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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么算了?”

常喜乐笑道:“里正大叔你还担心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媳妇吗?”

里正立马反驳,“这怎么可能!你是我们桃源村里最聪明的娃子,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要嫁给你呢!”

其他人也那跟着吆喝,“咱们喜乐可是十里八村第一个秀才,哪里愁没婆娘,那谁不屑嫁,咱还不屑娶呢!”

“就是,当咱们稀罕啊!”

钱进听到这话心里舒了一口气,只要自个小女儿不被搭上就好。说来这个常喜乐也是个背运的,大好的前程因为这么点小事闹没了,就算没这事以后也是个没法发达的料。

“既然这事说清楚了,那我现在就带着这逆子先行告辞……”

不等里正发话,常喜乐便将钱进拦住。

钱进这时有些不耐烦起来,“又有何事?”

常喜乐道:“钱老板之前冤枉我的事就想这么算了吗?我怎么知道你出了我桃源村的地方是不是又会出尔反尔,还要为难我桃源村。”

钱进不悦道:“我岂会是言而无信之人,之前不过是误会。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有些脸面,难道还讹你不成!”

常喜乐才不信他的话,这种人低头低得快,翻脸也翻得快。

“这般说来,你是承认落马之事非是我活该,而是为了救你的儿子,而今日你儿子会跑到我这里来,并非是我拐带。”

钱进看着黑压压手里捏着凶器的几百号人,连忙点头称是。

常喜乐看他根本不往心里去,就知道钱进离开村子肯定就不认账了,“空口无凭,今日你要立下字据,省得你日后又有其他说法。”

钱进这下无法忍了,“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如何欺人太甚,不过是将事实用纸笔记录下来而已,你若认了多份字据不过是几个字的事。还是你之前说的话压根就是个幌子,不过想要赶紧逃离这里而已,只等秋后算账?”

桃源村的村民一听,又扛起手里的锄头棍子,摆出要干架的架势。

钱进咽了咽口水,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常喜乐找来笔墨,研墨准备下笔。

钱进从没有像今日一样被一群泥腿子欺压,心里十分不痛快,见此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右手不是不好吗,还是让我的伙计来写吧,省得字写不清楚,以后你又有说法。”

常家人听到这话都恼怒不已,欲上前理论被常喜乐拦下。

常喜乐微微笑了笑,“右手不好了,不是还有左手吗。”

说罢,就用左手书写起来,一手字刚劲有力,十分有风骨,倒是比从前右手写出的字还要硬气潇洒。常喜乐从前其实是个左撇子,且从小喜欢书法,每天都会坚持练习,自从病了以后,练习的时间就更长了,甚至还能左右开弓。只是现在右手不大好,又怕自己的字迹暴露,所以干脆弃用。

原身写的字也是极好的,但是终究年纪小,且童子功打得比较晚,所以没有像现在的常喜乐一样已经有了自己的气韵。

钱进对常喜乐竟然能用左手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也有些意外,“以前怎么不知你有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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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常喜乐并不理会他,继续在纸上书写。

桃源村的人虽然大部分人看不懂字,可听两人对话也知道肯定是写得好,有人十分得意道:“就是,我们喜乐可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是少年秀才!哪里是你个商人能懂的。”

钱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总觉得哪里变了,虽然还是那张稚气的脸,却散发出完全不同的气质。更加沉稳,更加从容,做事也更有章法。他之所以早早放弃这门亲事,不仅仅觉得压错牌,希望女儿嫁得更好,也是觉得常喜乐不读书就是废人一个。

退了亲的女子再想要说亲总是不易,秀才虽说无法派官,可也是挂上号的,只要运作一二,不是不能捧起来。可他接触常喜乐就知道这个聪颖的少年只会读书,其他都太不开窍了,这条路堵了,只怕就什么都不行了。可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这个少年不是他想的那般单纯傻气。

钱进脑子里绕了好几圈,暗暗有了思量,而这时候常喜乐也写完了。

钱进拿来一看,顿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都说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手字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而纸上所书比方才两人对质时常喜乐说的话还要精明准确,只要他以后敢为难桃源村的人,这一张纸就会让所有人知道,他之前刻意污蔑了一个秀才的名声。不管如何常喜乐身上都是有功名的,他不过是一介商户,并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大人物,若是硬碰他讨不了好。

钱进眼眸沉了沉,“你这分明是要挟。”

常喜乐笑得灿烂,就像个无害少年。

“只要钱家人不与我们桃源村的人为难,愿意对外承认真相,这张纸就是废纸,何来要挟一说?钱老板放心,我好歹有功名在身,不齿之事我是不屑做的。”常喜乐说这话的时候,清高又傲慢。

常喜乐这个模样倒是让钱进找回了一丝之前的气息,从前的常喜乐虽谈不上恃才傲物,可对于自己秀才身份还是非常骄傲的。

钱进签了这保证书,没有再停留一刻就带着钱鑫离开了。钱鑫离开的时候已经蔫了,不再做挣扎,看向常喜乐的眼神透着愧疚。

事情过去大家也就散了,该下田的下田,该回家做饭的回家做饭,之前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失。刚才那情形,让常喜乐想到了一句歌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里正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这事就翻篇了,什么事都要往前看,咱们桃源村的人是打不垮的,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常喜乐打心眼里感激,这事因他而起,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不仅没有责备反而还护着他一致对外。别看钱进刚才姿态放得很低,再怎么说也是县城里的大富商,能做到这一步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过都是权宜之计。虽说士农工商,可这也是针对同级的人而言。钱家有现在的产业,他们这些温饱都成问题的人来说根本没法比。

原身之前只读书,在县城里也没有发展起自己人脉,对钱家人还真没有什么办法。那张纸有些用处,不过也是仗着钱进还想要维护那点名声而已。钱家人做生意还算有口碑,若是遇到那些个恶霸,就没那么好说句话了。

可要跟里正跟村里人说谢谢就显得没有诚意了,常喜乐现在更加急切的希望能为这个村子做些什么,至少以后不会受到钱家人的遏制。虽说双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钱进方才在桃源村里丢了面子,若是他是心胸狭隘之人,日后必会有动作。

常喜乐心底有些犯愁,他想要让桃源村过上好日子,以后肯定要对外行商,通过流通交易获取更大利润。钱进平日可能不会刁难他们,可他若牵扯这些,那可就不好说了。发展初期肯定会受阻,这对于根基薄弱的桃源村来说,无意识难上加难。

没过几天,县里派人传来了一个消息,把桃源村炸开了锅。

第8章 现在最先要解决的是怎么让常家三房的人有饱饭吃

哐哐哐——

中午的时候,桃源村中央的大钟被敲响了,所有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聚集到村中央的大榕树底下。每次只有村里发生大事,这个大钟才会被敲响,桃源村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那口大钟动不得,曾经有调皮的孩子去乱敲,结果不仅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父母也跟着遭殃。并被警告如有再犯,全家人都会被轰出村子。

常喜乐也连忙赶过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里正站在大榕树的高台上,身边站着一个挎刀皂吏。

众人见到皂吏都议论纷纷起来。

“不会要提前缴纳夏税吧?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谁知道呢,要真这样可就麻烦了,我们家现在交不上来啊。”

“可不是吗,今年……”

常喜乐听到这些不由微微皱眉,虽说因为他考上了秀才的关系,免掉了他们家的田税以及他和常家三房两个男丁每年一个月的徭役,可家中还有两个人的徭役无法免,徭役非常辛苦经常还得背井离乡。不仅如此家中就缺了两个劳动力,经济上说也是一笔损失。徭役是无偿的,若是倒霉遇到苛刻的上官还得自带干粮。

从前他们家都是用钱代役,可现在这状况哪里有这‘更赋’的银钱。这些日子常家三房个个牟足劲干活,就是为了凑这笔钱,而不是之前杏儿错听的夏税。

可若县令提前收取夏税,不外乎两个原因,要么就是哪里战乱,朝廷紧急收税;要么就是桃源县的县令是个胡作非为的人。不管哪一样,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只可惜原身对县令的记忆太少了,让常喜乐无法得到有用信息。

“喜乐,你过来。”里正见到常喜乐,连忙向他招手。

常喜乐走上前去,那皂吏向他拱手,态度十分客气。常喜乐虽然毁了容,可有功名在身,自是与普通人不同。皂吏虽然有蛮横之名,可在秀才面前却不敢轻易放肆。秀才难以派官,却也可以入县衙里从事文书等职务,那便是在衙役之上了。

“这是李捕头,这就是我们村的常喜乐。”里正介绍道,介绍常喜乐的时候一脸骄傲。

李捕头看到常喜乐脸上的伤疤眼底闪过一丝可惜,面上却是不显,“早闻常秀才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常喜乐拱手回礼,“李捕头客气,李捕头前来,可是县里有什么指示?”

李捕头直接将朝廷颁发的文书递给常喜乐,“确实有事,还是件事大事。”

常喜乐接过文书定晴一看,眉头皱了又展,展了又皱,稚气的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凝重。

文书上写着朝廷要组织人挖一条运河,这条运河从海鲜州海域直通京城,途中经过南瓜府,有一段就在距离桃源村不到十里路左右的地方。现在朝廷抽丁,每家要出一个壮丁,不可以钱代役,但允许自行找人顶替,可免当年全家徭役。与徭役不同的是,虽然强迫每家出一丁,却是有偿的,每人每月有三百文的工钱,若有名额以外的人愿意前去做活,也能享受同样待遇。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这年头挣钱不容易,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很不错了。”李捕头道。

李捕头的话语里虽有怂恿的成分在,但是也并不算说假话。

这世界生产力低下,赚钱的机会也就非常的少,纯苦力没有其他本事的,三百文一个月已经算是很厚道的价格了,平日里还不一定找得到。农村自给自足,只有到城镇里才有打工的机会,这跟现代一样。不同的是,这世界的打工机会比后世少得多,都被城市里的人瓜分走,就连倒夜香的人都是‘各有主顾,不敢侵夺;或有侵夺,粪主必与之争,甚者经府大讼,胜而后已’。

稻香县不大,机会就更少了。

李捕头的声音很洪亮,离得近的都听见了,都感到十分意外。

“还有这样的好事?还会发钱?”

“不会是蒙人的吧,以前去徭役有时候还得自备干粮,哪里听说有发钱的,不找我们要钱都不错了。”

“可不是吗……”

李捕头解释道:“我骗你们做什么,这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不信你们问常秀才。”

大家都把目光望向常喜乐,常喜乐点头道:“文书上确实这么写的,一个人三百文,包吃住。”

这些众人都纷纷讨论起来,场面十分热闹。他们种地最多能混个温饱,想手里头有现钱是非常难的,要这事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能找些事做,也能让日子过得不那么紧巴。况且不管乐不乐意一家都得去一个人,现在有钱赚当然高兴。

常喜乐问道:“真会发钱?不会到时候把人忽悠过去,又各种借口克扣吧?”

不管哪一世都不乏贪官污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经过一层层剥削,真正到底层的都不剩什么了。常喜乐是秀才,有随意发表言论的自由,不会因为乱说话而被刑罚,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

李捕头道:“朝廷对这条运河十分看重,京城直接派钦差下来监察,都不让县里的人插手,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敢在上头动手脚,我的亲戚都有人想要去试试呢。”

“工钱是月结吗?非名额之外的人一个月之后再过去行吗?去了之后干了一段时间,是否能中途就回来?”

李捕头笑了起来,一听就知道常喜乐打的什么主意,“常秀才还真是谨慎,我只在知工钱是月结,其他我也不太清楚了。县里不能直接插手这事,钱都是京城派来的大官管的,所以我们知道的也很少。”

常喜乐点了点头,心底有了思量。

李捕头宣布完事,就被里正拉到家里吃饭,常喜乐也被叫上了。里正家里的经济状况和之前的常家三房差不多,加之为了招待李捕头,所以饭桌上好酒好菜大鱼大肉管够,把吃了好一阵糠野菜的常喜乐给美坏了,还好平日的习惯让他不那么失礼。

李捕头走后,里正这才寻常喜乐正经说话。

“喜乐,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里正平日有事是极少寻常喜乐商量的,主要是怕耽误他的功课,可现在常喜乐空闲了,就会想听听他的意见。虽说常喜乐年纪不大,可有学识还一直在县里上学,见识肯定和一直跟土地打交道的人不同。不得不说里正是个有见识的,但是也跟很多人一样有些过高的看待常喜乐。原身若在,这些庶务还真没什么概念。

常喜乐想了想道:“若朝廷不是胡乱作为,这条运河能修成,于我们桃源村是件大好事。有一句话叫:要致富先修路。若这条运河建成,我们桃源村想要出去可就方便多了,想干啥事也容易。”

这条运河是为了南北流通,加强京城对南边的控制,方便运输粮草等。陆路运输,速度慢,运量小,费用大,无法满足要求,所以才要修建这条运河。如此一来,只要修通,来往船只必然不少,那样一来处处都是商机。虽然距离那个时候还很长,却给桃源村的未来铺平了一条道路。

里正没有想到常喜乐会想得那么远,他本意只是想问问发钱的事是不是靠谱。

桃源村是从前战乱时难民逃到此地,当时见这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群山围绕,通往外头只有一个崖口,易守难攻,所以才选择定居。当时不满百人,可经过几代之后,人口已经达到了一千多,成了个大村庄。

人口的暴涨让土地变得不足,而桃源村四面环山很难开荒,无法向外扩张只能守着从前祖先留下的田地。所以桃源村里有可以脱离田地到外头做工的壮丁,但桃源村与世隔绝,距离城镇非常远,外出的成本非常高。且苦无门路,像常老三那样能闯出来的,桃源村这么多年以来就出现了几个,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常老三当时回来的时候也很是狼狈,要不是跑得快,只怕就要卷入行会纠纷里出不来了。

现在有这个机会,作为里正,他当然动心了,可也怕朝廷又是说一套做一套,到时候不发钱还把人卡在那,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一听常喜乐说这话,里正也深思起来。

“你这话说得有道理,咱们想要干活只能去那稻香县,那里能有啥事干?要是通船了,咱们能去更远的地方!李捕头刚才不是说要是通船了,从这到京城不到十天,到府里也就一天的工夫,而到县里只需两刻钟!这么说来,这运河早一天建成,咱们桃源村也早一点有盼头!”

常喜乐笑了笑,好处可不止这些。不过常喜乐现在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不是怕里正不明白,而是他现在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而且什么事都没开始做呢,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是吹牛。况且那些还远,得先做好目前的事。

“挖河道是大事,要招的人肯定会很多。钱不归县里管,却让县里的衙门将文书一一告知民众,料想是圣上故意为之,是让管事的官员不敢嚣张,否则到时候民夫闹起事来可就麻烦了。”

里正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刚开始还是每家只出一人为宜,省得有变故。”

常喜乐也赞同,挖河道虽然可以赚钱,但是也不能投入过多人手。桃源村现在穷是因为人口多,但是以后发展,人口多也会变成优势。在运河开通之前,桃源村必须发展起来,以后才更好利用这运河。

不过目前他还没法把盘弄得那么大,现在最先要解决的是怎么让常家三房的人有饱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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