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_分节阅读_22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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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临自然也会知道。

当他知道自己曾经的妻子,如今却成了齐国降臣,还被齐国皇帝授予爵位,名扬天下,这心里头的滋味,不用想也知道一定非常精彩。

假若夏侯礼将顾香生纳入后宫也就罢了,一个后妃是不可能时时出来露面的,更不可能为世人熟知,魏国那边眼不见为净,大家相安无事,如今顾香生非但没有入后宫,反而成了济宁伯,不管旁人猎奇惊诧也罢,嘲笑讥讽也罢,这就注定她的名字以后时时会被人提起,时时会有消息传到魏国那边,魏临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对他而言,这必然不可能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顾香生想想就不由苦笑。

当时在金殿上,她还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沾沾自喜,实际上自己的反应也早就被皇帝料到并纳入算计之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饶是如此,她还真不能因此怨恨,反过来还得感谢皇帝宽宏大量有容人之能,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被卖了心甘情愿还帮着数钱”。

下午夏侯渝到驿馆来时,她将此事与夏侯渝一说,后者并不意外:“香生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仔细想想,若你没什么能耐,也不值得陛下封爵,现在也许会被纳入后宫,如此一来岂非好事?”

顾香生笑叹:“的确是好事,不过由此也让我见识了齐君的手段,你在这样的人身边,须得提起十二万分小心才好。”

夏侯渝握住她的手:“你放心罢。”

顾香生:“还有一件事,昨日我出去时,看见西市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却不时有车马横行,听当地人说,时常都会闹出伤人事故,我初来乍到,不好指手画脚,还请你有机会向陛下建言,在东西南北四处商业密集处,禁止车马驶入,纵马伤人,否则一旦出事,吃亏的只会是寻常百姓。”

夏侯渝没想到她出一趟门,便能注意到这种细节上的弊端,要知道齐国那些达官贵人成日里都在集市闲逛,也从未听过有人以此劝谏,以前偶尔也有谏官提过,只是后来都不了了之,结果现在却由一个刚到齐国没多久的异乡人提及,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此感到惭愧。

“这件事不该由我去说。”他却摇摇头。

“嗯?”顾香生有点诧异,因为夏侯渝从未拒绝过她的要求。

夏侯渝:“明日之后,你被封济宁伯的消息一定会传出去,其中不乏等着看笑话的人,你既然有了爵位,便也有了上疏奏事的权力,此事由你去做,反倒可以让世人看清楚你的能力,知道你不是那等尸位素餐之人,更不是陛下怜悯方才施舍爵位。”

顾香生尚且有些迟疑:“这样一来,会不会太出风头了?”

夏侯渝扑哧一笑:“你自去了邵州,所做之事,有哪一样不出风头的?你既不同于世间寻常女子,便注定行事必然与寻常女子不同,往后在齐国京城这种地方,你名声越大,那些想给你下绊子的人就越忌惮,这反而才是最安全的,譬如夏侯淳。”

顾香生想想也是:“罢了,那我明日就上疏,顺便让陛下不必赐府邸给我,我想在京郊找一处清静的道观住下即可。”

夏侯渝大惊失色:“你要出家?”

顾香生好气又好笑:“在道观里住,怎么就算出家了?你想啊,我现在得了一个济宁伯的爵位,京城里肯定有许多心思各异的人找上门来,其中必然不乏权贵,我初来乍到又不能摆架子,还不如索性躲进道观里去,图个清静,而且道观旁边空地多,正可建个学馆,开设蒙学,全了我先前在陛下面前求的愿望,又可以把孔公交代的传记写完。”

夏侯渝想想,这样其实也不无好处,起码他以后去找顾香生就要方便许多。

“这样也好,你自从来京之后,还未见过孔公罢?”

顾香生笑道:“是啊,我还挺想念他老人家严肃训人的面孔,他现在可是不方便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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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渝:“那倒不会,只是前段时间陛下同意继续由他主持修撰前朝史,他便一头扎进去,闭门不出,如今只怕连你来京的消息都还不知道。”

“那改日我找个时间上门拜访。”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早上进宫的时候,隆庆长公主那边送来一张请帖,徐澈于蒙他们也有,邀请我们参加三月初一的赛宠宴。这隆庆长公主又是何方神圣?”

齐国宗室的关系委实有点错综复杂,皇帝光儿子就有十来个,更不必提女眷了。

夏侯渝道:“隆庆长公主是陛下的异母姐姐,原本排行并不居长,不过她生母从前抚养过陛下一段时间,对陛下有养育之恩,故而得封,她在陛下面前很能说得上话,第一任丈夫早逝,如今的驸马是再嫁的,所以她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说起女子要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一类的话,从前宴会上有位臣子的母亲从乡下来,当着长公主的面教训儿媳,说她不守妇道,结果反被长公主说了个没脸。这些事情你心里有数便好,如今有陛下亲封的爵位,想来不会有人敢轻易为难你的,届时男女宾分坐,我那大兄也不可能凑到你跟前去。”

顾香生笑道:“你这样说,我便晓得了。”

二人说说笑笑,在外头用过晚饭,夏侯渝方才送顾香生回驿馆。

府邸从赐下来到入住,毕竟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们依旧暂居驿馆,自打得知他们被赐爵之后,驿馆小吏明显比先前殷勤许多,听说顾香生二人回来,便赶忙迎出来,一边笑道:“娘子回来得晚了,可用过饭没有,若是没有,小厨房还可以开火的!”

这样的小人物虽然喜欢奉迎,却未必有什么恶意,顾香生自然不会对他摆脸色:“我们已经用过了,不必劳烦,你且自去安歇罢,不用理会我们。”

“好的好的!”小吏又给她汇报:“下午外头送了不少帖子过来,小人都让人送到您屋子里去了,啊对了,还有那位姓周的娘子,她下午走了,给各位留了一封书信,应该是在徐郎君,啊不,是宣德侯那里。”

☆、第122章

周枕玉走了?

顾香生一怔,先让夏侯渝回去,又谢过小吏,便去了徐澈那里。

后者正在案后面,姿态端整,双目放空,实际上就是在发呆。

顾香生往他身前瞄了一眼,那封书信正好端端放在案上,看样子已经被拆开来看过了。

“周姐姐走了?”她道。

徐澈好像方才意识到书房里多了个人,定定神,嗯了一声。

顾香生:“她信上说什么,为什么走的?”

徐澈:“她说在京城开分号的事情有了着落,店面也找好了,她再频繁出入这里未免给我们带来不便,就先搬到那边去住下,让我们不要担心。”

顾香生蹙眉,先前周枕玉对徐澈明显是有些意思的,如今却忽然不声不响就搬走,是因为徐澈的态度不明朗让她觉得没有希望,所以才离开,还是因为知道他们得了爵位,不想让别人非议他们与一个商贾厮混在一起,给他们带来麻烦,方才离开的?

“周姐姐是不是知道我们面圣的结果了?你回来之后和她说过什么么?”

徐澈苦笑:“现在外面怕是都传遍了,她如何会不知?我去敲门,她当时说不便见人,我便走了,没想到她转头就直接离开了,人都走了老远,驿馆的人才将信送来,我想找人都不知从何找起。”

顾香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枕玉太有自知之明了,她绝不肯给人添麻烦,不肯给人造成半点困扰,之前崔氏不在,她跟着进京,一路上两人也没少说话,众人都觉得徐澈仿佛对周枕玉也有那么一点好感,都乐见其成,谁知道一转眼,周枕玉见徐澈迟迟没有明确表态,如今又封了爵,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再一次回到原点,即便徐澈有意,以他现在的新贵身份,娶一个毫无背景来历的商贾,怕也会为人耻笑,以周枕玉的性格,断不愿因此给徐澈带来麻烦,只会索性选择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想及此,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却令徐澈微微一颤,如梦初醒。

“你说,她一个女子在外头,人生地不熟,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周姐姐为人精明能干,又有药铺掌柜下人跟着,要说危险肯定不至于。”顾香生实事求是道。

先时她出言撮合,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些情意,不无发展的可能,但现在不开口多说,同样是因为徐澈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想法,贸然把人找回来,只能让彼此尴尬,于事无补,还不如顺其自然,让徐澈慢慢去想明白。

徐澈没有言语,她也未再多说,只道夜深人静,让他早些安歇,便打算离开。

人刚要迈出房门,便听见徐澈忽然在后面问:“阿隐,你现在过得快活吗?”

顾香生想了想:“天子脚下,需要处处小心,要说像在邵州那样无拘无束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怎样,平安无事,没有性命之危,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有你们在一起,大家不分开,自然不能说不快活,等丘书生来年进京赶考,碧霄一起过来,人就更齐了。”

“我,”徐澈开口说了一个字,声音有些苦涩,“我一直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当年若非我犹豫不决,就不至于误了你,也不至于发生后来那些事情,后来朝廷赐婚,我又犹豫不决,没有坚持抗拒到底,结果与崔氏闹成那样,其实不唯独是她的责任,我也有些错处,说到底,还是四个字,误人误己。”

顾香生温声道:“春阳,你性子本来就如此,又何必苛责自己?人不可能完美无缺,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邵州主政的时候,你才能包容我们,甚至像我这样的女人,在你手底下做事,你的胸襟气度,世间少有人能及,包括周姐姐也是,换了别人,怎么可能还愿意让一个女性商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即便当初不得不与周姐姐合作,事后肯定也会一脚踹开她了,这些都是你的好处,也因为你,才让我们在邵州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你误人误己呢?”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至于你我之间的前事,只能说造化弄人。当初你不肯留在魏国,我也不肯随你去南平,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你看阿渝,后来两国打仗,他不也得偷偷回国么?你若留在魏国,现在的待遇未必会比他好到哪里去。世间许多事情,都要讲缘,缘聚缘散,非人力所能操控,只要随心而行,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徐澈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如你。”

顾香生不再多说,她能感觉到徐澈此刻的心情很低落,可除了这些话,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更多的抚慰她给不起,也不能给,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再也不可能回头,正如魏临,正如徐澈,若是暧昧不清藕断丝连,只会伤人伤己。

“你早点歇息,我先出去了。”她道。

徐澈嗯了一声。

今日面圣,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其中暗藏刀锋,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顾香生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镇定,现在一放松下来,立时觉得身心俱疲。

诗情即将嫁为人妇,碧霄也留在邵州没有跟过来,她身边换了两个新的婢女,一个苏木一个朱砂,手脚还算勤快,人也伶俐,但肯定不如诗情碧霄多年跟随来得有默契。

等朱砂端着热水进来时,却发现顾香生甚至没来得及洗漱,就已经上床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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