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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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就这样鲜血淋漓的摊开在他面前,爱意、依赖、信任,早在他一次次推开她的时候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靖安瞥了眼他血流不止的手掌,眉梢微挑,提醒道:“状元郎,选试还没考呢,手这会儿废了可不行啊!”

谢谦之脑子里名叫理智的那根弦像是突然崩掉了一样,一片空白,他就着那只手握紧了刀刃,死死的盯住了靖安,一点点向她逼近,直到呼吸可闻:“怎么不往我身上捅,或者是……”

他强拉着她的手,戳到左胸上,正是前世她为他挡剑,今生他伤着的地方。

“还是再往下一点点,直接了结后患呢,你不是早就舍弃了,早就恨不得我死去吗!”

交握的双手里,他温热的血液沿着两人交握的轨迹,溅上衣袍,一点一点,靖安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心跳得快疯了,她倔强的不肯挪开视线。

“啪”靖安放在轮椅另一侧的一只手陡然发力,狠狠向后推一下,借力从谢谦之手中抽出匕首,隔得那么近,血差点溅到了她脸上。

不去看他此时的狼狈模样,靖安慢条斯理的说道:“谢谦之,你说的,刀,现在在我手里了,顺从还是反抗那是你的事情,怎么宰割那是我的事情!”

绣着云纹的裙角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谢谦之眼眸中倒映出点点血色,冷硬非常。

巧儿百无聊赖的站在树下,心里半是好奇半是焦急,公主怎么呆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呆的久了,索性就数起了落花来,一朵,两朵!三朵,四朵……风来时漫天花落,整个眼睛里都是花的影子。

这哪里是什么“乱花渐欲迷人眼”,分明是“乱花渐欲迷人心”才对!

正想着,花影里忽然出现女子踉踉跄跄的身形,巧儿一惊,忙迎了上去:“公主!”

胳膊被巧儿架住,靖安有了扶持,苍白的脸色也才好了一些,巧儿握紧了靖安的手,只觉得冰冷非常,惶急到:“公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叫人过来啊!”

“住口!”靖安厉喝道,话音方落,匕首便“当啷”一声从袖子里坠落。

“血?血啊!”巧儿吓了一跳,急忙望向靖安,见她脸色虽然难看却没什么受伤的痕迹,难道是!巧儿陡然看向那条小路,快要哭出来一般。

“无事!意外而已,走了。”靖安定了定神,也懒得再去捡地上那把匕首,巧儿虽半信半疑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酒宴将近尾声,楚颜看了眼身侧的空位,脸色越发难看。

吴总管从后绕行,匆匆而来,低声回禀道:“陛下。”

“怎么了。”帝王应了声,无波无澜,倒也看不出动怒的痕迹。

“前面侍卫来报,说公主殿下玉体不适,先行回宫了。”

帝王皱眉,回头问道:“身子不适,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侍卫说,公主走的时候由巧儿搀扶着,脸色确实寡白难看,许是寒意未去,公主又有旧疾。”

帝王听罢,扫了楚颜一眼,更是厌恶:“宣太医过去瞧瞧,今儿就散了吧。”

“是!”吴总管领命,众臣起身,恭送圣驾。

谢相远远的落在人后,郑易的脸色也很是难看,谢相赔礼的话都到了嘴边上,他却只冲谢相一拱手就先行走了,谢相耳根一阵通红。

谦之从来都是进退有度,最让他省心,如今一出事就是名传京都的大事!谢相到了王俭跟前,拱手道:“犬子鲁莽,闹出今日这等荒唐事,让太傅见笑了。”

王俭是谦之的恩师,德高望重,当初也是他力排众议,谦之才有机会参加会试。如今选试在即,闹出这等事来,只怕今日之后,风言风语便不得太平,稍有差错,怕是连选试都无法参加,他如今避着嫌,还等王俭多说说话才行啊。

王俭忙拱手还了礼,言道:“谢相毋庸,陛下并未苛责,想来也无大事。依老夫看来,谦之那里会更麻烦。”

谢相心中顿时一沉,若当真是动了真心,那真真是祸事一桩啊。

“那也由不得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相肃容冷声道。

“那孩子的性子,谢相比我清楚,不生执念还好,一念生……”王俭想起当初授课时的情境。

那日说到“一念无明生三细,境界为缘长六粗。”

“因看不透人世的虚妄,而生出贪、嗔、痴、又因迷恋红尘繁华而执着六相从而生出无尽烦恼。”

“老师,那若是执念生呢?”

“求不得最苦,何苦来哉!”

正值黄昏,他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另外一半则镀着夕阳的余晖,看着隐隐有些惊心动魄的魔性,说出口的话俨然便是今生最大的执念了。

“既是一念生……便不死不休。”

“一念生便不死不休。”王俭如今想起,都不禁摇头叹气。

谢相回过神来,一时也是无话。

“爹。”谢弘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谢相闻声问道何事。

“我随王显他们出去一趟,晚饭就不回去陪娘用了。”

“知道了!你去吧,莫要惹事!”

“儿子今日就是捅破天去,恐怕也没有二哥的事大吧。”谢弘双手合抱在胸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目光却冷冷的盯着才推着轮椅而来的,看起来分外狼狈的谢谦之。

“你说是吧,二哥~。”也不多说,起身便走。

谢相心里不无失望,招手唤了书言过来,也不看谢谦之,只严肃道:“随我回去!”

芳华殿里,太医刚走,朱皇后便来了。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太医说是惊着了。”朱皇后挥推了宫人,靖安刚撑起身子就被她扶住,母女依偎在榻前。

靖安笑了笑,脸色已好了很多:“无事,母后别听他们小题大做。”

“那就好,我以为是被今日之事给吓着了呢。”朱皇后意有所指。

“呵,看来是传遍了。”靖安苦笑了声,她那么努力的撇清关系,结果还是被扯到了一起。

“那阿羲,喜不喜欢那个谢二公子呢?”

靖安喃喃了句什么,就埋首在朱皇后怀里了。

“怎么了,还是有其他人,说出来母后替你做主!”朱皇后轻拍她的背,笑道。

“母后你的大智慧啊,就别用在这些事上了,我一定挑个称心如意的还不行吗?你就别瞎操心了。”靖安蹭了蹭,她有些想睡了。

昨晚想了一夜母后的话,今天是真的累了。

“阿羲啊,不沉吗?”那些发簪沉甸甸的压在手心里,朱皇后伸手抹去靖安脸上的妆,严妆下,她面容苍白,眼角依稀有泪光。

“母后,我若是与人为敌,想放下前缘,各行其道,两不相干,他却不肯那该如何?”

似是而非的含糊话语里,朱皇后依稀知道了些她逃避的缘由,不曾点破,只说道。

“两国交恶,一国望和,其该如何?”

“避?割城赔款,俯首称臣,岁岁纳贡,年年来朝。”

“战,唯有战,即使没有胜利的机率,也一定要有直面的勇气。轻装上阵,破釜沉舟。未战言败只会是屈辱,没有实力让别人把你放到对等的位置上,那么只会成为附庸。”

朱皇后挑了几朵绢花簪在靖安发上。笑道:“这才衬我的阿羲嘛,要那些又沉又老气的簪子做什么!”

早起,云翳厚重,不多时,金乌破云而出,云霞四散,万物沐春辉。

战,唯有一战,轻装上阵,破釜沉舟。

☆、第四十八章

三皇子府,杨柳依依,燕子低飞。

帘外轻花似梦,帘内女子妆容清美,玉色的上衫,绣着缠枝莲花的白罗裙将她身形衬托更为纤长娇弱,和这三月春光般惹人生怜。可惜美人此时却是愁容不减,眉心颦蹙,握着书卷的手甚至都控制不住的轻颤。

“此事当真?”她犹自不信的问着婢女,眼里浮现出矛盾的情绪。

梅香半直起身子,望向王婉的目光似是怜悯又似是讽刺,只一瞬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平平:“京中都传遍了,新科状元,谢家二公子御前拒婚,自明心意,爱慕靖安公主。”

爱慕靖安啊,王婉手中的书卷在紧攥之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而再清美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女子眼中的狠辣之色。不,她不应该在意的,谢谦之和她本身就是一样的人,何况是她先抛弃了谢谦之的,靖安也不过是捡了他不要的货色而已,她为何要在意。

情深?爱慕?不过是骗骗小女孩的话罢了,谦之哥哥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不可能的!何况他父亲还有意让谢弘尚公主!恍惚间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王婉冷嗤出声,谢谦之难道是……

王婉放下手中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书卷,嘴角

☆、第四十九章

谢府西苑,一灯如豆,纱窗上只留下一道清瘦的剪影,像是凝滞了时间、空间一般,谢谦之不知在灯前僵坐了多久,垂下的鬓发半掩着沉静的双眸。那双眼睛就像外面夜色下的一池湖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

匕首就放在案旁,血色已经沉黯,可谢谦之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靖安挥刀那一刻的利落决绝。时间终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向他见证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在他面前彻底坍塌。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会那么在意,在意到一颗心都疼痛到麻木不能自抑。

前世今生,竟没有哪一刻会比此时更觉无力,仿佛是不会水的人一头扎进了冰窟窿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向更深的水底,慢慢死去,无能为力。

伤口上裹着的布条因主人无意识的挣扎,又渐渐浸染上新鲜的血液,谢谦之像是已经失去知觉一般,握拳的手青筋凸起,没有一点儿放松。太痛了,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恐怕就只能被那紧攥着心脏不放的疼痛给淹没了。

她说她永远不会向他求助了,那么依赖着他的靖安说,即便是死也不会向他求助了。

他不是应该高兴吗?没有人碍着他的路,他可以顺着自己的通天大道畅行无阻的走下去,为什么他心里却没有一丁点高兴的感觉。为什么不求他辅佐楚颜?为什么不求他帮忙除掉王婉?只要她开口……当心里突兀的涌现出这样的念头时,谢谦之才意识到,原来是他一直在等靖安开口,等她给自己一个低头的理由,来证明自己还是被需要着的。

呵呵,他抑制不住的冷笑出声,他谢谦之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而更可笑的是,一日之内,便有无数的人,或嘲讽或告诫,明里暗里的告诉他,即便是这样的需要你也不配。

“扣扣。”书言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将饭菜摆上桌。

“公子,你吃点东西吧。”小书童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讨厌靖安公主的公子,会突然放下了王姑娘,喜欢上公主。他只能把这个解释为公子一时的不清醒,毕竟连他都知道,靖安公主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何况三少爷也喜欢靖安公主啊。

谢谦之像是听了劝,动了两下筷子,书言刚放下心来,可下一刻却见谢谦之把筷子重重的搁在晚上,下一刻竟掀了所有的饭菜!

碎瓷溅了一地,书言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跟了公子这么多年,鲜少,不,几乎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时候,一时间竟手足无措,只愣愣的出声道:“公子!”

身体像是不由谢谦之控制了一样,身体里有一股不顾一切,想要毁灭一切的力量在横冲直撞!砚台,纸笔,书卷都被他狠狠扫了出去,墨迹溅上了他平日里珍藏的古卷,他却像是看不见一样,回过神的时候已是满地狼藉。

呵!轮椅上,谢谦之阖目笑得苍凉,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一个残废的庶子也就只能躲在这偏僻的院子里发泄自己的不满,连破坏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呵,拔剑,他何曾不想向谢弘拔剑!在他一次一次说自己有多爱慕靖安的时候,就恨不得告诉他,靖安她是我的妻,是我谢谦之的妻!呵,拔剑,如若他不只是个残废的庶子,谢弘他敢当着父亲的面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如若,谢谦之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腿上,目光里的森冷寒意让人触目惊心。像是报复他上一世的隐瞒一样,这双腿一直不见起色,他等不起了,没有时间让他等下去了。

“书言,明日叫大夫过来一趟。”

“啊!知道了。”突兀的听到这样一句话,书言本能的抬头想劝,这本就是急不得的事情,前段时日公子整个人都被折腾的不成人样。可一听谢谦之那不容辩驳,威慑力十足的口气,不知不觉间就应下了。

“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吧。”

入夜,安宁宫中更为寂静,软榻上朱皇后半支起身子,去了珠翠,卸了严妆,发的乌黑和寡白的脸色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了白日里一身华服的支撑,只着中衣的她显得分外孱弱,唯有一双如秋水般静谧的眸子,经过岁月的洗礼,越发的沉静而睿智。

“娘娘!”跪在她面前的宫女将手里的漆盘平举过头顶,未入口,氤氲的药气便将苦涩沁入肺腑,更漏声声似是催促,朱皇后望着那漆盘上的药碗,眉间满是倦意,声音清冷。

“拿下去吧,以后吩咐太医院也不必送了。”喝了这么多年的安神汤,她又有哪一日是真正的安枕无忧,一夜无梦到天明的?

闻言,那跪着的宫女手不禁抖了抖,又劝道:“娘娘,陛下知道您夜里睡不安稳,这是陛下特地吩咐人预备的,您可不要辜负陛下一片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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