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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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踌躇间,又一位丽人走了过来,笑着说:“我在园子里逛,见前面一个人影一闪,向西边去了,猜想一定是九娘来看八娘,便随后跟着过来。”

卢八娘见卢七娘虽然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但其实微微有些喘,就知道她一定猜出卢九娘的想法,做为长房的嫡女,家里的事情她知道得最多。卢七娘一定是怕九娘有不得体的言行,所以就跟了过来阻止。

卢七娘缓了缓气息,接着温和地说:“我听妹妹们正在谈这玉簪花,我也特别喜欢,不若我们姐妹每人剪一支插戴?”说着便让侍女剪了三朵最美的玉簪花,与卢八娘卢九娘一人一朵。

身为长房嫡女的卢七娘自有雍容的风度,她也懂得一家子姐妹要团结的道理。简单的两句话,将卢九娘刚刚的心思全部压了下来,她从来不敢反驳卢七娘的话,马上露出天真的微笑说,“太好了,我们簪一样的花一起逛园子多有趣啊。”

卢九娘举止袅娜,神情可爱,姿容出众,她梳着飞仙髻,两束环形的头发上装饰了对称的几朵宝石花,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这种发型,特别适合她的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显得她水汪汪的眼睛,红润而小巧的唇是那样的娇媚。

站在她身边的卢七娘则是端庄明丽,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很有福气的满月脸,正是大家宗妇应有的形象,即使是在家中,她还是梳着高高的三叠云发式,一只垂着几颗大珍珠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行动轻轻晃着。六件对襟衣服,一层层在在宽大的衣袖处显示分明,从里面的纯白色,再到最外面的浅红色锦缎,颜色逐渐加深,腰间用宽宽的锦帛束起来,外罩银红的纱衣,双臂挽着绣着金丝的轻罗帔帛,她的笑容和煦大度,风度无可指责。

卢八娘淡淡地笑着,对她们的提议不置可否。现在她们是姐妹,可按祖父的安排成亲后,七娘做为崔家的宗妇,身份就要高出姐妹们一大截,卢九娘做为士族大家的媳妇,情况也应该不错,而自己呢?嫁入庶族,那时候她们再见面,八娘就要向着七娘和九娘行跪拜礼了。

卢八娘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给别人行这些跪拜礼了!这也是她一心想嫁入高门决定性的原因之一呢。

“这玉簪花不值什么,真正难得是那些牡丹,要等到赏花会那天才会摆出来,也会挑好的分给我们女眷插戴。”卢七娘说着闲话,看了一眼卢八娘,心里想,“八娘也真是可怜,明明是公主的外孙女儿,可却要下嫁到庶族,若是公主地下有知,恐怕都会气得爬起来吧。”

“不过这也没办法,”卢七娘心里重复着母亲告诉她的话:“庶族已经在朝中占了不少的位置,势力还会大起来,卢拿出一个女儿来与庶族联姻,为的是将来。至于为什么选八娘,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能愿意下嫁到低贱的庶族呢?只能是从最软弱的四房中选人了。”

卢七娘是长房经心培养的女儿,她早就明白,时人再重视身份地位,也比不得权势,四夫人的出身再高贵不过了,可是没了娘家,还不是嫁给了卢家的庶子,卢八娘离公主倒底又差了一层呢,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她是公主的外孙女儿。被九娘抢了陆家的亲事也没什么。

卢七娘虽然不会替八娘抱不平,但她决不会允许九娘来奚落八娘。倒不是她有多正义,而是做为卢家宗房一支,她从小就知道维护家族的体面。卢八娘将下嫁庶族,这个消息自然应该由祖父告诉四房老爷和夫人,然后他们再告诉卢八娘。四房的老爷和夫人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愿,而卢八娘就是不情愿,也是四房内部的事。

若是九娘直接对八娘说了出来,八娘在花园里闹起来,哪怕消息传不出去,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儿,卢七娘警告地看了卢九娘一眼,嫁入陆家的姑母看不上庶女,九娘却硬是让三老爷求来这门亲,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连这一点也看不懂,还一问心思找卢八娘的麻烦,真是蠢到家了!

卢九娘被卢七娘这样一眼看得心里哆嗦一下,马上展开一个更明媚的笑容说:“昨天我进了花房,里面的牡丹已经有开了的,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卢七娘点了点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自然会同意,便与卢九娘一同看向卢八娘。

“我乏了。”卢八娘摇摇头拒绝了。

陪这两个小丫头看花?卢八娘可没有这个兴趣。卢九娘固然是个白痴,可卢七娘再有心计,在走过的桥都要比她走过的路多的卢八娘的面前,也算不了什么。目送卢七娘和卢九娘把臂离开后,卢八娘马上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朵玉簪花扔在路边,她没有当时将花扔出去,已经很给卢七娘面子。

到了赏花会的前一天,一切都风平浪静,卢七娘、卢九娘与卢八娘有限的几次见面都是平和而短暂的;四老爷和四夫人根本不知道她们唯的嫡女已经内定要下嫁庶族;私底下卢八娘完成了自己布局;还有就是直到城门关闭,卢八娘最后还是没有接到孟家表兄的消息。

眼下的交通状况,任何一点的天灾*都会导致孟家表兄进京的路程被耽误,在这时节,最可能的是春汛,桥梁垮塌,道路冲毁,任是谁也都没有办法。

不过,卢八娘有自信,就是没有孟表兄的支持,自己也能迈过这个难关,毕竟自己所谋的不过是二流的士族陆家而已。

但她想要尽快在陆家出人头地,确实需要孟家的支持,那是将来的事情了。

世人皆知孟家满门皆灭,只留下公主的一个女儿,传承不了血脉,士族谱中早就没了孟氏,人们也早就忘记了孟氏。可孟家表兄将会出现在京城,告诉京城所有的人,孟家还有血脉传人,他将展现他的过人才华以及雄厚的家身,让孟氏重新回到氏族谱中。

卢八娘做为孟氏的血脉,公主的外孙女,自然会受益良多。

当然了,真正的□□是,这位孟家表兄并不是真的孟家表兄,而是卢八娘在这里的同乡――一位来自现代社会的人。

说起他们的相遇,既偶然也必然,可以说是他们相互寻找的结果。知道了彼此,他们很快就成为最亲密的战友,一同在相距前世上千年的时代奋斗。

这个奋斗的□□将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位受到孟家前辈大恩的义士,在孟家灭门时,将孟家刚出生的小儿子偷偷藏了起来,寄养在别人家中。这个孩子长大后娶妻生子,没有显出什么异常。而他的遗腹子却颇有乃祖之风,才学出众,显示出了他与寄养人家的不同来。正在这时,义士再次回来,将他的身世公开,而且还附带将大笔的产业送给他。

基本情节与赵氏孤儿差不多,人们会相信这个故事,一则是刚刚渡过骨肉离散的乱世,二则是因为在本时代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要知道这里的人们更有道德、更守信重诺一些。

第三章 卢八娘淡然选夫婿十七郎偷听有决断(一)

赏花会的早晨,下人们送来要簪在头上的牡丹花,卢八娘得到的是一朵艳红的大花。在这里,红色牡丹的好坏主要是按颜色的深浅来定的,“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税。”越是深红的花,越是珍贵。卢八娘得到了这朵在姐妹中应该是次于七娘的,甚至低于九娘。

一朵花并没有什么,卢八娘选了一套与那朵二流牡丹相配的衣服出席赏花会了,她打扮得低调端庄,正是婆婆们喜欢的儿媳的样子。陆五郎的母亲会来赏花,而且她已经从道士那里得知卢八娘的命格很好,宜家宜室。

至于三夫人,她受到最信任的侍女的提醒后,时常与大夫人在一起说起卢九娘的不妥,不是那种泛泛的嫉妒,而是用一件件的小事说明,九娘由商户出身的妾室教养,见识实在有限,并不适合嫁到高门。将来她若是嫁到陆家,不得宗妇和婆婆的喜爱,卢家就白白地浪费了一个娘子了。大夫人也从别的渠道听到了一些九娘的事,这些与她原本的认识就很一致,因此作为宗妇的她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大老爷,然后传到了卢相的耳中。

虽然对自己的计划成功很有信心,但卢八娘还是遗憾自己没法直接影响能够当家作主的祖父。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在想见祖父一面都不可能的时候,她只能用这些内宅女人的手段。但将来,决不会这样了!

卢八娘刚梳妆整齐,四夫人进了屋子,她打开一个绢包,露出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臂钏来,“八娘,你将这对臂钏戴上吧。”

这对臂钏奢华贵重,由赤金打造,共有九层,螺旋盘绕,表面镂着几十种栩栩如生的花卉,上面镶着近百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尤其是两端镶在累金丝花托中心的四颗大粒红宝石,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品质极佳,非常引人注目。

这对臂钏是四夫人的公主娘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当时四夫人在逃难的路上出生,公主自身难保,就脱下手上的臂钏做信物,让忠心耿耿的仆人将四夫人送到了卢家。可以说这是跟随四夫人一辈子的东西了,也是她视若性命之物。

富贵如卢家,自然有无数的珍宝,当然能拿得出几样与这对臂钏相比美的首饰,但也决没有超出这对臂钏之物。想当初,这对臂钏正是公主最心爱的首饰。其实卢八娘也没见过几次这对臂钏,四夫人把它们严密地收藏起来,很少拿出来示人,甚至卢八娘从没看过她佩戴这对臂钏。

四夫人此举,卢八娘还是非常领情的,她笑了笑说:“母亲,不用了,衣服和饰品已经都准备好,现加上这金臂钏并不相配。”

其实,这样的臂钏差不多能与任何衣物相配,卢八娘丰腴白皙的肌肤也特别适合戴这种繁复厚重的饰物,可她明白这臂钏对四夫人的意义,也不想留下这样的东西。而且她若想引人注目,不用这臂钏也一样能做到。

“你这件衣服比九娘的夹金丝云锦差多了,插的花恐怕也不如她,加上这臂钏就不同了。”四夫人虽然不知道卢相在心里已经给女儿定了亲事,但她再无知也明白这次他们一家回京为的就是女儿定亲成亲,而且她也懂得八娘无法与七娘想提并论,但总不能落在九娘的后面。

“我为什么要和九娘比呢?”卢八娘说:“我做我自己就行了。”

明明女儿说的不对,可四夫人却不知如何反驳,她就又说起了这些天她一直在卢八娘面前唠叨不停的话,“我们这房虽然穷,可也不是置办不出几套好衣服,你为什么不让母亲给你做件九娘那样的衣服呢?明明进京前,你还拿了桃花爹养羊赚的十万钱给我。”

卢八娘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给四夫人讲道理,她示意桃花将那绢包系上塞回四夫人手上,“这臂钏母亲自己留着,将来传给儿孙。”

四夫人果然犹豫了,事实上,她没早将臂钏拿出来给八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手中唯一像样的东西就是这对臂钏,她想给女儿,也想给儿子,可偏偏不能拆开分给两个孩子。昨晚她一夜没睡好,今天一早才下了决心送到女儿这里。不是她不爱儿子,儿子毕竟是卢家人,将来自己还能一直照拂着,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没有点像样的东西在婆家会抬不起头来的。

就在四夫人迟疑的时候,卢八娘已经绕过她走出了屋子,“母亲,我与七娘九娘一起先去花园里了,大伯母让我们姐妹们带过府的小娘子们赏花。你也赶紧陪大伯母去前厅吧。”

四夫人应了声,后悔自己的犹豫,就应该让八娘戴上这对臂钏再出门的。可八娘已经走了,后悔已经迟了。“这孩子,越大越古怪了。”四夫人摇摇头,她明显感到八娘不愿意与自己亲近,可她却找不出任何原因。

虽然名为赏花会,但在露水还没有干的时候,来的客人们并没有进入花园,男女分别在卢家的内外院的厅堂里坐着闲聊品茶。

卢府的主人、客人们都集中在厅堂里,整个花园静谧异常。司马十七郎躲在静心阁的楼上,平安在积满灰尘的竹塌上铺了一块帕子,他小心地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心里想着的是,千万不能将身上的锦缎衣服弄脏,这可是他唯一一套能穿得出来的衣服。这衣服已经洗过一次了,若是脏了,再洗上一回,衣料变形会更严重,颜色也会掉得更明显,王府里发下夏装前他就没有能穿出门的衣服了。

等待是难耐的,平安也站在一旁也不敢乱动,原因同司马十七郎一样,他也仅有一件还算体面的外衣。但这对主仆怕弄脏衣服的原因却不同,作为内侍,平安穿的是比锦缎低几个档次的麻衣,这种衣服不怕洗,而且这种未染色的麻衣越洗越白,但他却有着司马十七郎不必担心的烦恼,那就是他必须自己洗衣服,麻衣洗的过程特别费力气,之后又要晒干捣软才能穿。平安当然不愿意给自己多添一项劳动,所以他便抱怨道:“卢家富贵,楼里竟然积了这么多的灰,怎么不派人打扫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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