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眼_第92章(1 / 1)
苏熠看了看茅千璇,心里只觉得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受不了独处呢?明明自己待着的时候是最安静最舒服的。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答应了茅千璇,然后转身上楼又拿了一个画板和纸笔,以及一个小板凳,然后慢吞吞地说:“我们走吧,去饭厅那边的小花园那边。”
茅千璇有些疑惑苏熠为什么又回去拿了这些东西,但又不敢问,生怕苏熠突然反悔不让她跟着了。
穿过连接着特务大楼和宿舍楼的走廊,微风和煦,轻轻吹拂着两人的头发,茅千璇却低着头,目光空茫,眼神的落点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走入一面墙都是玻璃的饭厅,推开玻璃门,苏熠带着茅千璇找到了一个被树荫充分遮挡的安静角落,在植物的清新气息里打开小凳子分别就地坐下,然后茅千璇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夹着白纸的画板。
呆愣地接过画板和一根铅笔,茅千璇有些局促地说:“你不用管我的……我不会画。”
苏熠平静地开口:“随便画吧,我不会管你的。”说完,他果真不再理会茅千璇了,只转过身打开自己的绘画本,翻开到一张空白页,然后凝神看着眼前在阳光下茂盛生长的植物,低下头开始描绘起来。
茅千璇手足无措地看看苏熠,又看了看眼前茂密的植物和鲜艳的花朵,发起了呆。直到苏熠都已经勾勒出了眼前的场景轮廓后,她才晃过神来,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划出第一条歪歪扭扭的浅灰色线条。
曾经稳定地握着唐刀劈碎无数鬼怪的右手几不可察地颤抖着,平时注意不到,可是一拿起铅笔,落到纸上,一切细微的痕迹都无所遁形。
茅千璇知道她这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明明她的右肩在纪白晴的歌声和药剂的帮助下已经彻底恢复,只剩下一块丑陋的圆形疤痕,但是她的右手却还像是受了伤一样,隐隐的疼痛似乎从右肩传入大脑,整个右手臂无力,颤抖。
她努力想要握紧铅笔来抵抗这股颤抖,然而手捏的越紧,笔下的线条便颤抖地更加厉害,最后画出来的是几条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丑陋歪扭线条。
茅千璇愣了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坐在稍前方的苏熠,看到了他落在纸上专注的眼神,看到他的手轻轻地捏着笔,唰地一下便拉出一个圆润的线条。她下意识地学起了苏熠的握笔方式,放松手指的力量,然后快速地在纸上一划。
虽然这条线条彻底偏离了她预想的位置,但好歹是平滑的,比旁边粗重歪斜的线条看起来好多了。茅千璇不由微微放松下来,笨拙地在纸上不断画着。
时间消无声息地随着偏移的阳光消逝,拿着文件走过饭厅的于瀚音看到了坐在小花园里低着头画画的苏熠和茅千璇,顿住了脚步。他看着这段时间里脸上第一次出现平静专注的茅千璇,不由目光放柔,嘴角轻轻勾起。
看了片刻,他放慢脚步声,安静地离开了。
阳光西斜,苏熠补完最后一处的阴影,仔细打量绘画本上的画后,他转头看向茅千璇。
茅千璇正好也快画完了,她低着头,凝神捏着笔努力地画着。等勉强把一块阴影的地方涂黑后,她松了口气,抬起头就发现苏熠正低头看着她手里线条歪曲,画面极丑的画。
苏熠想了想,发现印象里也就老头子的画能跟茅千璇的媲美了。
发现苏熠的视线,一股不好意思的情绪突然笼罩在了茅千璇的心头,她下意识地拢了拢画板,才意识到苏熠早已把她的画尽收眼底。
这种自己极差的画技在大师面前献丑的羞耻感挥之不去,她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我画的很差吧?”
苏熠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么多天,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即使是个尴尬的笑容。
他摇摇头,说:“这没什么,我第一次画也是这样的,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茅千璇一愣,低头看自己画,顿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差。
苏熠可没说谎,只不过他第一次画画的时候是被老头子握着手画的,表现出来的其实是老头子的画技。
之后茅千璇便有些稀里糊涂地开始跟着苏熠画画了。苏熠并不是一个好老师,经常把纸笔给了茅千璇后就不管她了,任她自由发挥。而发现茅千璇跟着苏熠画画后,于瀚音看起来有些高兴,还特地买了一百色的水溶彩铅和水彩给她浪费。
茅千璇也渐渐地开始有些喜欢画画,虽然她拿着彩铅画出的画就像是小学生涂鸦一样,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件事。
她发现专注地沉浸在画画这件事上,便可以理所当然地放空大脑,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用心地把手里这幅画完成就好。就连这段时间困扰她的问题也似乎被抛之脑后,大脑里只剩下画画这件事。
就这么过了十多天,9月的天慢慢转凉。这天下午,茅千璇提着画具跟着苏熠走到花房里,找了个幽静的角落坐下。
他们沐浴在微凉的风中,然后茅千璇就听到苏熠平静地开口:“我们今天不画植物了,画自己或者画心里想的东西,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茅千璇一愣,提着笔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什么叫画自己?难道是自画像吗?
她茫然地看着空白的画纸,大脑一片空白。
茅千璇的笔迟迟落不下去,她无措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苏熠的画板。
苏熠画板上的画有些出乎茅千璇的预料,只见大片的空间被浓重的黑色涂满,中间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小人的背影。小人站在黑暗中,旁边隐隐绰绰的像是有两扇门,前方是另一个奇怪形状的东西。
茅千璇凝神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像是火焰一样形状的白色,中间似乎隐隐有个人影。
苏熠正细细地描绘着白衬衫小人的头发,发现了她的视线后一转头就对上了她的迷茫的视线,然后看到她画板上空白一片的纸面。
他慢吞吞地开口:“不知道怎么下手吗?你可以用水彩或者彩铅,喜欢什么颜色就涂上去,随便乱画也可以,按你的直觉来就行。”
茅千璇的目光落回画纸上,她喜欢的颜色?她有喜欢的颜色吗?
她思索了很久,久到让她的内心泛起一阵空茫的疼痛。
好像是……
茅千璇在调色盘上挤上颜料,用湿润的画笔沾了沾稍稍晕开,在腿上画板夹着的纸上落下第一笔。
深蓝色。
她机械地画了长长的一笔,然后洗了洗笔,然后用另外一个颜色画在旁边。
紫色。
两条色彩突兀地竖在画纸上,像两条长短不一的平行线一般。
茅千璇也不知道她自己在画什么,似乎第一笔下去,就有什么不受控制了。
她又洗了洗笔,指尖颤抖地沾上了鲜红的水彩,犹豫了片刻,在深蓝色和紫色的两条色彩之间横跨而过,把它们一分为二。
鲜红的颜料混杂着还未干的深蓝和紫色,互相侵染,混杂出一种模糊奇怪的扭曲颜色。
画笔又沾了更多的红色,在她即将下笔的时候,沾满了鲜红颜料的水滴不堪重负,突然从笔尖重重地坠下,砸在雪白的画纸上,溅出一个血红的圆点。
茅千璇瞬间就如同被冻住了一般,整个人凝固了。
又是一滴水滴砸在画纸上,在凹凸不平的白纸上晕出一个略微泛着灰色的圆点。越来越多的水滴砸落在纸上,把那未干的三条线条晕湿成一片模糊。
画笔从茅千璇手里跌落,沾满颜料的笔尖砸在画纸上,划出一片凌乱的红色。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画纸上渐渐晕开的颜色,一滴一滴水滴沿着脸颊滑落,突然捂住嘴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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