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陆小凤遗憾地说到,“我还以为你会是,立谈算尽平生事, 问到封侯拜相年。原来总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这样一想,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今夜也能多喝几杯酒了。”
花满楼听着两人的话,其实此事有些棘手,但两人都还是轻松以待,这真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陆小凤看到花满楼的浅笑,他又看了看天色,华灯初上,月上枝头,他应该告辞了。
“今夜是七夕,我就不煞风景了。秦淮河畔有美相伴,才是不负良宵。你们今晚也可以尽兴了。想想西门吹雪都要成亲了,他与孙姑娘才认知多久,你们又认识了多久。这笔简单的账,难不倒二位吧?”
陆小凤向云善渊与花满楼摆了摆手,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就哼着小调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出百花楼,就听到了云善渊情真意切的关怀声,“陆兄,你也要保重身体,千万别喝多了掉河里。或是一不小心引得群美相争,改明还得请我问诊开方子。若是再被司空摘星不小心将这方子给偷了,弄得人人皆知你补得是什么,那就未免不美了。”
陆小凤脚下一个踉跄,有这么损他会因为纵欲过度而肾虚的人吗?
“花兄,说的就是你,你敢笑得再大声一些吗!不就是仗着有两个人,才欺负我这般忠厚老实的朋友,我真是遇人不淑。”
花满楼听着陆小凤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以陆兄的性格,喝醉掉河里是有可能,不过群美相争,他一夜也只会百里挑一人。小愈,你这张药方是送不出去的。”
“我也不喜欢给人治病,只是对他例行问候而已。”
云善渊只是调侃两句陆小凤而已,陆小凤风流是风流,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你呢,想去哪里?其实怡情院挺有意思的,若是欧阳姑娘在金陵城,今夜有美相伴,未尝不好。可惜,她去了京城。”
花满楼觉得陆小凤早走一步是好事,否则今夜就可能演变成有两人去青楼,他不得不成为一同前去的陪客。
“有我相伴,你不还不够吗?小愈,你刚刚还让陆兄不要贪心。”
花满楼问得自然,言下之意已然是让云善渊也不要惦记其他美色了。“今夜城里有不少好玩的去处,你不会无聊的。”
云善渊看向花满楼,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侧脸,“七童,你与陆兄在一起学的都是些什么?他那人有时糊涂,可你看我会糊涂吗?我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哪有惦记其他美色。”
花满楼牵起了云善渊的手将她带下楼,“我懂,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们都还没有吃晚膳,等的就是今夜城里的小吃。可以先要一小碗面条,还要尝一尝今夜特色的江米条,再买上一些巧果。”
云善渊其实很少逛街,更别说是在这样的节日出门逛一逛。
上一次逛街还是上一世的端午节,陪着曲非烟与王怜花走了一走。在那次之后,她自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今日,若非是她心甘情愿地陪着花满楼,是真心觉得往怡情院的贵妃椅上一趟,听曲赏舞,喝几杯小酒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更为闲适。“我已经能听到外面的热闹了,难得热闹也不错。”
云善渊随着花满楼出了百花楼,街上已是人流如织,华灯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一派欢欣的模样。今夜男乞智、女乞巧、已婚的乞子、年老的乞寿,而小孩们也都是身着鲜亮的衣服,手持荷叶在大街小巷之中嬉戏。
花满楼对金陵城很熟悉,对今夜哪家店会有什么美食亦是很熟悉。
他带着云善渊一路吃了不少小吃,等两人都觉得差不多七分饱了,就牵着云善渊漫步在城中消食,与她说起了这些小巷中发生的趣事,一走就走到了河岸边。
云善渊看到了岸边卖河灯的小摊,河灯大都是莲花的模样,其中点着一只小蜡烛。河中已经有不少河灯,而岸边也有三三两两人对灯许愿,陆陆续续地在放河灯。
天上有银河,人间点河灯,使得火里莲花水上开,乱红深绿共徘徊。
放河灯的人并不限于年轻男女,有祈愿终成眷属的,也有祈求长寿安康的,或是祈求学业有成的。这一盏灯承载了人们美好的梦想,希望它能够飘到至水尽头天入口,求得上苍成全一二。
“不如,我们一起点一盏?”花满楼微微低头看向云善渊。
云善渊看到花满楼脸上带着浅笑,只是牵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分,他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淡然,应该是十分期待。
她又看向随水而逝的河灯,她知道这些愿望不会抵达天际,而实则天若有情天亦老,情如无憾情补天。
“好,那就点一盏。”即使云善渊知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论这其一的机缘有多么渺茫,她也愿意再去期许一次。“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河灯?”
花满楼想了想说,“并没有黑色的对吗?若是有黑色的,黑莲花台上北方不空成就佛,于诸佛事及有.情.事,皆能成就,使得诸行圆满。”
云善渊闻言轻笑了起来,“你真的信吗?信的话,我让老板去涂一个黑色的。”
“信或不信都不重要。其实我觉得黑色是与天最近的颜色,与天相触,说不定就心想事成了。”花满楼这样说着,黑色亦是他最熟悉的颜色,他对黑色谈不上喜欢,却也不必特意厌恶。
云善渊没觉得黑色有何不好,只有穿过浓郁的黑暗才能见到幸福的光亮,她就让老板用墨汁涂了一盏黑莲,在其中放上了一只蜡烛。
两人一起点亮了蜡烛,将河灯放到了河水之中。
河水虽是被随水而逝的河灯照亮了,但夜色之中还是暗沉沉的,在一众五颜六色的河灯之中,墨莲毫不起眼,很快就不能看它的踪迹了。不过,看得见的不代表就能实现,看不见的不代表就会湮灭。
放完了河灯,云善渊继续随着花满楼向前走。
花满楼带她离开了主街穿到小巷之中,人声渐渐得远去了,也并非太远,却是隔着几条街有些模糊了起来,似乎让此方天地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然后,花满楼在一条狭窄的小巷中停了下来,“小愈,你还记得这里吗?”
云善渊当然记得,她看着一侧的屋檐,屋檐已经翻新过了,她扔上去的牙齿应该已经不在了。“一晃已经十六年了,那天你在这里摔了一跤,盖过了我扔牙齿的声音。你让我怎么忘了?”
花满楼也记得那一跤跌得不轻,偏偏当时一点都不觉得疼,谁让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巷中另一人的身上。
“那天也是七夕,原本是华灯一片,谁能想到天降大雨。当时我听声辩位的功夫还不够好,雨声一大就错失了方向,找了一会才走到了这里。如今想来,那不是错失了方向,而是让我的心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花满楼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羊脂玉的手镯,一看便是温润华美、细腻通透。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他轻轻握住了云善渊的左手,声音也变得越发轻柔,“小愈,我能为你戴上吗?”
云善渊看向近在咫尺的花满楼,在他眼中看到了璀璨的星光,宛如银河流淌其中,让她完全沉迷了,但愿长醉不愿醒。
“好。”云善渊说了这个字,就看到了花满楼笑了,笑得让她觉得此刻彷如永恒。她感到手腕上一凉,而手镯的内侧还刻有四个字‘小愈七童’,应该是花满楼自己刻上去的。
云善渊看着花满楼,她微微踮起了脚说,“七童,你闭一下眼睛。”
花满楼不解其意,却已经闭起眼睛,就感到了两个轻柔的吻落在双眼之上。
他的心停跳了一拍,愣在了当场,这时四周的一切声音都如潮汐退去,他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再是后知后觉地开始耳根发烫。
下一刻,花满楼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云善渊的浅笑声。
此时,他真的有些遗憾,他看不到云善渊笑的样子,看不到她脸上幸福的表情,一切只能依靠想象。不过这已经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云善渊勾住了花满楼的小指,“走吧,你还想去哪里?时间不早了,是要送我回客栈吗?”
时间是不早了。
不过,花满楼今夜不想送云善渊回客栈。“和我一起回小楼好不好?我弹琴给你听。”
“现在弹琴?七童,即便你指尖的琴音悠扬,可是夜已深,你就不怕惹得旁人只顾听琴睡不着觉了?”云善渊感到花满楼反握住了她的手,她也没说不去小楼,“陪我下棋吧,很久没有下棋了。”
“下棋也好。”花满楼笑着点头了。下一夜的棋,可以将人也留一夜。他只想今夜两人都在小楼之中,静静等待天明的到来。
“小愈,你打算什么时候捏另一只泥人,才让我房里的那只可以成双成对?”
云善渊记得这件事,花满楼希望她能捏一只像她的泥人,“就这一两个月吧,我留在金陵陪你。”
花满楼也希望云善渊多留一会,“陪我自然是好,但你与陆兄说的那件事,你不打算去查其他线索吗?其实,我可以陪你一起。”
“先不了。现在已经是七月初七,等过了八月十五,没几天就是西门吹雪与孙姑娘的婚期,到时就要去万梅山庄参加婚宴。在那之前,我也不想去外奔波了。”
云善渊想着西门吹雪的婚宴,石雾应该会来,而她有话想问。
第三十二章
八月二十二日, 宜嫁娶。
除了红梅盛开之时,万梅山庄还是第一次陷入了一片红色之中, 不同与冬日里红梅红得冷艳, 此刻是山庄中是红得喜庆。
即便西门吹雪与孙秀青的婚礼只邀请了十一人前来观礼,但是厅堂中人数的多少与喜庆的气氛并无直接关联,因为在场的人都能感到这对新婚夫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郁爱意。
石雾与独孤一鹤坐在了高堂主位上, 一个作为西门吹雪的父辈故交,一个作为孙秀青的师父,两人接受了西门吹雪与孙秀青的第二拜。
随着夫妻对拜的第三拜的礼成之后,孙秀青并未先入新房,而是与一众人一起入了宴席。
万梅山庄宴席的味道自然很不错, 席间的气氛更是其乐融融,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众人都是喝得随意。特别是孙秀青的六位师兄姐妹, 在西门吹雪的面前也不再有任何的拘束, 与他一杯一杯喝了起来。
一袭红色喜服的西门吹雪,身上竟是再无半分冷意,就连杀气也全都消退而去了。若说从前的西门吹雪是一把锋利的剑,此刻这把剑找到了那把剑鞘, 归入了剑鞘之中,收敛了一把剑的冷冽。
西门吹雪的酒量比峨嵋几人要好上很多, 这会是一边与六人喝着酒, 一边听着他们在说峨嵋趣事,趣事自是与孙秀青有关。他在听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还不住看向身边的孙秀青, 夫妻两人时不时的相识一笑。
陆小凤看到这样的西门吹雪,他也是脸上带笑,杯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不断,竟是比西门吹雪这个新郎官都要更加高兴三分。
陆小凤喝着就与身边的花满楼碰杯,“花兄,这次你进了万梅山庄,感觉怎么样?”
“此刻桂花香正浓,不定何时西门庄主就会喜得贵子了。”
花满楼说着也饮尽了杯中酒,世事的变化着实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三个月之前,他来到万梅山庄之外,过门而不入,因为山庄里只有杀气。
三个月之后,山庄中的杀气完全都消失殆尽,只留下了一片花香,还有一对有情人的情谊暖暖。
这份情来得快,也是极为炙热。即便旁人不觉得西门吹雪有多炙热,但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这已然是炙热。
陆小凤听了花满楼的话,他看向花满楼另一侧的云善渊,要说这一桌人喝得最少的就属云善渊与石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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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兄,如此良辰美景,我也敬你一杯,就敬天下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如此喜宴,就该畅怀痛饮,才能充分感受到喜宴的欢喜之情。我喜欢去喜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能喝一场?”
花满楼闻言先笑了起来,“陆兄,你也心急了一些,才喝了这一顿,就想着下一顿了。”
陆小凤对花满楼眨了眨眼睛,他厚着脸皮问,难道不是问出了花满楼的心里话,他这都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陆兄,该你喝得酒总少不了你的。既是还不知道下一顿在什么时候,就如你所言,今夜喝个痛快,就先别惦记着明日的事情了。”
云善渊端起酒杯与陆小凤碰了碰,她笑着一口喝尽了杯中酒,然后又给自己添上了一杯,与花满楼碰了碰杯,又是笑着一口饮尽。
三人也就这样一杯一杯喝了起来,正如这一桌上的其他人一样,喝着说起了趣事,酒越喝越暖,感到了喜宴之喜。
众人大概是喝到了月上中天,有人醉了七八分,有人醉了两三分,喜宴终是散去,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万梅山庄也陷入了一片安谧之中,只余一地清浅的月光。
月影朦胧的山坡上,云善渊与石雾看着一棵桂花树。
“小云,我看你并不太习惯喜宴。”
石雾折下了一枝桂花,凑近轻嗅着它的香味,凑近了闻,这枝桂花的香味就有些太浓了。“你说今日之红,是不是红得太过耀眼,太过浓郁的东西总是容易消散。”
云善渊确实不太习惯喜宴,回首过去,她吃过不少宴席,却没有一顿是喜宴。她没有参加过新婚之宴,更未见过两个相爱之人的喜宴。
她见过满目的红,却是血的颜色,是满门俱灭,是战场残尸,从未见过佳偶成双的红,从未见过红烛高照的红。
“石叔不希望这份红能一直继续下去吗?浓郁的红不一定会消散,也许它可以化作绵绵不绝之势慢慢流淌下去。”
石雾轻笑了一声,“我希望或是不希望,都不会改变西门的选择。在他认定了自己的剑道之始,就没有人能改变他的路。孙秀青不能改变西门吹雪,就像慕容秋荻不曾改变谢晓峰。若非要说一些变化,燕十三才让谢晓峰感悟更多,但是谢晓峰也从未彻底转变他的剑道。”
石雾说到这里看向云善渊,“听闻你曾与叶孤城一战,你觉得有人能改变叶孤城吗?”
云善渊摇头了,她不可能改变叶孤城,两人之战只是让叶孤城更加认定了他的剑道。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改变叶孤城,这不是一份友谊,或者某日出现的一份爱恋就能让叶孤城改变,除非他放弃心中的剑道。
但是,云善渊知道不可能。对于他们而言,不会为了任何人与事放弃所持之道。
“没有人能改变叶孤城的剑道,他注定走在诚于剑的路上,有朝一日达到人剑合一的无我之境。”
“因此也没有人能改变西门,他得情也终将无情,这是你与我都无可奈何的事。”
石雾说到这里手中的桂花已经散落在地上,“小云,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西门之事,何不说出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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