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病娇来_分节阅读_2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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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襄闭眼假寐,两刻钟后抱住双肩,大声喊道,“来人啊,我冷,给我拿件衣裳!”

四处静悄悄的,她等了片刻,又开始喊,喊得嗓子都干了也无人响应。翠屏翠喜就躲在东边的耳房内,与几个丫头婆子玩花牌,一边听她叫喊一边哈哈直笑。

“谁都不许应!让她喝西北风去!”翠屏吐出几片瓜子壳。

几个婆子连连点头。虞襄腿断了,又是个软弱可欺的,几个月下来他们早不把她当主子看,反而有种践踏侯府嫡女的痛快感。不得不说,恃强凌弱是绝大多数人无法去除的劣性根。

只有一个小丫头忧心忡忡的问,“她叫的那样大声,万一给外头听见怎么办?闹到小侯爷跟前咱们可就全完了!”

“没事没事。”翠喜不耐烦的摆手,“这儿离正院那么远,不会有人来。夫人不管她死活,老夫人现在肯定在佛堂里做早课,哪有功夫管她。没事的。她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嘴上吆五喝六,神气活现,一被咱们欺负就蔫了,绝不敢跟小侯爷告状。她怕我跟翠屏可怕得很呢!”话落沾沾自喜的笑起来。

小丫头一想也是,继续安心的打牌。

虞襄一声接一声的在外面叫,俨然气得狠了,嗓音里带着嘶吼的味道。负责给西厢房劈柴抬水的两个小童路过,连忙跑到窗边询问翠屏该咋办。

“你们玩儿去吧,不用管她。出了事有我顶着。”翠屏大包大揽的挥手。

两个小童本就惯于偷奸耍滑,活儿全推给庞福一个人干,见庞福不在,只以为他抬水去了,并不多想,奉承翠屏几句便溜得没影儿。大家伙又继续打牌,外头的叫声依然没停,这是跟她们杠上了。足过了两刻钟,虞襄的嗓音干吧的像枯枝刮过地面,却还不依不挠的往耳朵里钻,实在是恼人。

翠屏将手里的牌扔到桌上,低喊,“烦死人了!咱走,去别处找个清净地儿,让她好生叫个够!”

“哎,我把牌兜起来。”一个老婆子立马答应。

“咱们走了,要是待会儿院子里来人可咋办?”小丫头拧眉问道。

“小侯爷不在,老夫人又做早课,谁会来啊!你胆子也忒小了!我问过柳绿,她说她跟桃红去给那瘸子买全福记的米糕,很快就回来。都这个点儿了,她们应该快到了,自然会料理那瘸子,没咱什么事儿。走吧,走吧。”翠喜连声催促。

众人不再犹豫,当着虞襄的面大摇大摆朝院门行去,翠屏翠喜走到她跟前时还掏了掏耳朵,看见她铁青的面色和愤怒不甘的眼神,捂着嘴嘻嘻直笑。几个月的纵容,她们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你们给我回来!快回来!”在虞襄的嘶喊声中,一群人渐行渐远,寒风呼啦啦刮过,吹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虞襄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弭,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恶意的微笑,呢喃道,“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签了卖身契的你们兴许已经忘了,我虞襄本质上来说可是你们的上帝呢。”

从袖中掏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的米糕,她掰开来慢慢吃着,风很大,不停拉扯她的裙摆,露在外面的皮肤冷冰冰的,逐渐失去血色。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在阴云中穿行,忽而洒下一片阳光,忽而又吝啬地收回,温度始终那样寒冷。

两只喜鹊落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嬉闹,与梦中的场景一般无二,轻轻拨动的心弦告诉她,那熟悉至极的人正在靠近。

喜鹊枝头闹,应是离人归。她将油纸团成一团,远远扔掉,然后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我冷,快来人啊!”嗓音已经完全嘶哑,听上去像破了洞的风箱。

虞品言提前几天办完差,下了马便直奔西厢而来。在家时不觉得如何,到了外面总忍不住想起襄儿,猜测她此时此刻在干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喝药,好好吃饭,采买的银丝炭有没有送进她屋里,置办的厚衣裙和裘皮大氅换上没有,可还喜欢。

人在四处奔波,心却始终悬在她身上。

然而他看见了什么?他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忍碰落的妹妹竟然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枯皲裂,嗓音已喊到嘶哑。当他不在的时候,那群奴才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任由她自生自灭?

真是好得很!

漆黑的眼底流泻出浓烈的煞气,他快步走过去,将看见自己便开始掉泪的妹妹抱入怀中,又脱掉大氅裹住她冰冷而僵硬的身躯,这才踢开轮椅迅速回屋。

他抱着虞襄在软榻上落座,冲立在门外的两名长随下令,“烧一盆炭火过来,速度快点。一刻钟之内把院子里的人全都找回来。”

“哥哥,桃红、柳绿、习秋、容妈、庞福几个是好的,我看他们连日辛苦,就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哪想到他们一走,院子里竟没人了。哥哥,你别为难他们。”虞襄虚弱开口。

“我知道。你别担心。”虞品言将她冰冷的双手放入自己衣襟,又爱怜的揉了揉她毫无血色的唇珠。

虞襄将脸埋入他胸膛深吸口气,狡黠地笑了。她行走不便,可没那个精力去管束心思不正的下人。放纵了几个月,谁忠谁奸她看得明白,也懒得玩杀鸡儆猴的招数,降住一时降不住一世,不如跟着翠屏翠喜两个一块儿滚蛋,谁也别想侥幸留下!

倘若虞品言归家的梦没有应验,柳绿走时跟马嬷嬷打过招呼,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了。

☆、第二十二章

柳绿走时说不放心主子,让马嬷嬷巳时一刻过去帮忙照看。满院子奴才,怎走了五个就没人使唤了?还需仰仗外人?马嬷嬷对柳绿的话外音心知肚明。

小侯爷不理后宅之事,自然不晓得,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管不过来。她作为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人,对虞襄的境况却是一清二楚。

自从她奶娘死后,两个大丫头俨然成了主子,她反被压成了奴才。原本想着她不是侯府血脉,且由她自生自灭,现如今却是想管也找不到名目。

人家正主儿都不开腔,你冒冒然去了,不是摆明了自己手伸的太长么!且现在的虞襄是个极有主见的,心里恐怕也有成算。

马嬷嬷就等着她出手了。今日得了柳绿嘱托,她当即就反应过来,这是二小姐要寻个由头把那些人全打发了啊!行,这回谁溜号躲懒找不着人,谁就立马滚出侯府。

她一脸肃容的踏进小院,就见小侯爷的长随张全正把一个火盆往屋里搬,不由惊住了,“哎呀,侯爷回来了?”

张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屋内。

好么,本以为这些奴才今儿要倒霉了,却没料倒的是血霉啊!偏让提早归家的小侯爷撞见了!她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低眉顺眼的进去了。

只见小侯爷抱着无声流泪的小姐坐在软榻上,用大氅将小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一面替她擦泪,一面细心喂她喝药,眼里沁出柔色,紧绷的面庞却预示着风雨欲来。

“奴婢见过小侯爷。”马嬷嬷战战兢兢行礼。

“你来干什么?”虞品言本就低沉的嗓音这会儿结满了冰渣子。

“奴婢不放心,过来看看小姐。”

听见这话,虞品言脸色稍霁,淡淡瞥她一眼,道,“你有心了,一边候着吧,等会劳你发落一批刁奴。”

马嬷嬷连说‘应该的应该的’,飞快缩进角落装木头人。

虞襄身体渐渐暖和了,双手捂在哥哥衣襟里,触手便是他强健而宽厚的胸肌,忍不住摸了两把,待哥哥垂头来看,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泪水又似断了线的珍珠。

“哭什么!瞧你那点出息!虞思雨都比你强!”虞品言嘴上数落着,动作却十分温柔,将她的小手掏出来置于唇边呵气。

一路奔波劳累,他新长了些胡渣,挺膈手。虞襄忍不住想笑,连忙扑进他怀中遮掩。虞品言却以为她委屈了,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炭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将屋内烘烤的宛若春日,被长随带回来的丫头婆子们却像走进了冰窖,一个二个缩着脖子发抖。她们打死也想不到,侯爷今儿会回来!这下可该怎么办才好哇!

翠屏翠喜两个已嘤嘤嘤的哭上了,不时抬头楚楚可怜的瞅小侯爷一眼。

虞品言正专心的把玩妹妹肉呼呼的小手,指尖挨个戳她手背上的小窝,很有些沉迷,另一只大手拿着帕子,小心替她擦掉眼泪。

屋里静悄悄的,冷凝的气氛足够令人窒息,大约过了一刻钟,才听他开口询问,“在哪儿找到的?都在干些什么?”

“回侯爷,这几个在东跨院的耳房里找到,正在玩花牌;这几个在后花园晒太阳,嗑瓜子;这个在自己屋里睡觉;这个在厨房吃东西。还有五人不知所踪,奴才已派人去查了。”长随一一指点过去。

“那五个不用去管。”虞品言摆手,锋利如刀的视线在这些人身上刮过。

所有人都齐齐发抖,只觉一股寒气钻入头皮,将神魂都冻裂了。他们想大声求饶,想磕头哀泣,想转身逃跑,但身体却似灌了铅,喉咙似吞了火炭,不能稍动,更不能发声。犹记得三房一家当年意欲吊死在侯府门口,侯爷就是用这种眼神旁观,直看得三房一家连寻死的心都不敢再升起。

如今落到侯爷手上,可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对了,小姐性子软和,可以求小姐啊!

不少人抬头朝虞襄看去,眼里满是希冀。

虞襄将脸埋入哥哥怀里。

“看着她们!”虞品言却不允许,擒住她下颚,将她的脸转过去,语气十分严厉,“看着她们,不许移开目光。这个拿好了。”他解下腰间的马鞭,塞进妹妹手中。

虞襄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给一根马鞭做什么?

“抽她们。”平淡的语气却带出了浓烈的煞气。

虞襄愣住了。让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学会拿鞭子抽人,这样真的好么?这事儿不该由你全权处理么?不该赏一顿板子然后撵出去么?现在这样会不会把人给教歪了?

虞襄兴奋的手都在发抖,连忙敛下眼睑遮挡自己太过灼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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