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燕飞帝王家_分节阅读_26(1 / 1)
骁王半低着头,看着眼前明明正值芳华的女子,偏偏眼底有一抹疲惫的沧桑,便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发白的脸,又是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要不用吃烤板栗?”
飞燕被他突然岔开了话题弄得一愣,一时有些搞不懂骁王的意思。“烤板栗”……这是大齐何等严刑审问的酷刑称谓?
不过看到骁王走到马旁的板栗树下摇晃下如同小刺猬的板栗时,她才明白骁王并非戏言。
夏末时节,板栗正长得饱满。骁王用匕首在地上熟练挖了一个浅坑,捡来石子堆了一个简易的灶头,命侍卫捡来了些干柴升上火,将板栗带刺的外皮撕开取出一颗颗硕大的板栗,放在石灶上面。又从树上折下一大片树叶,铺在地上,上面均匀地撒上侍卫拿来的甘蔗糖,将烤的微微发热的板栗摆在树叶上,用手拨弄着在甘蔗糖上滚了几个滚,全身都沾满了蔗糖,然后埋进石头中继续烘烤。
板栗被周围的石子均匀加热,蔗糖逐渐融化将板栗包裹住,形成一层亮晶晶的糖膜,而甘蔗的清甜也慢慢地透入到板栗中。等火灭了,将板栗拨弄出来,发现每个板栗都是油亮油亮地泛着光泽,更有一股甜腻的香气挥之不去。
“本王幼时,父皇乃是新野守将,朝廷克扣了边关将士的粮饷,家里便是一时短缺了锅灶里的米粮,彼时经常要去舅舅家周济些个银两度日,虽然舅舅慷慨,去得太频也是不好,于是便带着将士们去新野四周的深山打些野味回家打打牙祭,那是本王年幼,总是会随着父王一同上山,经常采摘了板栗烤着来吃。如今倒是没有荒废了这门技艺……”
说着便将烤好的一颗利落的剥掉了外壳,递到了飞燕的唇边。
飞燕只得张开嘴,任凭着骁王修长的手指将绵软香甜的栗肉送入了口中……本以为他会如盯住了青蛙的毒蛇般势必要一路追踪到底,却不曾想,却是再也没有问下去,反而是兴致勃勃地做起了乡野小儿才干的勾当,当真是让人的心越发不落底。
就在这时,安庆公主也闻着香味骑着小马过来,兴奋地咧着小嘴喊道:“二哥烤了板栗,怎么不叫人!竟是躲起来偷吃!”
于是被一旁的嬷嬷搀扶着下了马,也坐在了铺在地上的芦苇席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小声问:“嫂嫂,你可是做错了事,刚被二哥骂了?”
飞燕盯她吃得满是黑糖的小口,微微有些诧异。
安庆公主接着道:“每次去二哥府上做错了事,二哥总是会在骂完本宫后,叫下面厨子烤来糖板栗与我吃呢!”
尉迟飞燕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抬起眼来,正好与骁王四目相对,便是又低下了头,将一颗香甜的板栗慢慢放入口中。
还未从马场出来,宫里的皇后懿旨便已经传到:“速速命令骁王入宫。”
骁王倒是知道定是那乐平告了刁状的缘故,便问道:“那个戏子还有口气儿吗?”
下面的人期期艾艾地说:“只打了三十大板,宫里便来了人……被皇后娘娘宫里的太监王贵领走了……”
骁王倒是毫无意外地点了点头,这马场离皇宫不算远,母后此时应该正在“欣赏”那戏子的曼妙唱腔了!
于是便命人送飞燕先回尉迟侯府。他领了安庆便入宫去了。
飞燕静坐在车中,心中依然思索着刚才那个戏子为何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久思无果,心中烦闷,索性放下心事拉开车帘看看外面,待眼光向车外一扫,突然愣了一下。
此时车子正驶过一条热闹的街道,两旁布满了店铺,文房书画,卖布的,粗劣的玉器地摊,还有各种吃食,应有尽有。
就一个包子铺面,二十几个巨型蒸屉摞得人一般的高,一个微胖的穿着白布褂的男子正扯住一个瘦弱的行乞小儿,举手欲打。旁边有人劝道:“张师傅,这个小儿偷你的包子自然不对,不过看他如此瘦弱,你若动手,打伤了他也是麻烦……”
飞燕正是看到这个场面,今日见到的那个戏子竟是与厨子手里的那小乞丐重叠到了一处……
五年前,她跟随樊景初到白露山,在一个镇子上看到了类似的一幕。一个乞儿因为经常偷吃别人家的东西被十几个成年人围追暴打。那乞儿虽然瘦弱,却是灵活异常,在十几个大人的包抄堵截下奔跑闪躲,大家竟是一时捉他不到。
樊景起了爱才之心,赔了些许钱财,问明乞儿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就将他带了回来。后来看他伶俐聪明,就选了做自己的贴身书童,赐名刘节,希望他能够留住男儿气节。
二年后,樊景精心挑选出一批人,派到大江南北,刘杰也被派了出去,此后,飞燕就再未见过他。想不到再见面时,却是在皇宫中的戏台之上,当真是人生若梦。
那刘节易名为柳迎生,也不知是不是拔了个子,加之在戏班子里熏陶的缘故,气质身量样貌俱是发生了变化,竟是看到了他眼旁的那一颗痣也是没有辨认出来这位竟是故人。
一时间,公主遇袭时的内应与那戏园子外的被遗落在了草丛间的萝卜花,似乎都有了些许的答案。飞燕想到这里,只觉得太阳穴有种隐隐的微痛,急于摆脱的过去,为何总是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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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景将手伸得如此之远,当真是不搅得天翻地覆,绝无罢休吗?
飞燕回到尉迟侯府,走进大厅时,尉迟瑞和一双儿女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个扁长的盒子。敬柔抬眼一瞧发现表姐走进大厅,快走几步走到飞燕面前,高兴地说道:“表姐,你外祖母寄来一些东西,我和父亲哥哥正猜是什么东西了!”
飞燕听着一愣,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尉迟瑞看着飞燕笑道:“难得你外祖母如此牵挂于你,快过来查看一下。贤哥和敬柔也很是好奇是什么东西。”
飞燕见伯父和贤哥,敬柔兴致甚高,压住心中不安,打开盒子将里面物事一样样拿出来,都是些用过的旧物。贤哥和敬柔像寻宝一样拿起一件件东西,讨论着是做什么用的。尉迟瑞笑着看着自己的侄女和儿子女儿,心中十分欣慰。
三人没有注意到飞燕的脸色却是有几分发白。这些旧物事都是自己在白露山使用过的。根本不可能是早已经断了联系的外祖母家里寄来的。
此时厅外阳光正好,可是飞燕知道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即将来临了。
第31章
鸳鸯是知道内里的隐情的,在客厅里见了那些个物件更是担心得不行,便是偷眼看了看飞燕。
不过飞燕倒是神色如常,将那些旧物分了分,给了自己的堂兄妹。将一个小樟木制成的书箱分给了敬贤,这书箱内里设得精巧,只要打开便可分作三层,分别放置书纸还有笔砚,就算背在身上也不会让内里凌乱。
鸳鸯知道,这是樊将军在飞燕十六岁生日时赠与小姐的礼物。因着飞燕喜欢看书,外出营地时,有了这样的书箱很是方便,飞燕曾经爱不释手,可是现在她却是如对待寻常之物一般送给了旁人,不能不令人有些怅然。
作为看客,曾经以为小姐与樊将军该是怎样天造地设的神仙美眷?却是落得如今这般的情形,该是怎样的造化弄人?
尉迟侯府里旧物惹风波,宫中新晋的宠儿掀起的狂澜更是拍石有声。
二皇子霍尊霆立在在凤仪宫前等着皇后召见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直到了晚饭后,才有太监宣他入宫见凤驾。
沈皇后正坐在软榻上看着侍女呈上来的礼服,明儿是皇上选秀女的日子,她身为中宫皇后怎可不去?
霍允自从入京称帝后,后宫一直空虚。不是霍允怜惜着与结发妻子峥嵘策马结下的生死情谊,实在是妻族外戚在朝中举重若轻,这皇帝做得不大爽利。
想当初入京时,他在庆功宴上饮了酒后,便带着几员武将,一路踉踉跄跄地进了后宫,巡查了下那梁朝先帝后宫里的女子,当真是环肥燕瘦,让人有些眼花缭乱。尤其是那梁帝最宠爱的丽妃,十五岁的芳华,仙姿佚貌,我见犹怜,那娇弱的身子瑟缩在脚下,小脸儿上挂着泪痕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动不已。
借着庆功宴上的酒劲,霍允将小佳人抱起便入了宫中地一处偏殿,将那丽妃倒趴着按在地上,未及除了罗衫,直接扯开了裙摆,解了自己的裤子便爽利了一气。
前梁的皇帝果然是个会睡的,挑选出了来也是人间上品,霍允只觉得这身下女子无一处不软,嘤嘤娇喘撩拨他如同是年少新婚入了红帐时一般气血上涌,足足拨马回枪了三次。
自此以后,便是爱极了此女,纳入了自己的后宫里。怎奈沈后善妒,岂可容许后宫充盈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分她的丈夫?
趁着霍允亲征平叛之际,将那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的丽妃从寝宫里拖拽了出来,命太医把脉,硬生生地将孕期改为已经五月有余,于是沈后直言这丽妃肚子里怀的乃是前朝皇帝的余孽,将丽妃绑缚在一块大石上,扔到了皇宫中的游湖里。可怜丽妃便是这般香消玉殒了。
霍允回来时,惊闻爱妃溺死的消息,便是拍着大腿,提剑要与那沈后拼命,结果入了沈后的凤仪宫,却见里面坐了十几个与他同征讨天下的老将亲朋。
那沈后也不梳头装扮,素净着张脸,满脸热泪地陈述着自己当年身为富家小姐,是如何屈尊下嫁了霍家的穷小子,自入霍家历经寒暑,苦心生养了五个孩儿,可是这般患难与共的夫妻之情,竟是抵不过肚里怀了孽种的狐媚!
那沈后的言语向来犀利,她又是与在座的老臣俱是旧识,搁在前几年,他们都要叫这沈后为嫂嫂,家中的妻儿没少得这位嫂嫂的帮衬,如今看着皇帝提剑来寻沈后,便是也纷纷跪下,劝解着皇帝。
霍允手里提着的那剑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他一向好名声,重面子,若是真是为了前朝皇帝的妃子杀了自己患难与共的发妻,当真是令人发指,便是妙笔生花也是难以写圆这段历史。
想到这,他便是阴沉着脸,提了宝剑出了皇宫。大齐的天下还未平定,沈后又是笼络了一帮重臣,沈家管辖的盐务更是关乎大齐一半赋税进饷。莫说沈皇后沉湖的是个无足轻重的前朝遗妃,便是沉了他的老娘,也且得忍着。
于是这一页就不咸不淡地翻了过去,此后那霍允也是私底下宠幸了几个宫女,可是那些宫女无一例外,俱是下场堪忧,渐渐的,霍允倒是绝了捻花之心,一心处理朝政,与那皇后倒似解了心结,虽不大留宿凤仪宫,但是情面上还算是过得去。
但是国舅沈茂公前些时日却来劝谏了皇后,毕竟曾经的新野小将已经贵为皇帝,身为皇后这般的拘束着皇上的宫闱之事实在是不妥。
沈后当然是不以为然,可是不知那沈茂公后来是说了什么,沈后想了一个晚上后,第二日便陈情皇帝,如今天下安泰,皇帝日夜操劳而不能静心安歇,便是身为皇后的失职,当甄选秀女,纳入后宫,也多些个能服侍皇上的体贴之人。
霍允微笑听了皇后的陈情,点了点头:“最近国事繁忙,就算拣选了秀女入宫,朕也没那个心思赏花,倒是你要是寂寞了,选些伶俐的宫女服侍你也是好的。朕的皇后竟是生出了贤妻的心思,好……好啊!”
沈后微笑着听着皇帝的赞叹,可是心内想得却是兄长的话——莫要盘点昔日情,恩情太重反成仇……
兄长的一番话点醒了梦中人。能同甘苦的夫妻,未必能共甜。每次对镜自览,昔日新野第一等的美人,也渐入了凋零的花期,到底是比不得新鲜娇嫩的。
夫妻的情分到头,便是仇!凭借着镜中日渐衰老的容颜,怎么留住渐行渐远的君心?
既然保不住这情分,她到底是要保住母族一家的荣华,这才是她沈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皇帝的身边出现些娇艳鲜花般的女子也好,但是这样的女子俱要是经过她一手调理得才好!
选完了明日要穿的礼服,又看了看搭配的凤冠。沈后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对于这个二儿子,她一向是不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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