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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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紫娴这下才放弃了所有挣扎,只是赖在相府,期盼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直到这天,府里爆出这惊天的消息——赵晏平怀孕了!似乎一向支撑着她的某些东西也随着这个消息轰然坍塌了!身体被掏空一样虚弱无力,她瘫在床上微弱的喘着气,整个脑子混沌一片,甚至眼前的事物都有些看不清了。

雪蕊早已不知去向,大概是从废帝幽禁的那一天起,便认定了她阮紫娴再无翻身之日。于是便也顾不得其它,赶忙自己另谋生路去了。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她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从上午一直僵到了晚上。没有人为她点灯,她亦感觉不到黑暗。

酉时三刻的时候,福叔照例派了人给她送饭来。饭菜搁在了桌上,她却一动也没动。直到第二天的早晨送饭的人再一次开了门,清晨的阳光照在她泛着青灰色的皮肤上时,才宣告了她生命的终结。

这样一个懦弱,愚蠢,虚荣,歹毒的人,就这样死了。没有任何的疾病和伤患,就这样绝望的死掉了。

福叔简单的给她处理了丧事,自作主张的将紫云阁拆了改建成了一座水榭,将阮紫娴这个人存在的痕迹完全的抹去了。

当然建水榭什么的都是后面的事情,眼前戴明收拾妥当,背了包袱和药箱便去了公主府。

萧凌英听说了赵晏平怀孕后十分的高兴,听说戴明正要启程容州,她便也准备着一道去了。

戴明一到了公主府迎头便碰上了正准备走的御史大夫,赵和。

赵和认出了戴明,大步放缓,停在了他面前,行了个常礼说道:“戴大夫。”

“赵大人。”戴明行了个常礼。

“家姐拜托您了。”

“分内事,大人放心。”

赵和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去,神色如常,戴明便也没怎么在意。可又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了神思恍惚的萧凌英,这才犯了嘀咕。

萧凌英手上拿着一封信,信的折痕很不规则,拿在她手里有些软踏踏的。她看了看赵和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信,神色十分的忧虑。

按说这两个人从早前一起出入相府的时候他便看出两人互生情意,近日里更有传闻说不日两人便将大婚。情人之间吵架生气极为平常,可这两个人怎么看起来一个相安无事,另一个又十分的不安?

萧凌英看到了戴明之后收拾起了那副神思恍惚的神情。安排妥当一行人便上了路。

萧云明坐在主座上,纪宁刚给他换了一杯新茶。他心不在焉的接了过来,视线却总是时不时地瞥向坐在右边客座的赵晏平身上。她正跟宋燃商讨着关于她寄放在他那的财产。她近几日里总是嫌冷,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绸质的厚短衣,显得她整个人的气色都十分的红润。

“放在你那的钱虽然算是入了股的,但这次算是你帮我忙,分红我就不要了。”赵晏平大度的说道。

“行行行。”宋燃应承道。

“听说你最近香料的生意还不错,我入个两股怎么样?”赵晏平笑嘻嘻的问道。

“哦,”宋燃这才反应过来,“我说呢,你怎么会有有钱不要的时候?原来是看上我香料生意了啊!”

“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行行行,生意都好说。那个,什么时候吃饭?”宋燃打断她说道。

宋燃只是来蹭饭的,毕竟能跟当朝天子同席用膳的机会并不多见。账务上的东西本也没什么可商讨的,她的钱放在他那里一直也没动过。

宋燃是何等有眼力见的人,赵晏平虽然对萧云明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丝毫不知,可他已经觉得后背火烧火燎一样了。

赵晏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过头来朝着萧云明询问道:“陛下,传午膳吗?”

萧云明见她回头,遂收拾起神色,笑着回道:“好啊,朕也饿了。”

赵母跟四娘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上午,端上来的菜全是一溜的安胎保胎的。乌鸡汤啊鲤鱼粥的,几乎没有一样能佐酒!宋燃夹了几筷子便吃不下去了,反倒有些讶异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萧云明,一口一口的吃的津津有味。

他夹了一块山药放进了赵晏平的吃碟里,赵晏平的注意力全在菜上,夹到碟里的也不管是谁夹的,一律入口。他想起了他决定出征时心里的那分侥幸,看着眼前因为怀孕而整日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赵晏平。

他知道,那份侥幸,没有了。

他有些不理解自己,自从遇见这个女人之后。

认识这个人之前,他对女人的看法几乎都是一样的。区分只在于相貌姣好的和相貌丑陋的,以及正经的和风骚的。除开这些,他认为到了床上都是一个样。

亲兄弟做了皇上,而自己只能游手好闲的晃完下半生。专注的事情哪怕只是练个字都能被忌惮,这种人生经历大概不会是人人都能体会得到的。他几乎已经对这一辈子放弃了,对于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维持哪怕三天的兴趣。

人生已经没有了价值,还能对什么有兴趣呢?

他甚至对皇位都没有什么兴趣,然而却在赵晏平的名字传进上焱时,破天荒的有种想见她的冲动。

传闻说她容色倾城。

传闻说她誉满天下。

传闻说她有个喜欢了多年的人。

……

他其实对他现在身在容州的这件事都持有一种荒诞的看法,忠孝礼仪信那一套让他自己觉得羞愧。他风风火火的跑来容州,在这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对此诟病嘲骂。这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可是,他却不后悔。

有些事情,大道理都懂。但却非要自己撞了南墙方肯罢休。

饭吃到一半上,萧凌英便从赵府门前下了车。她风风火火的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高兴的喊她:“赵婆娘!老娘来看你啦!”

赵母没见过萧凌英几面,不知道她们两个私下的称呼。听着这话十分的刺耳,于是语气不善的问道:“谁家的女子啊这是?”

萧云明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食物,想认下萧凌英,却嗯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这时萧凌英已经欢快的进了主堂,看着一桌各个诧异的眼神,满面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皇兄,你也在啊?”萧凌英有些尴尬的说道。

一旁的赵母难以置信的将萧凌英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位难不成是公主殿下?”

萧云明尴尬的咳了一声,一生中仿佛从没有这般的拿不出手的承认道:“排行十七,从小骄纵惯了。赵夫人别见怪。”

赵晏平看了看一脸懵逼的萧凌英,赶忙介绍道:“凌英,这是我娘。”

萧凌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娘。你娘,不就是……赵和的娘?萧凌英绝望的想到。

赵晏平拉着她坐下,连忙打圆场道:“真是得给陛下赔罪,公主都被我带坏了。”然后又转头朝着赵母说道:“娘,你见过凌公主的。就在我大婚那天。”

赵母回忆了一下,想起来确是在赵晏平大婚上见过的。可那时候她只是站在赵和身边,没怎么说话。

赵晏平又说:“我才到上焱城一年,她就跟着我学坏了。我们两个要好,有过命的交情。上回我被绑架就是她回来报的信,您忘啦?”

赵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于是面上便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萧凌英,直到赵母回去之后还心有余悸。她瘫在水榭的贵妃榻上,手脚无力的垂搭着,一脸的生无所恋。

“我完了……”

赵晏平听出了猫腻,揶揄的问道:“这么在意我家老太太的看法,你跟赵和……私定终身了?”

歪着脑袋的萧凌英听了这话不禁面上一红,正了正身子,没说话。

赵晏平见她的反应心下已经了然,想了想自家弟弟那个冷冰冰的性子,难得语气正经的对萧凌英说道:“老太太呢,倒是好说。关键是赵和,他一向多思多虑,看事情一针见血。你都知道吧?”

萧凌英愣愣的望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赵晏平看见她这眼神,于是话头一转接着说道:“跟赵和这小子相处呢,你是绝不会有任何的秘密的。他眼睛毒,有什么你都瞒不住。你们既然刚刚才私定了终身,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可你却这个时候跑来容州看我……”赵晏平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朝着萧凌英扬了扬眉毛问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凌英听了这话蹭地坐了起来,她匪夷所思的看着分析的条条是道的赵晏平,不禁问道:“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你倒越来越精了?”萧凌英语气故意装作十分鄙薄的嫌弃道:“你到底是真怀孕了还是假怀孕了?”

☆、《晏晏余生》之廿八

萧凌英其实还有个下半句没说——欺君可是大罪。

萧云明本来是‘乘兴而来’,如今却大有要‘败兴而归’的意思。萧云明此番亲征容州之举放在旁人眼里或许琢磨不出个什么,但他们几个整日里相伴左右的,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赵晏平这个当事人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若说她是用假怀孕来推挡萧云明,这是非常说得过去的。

赵晏平将她和赵和的事分析了出来,甚至准确的令人恼羞成怒。她因着这诛心之言面上有些挂不住,才装作鄙薄的样子说了这话。却没想到赵晏平听了之后神色一僵,两个眼珠直直的盯着她,本来说着俏话的嘴紧抿着,一言不发。

萧凌英也被她弄得有些震惊,她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赵晏平没有答话,只是朝后看了看。萧凌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戴明正拎着个药箱,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走来。他到府之后便被安排着去吃了午饭,本来说好的歇息半晌再号脉的,但他惦记着赵晏平的身子,等不到晚上用过了午饭便匆匆过来了。

戴明一门心思都在赵晏平的胎上,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人异常的神色。直到搭上了脉,他才十分疑惑的抬头,正好对上了赵晏平的视线。

喜脉是非常明显的脉象,像戴明这种行医几十年的老郎中,只要搭上了脉,怀孕与否立时便知。

“夫人……”戴明脑子里斟酌着用词,沉吟着问道:“最后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赵晏平看着戴明,眼神诚恳的回道:“三个月前。”

戴明神色有些凝重,他不知道背后的这些事情,只以为是赵晏平和陆墨夫妻两个人之间的事。为了顾全赵晏平的脸面,又认真的号了一次脉象,然后措辞谨慎的说道:“夫人,老夫为您开一副温经调血的药您先喝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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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晏平将手腕从戴明的脉枕上收了回来,语气十分笃定的说道:“先给我开保胎的方子。”

戴明抬眼看了看赵晏平,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自欺欺人。

一旁看着的萧凌英见戴明的问答和反应,心下已经十分清楚了。她有些心急,这招虽然见效,但风险太大。

如果一开始没有怀孕这件事,萧云明行事还需考虑三分。可如今的假孕一旦被揭穿,等于是将这层窗户纸戳破了,萧云明就一定会有所行动。她这分明就是把自己推向了悬崖边上!

戴明想劝赵晏平心宽一些,不必因为急于求子而做出些个荒唐的事情来。赵晏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萧凌英先开了口,只见她忽然拿出了当朝公主的款儿来,十分有威慑力的说道:“戴大夫,人有时候得识时务,您说是不是?”

戴明被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敲打敲晕了头,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萧凌英。

只听萧凌英接着说道:“你现在是跟丞相夫人说话,她自己的身体自然她最清楚。她说先开保胎药,便先开保胎药!”

戴明听到这里才听出些个意味来,视线在她们二人面上巡睃。语气有些不太肯定的问道:“那……我就先开保胎的方子?”

赵晏平看了一眼萧凌英,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戴明。肯定的说道:“恩,先开保胎的方子。”

戴明得了这句话之后便收拾起了药箱,准备去煎药。

赵晏平这时却忽然叫住了他,吩咐道:“若是旁人问起,就说胎相正常。免得他们担心。”

“夫人请放心,老夫清楚了。”戴明回道。

戴明走后,水榭中有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句话。间或的虫鸣从草丛中传来,显得这水榭静谧的有些过分了。

赵晏平猜中了萧凌英心事的一半,萧凌英猜中了赵晏平心事的全部。

这让两个人有种互生悲悯的感觉。

许久,萧凌英先开了口:“你打算怎么办?”

“无论如何,撑到陆墨回来。”赵晏平回道。

萧凌英的到来似乎给了萧云明正大光明住在赵府的理由,兄妹一同住在赵府,显示了天家盛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天气渐热,赵晏平的日子愈发的难过。赵母坚持认为要捂春寒,赵晏平怀孕了更要多穿。于是当她看着萧凌英一边啃着冰镇西瓜,一边光着脚丫蹦跶时,羡慕的简直发狂。

水榭跟相府的用料是一样的,光滑的黑檀木地板,让里里外外裹了不下三层衣服的赵晏平脚趾头发痒。

然而这只是其一,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日常的催吐。通常害喜的症状要持续两个月,所以每日都要有晨吐。赵晏平为了避人耳目,每日晨起都要用筷子捅自己嗓子眼。每次吐的过程中都会有严重的头晕目眩,从胃里向上反出来的酸液灼伤食道,使得整个喉咙都撕裂般的疼痛。尽管是假孕,但赵晏平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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