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_分节阅读_62(1 / 1)
“县尊大人爱护我辈读书人之心拳拳,崔燮心中早已折服。”他回头看了那群人正用古怪目光打量他的人一眼,假模假式地摇头叹息:“若非这院子早年典租给外人,晚生尚不方便处置,去年听大人感叹读艰难,欲置一书斋使学子共阅时就该把这院子献上了。”
崔燮轻轻巧巧地把自己跟租院子、开书坊的人划开界线,戚县令慈爱地点了点头,揭开刻在石碑上的红绸。
上面刻的是一篇碑文,记述图书馆建立的过程。中间写到修建、集书的艰困之处时,还特地写明这里原本是崔刘氏的嫁妆,昔年典租于人开过书坊。后其子,本县受旌嘉义民崔燮,见迁安书本价格极高,贫寒子弟往往借书而读,心中便有助学之念。在戚县令欲建县图书馆,四下寻找建馆之地时便将刚刚收回的产业与自家藏书一并捐献出来,不取分毫偿银。
当然,戚县令这夸也是雨露均沾的。虽说夸崔燮时是大雨如瀑,别人是春雨贵如油,但凡有捐资、捐书,甚至义务帮忙修整、粉刷院子的,他都在文中带过一笔,在碑文末尾还列了捐款名单。
这群大早上顶着寒风来参加开业仪式的人有是捐过书、捐过款,或是在里面帮忙整理过书的,看着石碑上的名字,便都觉得冻了一早上的肺腑暖呼呼的,心满意足。
崔燮也心满意足——从今以后那个开书坊的就是租他的院子的外人了,而他就是个清清白白捐院办馆的好心大财主,崔美人儿是谁?恕他没听说过!
戚县令衙门还有公务,主持了典礼之后就带人回去了。自有书办上来替众人依次办了阅览证,有钱的又押了银子办借书证。崔燮自己就是印证的,早在登记册做好时就先登了名字,此时也混在一群新登记的读者里,实地观察了一下自己搞出的图书馆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图书馆这两个月还算试营,最初开放的对象是本县县学生员,未进学的儒童,县衙所有入流和不入流官吏,粮长、里长以及租税上户等在县里有信用的人。
来办的人每人免费给一张阅览证,卡背面写上持卡人的姓名、出身、外貌等信息,凭证入馆阅览。要外借的可花以四两银子办张借书卡,一张卡可借两本书,借期一个月,过期不还的加收每天六文钱的延期费,过期一个月以上翻倍。
大堂墙上挂着一对崔燮恶趣味题的“书非借不能读也理需辩斯可明之”的楹联,墨迹淋漓、挺拔雄劲。下方对摆着两个登记借还书的办公桌,由县礼房的书办负责记录往来借还。读者还回来的书隔一段时间由皂隶送到后院,按书背后贴的笺纸颜色、花押认记分开,重新摆回各屋架上。
图书馆开放后,戚县令就详详细细地写了公文总结,递交到上司。永平府依例找人查证此事,核得属实,喜得王知府忍不住在家里狠夸了他几天,开具的评语更是堆满了赞誉之词——
能立县藏教化百姓,比擅长督运钱粮强多了。明年大朝觐时到吏部堂上说起来,也是他们府治下出了这等文运盛事!
戚县令忙着准备明年大计,那篇《修迁安县图书馆记》过了几天才修改完成,交到崔燮手上。正好给皇上的那张《安天大会》图也画完了,崔燮接过手来,马不停蹄地搞游记排版。
之前卖书都是以人物、场景带动销售,戚县令却是个小清新业余驴友,写的都是些游记散文,还有悼亡文。他自己不擅长山水,早早就叫一个擅画的杂工到迁安城外到处游玩写生,把那符合文中意境的寺庙、山水都描下来,刻成跨页大图,淡淡地在纸上印一层景物打底,再印上文字。
整本书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风景图,环抱着分隔成块的文字,错落有致。崔燮没画多少图,只挑了几处合适的地方添上一笔修长的身影,偶尔单画一张他怀着忧思望向远方的大图穿插其间。
戚县令本人卖相也不错,正是那种清瘦文雅还有漂亮胡须的传统美男子,只是年纪略大一些。画画时省了皱纹、眼袋,人顿时就年轻俊俏了好些。无论是戴乌纱,穿青色补服的严谨装扮;还是魏晋风韵大袖宽袍,都显得他神清骨秀,文质彬彬,让人一看便生好感。
他那份《修迁安县图书馆记》更是重中之重,列在首篇。崔燮给这篇文配了他站在图架前,手抚架上藏书,眼中含着欣慰笑容的图,还把这张图印成了封面。
成书的封面装法也特殊,是和现代书一样套了护封。护封两侧折进去的部分印了居安斋的堂号和牌记,其封面左侧贴着题有《戚志远公文集》的淡黄书签,封面正好容下戚县令的侧影;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和袍袖、衣摆则拖过书脊落到封底,背景是一片相连的书架。
样书很快印了出来,崔燮亲自拿到县衙,送给戚县令看。他不暇细看,打开翻了几页便不禁叹道:“我的文章竟印在这样的书里。我的文章印在这样的书里,竟有些大家之作的感觉,都不似我写的了。”
崔燮笑道:“大人的文章本就质朴自然,有唐宋遗风,何必自谦呢。”
戚县令拿着那书不忍撒手,眼却从书上抬起来,看着崔燮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心里都知道。我过两天就要入京准备朝觐大计,若我能过得这一关,明年还继任县令……”
他想了想,依崔燮这个年纪和文章,竟也没多少指着他这个县令帮助的地方,反倒是他自己受了不少助益。于是他低叹了一声:“罢了,你好好读书,把御制大诰和例代名臣奏议背一背,准备明年的三场童试吧。”
第58章
成化二十年的新春是在一场地震中度过的。正月初一大朝觐, 正月初二, 京师地震,人心惶惶。直隶永平等府与宣府、大同、辽东同震, 声如惊雷, 宣府地裂出沙涌泉, 京外城垣墩台驿堡倒塌无数。
外地的消息未传到京城时,众臣的关注重点都在京师地震乃是上天示戒, 皇上应斋心涤虑、省愆修德, 亲近忠直大臣,毋为妾妃内宦迷惑。成化天子却不是容易摆布的人, 何况这些诤谏中还涉及到了万贵妃, 他的战斗力顿时直线爆表, 从“你们随便谏朕反正也不听”的老好人变成了“朕有罪你们也不干净”的战斗帝。
他在诏书里将自己轻轻带过,直指众臣与皇帝“共天职”,上天降灾肯定跟朝臣怠事玩法有关,要众臣改过自新, 以称职俸。朝中御史一本本地上奏, 成化帝不是留中不发就是反指一个罪名把人打发到僻远地方任知县。
留京朝觐的北直隶外官更是人心惶惶, 一面留意朝廷风云,一面担心自己治下受灾、救灾的状况,一面还要候着吏部提堂。
幸好他们等得并不久——北直隶诸府直属六部,考察时排在前列。考过顺天府、保定府就轮到了永平府。知府王问先上堂应对侍郎、都给事中等人查问,拿出治下各县的教化、钱粮、督运、矿业、营造修筑、义夫节妇等宦绩,对着上官当面点评。
别的州县倒没什么特殊的, 唯有迁安县设了个免费借生阅览的图书馆,稍稍引起了右都御史李裕的兴趣。待到迁安县令上堂受考时,他便问道:“你那图书馆当真是叫学子不费钱钞就能去看书的?这与那些允许人抄写的书铺有何不同?”
戚县令为这图书馆下了几个月的心力,当作是极自豪的事业,听人问到便忍不住多说几句:“回大人,敝县的图书馆其实是对士人、百姓一体开放的,其中书籍只供人阅览,并不以此牟利。馆中藏书共三百种,每种架上各放三册,库中还有备用、替换者,共三千余册。书馆每日自辰正至申初开门,凡爱书之人皆许进去自选书看。馆里常备笔墨纸砚,令人看书时抄记名篇佳句。”
李裕微微点头。吏部左侍郎耿裕却问:“你那图书馆是哪里来的银子开设,书又是从何来的?是大户捐输,还是县里截留?”
戚胜躬身答道:“馆舍与书籍是一位少年义士和许多县内大户凑集起来的。原先他是想自己办起如许书馆,供县内学子无偿借阅,下官见他家境寒薄,却有这等志气,心中不胜惭愧,便想将此事接过来。谁知他立心要为朝廷做事,仍把馆舍与家中藏书都捐赠出来,下官已为他立碑作记,志其义举了。”
耿裕叹道:“如此义举,怎地不奏请朝廷旌扬?那位义士叫什么,家里做什么的?”
李裕有些可惜地说:“毕竟他捐的不是救灾谷米,不在旌表之例里。有迁安知县为他立碑作传,将此事记入县志中,也就足够荣耀其身了。”
戚胜喏喏两声,答道:“那是受过朝廷旌表的义民,他家……”刚要说他家尊大人是户部郎中,忽然想起自己刚刚顺口说了他家境贫寒。而崔郎中的家境,就他进京这两天打听到的,似乎并不是很贫寒?
至少并不是崔燮刚到迁安时所表现出的那么清贫。
父母住在朱门绮户,家中呼奴使婢,有不少妻妾;儿子却偏居外县,只得一老一小两个男仆陪伴,得亲自经营店铺才得糊口,还要受家中恶仆欺辱。当初他只觉得那个仆人跋扈欺主,现在想想却有些心惊——万一欺辱他的不只是仆人呢?
他微一迟疑,堂上两位掌印官却以为他是忘了那人的名字,便叫他不必再想,回驿馆听候结果。他们要赶在初十前审完两京十三布政司,各府州县来朝的三千五百二十三员首领官的事迹,在戚胜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工夫,实在无暇等他想下去。
戚胜从吏部出来,便知道自己这回八成可以留任了。可他还是有心事萦怀,和同僚分手后,独自悄悄地走了一趟崔郎中府,从外面看着那座粉饰精致的大院。
崔家二公子此时正好出门,带着一群衣裳鲜明的奴仆,前呼后拥,意气洋洋地骑着马从他眼前路过,连个眼风都不曾给他这个青衣小官。
他也不想多看一眼这等纨绔子弟,骄奢人家,转身回了驿馆。
正月十一,吏部大计结果终于出来,呈报给了天子。戚县令不只没落进罢黜的八目,还落了个“长于教化”的考语,平平安安地度过了这回大计。
之后吏部还要推升府同知以下官员,以填补那些黜落官员的空子。不过戚县令估摸着自己的资历、宦绩还抵不过眼下这场震灾的影响,也不再留京钻刺,大计结束后就快马扬鞭地回了迁安。
其实大部分震区官员都想这么走,但很少有真能像他这样骑回去的——因为他瘦。体力好。经常游山玩水,骑惯了。
大部分外官还在京郊拖拖拉拉的时候,他已跃马扬鞭回到了县治。
好在震中在更靠北的边关一带,迁安没受什么灾,只是有些棚户在地动中震垮,还有几间房子烧着,幸而那天正有大雪,火势没蔓延开。
灾民们被田县丞就近安排在关帝庙与宣觉寺里,有衣有被,还有县大户舍粥,灾民的脸色倒还能看。戚县令长舒了口气,吩咐人到大户劝蓦米粮,还打算上书户部,请求开仓救灾。
田县丞便跟他说:“地震时就已经劝蓦过一回了,得了五十几石谷,百十匹旧布,两十车炭,如今天气已不甚寒了,再叫灾民自己去城外砍些柴,也够熬到仲春的。”
戚县令握着他的手,感动得眼眶微红:“天幸使我有有田兄相助,不然我在京师,鞭长莫及,这些百姓又当如何。”
田县丞道:“这本是下官份内之事,何敢当大人赞誉?天幸我迁安受灾不重,若如永平边卫那样,下官纵有通天的本事也管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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