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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邵氏惊喜道。她只道州府地方大人多,一时半会那有空屋子给你凭,不想周中父子俩出去一趟连宅子都买好了。

周中点头正要说话,周举坐在一旁傻乎乎地道:“娘,这是做梦呢。那么大的房子……”

周中不意他回来半晌竟还以为在梦中,啼笑皆非,指着信哥儿,道:“把你爹弄醒,好好的大白日,竟以为做梦。”说完,周中立即命大家收拾东西,趁着太阳还挂在西边,赶紧搬了家去。

邵氏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周举背上,“别坐着傻乐,起来提东西。”说着把手里挽起的包袱递到他怀里。

才打开的包袱立时又收了起来,邵氏利落,指挥众人,一会功夫就收拾妥当。周中在前面领路,出了官学往东行一刻钟不到,就来到新买的宅子。

周中打开门,看着青砖铺成的地面,一家子俱惊呆住,除了周举曾见识过赵家的花厅,其他人那里见过这样的宅子,俱不敢相信这是自个儿的宅子,抬起的脚都不知该何处落地。

周中轻咳一声,“赶紧进来,先把床铺好,今晚好有地方睡觉。”

当晚除了周中,其他人皆有在梦中的感觉。好在第二日,大家都醒过神来,互相掐了掐胳膊,乐呵呵地忙着布置屋子,安排家具。

而周中则去了官学报道,见过同窗,听了一回教授的课。趁中午,周中作东请齐顺和白三望,一是谢他们提醒之意,二是跟他们俩商讨振兴官学之事宜。

周中初来乍到,原不该如此匆忙,只是瞧着上晌那如木头般读着四书五经的教授,以及下面懒洋洋地要死不活的气氛,周中连读书的心情都无。他估计他没法在这种环境中再多待一天,于是他趁着道谢把齐顺和白三望叫了出来,想着两人连未曾谋面的人也愿意出手相助,定是急公好义之人,也会愿意官学恢复旧时荣耀。

待周中把话说出来,齐顺先拍案赞道:“周秀才实诚君子,菩萨心肠。”,

白三望则道:“这事怕不容易,那里去找秀才来官学读书?“

周中笑道:“作甚要秀才?我们黔州文风不盛,却仍有好些人家愿意供家中子弟读书……”

齐顺挥手打断周中的话,“不妥,不妥。此是官学,若是白身也能进来读书那还叫官学?“

周中一哂,“再这样下去,官学也不过虚有其表,只门口瞧着光鲜。”

“周秀才可是有法子了?”白三望放下筷子,望着周中道。

周中笑,“急切之间想了一个法子,也不知合不合适,找两位来商量一二。”周中的法子就是照搬上世的,比如什么大学的附小之类的,说白了就是打着官学的名义开蒙学。

“把官学的西北角收拾出来,做蒙学课堂,那边再开一个门,虽与这边相通,明面上却是分开的。官学里有三十个学子,人人都是秀才,秀才教蒙童,那些蒙童家里定是乐意,这样大家也能赚些银子。也不怕荒废了学业,一来教学相长,二来蒙学几乎不需要花大家太多的功夫。这样一来,那些斋夫也多些银钱,对大家也恭敬些,毕竟蒙学堂得靠诸位。”

周中话音刚落,齐顺已拍手赞叹,“周秀才这法子极好。”

白三望沉吟片刻也道好,“好是好法子,只是这事需得学政大人点头。”

齐顺泄了气,“我们那能见着学政大人,他好些年没有来过官学了。”

白三望跟着也是一叹,“即便我们去学政衙门,也未必能见着学政大人。”

周中明白,他们虽是秀才,在二品的学政大人眼里那可是不够看的。何况他如今也不看重官学,一心一意把南明书院当成他的政绩。

第三十八章

一人计短, 二人计长,三人顶个诸葛亮。

因商议的事算有些机密, 周中原打算找间酒楼里的雅间吃饭,那知转了一个圈却没有寻着一处酒楼。昨日是找房,周中双眼就只盯着宅子看, 那里管有没有酒楼。今儿专门去寻一回,才发觉此处连个酒楼也没。有的只是小饭铺,一间屋子堪堪摆下六张桌子, 专做街坊的生意。周中捡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坐下, 好在此时也仅有他们一桌三人吃饭, 声气大点也无妨。

一桌子菜有荤有素, 有肉有鱼。齐顺和白三望在官学饭堂也就一月沾一次荤,看了这么大一桌子菜,两人也不客套, 拱手道一声叨唠,甩开膀子吃起来。等这会说到难见学政大人,两人才停了筷子, 连声叹气。

周中也是急, 只是面上倒持得住, 举起筷子劝两人,“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 吃饱饭才有力气想别的。”说着又给两人各挟了一块肉放入碗里, 连声让他俩吃菜。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甚法子,周中又在旁边不停地劝, 齐顺拍了一下额头,道:“还是周世伯说的对,干甚事总需先填饱肚子。”说完,挟起碗中的肉啊呜一声,吞了下去。

白三望笑着摇摇头,手里却拿起了筷子。

三人把一桌子的菜吃的精光也没有想出个好法子出来,下午有一个时辰的策论,三人都没去听,把官学里外走了一个遍。周中越看越心惊,长期以往,官学将不复存焉。这一心惊,倒让他想出一个法子来,赶紧拉了齐顺和白三望两人寻了官学里的一僻静处,把法子说了出来。即联合官学里所有的学子上书给学政大人,请大人支持开蒙学堂。

别的尚可,不过联名上书四个字却阳大忌。

齐顺和白三望面面相覤,半晌齐顺嘴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在胁迫学政大人,就像几年前江南学子闹事,起先也是什么联名上书。”

“噤声。”白三望低声喝道。

几年前,周中尚未来到这个时空,而原身一个日日捧着四书五经的书呆子,那知道这些消息。周中听了,又见白三望谨慎的模样,怕是死了不少人,心中一动,正要张口询问,话冲到喉咙口又咽了下去。既然是学子闹事,又是江南富庶之地,那必定是天下皆知,原身做为一个读书人那是必知的,虽然他明明不知道。这会他装也得装出一副知道的模样,既然是学子闹事,不外乎围住知府或是巡抚衙门前静坐,跟国外的□□示威差不多。

周中不慌不忙道:“齐世侄这话差矣,联名上书也可说是为民请愿,也可说是急朝廷所急。”因周中年老,齐顺和白三望两人皆二十来岁,实在不能把周中当平辈相待,客气地称了声一世伯,周中也觉得甚好,于是称他们世侄。

说得这一句话,周中又笑道:“官学不过三十个学子,那有江南学子的声势。况且我们又不为着闹事。想我们黔州也是一地州府,几万人口,可偏偏文风不盛,每三年进士出不了几人。外面的人多拿我们当蛮荒之人看待,不通礼仪。我等读书人,俱有责任振兴黔州文风,教导庶民。”

白三望心中暗暗称是,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想来也不会惹闹了学政大人,说不定连因联名上书四个字而引起的怒意也会消散。

齐顺则击掌叫绝,“等开了蒙学堂,也不一定指着他们要考功名,好歹识得一二个字,免得给别人哄骗了家财去。”

世上有那一等人,欺人目不识丁,好好的十亩田地作价三十两,生生给改成十两,还在衙门备了案,让你哭到没出哭去。齐顺说这话也是有原故的,他们村里就出现过这样的事,正因此,他爹娘舍得掏银子出来供他上学。

三人商定,因齐顺和白三望在官学读了二年的书,跟里面的学子多有熟悉,那个性情如何,多少有些了解,由他们两人说服其余的学子。

其余的学子听了齐顺的一番话,那个心中不乐意,他们本就家境贫寒,每年为吃住银钱烦愁。如今有条来钱路,不巴望些,那里会去堵上,何况他们只是联个名,又不出头。真事有不懈,也找不到他们头上。就算其中有一二人觉得不妥,但看别人俱下了笔,那能让自个儿落了眼,俱是人人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几个斋夫听了这事,很是欢喜不已,开蒙学堂自然要收些束脩,有了束脩那能少了他们的好处。说不定还有离家远的,吃住必定要在官学里,又是一笔银子。怕这些学子不肯落名,俱拿出银钱熬了一锅绿豆沙,白糖是下了一层又一层,抿一口满嘴里都是甜。秋老虎尚在,喝一口甜绿豆沙,即解了燥意又尝了甜味,再听得斋夫口中的奉承话,心里舒坦,落名更是快。

不过半日,联名上书就得了。

次日周中三人去了学政衙门,递了请愿书给书吏,恐书吏怕事,不愿意上传,再透了一句,请愿书有官学三十一个学子联名。那书吏听了,满脸惊慌,所谓的请愿书又是联名,必定是大事。书吏怕耽搁事儿,连走带跑急急慌慌地往里跑去。进了学政大人的衙房,双手呈上请愿书,嘴里哧哧啃啃,“大人,大人……请愿书……官学三十一位秀才的请愿书。”

学政姓郑名讳学涯,年逾五十有三,知天命之年。八年前给派到此地,在黔州这个地儿一待就是八年,没那过窝。郑学涯二十前年的二甲进士,也进过翰林,入过六部,可惜实在不会为官。在翰林那种清闲地儿也给人踢了出来,在六部轮了一圈,实职没拿过,官职倒升了不少,等外放几年,官职又升了一回,原该回京任职,却让人给踢到京城人口中鸟不拉杘的黔州地任个学政,这一任就是八年,估摸着还会继续任下去。

郑学涯着了急,他年纪大了指望再升上一级或调回亰中,哪怕降一级调回亰,他也乐意,好歹有个殊荣致仕。

郑学涯一听说请愿书,看都没看都急上了火,他自认来到黔州这偏僻地儿,未曾懈怠,事事躬亲,竟然还有人上请愿书。必是官学的那群穷酸秀才看他重视南明书院,眼里起了火星,想以联名上书来胁迫他。想他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岂能给几个秀才胁迫了。

郑学涯扔下请愿书,甩袖回了府里。

郑学涯为官多年,不曾丢官还升了官,全是因为有个贤内助郑夫人。郑夫人和郑学涯自小一块长大,说青梅竹马也不为过。自郑学涯给人踢出翰林院,郑夫人就知晓他不是当官的料,就费尽心思给他找幕僚,几年下来真让她寻找一个,一年俸银三千两,比学政大人的俸银都高。

郑学涯生气回府,那幕僚倒把请愿书细细地看了一回,直叹这是好事。匆匆拿了请愿书去郑府,他先去禀报郑夫人,才去书房找郑学涯。

郑学涯兀自气恼不休,见庄先生来,把苦水倒了倒,“老庄,当年我回京述职,理应在京留任。我一处好心,为着吏部派不出人来黔州任学政,我请命而来。”

听了这话,庄先生心中腹诽,要不是他动作一番,他那里来的学政大人当,早让人贬了官职去。

郑学涯仍在喋喋不休,“自来了此地,我丁点没嫌弃此地文风不盛,生员少,举人少,进士更少。矜矜业业,一心为公,不过对南明书院多指望了些。官学那群秀才就闹腾起来,还敢给我搞什么请愿书……”

庄先生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盅,慢慢地缀吸起来。若不是让他把唠叨出来,把气发泄个干净,你别想跟他好生说话。

郑学涯足足把自己的功劳苦劳说了一刻钟才觉得口干唇燥,端了茶吃起来。

趁着这空当,庄先生道:“大人,这请愿书,我看过。是请求大人同意他们办蒙学堂。”

“办蒙学堂?跟我请愿?”郑学涯放下茶盅嗤地笑道,“他们读书读呆了?办个蒙学堂跟我来个琼脂愿书?咋花银子还要问我?是不是吃饭喝水也得问我?”

庄先生默了默,虽然习惯了郑学涯的思维,但每次他都得先运运气。

“大人,蒙学堂要开在官学里。”

“什么?”郑学涯端的茶盅猛地磕在案几上,“好大的胆子,怪道要弄一道请愿书。这官学是朝廷为有功名之人所设,是他们的福气。不想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在官学里弄起鬼来。你给我查查,看年是谁在其中生事。既然想开蒙学堂,我成全他,革了他的功名,自个儿回家开去。”

第三十九章

庄先生依然是那副慢悠悠地样子, 浑没把郑学涯说的话当会事。郑学涯的话他自来是当耳边风,听听就算了, 从来不过心。

这会他听着郑学涯的话,肚内千百回地感叹郑学涯就是命好,娶了个好贤内助。当年他受家族拖累, 断了科举之路,为了谋生,他当过师爷, 做个清客。那时他年轻, 身上还有傲骨, 既不会迎合也不会讨好那些东家。常常是一家做了没几年又换了另一家, 有时东家没着落,连衣着三餐也不继,劳妻儿跟着受苦。有一次刚丢了师爷的差事, 恰巧听人说郑夫人四处找人请幕僚,他就上了门,打算去试一试, 不想自此跟了郑学涯成了郑府坐上宾客。当日在花厅, 隔着屏风, 郑夫人和他问话,郑夫人没有客套,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问他能不能保郑学涯平安无事, 不求富贵不求高官。

庄先生仍记得当时他自己的反应,就像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 当官既不求富贵也不求高官,那还担心什么平安与否,自是千平万安,那用找人护航。

郑夫人也不恼,把郑学涯被挤出翰林院一事细细地道来。庄先生才知道东家是个什么样的人,翰林院是个清贵之地,进翰林院只要闷头熬资历,修修史,再看看书,日子好过的很。郑书院学问是极好,可在官面上是百窍不通,做官的事体一事不懂,偏还读书人的毛病一样不少,自视清高,好争执,有甚事非得争出过一二三来,把读书的那一套用在官场上怎么能行得通。

庄先生起初也没当真,只想先解决了衣食问题,打算先在郑府混一段时间。那想郑夫人开的俸薪极高,一年一千二百两,一百两一个月。对庄先生一家子也是极为客气,吃穿住行样样周到,把他当成坐上宾,正经的宾客,礼遇有加。从做幕僚来,庄先生那受过如此礼遇,之前那些东家俱把幕僚当成比下人好点的管事,那像郑夫人有孟尝君之风。庄先生受之有愧,一宿思虑,打起精神,不为别的就,就为郑家好吃好喝地供他一家,俸薪也给的高高的,他怎么也应该好好替东家谋划谋划,起码得对得起这一千两百两银子。

郑夫人说过郑学涯不善为官,只求虚职保平安。庄先生深以为然,虚职也未尝不可,但品级则可升。一番动作下来,庄先生给郑书涯弄了一个工部的闲差,但品级则从七品升到了六品,等六部转下来,郑学涯早就是四品官员,只是全是虚职,一桩正经差事也没办过。

后来又谋了外放,照样是虚职无实权,只是品级慢慢升高。这正二品学政原不是郑学涯的,只是郑学涯的运道实在太好。他回京述职,正碰到江南学子闹事,一场泼天大案,无数人头落地,菜市场的血洗都洗不净。一下子空出好多职位,按资历,郑学涯倒可以捞一个实职当当。可别人也盯上了,郑夫人和庄先生知道郑学涯什么脾性,压根没想过让他握实权,跟人家递了话,不争。谁知对方不愿意欠人情,转头送了一个正二品官职,黔州学政。

想到这里庄先生暗自喟叹一番,郑学涯运道实在是好。

其实郑学涯有如此运道也是因为他万般不是,却有一样好处,就是听夫人的话,俗称惧内。郑夫人和郑学涯两家相邻而居,两家皆是县城里的大户,只是郑家是地主,郑夫人家则是做生意。因郑学涯小小年纪能读书,郑夫人的爹心下羡慕,早想着把女儿许给郑学涯,偏郑学涯爹娘自以为自个儿的儿子是要当大官的,那看得中商户家的小姐,下巴抬得比天还高。郑夫人的爹就熄了心思。可郑学涯的哥嫂却想着郑夫人家有钱,郑学涯娶了郑夫人,读书就不用家里出钱了。郑学涯的哥嫂想着兄弟有出息不如自家儿子有出息,那愿意由着兄弟甚事不理只一心读书耗家财,日日在郑父郑母面前下话,说隔壁家银子多,嫁妆多,供弟弟读书绰绰有余,还不用花自个儿的家财。郑父郑母让大儿一家撺掇,竟信了这话,改了主意,巴巴地求上门给二儿订了亲。才成亲就把郑学涯一家给分了出来,家里千倾田地,分给郑学涯才一百亩,说什么他媳妇有银子,不稀罕家里的银子,要留给他几个侄儿花用,把郑学涯气得倒仰,自此和哥嫂连着爹娘也生疏不少。

等郑学涯有了出息,也没拿兄嫂当自个亲人,俱把岳家当亲人。皆因他读书读到三十出头,仍没有考上什么功名,可郑夫人却无半字埋怨,岳父和大小舅子都给银给米支助他读书,不让他为生计操心。郑学涯一是感恩岳家,二是觉得郑夫人跟他吃了苦。自发达后,事事不愿违了郑夫人的心思,久而久子,就把郑夫人的话当成圣旨,言听计从。

因郑夫人说过庄先生极善庶务,让郑学涯甚事都去问问他。十来年,郑学涯早习惯事事问一声庄先生,“老庄,你看如何?”

闻言,庄先生收回思绪,先是点点头,又道一声,“大人说的甚是。一群穷秀才,好好的官学让他们读书,又有教授助教专门授课,分文未取。怎么都不知道上进,竟想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事。”跟了郑学涯十来年,郑学涯甚个脾性他了解的一清二楚。该说什么话该怎么劝说,他连腹稿都不用打,信手捻来。一个字,哄,别把他当大人,只把他当成佛供着就成。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十来多年,郑学涯没听烦,他说都说厌了。

先把郑学涯捧了一番,“枉费大人一心指望他们高中举人,两榜进士。”庄先生边说边摇头,一副同郑学涯同仇敌忾的模样。

郑学涯拈着胡须犹自恼恨道:“忒不知好歹。”

忽地像想起什么来,庄先生猛拍额头,“学生惭愧,开蒙学堂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是教化之本,是利国利民的千秋大事。”

庄先生倏地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道:“大人,我看此事对大人来说是好事。”

郑夫人常说郑学涯是极有学问的人,应做大事,其它些许小事交给庄先生打理就是。要不那请愿书上弄了个联名上书,郑学涯眼儿都不会瞧一眼,这会听庄先生这话,甚是不解,“好事?”

庄先生捋着胡须道:“大人一直心忧黔州文风不盛,文学不昌。眼下不正是一个好契机,借着官学那群秀才,让他们兴办蒙学,教化庶民,旺旺黔州的学风,可不正是大人一心所求。”

郑学涯点点头,教化庶民,兴学倡文一直是他的主张。

就在庄先生以为此事已妥,半个屁股已离了椅,等着送郑学涯。郑学涯突地冒出一句,“公器私用到底不妥。”说话时,郑学涯眉头深皱。

庄先生的屁股立时坐了回去,靠在镶了瓷片的椅背上,“官学一地之文风所在,根本也。如今州府官学不兴,如何指望黔州文风倡盛。且那蒙学也不算是官学,不过是暂借官学的地儿罢 ,门面另开,不与官学相通。”

“就算以后有人抓住这点,不是还有那些秀才在前面顶着吗?大人做为一州府之学政,几十名秀才所请,有江南学子闹事在前,大人为防出事,才允了他们。”

听了庄先生这一番话,郑书涯最后一点担忧也去了。

庄先生送郑书涯进了后院,在二门处,庄先生回身往自己住的院中去,途中遇到先前打发出去打听周中几人的小厮。

听小厮说到周中年届五十今年才刚刚得了功名,成了秀才。庄先生眉头不禁扬了扬,道一声巧了,命他把这些话递到郑夫人面前。

郑书涯刚进上房,郑夫人侍候他换了衣服,边听他说着庄先生跟他说的那些话。

郑夫人亲手端了茶盅捧给郑学涯,陪着他说话,“老爷,我早说过老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能事事躬身。这些庶务小事全给庄先生打理就是,老爷只要一心做学问就好,乡试时多选几个正儿八经,有真才实学的举人才是。”

郑学涯吃了一口茶道:“夫人说的是,只是我想着怎么也得做出些功绩来能在京中谋一个官职,那怕是三品,我也乐意,到底是京官,不是黔州这个地儿的官员能比的。”

郑夫人眉心直跳,蹙了眉望着他,“老爷咋想着回京?想着要给那些一品夫人,王公贵胄打交道,我心里犯怵。她们说个话九曲来回,稍不留心就让人下了套,说了嘴,在京里那些日子,我没有一天痛快过,好不容易在外面有个松快日子,你偏要谋京里的差事,让我回去受委屈。”

郑学涯听了这话,指天赌咒再不谋京中的差事,才安抚住郑夫人。

郑夫人随意扯了一个由头打发郑学涯去了外院,叫来心腹婆子,让她查是谁撺掇老爷回京,也捎话给庄先生,让他留意衙门里的人事。

这一通吩咐下去,庄先生指来的小厮才找到空当给郑夫人回话,听说到周中的事,不禁笑了,“去,把这事禀报老爷去。”

郑夫人虽保养的好,到底年纪在那里,一时有些疲惫,招了丫头按肩。那丫头是郑夫人身边丫头的女儿,娘的年纪大了不能贴身侍候,就送了女儿进来。五六岁大就跟在郑夫人身边侍候,自是知道家里家外的事俱是郑夫人操劳,颇为她不值,谁家不是男人顶门户支撑家里,郑家偏是一个妇人出头,老爷成天只知道读书作画。

她这点心事,郑夫人那里看不出来,只是她的想法又不同,老爷做了这么大的官,虽说官场不通,庶务不明,可却对她一心一意,从未纳妾置通房。倘若外人说她是母老虎,老爷还跟旁人争上一争,把她散尽嫁妆供他读书的事拿了来说一说,直称郑夫人是他的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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