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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成低下了头,眉头皱了起来,面上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回答莫小川这个问题。莫小川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两人就这般,沉默了良久,韩成这才再次抬起脸,轻轻摇头,道:“此事,末将不敢妄下定论,不过,与李少白交战之时,观其用兵,像是临时起意,对我们用兵,并非是一场谋划已久的战事……”

韩成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如若李岩和李少白当真密谋的话,李少白必然有着完全的准备,出兵不可能这般草率。所以说,按照韩成的看法,李岩和李少白应该是没有密谋,而莫小川给出的罪名,是假的,换句话说,便是欲加之罪……

对于韩成的推断,莫小川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缓声说道:“这件事,到了这个时候,是不是真的,你觉得还重要吗?李岩不得不死!”

韩成沉默了下来。

莫小川不知韩成现在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这件事,如何看待自己的,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在韩成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道:“只有如此做,你才能尽快地站稳脚跟,本王还有重任交给你。别让我失望……”

韩成诧异地抬起了头,望向莫小川,面上露出了复杂之色。

“王烟璋这个人,便交给你处理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无需顾忌,本王会给你撑着,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尽快地将人心凝聚起来,让梅大人带出来的这支虎狼之师,恢复他原有的战斗力。”

韩成听莫小川说罢,脸色有几分难看,想了想,道:“若是要尽快稳定军心的话,王烟璋必死,可是,他毕竟是朝廷大员,若是就这般死在这里,恐怕,不好向皇上和寇大人交代!”

莫小川摆了摆手,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关于这件事,本王已经写好了书信,就在你去换洗的时候,让人送回了上京。一切后果,本王均可为你承担,你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将仗打好,而不是关心如何面对朝堂的争斗。”

韩成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他为将多年,从来都不觉得,一个当将军的,能够真正的远离朝堂争斗,不去关心这些,只需要决定好如何打仗就可以。

他不知别人,但是,至少,这种事,在他的身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现在莫小川却直接告诉了他,给了他足够的信心。而且,韩成也相信莫小川的这句话,并非是空话和大话,莫小川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沉思一会儿,猛地跪了下来,道:“王爷厚恩,末将……”

话还没有说完,韩成便觉得身子一轻,莫小川直接将他提了起来,只见,莫小川面色认真地看着他,道:“本王不想听什么口头上的感激之语,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便可,要报答,便放在战场上吧。以后,齐心堂那边,你无需再理会,本王此次到来之前,已经将那边关于你的一切,全部都销毁了……”

莫小川的说罢,韩成的面色变了变,双拳紧握,微微有些颤抖,若说之前莫小川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笼络他的话,那么,这句话说完,却让他感觉到,自己当真是被莫小川完全的信任了。

第1151章 残忍

十日后,号角高鸣,莫小川囤积在顺州的西梁军,直接调往幽州,扎营在了梅世昌的军营前方,与李少白形成了对持之势。莫小川的这般举动,也让燕军降卒们安稳了不少,至少证明莫小川所言非虚,并非如李岩说的那样,不拿他们当人看,只是让他们来阻挡南唐军。

如此,也让韩成整合这些人的时候,顺利了许多。

幽州城中,李少白站在城头之上,举目朝着距离城池不足五里的营寨望去,只那里,一杆巨大的军旗耸立而起,上面写着一个“莫”字,看到这杆大旗,南唐军中不少将领都面露凝重之色。

“将军,此次莫小川亲至,怕是……”

李少白的副将看到李少白的面露沉思之色,在身旁轻声说了一句。只是他还没有说完,李少白便一抬手,拦住了他,道:“莫小川又如何,本将军其实,早想与他较量一番,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

李少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间又几分飞扬之色,倒并非是虚言。莫小川与他交情不错,两个人,原本该是朋友,只可惜,分属不同,现在却只能疆场相见。

不过,当初李少白与莫小川谈论兵法的时候,双方都是彼此欣赏的,在南唐,李少白的名头十分的响亮,当初,可不是莫小川可以比拟的,只可惜,短短几年的时间,莫小川不单超过了他,而且,直接将他压了下去,现在提起莫小川的名字,却已经无人将李少白与他联想到一起了。

无形之中,让李少白心中略有不甘,他甚至感觉,莫小川能够如此出风头,完全是因为莫小川的身份高贵,用兵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掣肘,才会将他比了下去。

这一次,南唐军被围困在幽州城,尽管外援无法抵达,幽州又是孤城一座,李少白的形式相对较差,但是,他却反而雄心万丈起来。因为,现在的他,同样没有了掣肘,幽州城中的二十万人,完全可以让他如臂使之,用起兵来,也要比以前感觉好多了。

听到李少白的话,又看着李少白并无半点颓废之意,反而神采飞扬,副将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下去,之前的一丝忧虑,似乎也被李少白感染,抛开了去。他这才想起,莫小川和李少白原本就是朋友,李少白对莫小川的了解,要比一般人强得多,或许,李少白当真有办法让莫小川败退。

幽州城,现在的除了城墙被不断加固之外,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燕国都城的繁华,城中百姓,尤其是富户,被李少白以各种理由下牢,或者斩杀,从而将他们的粮食都集中起来,而且,少了人,也少了粮食的消耗,这虽然给李少白带来了恶名,但效果却也是显著的。

只可惜,行走在幽州城的街道上,却是冷冷清清,只能看到来往的巡兵,极少见到普通百姓。李少白对此,却是觉得理所当然,大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行去,唯一让他觉得可惜的,便是燕国的皇城,现在只剩下了不多的几座大殿,这些加起来,还不如全盛时期的两成。

这里,让莫小川毁过一次,之后,在幽州城破的时候,又被叶逸一把火烧去大半,剩余的这些,也是李少白派人全力灭火,这才得以保全。

原本李少白打算原先的皇宫当做自己的住处,只是,想到叶逸的惨死,却觉得此处乃是不祥之地,便打消了念头,他现在居住的地方,正是当初方信的府邸。

方信在投靠他之后,又转投到了西梁,尽管最后被莫小川斩杀,却也让李少白勃然大怒,将方家未能逃离的两百余口,全部都拉到菜市口使以吊邢。

吊邢乃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一种刑罚,十分残酷,将人直接头下脚上吊起,腿上的肉被剔除大半,因身体倒吊,使得血液下沉,鲜血不容易从伤口损失太多,所以,被施邢之人会保持清醒很长时间,不会死亡,极为痛苦。

当初,方家这些人的惨叫之声,传遍几里之外,听得人毛骨悚然。而李少白却对此并不觉得如何,他这个人,对于自己欣赏或者是信赖的人,会十分的和善,甚至表现得很是温柔,便如一个读了多年圣贤书,已然大成,心中只存一个“善”字的儒生一般。但是,对待自己的敌人,便完全的不同,手段极为残忍。甚至有些骇人听闻。

不过,作为他的下属,大多都了解李少白的这种个性,而且,李少白这人虽然手段残忍,对待自己的部众却是赏罚分明,而且爱兵如子,因此,在军中的威望,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手段狠辣而降低。

莫小川对于这一点,也十分的了解,在他打算要对李少白用兵的时候,便没有停止过对李少白的打探,当初第一次知晓李少白的另一面,莫小川也着实有些意外,因为,两人在相处的时候,李少白给莫小川的感觉,完全是一个豁达而重情义之人,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般表相之下,李少白居然还有如此的一面。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李少白与他虽然十分的投机,但两人彼此的了解,却并不深,彼此之间,也仅仅停留在酒与兵法武道之上。更多的是一种神交而已。

站在军旗之下,莫小川甚至可以看清楚幽州城头上那些南唐士兵的长相,他的目力,随着功力的增加,更强了一些。穆光已经被他一纸调令从莫州调了过来。

现在,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等穆光一到,莫小川便决定开始对幽州用兵,这一次,他感觉到,燕国的形式不能再拖下去了,迟则生变,事实上,梅世昌的死,便是一个很大的变数,若不是他处理极是,燕国的局势,很可能便改写了。即便现在已经安稳下来,却还存在着许多的变数和后遗症。

若不是,穆光现在没有立下什么大功,所立的功劳,莫小川又因为心中的一些打算,而不好对外公开的话,他现在已经对幽州城用兵了。之所以等着穆光来,便是因为,他想要重用穆光,可他又无法服众,必须要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因此,才将幽州之战,推后了下来。

第1152章 密道

幽州城下,莫小川的大帐之中,莫小川高坐主位,身旁站着穆光。本来莫小川给穆光安排的位置在章立的旁边,但穆光执意站在莫小川的身边,充当一个幕僚的角色,莫小川也不勉强他,便随意了。

在主位下方,章立和韩成分开两旁落座,韩成以下,乃是燕军一干将领,半月过去,韩成已经基本将这些降卒整合完毕,其中,用了不少莫小川的人,不过,大部分燕国的将领还是保留了下来。

这一来是莫小川要安抚这些燕军,二来是因为这些将领的确有其才干。

不过,现在这些燕军终于有了正式的整编番号,被莫小川命名为新军大营二营。

莫小川看着韩成,缓声说道:“韩统领!”

韩成起身上前:“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人马,从正面进攻幽州城,所需要攻城器械,可直接与黄平提取,只要营中有的,你尽可调用,本王绝对不吝啬,本王并不限定你时日,只要求你爱惜士卒,要控制伤亡亦莫要错过战机,你可能做到?”

韩成面色一正,高声回道:“末将必全力以赴,若有差池,任凭王爷处置,绝无怨言!”

莫小川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说罢,递上一道将令,韩成双手接过,重重行礼。看着莫小川对韩成如此器重,二营的这些将领也是略感诧异,纷纷露出激动之色。

莫小川起身道:“本王等着给你们摆庆功酒!”

“是!”

韩成答应一声,转身朝着众将望去,面上带着凝重失色,大步朝着帐外行了出去,他手下的将领齐身对着莫小川行了一礼,随后,均跟着韩成退出了大帐。

来到外面,韩成直接上马,带着诸将,来到自己的营中,随即,下马大步行至高台,目光朝下扫过,看到众将士都将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这才高声说道:“王爷此次对我们寄予厚望,将攻克幽州城的重任交给了我们,若是拿下幽州城,代表着什么,你们都是征战多年之人,应该明白。本统领没有太多的话对你们说,只希望你们莫要辱没了梅大人以前的名声,更莫要辱没了新军大营的名声和王爷的信任。好了,上马,出发!”

韩成的率领大军逼近幽州城城墙的同时,莫小川的大帐之中,只剩下了章立和穆光。

看着莫小川一一安排了任务下去,唯独将自己留了下来,章立的脸逐渐的憋红起来,忍了良久,都没有见莫小川有说话的意思,终于起身,道:“王爷,你召末将前来,莫不是只让末将看着他们领功的吧?”

“章立啊,你我兄弟多年,已经有许多日子未曾相见,本王甚是思念,故而才将你召来……这一时间,倒是想不到安排你去做什么,你待我想想……”

莫小川揉了揉额头道。

章立睁大了双眼,吃惊半晌,握了握拳头,道:“末将也是思念王爷,但是,如今南边战事吃紧,王爷只因想见一面,便将末将召来,是不是……”

后面的话,章立没有说出来,但是,不满的神情,却已经显露。

他是最早跟着莫小川的一批人,当年两人又是称兄道弟,关系绝非韩成等人可比,故而,一些重话,他却是敢说的,不过,毕竟现在已是主从有别,即便是他,也不好将话说得太过。

穆光在一旁看在眼中,面上露出了笑容,轻咳了一声,道:“章将军息怒,那李少白并非普通人,与他交战,不必其他,王爷这是怕章将军有危险,故而才不好派将军出战,将军也该领会王爷的意思才是,难道还要让王爷将话说明不成?”

听穆光说完,章立的面色更好不好看了:“先生此言,章立不敢苟同,自古以来,哪里有不涉险的将军?我章立从军那日,便未曾想过要做一个太平安稳的将军,如今,众将各有所务,就连冯万那小子带出来的人,都有了安排,为何偏偏空下我?难道我章立便是那天生怕死之辈?”

“嫂子那边……”

莫小川所有所思。

“她如今跟着琳儿夫人,也已经是一员战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岂敢多言半句。”

章立道。

莫小川从帅案后走了出来,来到章立的身旁,轻轻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微微一笑,道:“其实,倒并非没有事可做,眼下有一事,必须要一十分信任之人去办,但是,却也面临着异常的危险,我正在想,是要让林风前去,还是让章兄去,现在还拿不准注意。”

“什么事?”

章立猛地站了起来:“林风一个护卫,和我争个什么劲,战事自然需要将军去,岂能派一个护卫前去。他要是敢和我争,老子一箭射他个对穿……”

莫小川笑了笑,看了穆光一眼,随即,又回到了帅案后,坐了下来。

穆光走上前来,从怀中摸出一张图纸,递给了章立,道:“这件事,老夫倒是与王爷商议过了,王爷觉得章将军是很合适的,不过,老夫却以为,林护卫更为合适,因为,林护卫遇事懂得变通,不似章将军这边以勇著称。”

章立的面色不怎么好看,盯着穆光,道:“先生怎知章立便不能变通?”

穆光微笑摇头,道:“这样吧,章将军先看看这图,说说你的想法。”

章立面带不快,将图摊开了,望去。一观之下,他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地睁大了双眼,道:“这是?密道?”

莫小川微微点头。

穆光又道:“王爷很早之前,已经计划挖密道进攻幽州城,只是,幽州城的护城河颇深,想要避过水脉,却是不易,但没想到,居然在偶然间发现了这条密道,只不过,这密道下方四通八达,王爷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太过深入探查,此次,便需要一个勇谋兼备之人先去探明密道,然后在根据形势,分派兵力,进入幽州城,里应外合攻去城池!只是不知,章将军可否能够胜任!”

第1153章 老和尚

“密道!”

事关重大,即便一向有些小狂妄的章立,此刻听闻穆光的话,也不敢直接就拍胸脯,而是面露沉思之色。穆光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坐在主位上的莫小川,神情平静,看了章立一眼,又望向穆光。

两人双目相交,穆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他会处理好,莫小川便不再理会,静静地等着了。

“看来,章将军是没有信心,那这件事便交给林护卫吧。”

穆光眼见章立还在犹豫之中,轻叹摇头,面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章立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好似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面色有些憋红,紧握双拳,道:“先生此言差矣,章立有何可惧,方才只是在想,如何将此事办妥而已,那林风从未带兵上过战场,如何懂得几路军之间的调派统筹,又如何能够把握好时机,不是我章立口气大,若是这件事我做不好,林风更加做不好。此事,还请王爷交于我,若是不能给王爷一个满意交代,到时候,我会让人将我的人头送来。”

“章兄切莫如此……”

莫小川见状,忙说道。

“是啊,章将军不要赌气,便是失败,也没什么,王爷一直视将军为手足,将军切不可有什么闪失!”

穆光接口道。

“这一点,便不劳先生费心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末将便先退下,安排去了。”

章立起身对着莫小川躬身一礼。

“如此,便托付给章兄了。”

莫小川点头。

“王爷放心。”

章立说罢,对着穆光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大帐。

看着章立离开,莫小川瞅了穆光一眼,面带苦笑,道:“穆先生这又是何苦,章立这次,怕是记下你了。”

穆光微笑,道:“章将军乃是豁达之人,再说,此事又是公事,非私事,章将军不会记仇的,这件事关系重大,虽然章将军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若不逼得他紧一些,却也怕有差池。王爷与章将军交情不浅,这恶人,还是老朽来做,更为合适一些。”

莫小川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迈步走上前来,朝着帐门外望去,轻声说道:“成败便看此举,还劳穆先生多做谋划。”

“属下自当尽心竭力。”

穆光站在莫小川的背后,躬身一礼,面上有几分神往之色,幽州之战,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均是一件大事,只有将幽州拿下来,燕国,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西梁的版图,不然的话,李少白扎在这里,便如眼中之刺,虽然疮口极小,却危害甚大,莫小川手中的兵力,有一大半会被他牵制在此处,无法去做其他事。

幽州城中,李少白坐在饭厅之中,不紧不慢地饮着酒,在他的对面,一个年过半百的光头和尚面色平静地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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