过来扑倒在他脚边,慌张得连声音都颤抖了:“殿……殿下!陛下他……陛下他快不行了,太医院的几位大人都被宣进宫来了,高公公让奴婢来请……来请太子移步……”

心口“咚”的一下,像玉器被砸入湖底,则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好,孤这就过去。”

说罢站起身来,衣袖一紧,则宁回头,便见锦书惊疑的双眼,愣愣得忘记松开手。

则宁低声道:“不要多想,我先去一趟,你早些歇息,不用等我了。”

要说谁最熟悉皇帝身体状况,除去专治两位太医,恐怕那高石高公公也不遑多让。这么久了,皇帝的病情反反复复,只有这一次慌忙差人叫他,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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