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什么?”
“没有事,就算死了也没有死。我、我不会怪郎、郎君的。我想学习,如果因为这个死了,也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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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阿草用力的点头。
“但你还是不能学弓箭,因为你只有一条胳膊。这就注定了,你就算再努力,也很难达到常人的那种水平。但是你可以学别的。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想学习,因为你这份坚持,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但你不能学弓箭,因为那是凭白消耗你的努力。你可以学刀、学剑,乃至学枪学矛,唯有弓箭,是你不适合的。”
“那……我能跟着郎君学吗?”
“我只会弓箭,所以,你要学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别人。”
阿草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刘灿道:“古代有一个故事叫南辕北辙。意思就是一个人的目标是南边,结果却向北边走。当别人对他说走错方向的时候,他说自己的车好马好,但方向错了,他的车越好马越好,就离目标越远。所以如果你不选对目标,那么你越努力,可能越达不到成功。”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石守信,后者眨眨眼,想说什么,但刘灿的目光又转向了阿草。
阿草有些迷惘的看着她,显然是不太明白的,刘灿道:“你回去想想吧,如果想学别的再来找我,如果还是坚持要学弓箭那就不必来了。还有,今天这件事我是依然要罚你的,就罚你……这三个月的工钱吧。”
阿草没有什么反应,带着一脸的沉重向外走去。
石守信没有同他一起离开,而是待他走远了才道:“阿姐,我应该选什么目标?”
“那就看你自己了。你愿意走什么样的路,你觉得什么样的路才是适合你的那就选什么。”
石守信不是太理解,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送刘灿离开后,他回到宿舍,而刚一过去,王森就蹿了过来,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还疼不疼?”
石守信没有理他,王森也不在意,继续道:“你说你天天练的也怪起劲,还什么举弓时间最长的,怎么被个阿草给放倒了?哎哟哟,这说出来就丢我们演武场的脸。”
“你能举弓七刻钟吗?”
“什么?”
“阿草可以。”
王森一呆,随即反应了过来:“你在说什么啊,阿草只有一条胳膊,举什么弓啊!”
石守信没有再理他,翻过身倒在了床上。王森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赵进开口发出了警告,他只有悻悻的回到自己的铺子上,不过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石守信刚才的话:七刻钟?这可能吗?胳膊酸都酸死了!
“一定是那块石头再胡扯。对,他是怕我再笑他!”王森这么想着,第二天再次拿出了这个话题,但石守信已经不理他了。昨天他基本一晚上都没有睡,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就是阿草的七刻钟和刘灿的那些话。
找对目标,坚持;坚持,找对目标。
他的目标是什么?他想让他娘过上好日子,他想成为被世人敬仰的大英雄。过去他觉得只要他长大了,自然就有了,而现在他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他还要有本事,而演武场正是让他们学习本事的地方。
过去石守信就算是比较努力的了,而现在他这种努力更带着一种拼命的痕迹。
第42章 捞面(下)
公平的说,在演武场的学员都是比较努力的,这种努力放到现代只要不是自己太不开窍,起码也是学霸级别的。哪怕是看起来最跳脱,得到了最好照顾的王森,也知道环境的难得;而总是有优越感的白勇,所谓的不服气,也不过是不适应。但他们的努力却是毋庸置疑的。而在这里面,只从努力来说,石守信又是个中翘楚。
他知道自己和别人多少都有些不同,别人是因为家中有军士乃至将领,而他完全是因为刘灿的关系,所以在他的感觉里,那就是哪怕不为了自己,也不能给刘灿丢脸。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他的底子就不太行了,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也不过就是在一些能很快看到成果的地方优秀一些,那些需要日积月累的,还是有所欠缺。特别是他的年龄又比较小,力量和速度天生就比较弱势,这真是哪怕再努力,在短时间内都弥补不上的。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是比较显眼的了,王教官就会经常拿他教育王森:“你看看人家石守信……”
王森总看石守信不顺眼,这也是一大关键。
而现在,石守信比早先更努力了。他们的训练是早上跑步,然后由王教官带着做队列,然后分组练器械。像白勇这些年龄大一些的可以举石、负重。而像石守信这边年龄比较小和石小小这样的女生则更多的是练习跳跃爬树一类比较轻巧的技能,下午则就是跟着刘灿学弓箭了。刘灿的想法是头三个月就是调理身体,学些规矩,再之后再慢慢分组别,加项目。
她第一个项目加弓箭,一是有私心,二来这也算是唐骑兵的传统配置。现在天下大乱,藩镇们虽然都在捞钱,出战的时候也会厚赏属下,可真正操心军备的却不多。而在盛唐时,一个士兵的标准配置是有这样的:一个圆形盾;一副铠甲;然后,按照文书规定的,还要带三种武器,弓箭往往是不可或缺的。
大约有一半的士兵是拿不到铠甲的,能拿到盾牌的更是只有五分之一,但大多数士兵都能拿到三种武器。对于很多将领来说,杀伤敌人比保护自己更重要,这里面固然有血腥气,但也和此时医疗不发达有直接原因。在战场上少了手脚往往是活不下来的,那么就算保住了重要部位,也经不起受伤。
而在刘灿的心中,这些人起码要是骑兵,是要能当大用的。只是做步兵显然浪费,所以弓箭是必不可少的,当然如果实在在这上面没什么天份,那也不用太强求。
而下一个项目,刘灿就准备加骑术。她已经找刘成要了三匹马,准备再过一个月就把他们拉到城外去练。
目前的项目是在酉时前就能结束的,之后就是修整吃饭,然后整理内务——说白了就是大扫除,演武场每天晚上都要从里到外来一次大扫除,再之后自由活动半个时辰,然后就彻底熄灯。不过虽然说是自由活动,大多数人也是躺在床上聊聊天说说话,精力比较充沛的可能会掰掰手腕,比一下个人技能。
而在刘灿的预想中,这个晚上时间,在将来是要用来学习的。不过在现在,还没有加以管束。在过去石守信也和其他人一样,晚上的时候放松一下,虽然演武场的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又发生过早先的打架事件,但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也交到了一两个朋友。比如赵进就同他的关系不错。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凑到一起总是有很多事能做的,哪怕此时并没有很多娱乐。
而现在,除了白天的训练更加努力外,在自由活动的时候,石守信开始跑步了。一开始王森等人还会笑他,但在他一天天坚持下来的时候,演武场的气氛不由得就有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在早上跑步时他的速度一点点的有了提高,而刘静也跟着他开始跑了之后。
是的,在那一天之后,刘静就住进了演武场。王氏和刘成本来都是想让她还同刘灿住一起的,她却执拗的要和其他人一样,虽然从私心里刘灿想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演武场的吃食虽不错,可到底比不上小厨房,各方面也更便意。但从另外一方面刘灿也知道,这其实对刘静更好。
刘静刚进来,各方面都不太适应,她虽然早先也练过跑步,这几个月却有些荒废了。所以在目前的演武场里,她成了垫底的了。刘静表面不说,心中却是较着劲儿的,在发现石守信每天晚上都要跑步后,她也跟了起来。然后从那天开始,演武场就多了一景。石守信在前面跑,刘静在后面跟,然后其他人或站在门边、或站在外面的看着。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天,见石守信又要出去跑圈,王森忍不住开口了。石守信没有搭理他,依然向前走,王森上前拦住他,“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为什么要回答你?”
“……石守信,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想巴结上刘家的二娘子!以后好……好,入赘!对,你就是想入赘!”
石守信翻了个白眼,王森跳了起来:“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让开了,我要去跑步了。”
“不准去!”
石守信看了他一眼:“你让王教官来说吧。”
王森面容一僵,身体一顿,石守信就趁这个机会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而因为他这么一耽搁,那边刘静已开始跑了起来,他过去后,反而成了他跟在刘静身后。过了片刻,赵进换了衣服也跑了出去,然后是白勇、石小小……一个又一个身影的加入,到最后,就只剩王森一个人站在门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可又有一种迷惘的忐忑。他想英雄的站在那边不为所动,可两腿又有些发虚。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跟着石守信了?他不就是、就是一个从外面来的臭小子吗?
而不管他再怎么想,第二天还是被王教官连打带骂的也加入了跑步的行列,要换成刘灿说不定还会给他讲一番道理,而到了王教官这里,那就成了:“别人都跑,你小子偷什么懒!不跑,踢死你个懒驴!”
不用说,王森对石守信的怨念更深了。不过不管他怎么想,演武场的气氛却是欣欣向荣的,刘灿看在眼中也有些得意。这就是为了一双鞋最后换了个房子?唔,当然,现在大概只到了换个裙子的地步?但既然走上了正确的方向上,按照事务的定律,应该是能越走越好的。就是不知那位赵方毅先生什么时候能请过来,刘成这都是第二次去了,应该可以了吧。
在听刘灿说赵方毅可能是个有才的,刘成就找了个时间亲自去了一趟郑州,但第一次根本就没见到人。他的家人说赵方毅出去了,去哪里了,不知道,也许三五天,也许一两个月才会回来。这一听就是推托之词,现在这年月也不是怎么太平,一个文人没事还会玩什么野游?所以听了这话刘成转身就回来了,做了这些日子的指挥使,他的脾气也养了出来。对刘家人还不怎么显,在外面却不愿再上赶着了。还是刘灿说:“阿耶,我早先只是觉得这位赵方毅先生可能有才,现在却觉得他是一定有才的。若是没有几分才气,怎么敢如此拿大?”
刘成冷哼了一声,刘灿道:“阿耶,古人常说礼贤下士。说的就是对于有本事贤能的人应该尊敬,赵方毅若真有才干,就是阿耶的幸事。若他只是一个空架子,阿耶的好名声传出来,也会有别的有才干的人投来的。阿耶不一直想找一些有本事的人一起发展吗?”
这么好说歹说,刘成才算不再生气。前两天又带着人去了郑州,刘灿算了算时间,觉得若是成了,最多再有个三五日那赵方毅也该过来了。虽然此时转移到某个地方需要准备很多东西,特别要带上家人的话,十天半个月都是少的,但按照那赵方毅早先的表现,很有可能自己先跑过来试试水,若是不满意,还不见得怎么样呢。
刘灿这么想着,却没想到这一次刘成依然没能带回赵方毅!
一回来刘成的脸就是阴的,刘家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刘灿亲自到厨房炒了个韭菜鸡蛋,特意多用了些油,做了汤汁。同时又让人用鸡蛋和了面,切成宽宽的面叶下了,然后把做的韭菜鸡蛋浇上去。又剥了几头蒜,用香油调好。此外找萝卜白菜切成细丝,放在一个碟子里亲自端了送到刘成的房中。
刘成虽然正在生气,但看到最喜欢的女儿端着东西进来,还是面色一缓。刘灿把食盘放下:“阿耶先来吃些东西吗?”
“这是什么?”刘成有些奇怪的看着盘子中的东西,面条他是认识的,但和他往日吃的并不一样。此时汤面多,关中一带还叫索饼,但不管叫什么,都是带汤水的,而眼前这,却是不带的?
“这是捞面,女儿新做的,阿耶先尝尝好不好吃。”
被她笑着劝下,刘成夹了一筷子。事实证明,炒菜之所以能成为后世人经常选用的家常菜,那就是说起码从味道上要有优越性的,特别刘成虽不是没吃过炒菜,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吃,更觉得新鲜。刘灿又在旁边帮着倒蒜夹菜,刘成不知不觉间就把一大碗捞面给吃完了,刘灿给他倒了杯酒酿,他喝了长长的出了口气:“大娘子啊大娘子,阿耶就是想怪你也没办法啊!”
第43章 香油(上)
刘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此时还是故意装的惊讶:“女儿做错了什么,惹阿耶生气?”
刘成看了她一眼,刘灿吐了下舌头:“最近女儿没有惹事啊。演武场训练一直很好,就是二娘子练的有些太刻苦了,我说她她也不听,说自己已经落后了,一定要尽快追赶上去。我只有让她每天回来看大母的时候多给她塞些好吃的。”
虽然是住在了演武场中,但刘静还是有一个自由出入的特例的,这个特例她也不用,也没时间用。但当发现她每日跟着石守信埋头苦练后,刘灿就让人在中午或晚上让人把她叫出来,用的就是看望王氏的借口。
王氏当然是要看望的,另外一个则是刘灿心疼妹妹,想着要给她补贴一下。比如家中煮牛肉了,就让她趁机吃两块;熬了鸡汤,就给她灌下半碗。反正以她此时的运动量,是绝对没有吃撑吃坏的顾虑的。
“好吃的,是这个吗?”刘成指了下面前的空碗,刘灿一笑,“这么稀罕的东西当然是要阿耶先尝了。”
刘成斜了斜眼,刘灿继续道:“不说别的,就是这香油,女儿平时也很舍不得用呢。”
刘成终于被她逗笑了,他用手点了下刘灿的额头:“你就装吧!”
“阿耶又说女儿,女儿哪里是装了?香油这东西,单做菜来吃都行。咱们过去能吃一次香油蘸馒头不知多稀罕,别说香油了,就是麻酱也少的很。哪里就能用来调蒜呢?做了汤,洒上几滴,也足以出味了!”
“还说不是装,哪里就到了这个程度?”
“阿耶在外面诸多不易,家中又有各种开支,女儿可不就要精打细算?”
她这话带了几分玩笑,刘成却一怔,若有所思的想了起来。他富贵后,家中条件是好了不少,但也只是和早先相比,可要是和同级别的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不说别的,就算早先的白指使,日常用度也要比刘家现在奢侈许多,而那时候的白指使,只是一个普通的指使罢了。他想了想,道:“大娘子,可是家中用度不够吗?”
这么说着,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盘算,作为一个大指使,他若想要钱,那真是有太多办法了。
“足够了,我们目前的生活已堪称富足。”
刘成皱起了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作为一个大指使,也是要有应有的体面的。此事我不用搜刮民用军需,只需向上峰开口即可。”
“阿耶是说,向圣人要钱吗?”
“武器装备需要更换,士卒要训练,可不就需要朝廷出钱?我本来也是准备要向上峰开口的了。”
“若是军用,女儿无话,但家中却不需要更多富贵了。阿耶先听我说完,若此时天下太平,那女儿也愿意用一些奢侈之物。可此时天下动乱,诸多残暴,阿耶可能保证一直都是大指使吗?或者说能保证一直都拥有权势吗?早年张公贵为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超授检校司徒,领钦州刺史,后来累迁彰国军节度使、大同军节度使,赫赫权势,一时无二,现下又如何?而张公,还是为国尽忠的。”
刘成瞠目:“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什么,张公吗?”刘灿笑了,“阿耶现为指挥使,朝中动向又怎能不知?张公虽已故去,却也是早先的重要人物,女儿也打听了一番。”
现在既然有条件了,刘灿也就不只是读书练箭,还找人打听朝中动向。管城离郑州、开封都不远,消息传递也便意,所以她着实掌握了不少信息。当然她所能打听到的,也就是一些普通百姓都知道的。
“我知道阿耶是想让家中过的更好,但在女儿看来,现在已经过的十分好了。再多,就有可能是祸事。女儿很有可能被养的骄横,阿弟更有可能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更可怕的是,这管城上下有可能敌视我们。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阿耶可能保证永远不出错吗?可能保证这管城内外不会有一个人受不公正待遇吗?可能保证将来不会有人与阿耶不对付吗?若我们奢华无度,那么当这些事情出现的时候,就会成为攻击我们的借口。当然,就算清贫也不能保证这些事不会出现,可是阿耶,向来都是肥胖的猪羊更容易被宰杀。”
刘灿看着刘成,很认真的说。这段时期她也搜集到了一些节度使、指挥使的信息,听了之后那真是白毛汗都出来了。什么喜欢活吃人肝的,什么斩杀自己亲生儿子的,动辄灭城屠族,手段辛辣,而且这还不是个数。过去刘灿五代乱是因为藩镇割据,外族窥视,天下打来打去,人民无法安居乐业。而现在她知道了,除了这些外部因素,在这里面生活的人也很容易变态。刘成早先是正常的,可成了大指使的刘成已经有了一些变化,而若照此发展下去,很难说会走到哪一步。也许刘成不会变的那么极端,但只要一点点的骄奢下去,也很容易惹来祸端。
刘成想了想:“你说的对,不过大娘子你也不是总是对的。”
“女儿当然不可能都是对的啊。现在阿耶可以告诉我,我错到哪里了吧。”
刘成本来一肚子郁闷,虽然刘灿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他不好对她发火,可也一直窝在那儿。但现在被刘灿东拉西扯,又是吃食又是张公,早先那些郁闷也消散了不少,此时刘灿再提,也不过是冷哼了一声:“那个什么赵方毅有个什么大才!”
“阿耶这次又没能见到赵方毅?”
“倒是见到了。”
“那他为何不愿来?”
“他说他身体不好,不愿奔波。”刘成又冷哼了一声,“我看他满面红光,身强体壮,哪里就不好了?整个管城都找不到几个比他更好的!而且管城离郑州,快马不过一个时辰,算什么奔波!”
刘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刘成瞪了她一眼:“你还笑?”
“我笑阿耶说的有意思。不过这位赵方毅也是个趣人。”
“我不觉得有什么有趣的。你不用再劝,我是绝对不会再去找他的!演武场那里可以再找别的先生,我就不信找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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