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到了晚上,孔耀光就不辞辛苦给孔玲珑送来了书信,由孔维亲自登门。
孔维客气地拱手:“这么晚还来打扰少当家实在不妥,但是孔三哥临时想到了一个法子,兴许能帮助找回运盐船。”
孔玲珑夜深也未休息,好像专门等着一样,闻言看着孔维:“哦?是什么法子。”
孔维直视孔玲珑:“孔三哥说,十船运盐船不是小数目,那水窛有本事劫去,却绝对不可能藏得人鬼不知。所以,运盐船极有可能还在水域中,只不过藏在掩人耳目处,不易被人发现。”
☆、038章 引人入瓮
孔玲珑低头,她用手中一把团扇遮住面颊,有些贵门小姐的姿态,淡淡问孔维:“三叔想了什么法子,你只管说来,不用卖关子。”
虽然孔维未见到孔玲珑的笑,可是不知为何他已是身上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自在,想起孔耀光的嘱托,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讲了下去:“孔三哥对水道的通路十分熟悉,因为早年他曾经带着商队走过各处沿岸,深知哪些地方适合藏匿货船,所以孔三哥在信中自请,希望能带着兄弟们上水道沿途搜寻,说不准……说不准,就能找到被那群水窛藏起来的运盐船。”
孔玲珑的手指慢慢捻着团扇上的花纹,她并不曾做什么说什么,可是孔维就是有种无端尴尬。
片刻后,孔玲珑才看向孔维,那眼神清可见底:“原本此事与三叔没有关系,三叔却有此心,自然是为了我孔家的生意着想。”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却是先前孔玲珑把孔耀光叫来的时候,孔耀光甚是嚣张地说盐道不归他管,也不方便给孔玲珑出主意。这会儿又要出去找运盐船,还是自己带着人去,外表看的人会赞赏孔耀光真是为了孔家掏心掏肺,实际上说难听了就是自己在打自己脸。
孔维脸上热辣,一时也是恼恨孔耀光把自己退出来做烫手山芋,只得埋了头,言不由衷地:“少当家说的是。”
孔玲珑看向孔维,“你回去便告诉三叔,就说我准了。”
孔维轻轻怔了怔,接触到孔玲珑的目光,他忽然心底微动,接着就是深深的一揖:“是,我这就去通知孔三叔,多谢少当家的信任。”
孔玲珑也不做表示,话说完就吩咐人送客。
孔维从孔宅出来,被冷风一吹,瞬间觉得激灵清醒了。
准了,就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但是他们这些在盐道中插手的人,如果还知道好歹,就该明白这两个字的份量。
若说盐道的事情之前,他还对这位少当家存着轻视之心,现在,则是半分没有。
甚至从孔玲珑波澜不动的脸上,孔维似乎觉得,她已经什么都清楚,只不过还在给他们这些旁支留面子而已。
孔耀光坐在家中枯等,半夜未敢歇息,当终于听到孔维的回话时,他脸色一冷,立刻大袖一甩,冷冷吩咐人:“马上备船去水道!”
孔维都能想到的,孔耀光就不用说了,孔玲珑这么轻易地答应,明显是知道有诈也不怕,如果在平时孔耀光一定不会让步,宁愿把运盐船拖死,也不让孔玲珑如愿。
可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官府罢手,孔耀光就是再不愿,也只能走这一步。
十几个伙计连夜出发,到了天边起了太阳的时候,孔三叔已经派了伙计去回禀孔玲珑,运盐船找到了。
九只运盐船,停靠在一处隐蔽的船坞中,上面的货物完好,一点也没有损失。
这简直是大喜的消息,只是包括孔玲珑脸上,都没有一丝的喜气。
孔耀光就更不用说了。
精心的一场策划,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他怎么能接受,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得只能退而求其次。
孔玲珑没有喜气,因为如果运盐船这么顺利就被找到,背后是孔耀光策划就已成定局了。
只有孔耀光最清楚运盐船被藏在哪里,所以才能一夜之内就找到。
这个三叔,本该是亲人,却硬成仇敌。
孔耀光坐在厅中冷笑:“还从没有人让我孔耀光如此丢脸,孔玲珑,孔箜祠教出来的孔家傀儡而已,也配来对付我。”
孔维却还在战战兢兢,抬头看着孔耀光:“三哥,依我看,少当家实在不是个好欺负的,她这一次这样做,就是为了逼迫您把运盐船交出来,而昨天三哥的举动,也已经验证了运盐船就是在您手中。孔玲珑现在,更不可能信任三哥了。”
孔玲珑没有反对让孔耀光去“寻找”运盐船,就是不管找不找得到,她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找到,那必然一切都是孔耀光策划,如果找不到,那群水窛被逼到穷途末路,也会把幕后主事供出来。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心思却老辣。
即便,只是孔门嫡系剩下的孤女,也实在不能小觑。
孔耀光眼里有痛恨和疯狂,整整九船的运盐船,便是将近九万两白银,就这么重新交到了孔玲珑的手上,他却还不得不忍气吞声,被个丫头摆布。
孔耀光的袖口慢慢捏紧:“孔维,你不用担心,这还没完,远远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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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孔耀光怎么想,运盐船失而复得,孔玲珑作为当家人,主动捐献了一千两黄金给两地县衙,还让人打了一副牌匾,狠狠夸奖了两位县太爷一通。
两位县太爷既赚了钱,又有了面,对这位新任孔门当家都是发自心里的熨帖。
于是,派兵常年驻扎在水道的事,也顺理成章的定下了,咸阳的王大人,还有心眼,做了个顺水人情,在本县贴告示宣布水道的事情,还在旁边特意表明,是孔家心怀仁善,一力促成了此事。
虽然没有点孔玲珑的名字,但是孔家的事,还不就是孔玲珑这个当家决定吗?
所以,孔玲珑孔小姐的贤明与德名,在咸阳是越传越烈。
刘良月几乎气的咬断了银牙,又跑到刘大夫人面前狠狠哭了一通,凭什么,凭什么她孔玲珑做什么事都能被传颂,什么生的貌美,聪慧果断,还有那样一个小白脸愿意跟着她……
刘良月哭的更狠了,刘大夫人劝不住,干脆狠狠地骂:“你便是这点出息!堂堂一个贵门小姐,去跟一个低三下四的商户女比较,她孔玲珑就是被人说的再好,也改变不了她那低贱的出身!日后正经的高门花宴,她都没那个资格登堂入室!你呢,你白得了一个好出身,外头多少见不得台面的女人羡慕你,你偏偏还如此不知足!”
高门花宴,便是嫁不了高门,去不了高层次的宴会。
被刘大夫人骂了一通,仿佛是把刘良月给骂醒了。她惺忪着泪眼,看着刘大夫人,知道刘大夫人说的有道理,孔玲珑这辈子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可是,刘良月心里就是有个疙瘩抚不平。
刘良月想到,孔玲珑不是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出身,可是她主动放弃了,孔玲珑,她宁愿做个商门女,也不愿意嫁进刘家,嫁给她那个人人称颂的哥哥!
刘良月忽然拧紧了手帕,等刘邵回来她要告诉他,一个商户女,是怎样瞧不上他!那心高气傲的哥哥,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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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宅内。夙夜提了一壶酒过来,看着庭院中的孔玲珑,“你似乎不需要恭喜。”
孔玲珑放下手中的账册:“十船盐找回了九船,损失的还是损失了。” 刘阿四那一船盐不能也不可能再要回来,加上这一次上下打点花的钱,算是一次亏本的买卖。
夙夜在她对面坐了:“邺城那边抓到的水窛,你打算怎么处理?”
孔玲珑眸光淡淡:“我已经传话给李大人,让他找个由头把人放了。”
夙夜笑了笑,盯着她的脸:“做人留一线,你处理的很对。”
那群水窛说到底不是良善之辈,既然运盐船已经找回了大半,就不值当为了仅仅剩下的一船和他们交恶,撕破脸容易,但是这些混黑道的,哪天找你一个麻烦,是防不胜防。
还有一点担心,夙夜没有说出口,孔玲珑到底还是女眷,比起男人来,更该担心自身安危。
“有一件事我没问你。”孔玲珑目光轻轻瞥向了夙夜,“你那日去了酒楼?”
夙夜愣了愣,旋即眸中含笑:“你都知道了?”
孔玲珑看着他:“你何必大庭广众的做那些言语,叫人误会你是个入赘的脸上很有光么。”
夙夜嘴角的笑意渐深:“他们要误会我有何办法,若要一个一个去解释,我岂非永远也解释不完?”
这人说话总是避重就轻,他自然不用一个一个去解释,但也实在没必要……故意引导旁人误会。
孔玲珑看着对面完美不破的笑脸,收回了目光,“左右这是你的事,你想怎么处理,都随你。”
她手上压有整个孔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即便有,她和夙夜的关系也不适合做这种深入的了解。
孔玲珑起身离开了凉亭,没有看见身后夙夜一直注视她的目光。
两个都是聪明人,知道如何保持安全距离,可有时候聪明,也控制不了本心。
一只鸽子落到夙夜手边,他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从信鸽脚上取了信笺,展开看了看。
脸上浮现一抹阴凉之笑,接着把信笺浸入自己带来的酒壶之中,可惜了一壶好酒,就这样浑浊下去。
孔玲珑回了房,若有所思地看着玉儿:“夙夜公子的开销都拿来了?”
玉儿早前就得了孔玲珑吩咐,这会儿赶紧过来,却有些半吞半吐:“奴婢今天悄悄去找了夙夜公子院里的丫头,说是夙夜公子进来孔宅,所开销皆是自己银钱,包括吃用穿戴,也没有用过孔家提供的。”
☆、039章 装腔作势
听了玉儿的话,孔玲珑沉默了一会。她是个生意人,思考问题的角度素来和旁人不同,她一直相信你取我得,只有取得平衡,关系才能保持。
这并非是孔玲珑自私,而是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如此,她会信任夙夜,大部分也来自于夙夜需要她,或者需要她孔家提供的庇护。
可现在看来,从盐道开始,是她一直在领受夙夜的帮忙。
既然金银财宝他不受,孔玲珑目光悠悠一转,道:“你去六月坊一趟,告知那里的掌柜,让他给夙夜公子做几身衣裳。”
六月坊是掌柜前段时间才受过孔玲珑的恩情,当然不会这么快忘了。
玉儿眼睛一亮:“小姐有夙夜公子的尺寸?”
孔玲珑想着夙夜的身量,男子不像女子,需要处处精细,而孔玲珑一向眼光精准,想一想夙夜的形貌,便能知道差不离。
尺寸写好了给玉儿,孔玲珑又特意加一句:“就按照这几个月,给夙夜公子院子里的银子总数,让赵掌柜按着银子做。”
那得是十分华贵的衣料了,玉儿当即点头,领命去了。
但是这六月坊,好说不说,正是在南巷——孔耀光的地盘。
六月坊当天闭市以后,就有人把今天玉儿上门,找赵掌柜做衣裳的事情,捅给了孔耀光。
孔耀光起先还不信,犹疑半晌:“确定不是那孔玲珑自己想做衣服?”
那伙计贼眉鼠眼,闻言说道:“肯定不是,虽然赵掌柜并未宣扬,但是我那兄弟在赵掌柜旁边,偷看到了上面的尺寸,绝对是个男人的衣服。”
男人的衣服,孔玲珑身旁的男人,还让孔玲珑交代做衣服的男人,是谁简直不用多想。
孔耀光手握的咯吱作响,一边冷笑:“她孔玲珑自己无法无天就算了,还要给自己的姘头大张旗鼓做衣裳,她一个姑娘家,还有脸吗?”
孔耀光骂的难听,正好被路过的夫人房氏听到,不由瞧了他一眼。
孔耀光挥手叫退了伙计,却更是横眉立目胸中发闷。
夫人房氏便慢腾腾走过来:“这又是怎么了,前几个月还常听你说,什么老当家终于走了,上来一个毛丫头软柿子,正好可拿捏,以后你在孔家的地位谁都动摇不了。可瞧你这样子,反倒这几个月常见你拉下个脸。”
不说还好,一说,孔耀光更觉得心中阴郁,冷冷看向房氏:“你是存心看我被孔玲珑那贱丫头作弄,觉得心里开心是不是?”
房氏的话更不客气,冷漠道:“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回家对女人撒气。”
孔耀光顿时气的青筋暴跳,站起身就冲着房氏:“我没本事?难道你还有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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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房氏一声冷笑:“只不过对付一个毛丫头,怎么我也比你有能耐。”
孔耀光先是气极了,忽然又冷静下来,盯着房氏:“你说什么?你能对付得了孔玲珑?”
房氏冷哼:“你总自负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凡事都看不起我们妇人,如何?你今日还不是栽在了一个小女子手上!”
孔耀光听这话内有玄机,再看房氏语带讥讽的样子,这次他却来不及生气,蓦地就凑近夫人,连声音都软和了几分:“夫人,你可是……真有法子对付那丫头?”
房氏睨着眼看孔耀光,看孔耀光脸上竟还露出了几分恳求,成亲数十载,他可从来没有这般服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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