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行_分节阅读_6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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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于这篇有些任性的故事的支持,也期待着讨论和(长)评。

第三卷:荧惑犯舆鬼

第85章 巍巍天吴

远方传来无名雀鸟的歌唱。陆幽吹熄了灯烛,推开房门。

屋外晨星寥落,天地万物尚且蜷缩在幽蓝的静谧之中;然而黑暗毕竟开始散去,一轮新日在云囊之中酝酿。

直到这时陆幽才看清楚了——昨夜留宿的这座官驿,藏身于一道隘谷深处。南北两边俱是列屏似的巍巍群山,披着苍翠绿衣,又像仅供神祇玩赏的玉石。

陆幽恍惚记起来,似乎御书房里就有这样一座翠玉山子,山上花草繁茂、行人车马活灵活现……可是看久了却让人寻思起来,琢磨着人这一生,究竟是不是也活在那样的一座玉山子里头。

他正怔忡,却听身后另一间屋里也传来响动。有个人走了两步,将一件尚带余温的外袍,轻轻盖在了他肩上。

“山中湿冷,听你昨晚嗓子就发痒了,可千万不要着凉。”

陆幽接下了外袍,却反而往旁边让出几步。

“我是奴才,你是主子,这样被人看见多不好。”

“什么奴才主子,哪里学来的浑话?”

唐瑞郎不以为然,两步跟过去,反而将人逮住了往自己怀里按。

“不用怕,这里都是自己人。今晚上就要入天吴宫了,到时候我们还要住在一块儿呢。”

“……”

陆幽闻言,眼皮突跳了两下,正欲回话,却听见空山之中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不消片刻工夫,只见一名玄衣的驿骑,风驰电掣般奔来,转眼间就到驿馆门口。那人翻身下马,也不停歇,抬腿就往正堂奔去。

“走。”唐瑞郎一把扣住陆幽的手,“过去看看。”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堂里已经灯火通明。随扈、宦官与驿臣,左右肃立在堂下。正中央交椅上,坐着白发披纷、显然也刚才从睡梦中被唤醒的长秋公戚云初。

“要变天了。”

戚云初随手将驿骑呈上来的文书快报交给了唐瑞郎,瑞郎故意将纸张大大地展开,好让他身后的陆幽也看得一清二楚——

“惠明帝的病情突然加重,宗正卿上书,请求太子监国。”

太仆寺少卿江启光之前所做的预言,竟然还是成为了现实。

陆幽低下头来推算,从诏京到天吴宫,快马加鞭、昼夜不息也需要七八日之久。眼下的紫宸宫,恐怕已经改弦易辙了。

快报仅有寥寥数言,却不难想见,此时此刻的诏京城里定然是一片混乱。而这恐怕也是他们不远千里,躲避到这群山环绕的天吴宫里来的真正目的。

坐山观虎斗,等着两败俱伤。不过,既然是太子得势,那么月珊姐姐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吧……

想到这里,陆幽勉强定了定神,不让表情出卖自己的思绪。

因为戚云初没有发话,所以在场众人也不敢做出公然的议论。当务之急,依旧是整理容装,继续朝着西边前进。

根据唐瑞郎的说法,申时左右,就可以抵达天吴山了。

“这是什么?”

动荡摇晃的马车上,陆幽看见唐瑞郎又一次摆弄着一个半大不小的方木盒子。木盒做工精巧,上下左右各有三层,拼出九宫格的模样。每一个又都是一个独立的小方盒。

这一路上,但凡遇到甘冽的水泉,唐瑞郎都要取出一格,灌水进去。

“你可终于舍得问了啊。”唐瑞郎仿佛就在等他开口,“我有个朋友在天吴宫,对汤药和调鼎都颇有些心得,却不方便下山走动。我答应过人家,要代为搜集各处的甘泉好水,送到山上去。”

陆幽依旧不解:“可是这小小的一格,能尝出什么奥妙来?”

“这便是你不懂了。人家自有人家的妙法。”

说着,唐瑞郎又将小盒放回九宫格内,“所谓见微知著,懂行的人,一滴水便能尝出好与坏。若是遇上中意的,再差人去取便是了。”

说话间,马车突地用力一颠,险将他手里的木盒震得飞出去。

两人急忙掀开幕帘往外望,只见原本一往直前的道路变成了陡峭的下坡道,崎岖的山路直直插向逼仄如同一线的深山谷底。

陆幽看不明白了:“天吴宫不应该建在山上的么?”

唐瑞郎却笑道:“再高的山,也必须从山脚处开始爬起啊。”

马车队就这样在湿热葱郁的谷底,贴着一条溪流缓缓前进。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前方慢慢开始吹来凉风,鼓得马车幕帘簌簌晃动。

“我们终于到了。”

印证着唐瑞郎的判断,跑在最前面的探路人已经返回,禀报说天吴宫已经做好了恭迎世子的准备。

陆幽再一次掀开帘幕,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了。

逼仄郁绿的山谷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尽头,前方是一大片平静如鉴的湖泊。水面的天光云影之间,漂浮着大朵大朵不知名的象牙色水生花卉。

再往更远处望,一座剑刃般秀挺的高山,耸立在如碧海一般辽阔的湖心之中。而山顶则隐没在飘渺的云层里,仿佛与天庭相接。

这里,便是天吴宫了。

“看见那些铁链没有?”

唐瑞郎伸手指着半空之中,一些远远望去细若游丝的黑色线条。

“它们一头连着这边的山崖,另一头则固定在天吴宫的半山腰上。天吴弟子都习惯于踏着铁链飞身而过,就不用像我们这般,每次都下到谷底来了。”

正说着,马车又往前驶了好些路,最终停稳在了大湖边。众人离了马车走上两步,只见一艘画舫已在岸边停稳。船头上站着几位银氅素袍、仙气凛然的天吴宫年轻弟子,正含着微笑,朝这边望过来。

陆幽跟着众人上船,画舫驶过波平如镜的湖面,一点点地接近了天吴宫的山脚码头。

只见一座巨大的石雕牌坊,其上龙腾鹤舞,兀立在岸边的水中。牌坊下的石堤上,又立着十数位前来迎客的天吴宫人士。究其衣着容色,更比画舫上的年轻弟子们要高等一些。

“你看最前面的那位,个子也是最高的男人。他叫穆怀沙,是天吴宫赏善罚恶司的宗主,这一代的破军星。”

唐瑞郎凑到陆幽身边,如此小声说道:“他原本就是天吴门人,十八岁时高中武举,成为朝中的一员勇将。可是后来,他慢慢看破了功名利禄,三十岁重返江湖,行快意恩仇之事……他与安乐王爷也是旧识,还和你的戚秋公一同剿过云梦泽里头的匪患。唔……”

说到这里,他几乎紧贴着陆幽的耳朵:“而且,他对戚云初似乎还……”

正说到这里,站在一旁的戚云初冷不丁地扭头瞥了他一眼。

唐瑞郎旋即噤声。

第86章 八面玲珑

船行至水穷处,众人弃舟登岸。

宾主双方见面施礼,小世子自然得到了贵宾的礼遇。而那穆怀沙见到戚云初,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更加明亮了几分。作为天吴宫的挂名弟子,唐瑞郎倒也受到了年轻一辈的热情相迎。

短暂寒暄过后,小世子乘上肩舆,其余众人各骑马匹开始上山。

有别于戚云初和唐瑞郎的轻车熟路,陆幽还是第一次来到天吴宫。他又是一身不起眼的小宦官打扮,自然没有得到任何的特别关照。

他原本也只想安静地混迹于人群之中,倒是唐瑞郎生怕冷落了他,也不急着跟别人叙旧,一门心思陪在他身旁,指给他看沿途的古迹或胜景。

陆幽起先还有些尴尬,却发现天吴宫人并未投来稀奇古怪的目光,慢慢地也就释然了。

他们在山道上行走了大约三刻钟光景,总算是来到半山腰处。

几分出乎陆幽的意料——远远看起来陡峭险峻的山坡上,竟然隐藏着一片开阔的台地。

北侧,依着渐高的山势,修筑有重重叠叠的楼台与亭阁。俱是素墙朱门黛瓦,檐角飞翘、角铁铮铮,远看如同一群仙鹤,展翅欲飞。

而天吴宫的宫主柳天裳,与十四主星股肱,也正在这仙境一般的高台之上,恭候着宗室与权臣的莅临。

贵客自紫宸而来,接风筵席自然必不可少。然而一行人长途跋涉了十余日,至如今都是疲惫乏力,自然也无甚心思享用宫中饮食。

最是那小世子赵戎泽,勉勉强强地喝了几勺汤,竟然靠着陆幽打起了盹儿。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怜爱,便也早早儿地散了。

戚云初与穆怀沙尚且有要事商议,其余诸人跟着宫务司的引路弟子,沿山路往东走了两三百步,眼前有了一处草木葳蕤的小小山岙,掩映着几座独门独户的幽雅院落。

虽然唐瑞郎说过要与陆幽同室而居,但陆幽毕竟是侍奉小世子的贴身随扈,思忖再三,依旧选择住在世子小院的厢房中。

简单安顿完行囊,屋外已是一片夕阳余辉,陆幽又抱着赵戎泽走出小院,跟着引路弟子去他们所说的“沐浴洗尘之处”。

离开小院沿山路往西走,下过十几级青石台阶,眼前出现了一处绿意盎然的山坳。

中央地势平坦的地方立着二三十间错落有致的瓦房。房屋之间阡陌纵横,分割出一畦畦翠绿的田地。

陆幽自己也有药园,因此大略看得出田里都是药材。不过种类名目,比他的那片田地里多出许多,模样也稀奇古怪,想必都是奇货珍品。

引路的天吴宫弟子说,这片地叫做“香草峪”,是天吴宫药石司的地界。峪中常年居住着研习药理的杏林弟子,也有江湖上的不少名医专程来此客居。

掌管香草峪的宗主被称做天梁星,正是当今武林四大名医之一。

天梁星……那不正是掖庭老尚宫的继承者吗?

陆幽猛然想起此行之前,自己还曾受到师父委托,要将一些东西带回到天吴宫香草峪。他便将药园的方位暗记在心,择机再做行动。

穿过药园,前方现出一片拔地而起的竹林。

今日天气晴好,可是远远看去,竹林子里却笼着一层白纱似的烟云。继续往前走两步,空气也明显郁热起来。

陆幽扯开紧裹着的衣襟,跟着引路弟子在绿玉屏障似地竹林间穿行。很快就发现了郁热的源头——人工栽种的竹林深处竟藏着大大小小的温热泉眼。

所有温泉都泛着清澈的蓝绿色泽,一眼就能看见池底。靠得近些,还可以闻见水汽中散发着淡淡的矿石气息。

引路弟子将他们领到高处一口位置隐蔽的泉眼边上,又稍稍解说了一下泉水的好处便转身离去,留下陆幽一个人,帮助昏昏欲睡的小世子沐浴更衣。

赵戎泽虽然年纪幼小,但是懂事听话更胜一般孩童,为他洗澡倒费不了什么功夫。即便陆幽是个新手,倒也进行得颇为顺利。

沐浴完毕,他又替赵戎泽穿好衣物、擦干头发,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也几乎湿透了。

由于忌惮着自己身体的“残缺”,陆幽一直都羞于在人前裸身,此刻也没有携带换洗的衣物。

不过眼下小世子已经出浴,而泉眼众多,戚云初等人也未必会撞上这一口,陆幽不免有了些动心。

他将昏昏欲睡的赵戎泽裹在毯子里抱起来,沿原路返回小院,首先安顿赵戎泽睡好,然后便飞快地取了自己的衣物,转身推门而出。

黄昏的山谷中,风停岚起,院中安静异常。陆幽刚出院门,冷不丁地听见隔壁院子里头,传过来一声嘤咛的娇笑声。

“讨厌,瑞郎哥哥你又在取笑我了!”

是个女孩,和唐瑞郎一起?

陆幽心中“咦”了一下,还没品味出什么滋味,就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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